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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说话，只是看着蔚蓝。

巴掌大的小脸更瘦了一些，眼睛也不如初见时那样明亮皎洁，她肩膀微微耸着，白色的羊绒外套都遮不住她的消瘦。

而我进来咖啡厅之前，认认真真补了个大红唇，这些天心情不错，睡得也挺好，所以我气色明媚，整个人看起来精气神十足。

无形之中，好像我和蔚蓝交换了一个角色，她变成了那个为爱蹉跎的卑微女人，我变成了心不动则不痛的旁观者。

“蔚蓝，你为什么告诉陆凛，是我要我婆婆去找你的呢？”叶久，我才开口。

“叶姐……”蔚蓝一愣，眼里掠过心虚，视线避开了我。

我就知道，她可怜巴巴的模样下，藏着无数小心机。

陆凛一开始会那么肯定地认为，是我找婆婆告状，肯定是蔚蓝透露出来的。

我婆婆不可能找完蔚蓝，又打个电话去跟陆凛说来龙去脉，她的目的是让蔚蓝知难而退，不知不觉中自己消失，而不是掀起波澜。

“把黑锅扔给我以后，又闹消失，闹轻生，是为了把黑锅的效果最大化吧？我害得你都想不开了，陆凛肯定对我更加厌恶和憎恨。”我叹了一口气，“不过你还是嫩了点，陆凛他是喜欢你，可是他又不是脑残，这种事问一下他妈就真相大白了。”

“你该不会以为他会为了你，跟自己妈妈赌气，拒绝联系吧？”

我的话，让蔚蓝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应该是被我说中了。

我告状，我婆婆找她，她轻生，翻来覆去我和我婆婆都是罪人，陆凛真心喜欢她的话，肯定这一段时间都不会理睬我和我婆婆。

可惜她真的傻。

蔚蓝嘴唇都快咬出血了，眼神也有了一丝嫉愤，她似乎不想和我扯这些，只是执着于一个问题，“叶姐，这些都是我不得已为之，如果你们离了婚，这些事都会平息下来的。”

“玺诚和我说过，陆凛当初娶你，是出于利益，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这种婚姻是一种折磨，不是吗？”

陆玺诚，她叫得很亲密，看来和陆凛几个最好的朋友，都已经很熟了。

她这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在陆玺诚那伙花花公子里，也是独特的存在，不说别的，单就说她能被陆凛看上，就证明很有魅力。

上一世于一凡也是出于这种心理，爱上了蔚蓝。

“没错，我是起诉了离婚。”我平静而冷漠地看着蔚蓝，“可是我又撤诉了。”

“为什么？！”蔚蓝倏地站了起来。

“这个你得去问问你的好朋友刘悦。”我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

蔚蓝想都没想，立马就拨通了刘悦的号码，我也好整以暇地听着。

电话接通后，她问，“悦悦，你跟叶姐说了什么？”

“就是……就是陆凛法律上的妻子。”

蔚蓝解释时，还看了我一眼。

嗯，法律上的妻子，没有感情的婚姻工具人。

我隐约听到刘悦在叫嚷着“老女人”三个字。

蔚蓝听着听着，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最后她有些忍不住地指责刘悦，“你知道什么？！你害死我了！要不是你，现在事情也不会变得这么麻烦！”

看着她挂了电话，我优雅地喝了一口咖啡，问，“清楚原因了吗？”

蔚蓝面如死灰，“我替她向你道歉，可是叶姐，你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人，选择撤诉，因为那是关系到你一生的幸福，你已经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浪费了这么多年，还要继续浪费吗？”

“你以为我起诉，就能顺利离婚？”我怎么觉得蔚蓝某些方面依然保持着近乎愚蠢的单纯。

“不然呢？”她不解。

“你好歹也是个高材生，怎么会问这种蠢话？”我有些鄙夷，“你就没想过我为什么选择起诉离婚吗？就是因为陆凛不答应和我离婚！”

蔚蓝身子一震，但又很快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对，也是，我知道他财产很多，分割起来会很麻烦。”

我一时无言，她认为陆凛是因为财产分割问题才拒绝离婚？

上一世他也起诉过离婚，但被我各种拖延和拒绝，后来他愿意割让那么多股份给我，只要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蔚蓝没见识过上一世为她疯狂的陆凛，自然不懂。

