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幼凝抬头,就见婆母长公主走进,高高在上鄙夷着。
“裴舒兰当年放着好好的贵女不当,偏要自贬身份跑去经商,一走十几年,也不知道在外头嫁了个什么烂人,死了还留你这个搅家精来祸害裴府!”
“我爹不是烂人,他——”
话没说完,裴珍珍忽然跑进来打断:“娘,大哥!宫里来圣旨了!”
话落,她意味不明扫了一眼苏幼凝:“恭喜你了。”
苏幼凝眉心一跳,不好的预感猛然升腾。
果不其然,她被带到前厅后,宣旨的太监喊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裴丞相府所出秀女苏幼凝,明研隽秀,三日后去灵阳寺侍奉太子,钦此。”
苏幼凝眼前一黑,软到在地。
“不……这不可能……怎么会是我?当初验身明明用的不是我的名——”
“住口!”
长公主神色一狠,示意婆子塞银子打发走宣旨公公。
人一走,她一巴掌打下!
“你还想我们裴家害到什么地步?”
苏幼凝捂着脸,却愣愣望着接了圣旨的裴砚行,跪爬过去扯着他的衣角:“砚行,你相信我,不是这样的……”
“够了。”
男人一把挥开她的手,“啪嗒”将圣旨被仍到她的裙边:“圣旨上明白写着,你还有什么可狡辩?”
他的厌恶刺的苏幼凝浑身冰凉,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你为什么不信我,我爱的是你,我是你的妻子,又怎么能去伺候别的男人?”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裴珍珍跳出来:“祖母已经死了,现在整个裴府,可没有人承认你是裴少夫人!”
“反正你当年进门,裴府都没有办礼,只要我们咬死了不承认你,我哥就是未曾娶妻的儿郎!”
“……不”
苏幼凝紧紧望着裴砚行,可他像是耗尽了耐心,转身离去。
“砚行!”
她喊着,可还不等她站起来,却被婆子拽住。
长公主晲了她一眼:“圣旨已下,你心里若真有砚行,就该铭记你只是裴家小姑子的女儿,跟砚行没有关系,不要拖累他。”
“来人,把她带回院子,严加看管!”
一声令下,婆子们架起苏幼凝回到了她的庭院中。
苏幼凝还没回过神,就看到裴珍珍带着丫们鬟冲了进来,命令:“把她的东西全给我丢出去,一件不留!”
“住手!你们不能这么做!”
苏幼凝慌忙阻挡,她房间里放了祖母和母亲的遗物,岂能乱动?
裴珍珍不屑:“反正你要去伺候太子了,太子暴虐,你也不知道能活几天,你的晦气东西自然要扔出去,不能脏了相府的地界!”
苏幼凝气的发抖:“裴珍珍,你太过分了!”
“给我扔!”
得令,为首的丫鬟直接拿起一个价值不菲的檀香木盒子一砸——
‘咔嚓’一声,盒子碎裂,一个信封掉了出来,写着——
明华郡主亲启!
室内一静。
裴珍珍看着地上的信,脸色变幻莫测:“你这破落商户女竟然还和明华郡主有书信联系?”
苏幼凝抿着唇没有说话。
“可惜,明华郡主远在千里之外的边疆,她帮不了你。”
裴珍珍脸上满是嘲弄:“继续!全部给我丢出去!”
“嘭——哗啦——”
苏幼凝被按住,眼睁睁看着所有东西被砸碎。
临走,裴珍珍还吩咐:“给我看好她,别让她逃出院子打扰我哥。”
接下来三日,苏幼凝连院子都出不了,每天送来的只有一碗稀粥。
第三日傍晚,她已经虚弱的站都站不稳。
“嘭——”
院门被踢开,裴珍珍带着人闯进,看着苏幼凝虚弱缩在床角,对她狼狈惨白的脸色很满意。
冷笑了一声:“走吧,好堂姐,我送你上路。”
苏幼凝虚弱趴着床柱,白皙的手露出青紫的经络:“我要见砚行……”
这一回,裴珍珍难得没有反驳,反而似笑非笑说:“等会你就会见到,大哥说了,为了防止你逃跑,要亲自把你送到太子身边才放心。”
心头一刺,苏幼凝更加没有力气,却依旧倔强否认:“……我不信。”
就算裴砚行不喜欢她,就算圣旨难违,可他不是京都出了名的高门君子吗?怎么会做出亲自把妻子送人的事?
外祖母曾说,砚行面冷心热,是儒雅冷君子。
只要她一心待他,熬一熬,解开误会之后,他会心疼她,一定会对她好……
可不管苏幼凝信不信,是怎样想,她都被带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驶往灵阳寺。
车内,裴珍珍还在警告。
“要不是太子暴虐,又发疯闹着出家做和尚,就凭你一介商户女的身份,给太子提鞋都不配,你能伺候太子,就知足吧!”
“收好你这副哭哭滴滴的苦情样,等会儿见了太子最好笑一笑,免得牵连裴府!”
苏幼凝低头没接话,她满脑子都是裴砚行。
越靠近灵阳寺,心头越不安。
而等她被送到灵阳寺寝殿外,真的看见裴砚行等在树下——
轰的一下,她的天仿佛都塌了。
“砚行……”
她一步步走向面无表情的男人,眼眶渐渐红了,却自欺欺人问:“你是来救我……带我走的吗?”
裴砚行冷漠望过来:“把人拖进去。”
短短五字,如同利刃中正中心口!
苏幼凝踉跄一步,她死死看着这个自己爱了半辈子的男人,忽然觉得他好陌生。
曾经救她命的少年,什么时候成了推她如火坑的豺狼了?
此生,她真的还能等来他对她的好吗?
