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外婆病了,她求遍了整个街,只有裴家开了门,最后还是副官的大帅带着她去找了大夫。
十岁,她和林以安出门看烟火,被落在外头,自己后半夜才走回家,大帅给了林以安一巴掌。
十二岁,她说不想学女红厨艺,大帅大笑亲自教她射击,带着她巡视军营。
十四岁,她在学堂上得了满分,大帅哈哈大笑喝了场大酒。
十六岁,她退了学,执意回来照顾受了重伤的大帅,大帅叹息一声无可奈何的许了。
十九岁,她嫁给了林以安,大帅喝了她敬的最后一杯酒。
抚养她长大,比父亲陪伴的时间更久的大帅,没了。
“爸……”
她无声的又叫了一声。
江砚泪流满面,只觉得心像是被人剜去了一块,空荡荡透着风。
林以安也红了眼,心里闷得难受。
那个一直压着他,骂他冷血的老头子真的死了……
他下意识往江砚看去,却在触及到她满脸的泪水时,猛然一怔。
这是他见到江砚第二次流泪。
上一次,还是她八岁那年。
时隔十年,林以安再次看到了江砚的眼泪,一点一滴,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
他的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终究是找不到理由去安抚她,只能转身走出去,安排父亲的丧事。
大帅府的红绸仅挂了半日便换做了缟素。
陆续有人来吊唁,江砚跪在灵枢旁,面前的火盆,丝毫暖不了她的心。
林以安作为大帅的继任者,站在府门口接待。
只是,权利交替总是伴着血和硝烟的。
大帅府的下一位吊唁的客人是带着兵来的。
中将石鹏神情狠厉的叫嚣:“大帅府已经被我的人围起来了,林以安,你现在交出帅印,看在你曾经叫我一声叔叔的份上,我就饶你一条命。”
林以安勾了勾唇,冷冷的说道:“你也配让我叫你叔叔?”
石鹏顿时脸色铁青,大手一挥:“动手,攻下大帅府!”
士兵一涌而上,但大帅府外的各个角落,涌出了更多的人手,反扑而去。
江砚见此情形,诧异的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原来他早就料到现在这个场面。
石鹏没料到这招,被打的手忙脚乱,当即喝道:“其他人先不管,杀了林以安!”
一片厮杀声中,江砚一直护在林以安左右。
但她惊讶的发现,林以安在多人的包围中,游刃有余。
这样的林以安,是她从没见过的。
她心中颇为震惊,就在这时,她却看到,林以安右侧的警卫突然将武器对准了林以安!
江砚无暇顾及其他,在看到那人的一瞬间,便义无反顾的朝着林以安扑去。
她只有一个念头,林以安绝不能出事!
林以安已然杀红了眼,这时,身旁传来一个江砚急切的声音:“让开!”
紧接着,便是一声“嘭”响。
林以安转身,便见江砚软软倒了下去。
鲜血,从背后浸染了她素白的孝服。
江砚再次醒来的时候,林以安正坐在床边,正拿着湿毛巾擦着脸上干涸的血迹。
江砚顾不上自己的伤,连忙问道:“你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
林以安将毛巾往身旁的水盆里一丢,淡淡道:“无碍,都是别人的。”
江砚放下心来,却找不到什么话题可说。
沉默间,想到如今两人已经是夫妻,苍白的脸上有了几分不自在。
林以安打破了这份寂静,他直直的盯着江砚开口问道:“我父亲亡故之时,你和裴家的恩情,就已烟消云散,为什么还要救我?”
江砚,对你来说,裴家到底是什么,我在你心里,又是什么?
