夏焰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高三那年，黑板上是不断倒数的日期，窗外是持续不断的蝉鸣声。
而她心心念念的那个少年就坐在身边。
她似是在自习时睡着了。
顾灵绅伸手用细细的笔杆在她额上轻轻一敲，把她从睡梦中敲醒：“夏焰晴，离高考就剩一个月了，你还睡得着，我可真佩服你。”
夏焰晴伸手挠挠被他敲的那块地方，心虚又讨好的笑笑：“反正清华和南大我都考不上，我只要能考一个离你近一点的学校，就别无所求啦。”
顾灵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抓住她调皮的一小撮发，绕着小指转圈：“其实你也不用非要考在我学校的旁边，如果没有你喜欢的专业，会耽误你的。”
“那不行。”夏焰晴猛地坐直了身子，正经的说，“你长得这么帅，又这么优秀，如果我不时时看着，万一哪天被人拐走了，我找谁哭去？”
顾灵绅笑起来。
少年的笑，堪比清晨朦胧却明媚的阳光，堪比刮过枝叶的夏日的风。
可他突然又不笑了，严肃的看着她，问：“夏焰晴，如果我长得不帅，也不优秀，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夏焰晴被问愣了。4
她不明白的眨眨眼，说：“顾灵绅就是顾灵绅，从前的顾灵绅成就今天的顾灵绅，我喜欢的，就是顾灵绅这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空气太热了，顾灵绅的耳朵一点点红起来。
他搁下笔，悄悄在桌下拉她的手，然后小声说：“没见过你这么傻的。”
……
那年夏天的炎热仿佛被夏焰晴从梦中带到五年后。
她睁开双眼，身下的衣服被汗给浸透了。
不知道飞机飞到了哪片地域的上方，此时机舱内一片黑暗，所有人都似乎沉入梦乡，平稳的呼吸声和轰鸣声交织。
夏焰晴缓了会儿，才回过神，想起自己已经离开临川市，离开了顾灵绅。
她的梦，是她的执念，是她放不下的，也是她回不去的。
夏焰晴晃晃头，以为这样就能将梦中的场景都给晃散。
嗓子干得像在烧。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弃了喊来空姐的想法，重新躺回去。
可这时，一只手拿着水杯伸到她面前：“需要喝点水吗？看你很热的样子。”
夏焰晴下意识拒绝：“谢谢，不……”
话音戛然而止，她借着头顶微弱的光芒看清了身旁这人的面孔。
她顿了两秒，有些不确定的试探张口：“谢……观棋？”
男人唇角上翘：“是，好久不见，夏焰晴。”
谢观棋，夏焰晴的大学同学。
仔细说起来，两个人真正的交集不算多，之所以夏焰晴记得，是因为总有传言，说谢观棋喜欢她。
不过这一点很明显是谬传，毕竟谢观棋从来没承认过。
也不知道这谣言怎么传出来的。
夏焰晴礼貌地点头，客套的寒暄：“你去上海工作？”
谢观棋却没回答。
他看着她，好几秒，忽然轻笑了一声：“夏焰晴，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谢观棋说：“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改变。”
他神色坦荡，可殪崋夏焰晴莫名直觉他话中还有别的深意，最好不要追问。
所以她别开眼，扯了扯嘴角：“什么都没变，这样不好吗?”
谢观棋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膀：“好，也不好。要看是在什么方面。”
他收回视线看向前方，有些自顾自地继续说：“你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事，不感兴趣的事，一点精力都不会投注在上面，就像人情世故这种事，哪怕会得罪别人，你也丝毫不在意。”
夏焰晴喉间微涩：“不重要的人，没有必要去讨好。”
“所以我很好奇……”谢观棋倏然又转向她，“夏焰晴，对你来说重要的人，到底是谁呢？”
到底是谁呢？
顾灵绅的轮廓在夏焰晴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掐住手心，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口气：“我没有重要的人。”
“而且，就算我有重要的人，这和你也没有关系……谢先生。”
她突然换了称呼，明显是不高兴，觉得谢观棋没有边界感，冒犯到了自己。
谢观棋也察觉到了。
他微微正色：“抱歉，我没有想打听你的隐私的意思，我只是很好奇，毕竟我明恋了四年都没得到一句回应，我有点不甘心。”
夏焰晴怔住了：“你……什么意思？”
谢观棋笑起来：“我说，夏焰晴，大学四年，我一直喜欢你。”
话音落下，周围的空气明显凝固了。
夏焰晴表情一片空白，她失去了所有反应，也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半晌，她移开视线：“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谢观棋还是看着她，他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沉默片刻，他只说了句：“你觉得是玩笑，那就是玩笑吧。”
然后他轻声喊来空姐倒了杯水，递给夏焰晴，说：“我在上海定居，刚出差回来，你呢，去上海做什么？”
夏焰晴拿过杯子的手一顿，反应过来他是在回来不久前她的问题。
她咬着杯沿，犹豫：“旅游吧，如果觉得合适，会暂时住下来。”
闻言，谢观棋眉梢微挑：“上海梅雨季节久，你不会喜欢的。”
夏焰晴有些惊诧地抬起眼。
她不喜欢雨天，他……怎么知道？
谢观棋像是看出她的疑问，勾了勾唇角：“你一直把自己关在只有你的小世界里。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
他想起五年前第一次见到夏焰晴的那天。
那时候刚开学，大一新生都要进行军训。
虽然是九月，但空气还是很炎热。
终于有一天乌云密布，天空下起雨，所依譁有新生都很开心，因为凉爽，也因为可以暂停军训一天。
所以在众多带着笑容的面孔中，夏焰晴那副很明显烦躁的脸一下就吸引了谢观棋的注意。
最开始的开始，他只是对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多看了几眼。
后来，这个女孩在他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无声地走入了他的心。
谢观棋自诩不是个差劲的人，他成绩优秀，从小到大也不乏前仆后继的追求者。
可夏焰晴，她连一眼都没多看过他一次。
在她眼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只是一起上课的同学。
为了吸引她的注意，谢观棋故意在舍友面前提起夏焰晴这个女孩，说觉得她很特别。
但其他人问他是不是喜欢夏焰晴的时候，男孩莫名的自尊心又让他否认。
渐渐地，就有谢观棋喜欢夏焰晴的传闻传了出去。
然而这个消息传到夏焰晴的耳朵里时，她却反问：“谢观棋是谁？”
无意中听到这番对话的谢观棋，第一次有一种吃哑巴亏的感觉。
回忆结束，谢观棋忍不住看了夏焰晴一眼。
“夏焰晴，我能不能问问……你现在，有在谈恋爱吗？
夏焰晴一怔，别开眼：“在谈。”
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可信性，她又说：“我和他高中就认识，我喜欢他八年了。”
八年。
这个数字让谢观棋的表情不由的滞了滞。
他看得出她第一句话是在说谎，但后面这句，不是假的。
怪不得……她在大学里独来独往，对身边的追求者视而不见。
原来早就有一个人在她心里住了这么久。
谢观棋沉默了片刻，还想说什么时，飞机广播传来机务长的声音——
飞机要落地了。
于是他没有再说话。
谢观棋说的对，夏焰晴不会喜欢上海这座城市的。
她刚走下飞机，只听天边一道雷，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小雨就落下来。
空气里的潮湿像会附着在皮肤上一样，平白带来一种厚重感。
站在路边，夏焰晴抹了一把胳膊上的水汽，正准备打车去预定的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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