“裴砚行……”她忍着满眶的泪,透过模糊的视线最后问,“这三年,你有没有片刻把我当做你的妻子?”
“哥!还跟她废话什么!”裴珍珍下马车走来,挥手招婆子,“还不动手!”
婆子们立刻上前,架起苏幼凝往寝殿里拖。
她一直倔强看着裴砚行,砰的一声,直到殿门合上,男人都没再说一个字。
曾经深情澎湃的心,好像突然死寂下来。
苏幼凝滑倒在地,门外又传来喊话——
“殿下,这是裴相府为你选的秀女。”
还没缓过神,苏幼凝心头又是一惊,侧头看去,只见屏风对面隐约有个人影,还有‘哒哒’的木鱼声传来。
她下意识后退几步缩在门边,拔下簪子握紧在手中,直直盯着对面,心头突突直跳。
然而,木鱼声足足响了一夜。
次日清晨,被开门放出,苏幼凝都没看见太子的脸。
她一步步狼狈走出寝殿,虽然疲惫不堪,却有种劫后逃生的庆幸。
但还不等她放下心,却在拐角处见到,裴砚行伸手将一名女子牵下台阶,他小心翼翼,是她这三年从没得到过的温柔。
接着,就听见一句——
“砚行,我守孝三年,你也不曾娶妻等了我三年,佛祖感念我们两情相悦,一定能保佑我们的婚事一切顺利吧?”
苏幼凝听得身形一晃,勉强扶住墙壁才站稳。
好一个不曾娶妻!
难怪裴砚行要迫不及待把她送给太子,原来是要她给别人让位!
脸颊不知何时已经湿润。
苏幼凝踉跄逃开,漫无目的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供奉长明灯的佛殿,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裴氏一族裴舒兰。
是母亲的长明牌位。
她颤抖走过去,沙哑又眷念问:“娘,是你指引我过来的吗?”
苏幼凝轻抚过牌位。
一旁,长明灯的火苗凝凝跳动,好像母亲给她的温柔安慰。
所有的委屈,刹那都忍不住了:“当年我遇到裴砚行,是不是一切都是错的?”
这时,一道急促的脚步身传来。
还没回头,咒骂声就抵达:“苏幼凝果然在这里,要不是我哥身边的小厮机灵看见了你,你下一步是不是又要缠上我哥?”
“裴珍珍?”
苏幼凝抬头看见对方的恶脸,下意识挡住了身后的长明灯。
裴珍珍却已经看清牌位上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凶光,苏幼凝看得眉心一跳:“你干什么!”
裴珍珍大手一挥,猝不及防——
“你娘那种不要脸的女人,怎配在灵阳寺里供奉长明灯?!”
“砰——”
牌位和香炉掉在地上,香灰四散。
“裴珍珍!”
苏幼凝气得发抖:“你针对我就算了!我母亲是你的姑姑,你的长辈!你怎么能做出砸牌位的恶事!”
“她算什么长辈?不过是个被划出族谱的污点罢了!”
苏幼凝再也忍不下去,抬手就打向裴珍珍:“我杀了你!”
手还没落,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佛门净地岂能容你放肆?”
苏幼凝猛地回头,直接撞入裴砚行冰冷无情的眼眸。
裴珍珍刚刚也被苏幼凝突然的戾气吓住了,现在反应过来,觉得丢脸又气愤:“哥!她才跟了太子一夜就学上了喊打喊杀,我们可消受不起,快把她送去给太子!”
说完,她还挑衅扫了一眼苏幼凝。
苏幼凝没搭理她,只看着裴砚行,失望快要掩盖住情意。
裴砚行凝着女人微红的眼尾,心头莫名觉得,这样的苏幼凝竟然有些可怜。
温柔松了手,但他脸上依旧冰冷:“是你自己回太子住处,还是我派人带你走?”
刺啦——
这一刻,苏幼凝好像听到了心彻底碎掉的声音。
第二次了……
他毫不犹豫推她进火坑。
他就那么讨厌她?
眼眸渐渐黯淡,她缓缓弯腰,捡起地上的牌位,慢慢擦干净上面的灰尘,一步步走向了门外。
心头那个救她出狼口的白袍少年,一点点消散。
最后跨出门槛之际,她顿住,最后回头看了裴砚行一眼。
四目相对,男人曜黑的眼眸和从前一样平静,但她的眼里已经彻底没了情意:“裴砚行,从前是我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种把妻子送人的伪君子。”
裴砚行蹙眉,她又要发什么疯?
是她自己冒名顶替,是她自己想要攀附太子,如今还有什么好委屈?
接着,又听苏幼凝决绝道:“裴砚行,你们裴府对我的羞辱,我会一件一件都记住,请你也好好记住,日后再见,我们便是仇人。”
裴砚行听不下去,正要打断,苏幼凝却转身离开。
天上渐渐下起了雨,越下越大。
苏幼凝抱着牌位,漫无目的朝前走。
三年,忤逆疼爱她的爹爹和哥哥们来到京都,她满腹期待同恩人见面,用尽全力讨好人……
最后,却活得像个笑话。
冷雨打湿了头发,脸颊,苏幼凝却毫无知觉。
直到一道清润陌生的男声传来:“女施主,怎么不回家,反而在此处淋雨?”
苏幼凝回神抬头看,却撞见一张俊美无双,慈悲却又莫名带着煞气的脸。
他没有头发,是一名小僧。
鬼神神差,她的眼泪莫名有些止不住:“我也想回家,可我为了不爱我的人忤逆了疼爱我的人,我现在……没有家了……”
话落,院外忽得传来气势洪钟的一句——
“谁说没有?小妹,哥哥们来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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