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沈嘉沫问陆泽洲,柳馥兰脸上温和的笑容一僵,沈嘉沫难道还在惦记那冷心人吗?
她捻这被角,轻声问道:“他以为你死了,你想见他吗?”
沈嘉沫闻言,沉默了。
她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的确想见陆泽洲,因为她以为她没机会了,可是现在死里逃生活了过来,却不愿再面对他了。
他有那温婉贤淑的女子,怎会在乎她这已经残废的人,况且他本就不喜欢她,她死缠烂打了十二年,已经够了。
“不想。”沈嘉沫缓缓闭上眼,脸上的疲惫逐渐变成了困意。
柳馥兰点点头:“嗯,你好好歇着。”她看着沈嘉沫苍白的脸颊,心疼不已。
作为长嫂,她下意识的想着沈嘉沫的将来,皇上虽已经下旨,沈嘉沫与邵家再无关联,但是未来沈嘉沫又该怎么办。
她还能遇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吗?
另一边太傅府中,邵太傅看着浑身滚烫的陆泽洲担忧的不停踱步。
药被小厮端了过来,可怎么也喂不进去,小厮无措的看向邵太傅。
邵太傅连忙接过药,坐在床边:“循儿?循儿,把药喝下去,听话。”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么温柔对陆泽洲说话时什么时候了。
陆泽洲的娘在陆泽洲三岁时就病逝了,他沉浸在痛失爱妻和仕途受阻的低落情绪中,便很少去关心陆泽洲,随着陆泽洲年纪的增长,对他也是越来越冷漠……
“千叶,千叶……”
此时,神志不清的陆泽洲不停地在呢喃着,眉头紧蹙,似是梦见了什么让他难受的东西。
恍惚中,陆泽洲觉得他回到了十一岁那年,眼前是九岁的沈嘉沫,她笑意盈盈:“等我做了女将军,你就用花轿来接我吧!”
她不断着重复这句话,稚嫩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他耳畔。
直到眼前漫天飞雪,他恍然惊觉自己身处一片蛮荒之地。
“杀——”
他听见沈嘉沫的嘶吼,他转身望去,沈嘉沫穿着沾满血的白色战袍,手持长剑御马而来,她身后是千万士兵,两军厮杀的声音如同雷震一般。
刀枪相撞,血溅白雪。
他看着沈嘉沫身中暗箭却仍在杀敌,她以最后的力气斩下敌将的头颅,同时她也失去了左臂,她迎着风雪仰头没了声息……
而陆泽洲的腿就像是生了根一般,让他动弹不得,他眼睁睁的看着沈嘉沫死在了面前。
陆泽洲的心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千叶——”
“循儿!”
邵太傅抓住陆泽洲胡乱挥舞的双手,老泪纵横:“循儿,你醒醒啊!”
他真的低估了沈嘉沫在陆泽洲心中的地位。
看着陆泽洲嘴中唤着沈嘉沫的名字,又想起那副黑棺,泣不成声的低下了头。
良久,挣扎的陆泽洲才缓缓冷静下来,看着陆泽洲慢慢的睁了眼睛,邵太傅浑浊的目光亮了些许,连忙将凉了一半的药拿过来:“循儿,把药喝了吧……”
陆泽洲怔怔的看着邵太傅,刚刚所看见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的心却还在疼。
他抬起无力的手,推开嘴边的碗。
苍白的嘴唇颤抖着:“我……要见千叶……”
邵太傅手不由得一抖:“循儿,明日一早再去见她吧。”
陆泽洲前倾的身子猛地砸在床上,疲惫至极的双目说什么都不肯闭上,他紧咬着牙,直到口中有一股咸腥味才清醒了许多。
他害怕他闭上眼,会比看见沈嘉沫死的模样,邵太傅命人将药热了一番才劝陆泽洲喝下。
直至次日,天才蒙蒙亮,陆泽洲便披上外袍,不顾邵太傅的阻拦策马奔向将军府。
邵太傅担心他再出什么事,只能坐马车跟了上去。
将军府的府门依旧是禁闭着,门上两个大白灯笼只有微微烛火的光亮,好不寂静。
陆泽洲撑着发烫而无力的身子,走至府门前猛烈的敲着:“开门。”
许久,一睡眼惺忪的小厮将一扇门微微开了条缝探出头,见是陆泽洲,他立刻将头缩了回去准备将府门关上。
他可不敢让陆泽洲进来,柳馥兰早已吩咐过:凡是邵家人,一概不许踏进程家一步。
陆泽洲手疾眼快的将手伸了进去,被狠狠夹住也只闷哼了一声:“我要见……沈嘉沫!”
小厮被陆泽洲的模样吓了一跳,想关上门却又被陆泽洲的手挡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邵太傅急匆匆的下了马车,命随行的小厮拉住陆泽洲:“循儿LJ,你别胡闹了。”
陆泽洲撑着府门,满头密汗的喘着粗气,他望向灯火通明的大厅,干哑的喉咙阵阵刺痛,可任身体再难受,他也不愿再离开一步。
“邵大人,您就别难为奴才了,少夫人吩咐过……哎哎哎!”小厮正说着为难的话,却被陆泽洲突然推开。
陆泽洲直奔到沈嘉沫的棺旁,黑棺的冰凉撞上他灼热的体温,让依誮他不由得一颤。
沈嘉沫,她就在这儿,就在他的怀里……
陆泽洲从未像现在这般贪恋着呢喃着沈嘉沫的名字,好像只要他不断的呼唤,沈嘉沫就会活过来一样。
太傅站在他身后,欲上前却又止住,他心中有愧,实不忍去看程毅和沈嘉沫的灵位。
只是陆泽洲这般神志不清的模样,让他万分担忧。
柳馥兰听见丫鬟来说陆泽洲闯进程府的事情火冒三丈,可是细想陆泽洲此时恐怕一心的惦记着“战死”的沈嘉沫,更多的只有惋惜了。
她行至大厅,只见陆泽洲抱着沈嘉沫的黑棺,任凭小厮怎么劝阻拉扯他都不肯放手。
而邵太傅也是无言的站在一旁,时不时的抹泪,柳馥兰正要出言呵斥,却只听见棺盖被挪动开的声音。
原来是小厮拉陆泽洲时被拉开了。陆泽洲下意识的俯身去看,却只见棺中放着几件衣物,沈嘉沫并未在里面。
顿时,他眼神一闪,却又流露出一丝惊惧:“她,她呢?千叶呢?”
沈嘉沫不在棺里,难道说,她还活着吗?
一瞬间,他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抓住身旁的小厮急切道:“她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
“陆泽洲!”
柳馥兰厉声呵斥,虽然看见与平时大相径庭的陆泽洲有些诧异,但她仍不喜邵家父子曾经的冷漠无情:“邵太傅,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柳馥兰尖刻的质问,邵太傅放下了一贯的严肃,语气中甚至带了些低声下气:“程少夫人,请让循儿……见见千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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