林以安唇角绷直,幽深的黑眸就这么看着江砚,等着她的回答。
江砚靠在床头,眉头轻蹙着,有些心慌意乱。
此时此刻,林以安的瞳孔里,完完整整倒映出她的影子。
她垂下了眼,声音很轻,也很清晰:“你是他的继承人,也是唯一能给卞城安定的人。”
林以安脸上顿时爬上了寒霜,连身上的气势都变得冰冷起来。
他忽然站起了身,椅子在他身后发出‘刺啦’的一声。
江砚耳边传来他冰冷到极致的声音:“的确,你这条命是裴家的。从今以后,生是裴家的人,死时裴家的鬼。”
说完,林以安转身走了出去,‘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房里恢复了寂静,江砚这才抬头,看着那扇门,放在被子上的手默默攥紧。
江砚的伤养了半个月。
这么多年来,受伤的这几日,倒是她最轻松的时间。
伤好得差不多,她就到前院处理事务。
一路上,天空突然飘起了雪。
她这才恍然意识到,冬天来了。
之前裴大帅的副官见到她,一脸难色:“凌小姐,少帅上任以来,就不理政务,书桌上的电报都堆成山了。”
江砚心中一顿:“他人呢?”
那副官顿了顿,只说:“这个,我不是很清楚。”
江砚没再说什么,先去处理堆积的政务,她倒也不觉得累,只是胸口时不时的隐隐作痛。
忍一下,也就过去了。
等江砚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的时间了。
她看了看面前薄薄的一叠政务,喊来小厮道:“去问问,少帅现在在哪里,请他回来一趟。”
剩下文件都需要大帅印信,她无权处理。
小厮领命而去,回来后却支支吾吾的:“凌小姐,少帅今日,跟冯小姐出去了。”
江砚本来揉着太阳穴的手顿时停了下来,心底泛起又酸又胀的情绪。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还是十几分钟,江砚起身走了出去。
终究,还是意难平,骗不了自己的。
雪色正好。
林以安和冯敏茹坐在聚德楼的包厢里,面前是一桌精致的饭菜。
冯敏茹笑着道:“我们明天便动身回家,特来跟裴大帅辞行。”
林以安意有所指的说道:“邀请我的是你哥哥,怎么来了之后却只有你一人?”
冯敏茹亲自给林以安倒上了酒,颇有几分坦荡:“这事是我的主意,我就想走之前,跟大帅单独相处一次。”
林以安不置可否:“冯小姐是不是忘了,几天前我才成了亲。”
冯敏茹不躲不避的说:“我只是觉得少帅的妻子不该是那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
林以安眼神幽深,酒杯在指尖转动,却没有答话。
而站在门外的江砚,紧咬着下唇,眼里是深深的失落。
就在她准备悄悄离开时,里面传来林以安冷冷的声音:“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紧接着,门便从里面被拉开。
四目相对,在林以安诧异的目光中,江砚苍白的脸上爬上了点点红晕,还有几分莫名的羞耻感。
林以安停了一瞬,拉起她的手就走。
被拉着的江砚,只觉得他的掌心,犹如火烧般灼热。
回到帅府林以安的房间,房门“嘭”的一声被关上。
“你……”江砚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林以安炙热的唇便落了下来。
冯敏茹站在房间,脸色阴沉。
她怎么也没想到,江砚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包间门口。
这时,她的贴身丫鬟急切的拿着一瓶酒跑来:“小姐,您准备的酒被换掉了!”
冯敏茹脸色陡然大变。
如果酒没有问题,那林以安到底怎么回事?
一夜过去,江砚从昏睡中醒来,身边的温度早已冷却。
她撑着身子起来,身下不适的感觉让她蹙起了眉,昨夜的情景缓缓浮现在脑海中,不自觉脸上就爬上了点点红晕。
她收拾好自己,悄悄回了自己房间。
左右走了几圈,难言的心情却无法纾解。
到了晚饭,江砚照例要去陪裴夫人吃饭。
踏入院子,却看到林以安站在门口,神色淡淡的看着她。
江砚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林以安,措不及防下几乎是立马就生了落荒而逃的心思。
林以安却不像从前对她视若无睹,反而率先出声:“过来吃饭。”
林以安说完这话之后转身就走,江砚只能磨磨蹭蹭的跟上。
进了餐厅,江砚在裴夫人身边落座,林以安就在她对面坐下。
江砚局促的坐下,偷偷的看了林以安一眼,却见他神色如常,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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