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不一样？
她是姜渟明媒正娶的妻子，而那女子算什么呢？
林欢颜有些呼吸不畅，而心里所想的这些却也问不出口。
她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姜渟不喜自己。
就像成婚那晚他说：“你我非良人，我亦不碰你。此后岁月，你好自为之。”
姜渟向来言出必行，所以扔下这句话后，他便大步离去。
甚至连那一杯合卺酒，都是自己一人独饮！
想到这些，林欢颜像是吞了黄连般，满心苦涩。
“阿行，你我……”她想问姜渟，他们当真就不会有感情，相亲相爱的过一辈子吗？
然而，姜渟只是起身打断了她的话：“我还有事，你回府吧。”
话落，便朝堂外走去，没看林欢颜一眼。
夜风呼啸着，吹得檐角的灯笼晃动。
烛光四漫，晃的林欢颜的面容也有些不真切，却还是清晰的瞧出其中的悲伤……
又过了很久，林欢颜才回了薄府。
一整夜，她不得安眠。
吹了一夜冷风，就像是吹走了精气神。
林欢颜从一早就开始咳了起来，起初只当是着了风寒，喝了姜汤，却一直不见好。
小昭看不下去，直接请了大夫来。
探过脉，小昭将林欢颜身上的厚毯往上拽了拽，将人裹紧。
才看向大夫：“我家夫人的病如何？”
大夫没说话，眉头紧皱。
小昭有些着急：“你说话啊……”
林欢颜伸手将人拽住：“小昭！”
随后看向大夫：“抱歉，她只是着急我的身体，您有话可以直说。”
大夫叹了口气：“夫人是着了风寒，只需服几幅药就能痊愈，只是……”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瞬，才继续问：“只是夫人体内藏有一毒，日久积累，已经侵入五脏六腑，危及性命了！”
闻言，小昭和林欢颜都是一愣。
相比起小昭的慌乱，林欢颜强装着镇定：“可知道是什么毒，如何解？”
“石斛散，此毒乃是西域石斛花所生，长年累月接触，便会中毒。”
石斛散……
林欢颜只觉得耳中一片轰鸣，死寂。
她房中便有一盆石斛花，那是她出嫁之日，母亲亲手送与自己的。
可母亲怎么会……
林欢颜手紧攥着：“有没有可能诊错了？”
大夫摇了摇头：“绝无可能。”
林欢颜心里一团乱麻，小昭瞧出来，便做主送大夫出门。
等到回来的时候，眼圈却是红的。
林欢颜看见，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
小昭摇了摇头，跪在林欢颜身前，只哭，却不说话。
“到底怎么了？”林欢颜攥着她手。
感受着她冰凉的掌温，小昭终于绷不住，哭了出来：“大夫说您中毒太深，只有……只有三月可活了！”
闻言，林欢颜眼睫颤了颤，慢慢收回了手。
她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
“这样啊……”林欢颜喃声念着，双目无神。
突然，门被推开，薄母从外走进来，看着气氛悲戚的主仆两人，皱紧了眉。
“听闻你们刚刚请了大夫？”
林欢颜回过神，按下想要说话的小昭点了点头：“着了风寒，请人来看看。”
薄母点了点头：“下次直接请府医，你好歹是阿行的妻子。”
“是。”林欢颜应声着。
不管怎么说，嫁进薄府这三年，薄母待她很好。
这时，却听薄母声音再度响起：“林欢颜，我来是有件事想和你说。”
林欢颜有些疑惑，没等问。
就听薄母说：“薄府家规，男子终生一妻不纳妾，你得不到阿行的欢心，便自请下堂吧。”
薄母并没有逼林欢颜，只是字字恳切。
却也让林欢颜，无法拒绝。
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林欢颜一直挺直的背脊慢慢弯曲下来。
小昭满眼心疼：“夫人，老夫人她……她怎么能这样！”
林欢颜是笑着的，眼里却溢满了苦涩。
“她说的也没错，是我没用。”
连自己夫君的心都抓不住。
“咳咳！”
心情郁结下，林欢颜突然咳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像是要将心肺都咳出来般。
看得小昭也跟着揪心，却束手无策。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欢颜才缓了过来。
被搀着坐在软榻上，她望着窗外徐徐飘落的雪，想起了姜渟。
“阿行他还没有回府吗？”
闻言，小昭沉默了瞬，如实相告：“大人今晨回来过，只是陪着老夫人用过早饭便走了。”
林欢颜眼神黯了下去。
三年了，姜渟其实总是如此，只是她总是会存着些期望，盼着他能来看自己一眼。
可惜，三年，从未。
林欢颜深吸一口气，压下那些难受，朝小昭吩咐道：“我去做些吃食，你替我送去拱卫司。”
她清楚姜渟不想见自己，也不想惹他不悦。
“可是夫人，您的病……”
林欢颜摇了摇头：“没事。”
说着，她看着小昭突然沉默了，片刻后才重新开口：“我得病之事，你不准同任何人说起，尤其是姜渟。”
小昭不解：“为什么？”
林欢颜却不再回答，一人朝着门外走去。
等一切做好，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日头正好。
林欢颜目送着小昭出了门，脑海内又想起今日薄母来时说的话。