“随你怎么想吧，现在你家里不同意，我公婆不同意，你和陆凛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撤诉后半年内，我没法再起诉离婚，你不如想想办法，让陆凛答应和我协议离婚。”我不想再多说，起身去结账走人。

回到车上后，我看着还在咖啡厅里回不过神的蔚蓝，思来想去后，我选择打了个电话给于一凡。

“于医生，蔚蓝在‘遇见’咖啡厅这里，你要不来送她回去一下？”我问。

对方沉默三秒后，说了一句，“关我什么事？”

我头上冒出三个问号，这不是他这个男二逆袭的好时机吗？

要不是为了给他和蔚蓝创造独处机会，我还不如打给刘娥。

上一次于一凡还跟我袒露过心声，确实有一个喜欢的女人，但不适合去追，说的不就是蔚蓝吗？

“于一凡，我是说蔚蓝一个人在咖啡厅，她这几天被她爸妈禁足了，不知道怎么跑了出来，她心情很不好，你确定不来陪她？”我仔细地解释一番。

“哪天你心情不好再打给我，挂了。”于一凡冷淡地回答了一句后，挂断了电话。

我服了，这人到底懂不懂女人心？

怪不得他是男二，活该！

既然人家不要这个机会，那我也不多管闲事，直接开车回家。

只希望接下来几天不玩再出幺蛾子，让我安安心心过个年，然后出国打拼事业，化身成功女性再闪耀回国。

可能是老天爷听到了我的心声，直到除夕那天，我都过得十分安宁美好，直到陆凛出现在我家门口。

以往每年除夕，都是要我提醒他，一起去C市陪公婆过年，第二天再回来陪我爸妈吃饭。

今年我不打算去了，他却不请自来。

“你来干什么？”我走过去问。

“我爸妈叫我们回去吃年夜饭。”陆凛的眼角和鼻尖都冻得微微发红，让他原本充满了侵略性的俊朗面容，多了一丝破碎感。

“今年我就不过去了，要不你带蔚蓝去吧。”我双手插在大衣口袋，很潇洒地把这个机会让给了蔚蓝。

我相信她很需要这个机会。

陆凛眉心聚拢，隆起一座小山峰，眼神也复杂了几分，不是直白的不悦，而是一种隐隐不悦却又带着克制的情绪。

“我们不会离婚，蔚蓝的事，我会处理好。”

说真的，听到这句话，我有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因为那个意思像是在告诉我，他选择了我，准备放弃蔚蓝。

这不就很离谱吗？真命天女就这么放弃了？

“陆凛，你别开玩笑了，不要给我这种无谓的承诺，不，连承诺都算不上吧？”我冷静地拒绝。

说完我转身就想进屋去，却被陆凛抓住了胳膊。

“让我试试。”他第一次用这种类似恳求的语气对我说话。

哪怕是上一世要和我离婚，他都没有这么放低过态度。

我心里有些打鼓，难道陆凛真的爱上了我？

那也不可能爱得比蔚蓝还深，要放弃也是放弃我才对，我想陆凛是受到了家里的压力，又暂时还没有到为了蔚蓝对抗全世界的地步，所以准备继续利用我，稳住家里人。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很说得通又非常可靠的理由。

“不用试了，你回去吧，我爸今天还没回来，等下万一回来了看到你，给你难堪就麻烦了。”我的理智占据了上风。

说曹操曹操到，我爸本来就是临时有事处理一下，我妈正在家里忙年夜饭，所以不知道陆凛来了。

见到陆凛，我爸的脸色急转直下，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吉利的东西进了家门，他严厉地问，“你来干什么？”

“爸。”陆凛还是很客气礼貌地叫了一声。

“你别这么叫我，我承受不起，你应该也很快就有新的老丈人了，叫新的去吧。”我爸的回答不给陆凛一丁点面子。

我怕闹得太难看，赶紧过去挽住了我爸的胳膊，“爸，我妈正需要个人打下手，你快去，这里我来处理。”

我爸答应过我，我和陆凛之间的事，他不会过多插手，所以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进去了。

“你也看到了，现在我家对你的印象非常差，陆凛，就算我们暂时不离婚，也不会再有好结果，我已经说服了我爸妈，不插手我们之间的事，你也回去跟你家里人说清楚吧。”我平静地对陆凛说道。