她站在桌旁，垂眸看着桌上的宣纸，却怎么也抬不起手去拿那狼毫。
只要想到与姜渟和离，往后再无牵扯，心里就像有刀在扎一般。
挣扎了半晌，林欢颜终于抬起发颤的手去拿那笔。
突然，门被人从外推开。
姜渟从外走进来，而小昭就跟在他身后。
将手中明显还未动过的食盒放在桌上，小昭便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卧房内，顿时只剩下林欢颜和姜渟两人。
林欢颜收回手，不知松了口气还是什么，她看向姜渟：“你怎么过来了？”
姜渟只是将那食盒往前推了推：“日后莫要再做这等无用之事，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
林欢颜喉间一哽，说不出话。
掩在袖中的手紧了又紧，她声音沙哑：“我们非要这般生分嘛？我与你，是夫妻。”
“该说的，三年前我便已说清。”
姜渟声音冷淡，像对待一个陌生人，“若你不满足，那便自行离去，我可给你一封放妻书。”
放妻书！
听到这三个字，林欢颜眼眶发烫。
晨起，他母亲来逼她和离，如今，他又要给自己放妻书！
林欢颜指甲紧掐着掌心，刺痛骤涌。
“你这般急着让我离开，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
闻言，姜渟眉头微皱：“什么？”
“那日在拱卫司，给你上药的那女子是谁，与你又是什么关系？”
成婚三年，这是林欢颜第一次直白的问出心中疑惑。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的勇气。
姜渟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一时间，屋内气氛有些压抑。
突然，门被敲响，小昭在外禀告：“大人，夫人，宫里来人，说让您们二位去接旨。”
听到这话，两人对视一眼，皆有些疑惑。
片刻后，薄府正厅。
林欢颜与姜渟跪在堂中，只听宣旨太监声音尖锐。
“皇上有旨，命锦衣卫指挥使姜渟与苏家之女林欢颜即日和离，不得有误，钦此！”
宣旨太监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整个薄府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林欢颜的身上。
要知道，就算是姜渟再不喜欢林欢颜那也是薄府内宅的事，断不会传到外面，惹人闲言。
可现在，这圣旨一下，怕是凉州城内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落在林欢颜身上。
纵使她不曾做错什么，怕也会有人编排些故事，讨人关注！
林欢颜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怔怔望着眼前那抹明黄，最后目光落在身旁姜渟身上。
而男人浑然不觉。
宣旨太监见两人没有动作，再次开口：“两位无需顾忌良多，这道圣旨只有薄府之内之人知晓，外边人只会以为是二位和离，不会伤了苏小姐的名声。”
“此外，小的还有一道圣旨是给薄大人的。”
说着，小太监正了正神色：“朕感念贵妃爱女之情，特将嘉宁公主许给姜渟为正妻，半月后成婚。”
嘉宁公主？
听到这个封号，林欢颜有些茫然。
据她所知，皇室里并没有这么个人。
但小太监宣完旨便直接走了，林欢颜无人能问，只能看向姜渟。
四目相对，姜渟眸色冷淡：“和离圣旨一事，我会回绝。”
闻言，林欢颜心一颤。
他，并不想与自己和离吗？
他心里是否也是有自己的？
她忍不住去想，但下一秒，就碎在了姜渟的话中。
“这三年算是我对不住你，届时我会给你一封放妻书，必不会污你名声。”
林欢颜喉咙里像梗了砂石，磨得血腥气蔓延。
她不敢再去问两人感情：“嘉宁公主，是何人？”
姜渟语气平淡：“八年前，贵妃娘娘之女走失，前些日子才寻回，陛下便拟定了封号为嘉宁。”
说到这儿，他顿了下才继续：“那日在拱卫司，你也见过。”
林欢颜怔了下，顿时想起了那道窈窕背影。
原来，那就是嘉宁公主。
怪不得姜渟只说了回绝和离圣旨之事，却未提及那道赐婚圣旨分毫！
他，原是也想娶她的。
只是自己的存在，占了位置，碍了事！
林欢颜想着，忍不住去呢喃嘉宁公主的名字：“叶芷吟……”
从前在慈幼局时，她有一朋友，也叫这个名字。
只是后来自己被苏家收养，便再没了来往。
莫名的，林欢颜心里总有些奇怪：“既走失了这么多年，又是如何寻回的？”
听到她问话，姜渟一愣。
她何时对这些市井流言感兴趣了？
但也还是回答：“走失时，嘉宁公主身上有一白玉透雕孔雀衔花佩，是公主出生时陛下命工匠特地刻制，世上仅此一枚。”
“也是凭着这块玉，贵妃娘娘才认回了公主。”
然而听闻此言，林欢颜耳边却是一阵轰鸣！
若她没记错，慈幼局的姑姑说过，她被送到慈幼局时，身上就带着这么一块白玉透雕孔雀衔花佩！
只是当年被苏家收养时，那块玉佩便不见了。
若姜渟没有记错，世上当真只此一枚的话。
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才是走失的那位嘉宁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