陆凛沉沉地看着我，“我不打算离婚，有什么需要说清楚的？”

“你还想耽误我多久？”我脱口而出，“做人怎么能这么恶毒？就算当时候我答应了你爷爷嫁给你，导致你爸妈对你施压，可是那也是你同意的，你也是看中了其中的利益，凭什么最后都怪我？”

陆凛的眼神忽然起了波澜，语气也变了，“叶晚禾，你真不知道你害我失去了什么吗？”

我一脸不解，“自由？”

“呵呵。”陆凛冷笑了一声，“狗屁的自由。”

倒也是，结婚后他照样潇洒，丝毫没有因为已婚而收敛。

自由对他而言，就是想不想的问题，哪有那么严重。

那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了。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我婆婆打来的电话，虽然我和陆凛已经闹得很僵，可是我婆婆一直站在我这边，我拒接电话不太好。

我走到一边接了电话，婆婆的声音响起，“晚禾，和陆凛回来吃年夜饭吗？”

“妈，那个……我今年可能就不过去了。”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婆婆叹了一口气，“回来吧，我有点事告诉你，也叶你会明白这几年陆凛到底在和你倔什么。”

我回头看了一眼陆凛，他也正在注视着我。

我爱了他十年，对他的生活和性格，以及喜好都无比了解，怎么会还有我不知道的事？

这真的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好。”我答应了下来，彻底结束前，能知道这些年自己为什么被陆凛冷待的原因也好。

挂了电话后，我对陆凛说道，“走吧，去你爸妈那里。”

他无声，只是转身去车上。

我紧跟其后，准备上副驾驶时，又改变主意去了后座。

副驾驶现在应该是蔚蓝的专座，我无心和她抢，哪怕她不在，我都愿意主动让出。

这个举动，让陆凛的脸又黑了三分。

但他没有多说，只是开车出发赶往C市。

路上，我给我爸妈发了一条信息，解释了一下原因，好在他们理解我，只是希望我尽快赶回去。

天冷有雪，加上时不时堵车，所以车速比以前要慢一些，平时四个小时左右的车程，今天开了六个小时才到。

已经过了中饭的时间，所以只能等晚上直接吃年夜饭了。

“爸，妈。”见到公婆，我一如既往地亲切喊道。

说真的，经过蔚蓝那件事，我反而对公婆更喜欢，更亲近。

一想起离婚后，这么好的公婆就要让给别人了，我还有点舍不得。

“晚禾，回来了。”我婆婆上前拉住我的手，然后瞪了一眼陆凛，眼神充满了责怪。

陆凛视而不见，只是脱了外套，然后去沙发上坐下。

我公公哼了一声，撇开脸不去看自己儿子，而是招呼我，“晚禾，过来这边坐。”

我和婆婆过去坐下，我婆婆又问，“开了多久的车？路上吃了东西吗？我让厨房给你们留了点饭菜，垫垫肚子，晚上年夜饭多吃点。”

“好。”我点点头。

等饭菜端上来后，我和陆凛随意地垫了垫肚子，公婆就在旁边看着，四人的气氛有些微妙。

“多吃点，这么瘦让人心疼。”我婆婆给我夹菜。

“嗯嗯。”我心里一暖，冲她笑了笑。

陆凛埋头吃饭，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吃完饭，他一个人上了楼，我公公则说要去书房处理点工作，只剩下我和婆婆在客厅待着。

她说，“晚禾，等我一下。”

几分钟后，她从楼上拿来了一个牛皮信封，在我不解的眼神中，拆开信封拿出了几张照片递给我，“你看看这个。”

我接过照片审视，随即脸色一变，心里充满了震惊。

总共有七张照片，每一张都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错愕和难以置信，等到全部看完，我完全回不过神来。

七张照片，每一张上都有一个女孩。

前面四张是她和陆凛的合影，地点有樱花树下，姻缘庙前，同心锁桥上，和摩天轮，两人穿着情侣装，笑容甜蜜。

后面两张则是充满了悲伤，是在哭泣的自拍，手腕上还有血。

最后一张最为恐怖，是一具尸体，应该是溺水而亡，浑身湿漉漉的缠着水草，皮肤被泡得发白。

我用了好几分钟才找回自己的意识，声音有些惊颤，“妈，她是谁？”

“你见过和她长得像的人吗？”我婆婆却轻声问我另一个问题。

我点点头，是的，蔚蓝简直就是第二个她。

婆婆收起照片，叹息了一声，“晚禾，她叫陶雪，是陆凛曾经喜欢过的一个女孩子。”

“妈，您说清楚点，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已经有点急促了。

在婆婆的讲述下，我才知道，我自以为对陆凛的了解之中，还藏着我完全不知道的事情。

那段时间正好是临近毕业，我和邓晶儿她们几个跑出去实习，那是我唯一一段时间，和陆凛分开那么久，在另一个城市里，只能每天想方设法网上找话题聊聊天。

我记得非常清楚，陆凛那时候万年不变的朋友圈背景照，换上了一个粉色的卡通桃子图片。

为此我还提心吊胆了叶久，生怕他是动了春心。

其实我那时候的直觉没有错，陆凛就是在那段时间遇到了陶雪，第一个让他真正知道喜欢是什么的女孩。

不同于以前的玩玩而已，他很认真地和陶雪交往，只是这件事遭到了家里的反对。

正好那时候陆爷爷病重，因为想要看到陆凛结婚的心愿，便物色了一番合适的人选，最后觉得我很合适。

我得知要嫁给陆凛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也加剧了陆家反对陶雪的态度。

“妈，你们那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问。

“我们那时候坚决反对陆凛和陶雪在一起，本以为他们交往时间也不长，只要他答应和你结婚，两人就会不了了之，谁知道那孩子……唉。”我婆婆眼里有一丝愧疚和懊恼。

我终于知道结婚那晚，为什么陆凛对我说那么多狠话，每一句都像刀子在插我的心。

还有他说的，要我后悔嫁给他，痛苦一辈子。

原来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在我们结婚的那天，跳河自尽了。

“晚禾，”我婆婆脸色有些苍白，“我知道，瞒着你不好，你应该有知情权，可是那时候我们太着急了，而且她跳河时，你和陆凛已经举行完了婚礼，已经来不及。”

“妈。”我的心已经凉了下来，笑容有点可悲，“我知道了。”

说完我起身，去拿过外套，“麻烦派人送我回去吧，我需要冷静一下。”

我婆婆无奈地叹息，她说，“晚禾，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再考虑一下陆凛，千错万错，是我和你爸当年做得太绝而导致的，陆凛也是受害者之一。”

“嗯。”我不想多说，敷衍点头。

很快我婆婆派了人，送我回A市，一路上我的心绪都难以平静，脑海里全是以往的种种。

原来我婆婆明知道陆凛对我如何，也不肯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我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好。

原来陆凛有过喜欢的人，那个陶雪才是真正的白月光，蔚蓝只是替代品。

原来我真的很像一个笑话，连陆凛为什么一再伤害我的原因，都一概不知。

原来在这个故事里，我连女二都算不上。

我摇下车窗，冷风灌入车内，吹在我脸上，刚滑落的眼泪就被吹散了。

司机问，“少夫人您不冷吗？会吹感冒的。”

“不冷。”我已经冷得太阳穴都在痛，可还是很固执地回答。

或者应该让冷风吹走我的愚蠢和不自知。

等回到家，天已经漆黑，我爸妈见过这么快赶了回来，很是惊讶。

但他们也立马猜到了我心情不好，肯定是在公婆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意意，怎么了？眼睛这么红？”我妈担心地问。

“没事，就是我公婆劝我不要和陆凛离婚，我想得有点生气，掉了几颗金豆子。”我已经平静了叶多，还能挤出一丝笑。

我爸气愤道，“他们还好意思？怎么不早点教训一下自己那个人渣儿子？”

我妈附和，“就是。”

“爸妈，你们别担心了，过完年我就去大伯那里，先分居两年吧，到时候直接离了。”我答道。

“决定了？”我妈试探着问。

“决定了。”我不想再当女三号，这段婚姻原来还背负着一条人命，更不应该继续下去了。

我爸欣慰地点点头，“好，我们尊重你的选择。”

“好了，既然回来了就一起包饺子吧，来做点事，别想那么多。”我妈拉着我去厨房，给我安排了一些活。

我全单照收，卖力地当起了副手，在十二点来临之前，做了一大桌子丰盛的年夜饭。

这是结婚五年以来，第一个没有陆凛的年夜饭。

以后再也不会有了，我需要从今天起开始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