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瑾言下意识回道：“你说。”
许清欢似乎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才轻声开口：“我祖父逼婚，原是逼不得已，若不如此做，我只能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求王爷不要怪罪，今夜之后，你我可各不相干。”
穆瑾言猛然抬头看向她，却从她那双清冷的眼里看不见任何爱意。
他心里一痛，是他做错了，如今这般，是他最有应得。
好半天，他才艰涩开口：“我答应你，绝不会对许老丞相怀有怨恨。”
许清欢似是松了口气，她坐下，朝他举杯：“那便喝合卺酒吧，喝了之后，王爷自可离开。”
穆瑾言慢慢走过去，与她手臂缠绕，喝下了酒。
放下酒杯，他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我为何要走？”
这下，愣神的人成了许清欢。
穆瑾言脸上罕见的笑意，让她觉得有些不自然。
看见她这幅样子，穆瑾言心里微刺，他的温和，从未给过眼前之人。
想到此处，穆瑾言也没了逗她的心思，道：“今夜是新婚夜，我若不在此处过夜，若是被你祖父和我父皇知晓，又该有一场风波。”
许清欢这才恍然，看着他清明的眼眸，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半晌，她才开口：“既如此，那便早些洗漱了安歇吧。”
话一出口，穆瑾言便见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懊恼，似乎觉得这话有歧义一般。
他心尖仿佛被一支最柔软的羊毛笔轻轻扫过，一股电流瞬间窜进四肢百骸。
穆瑾言握拳捂唇，轻咳一声：“好，那我去偏房。”
说着，他便站起身朝外走去。
在他身后，许清欢看着他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莫名。
出了门，穆瑾言便看到守在台阶下的下人，他想了想，吩咐道：“让厨房做一些好克化的糕点来。”
他是在前厅被宾客灌了不少酒，也吃了点东西，但想必许清欢是什么都没吃的。
穆瑾言想到不过几年，一个好端端的人便成了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顿时产生了一种紧迫感。
他得让许清欢好好活着。
穆瑾言洗漱后，便回了房。
他身穿雪白中衣，推开门，正好看见许清欢对着桌上的糕点在发呆，听到声音，顿时抬头看了过来。
屋内被红烛照的亮堂，穆瑾言看着她鲜活的模样，鼻尖竟有一瞬的涩然。
自己是多愚蠢，才觉得不爱许清欢，从他懂事起，就知道她会是自己的妻，他总觉得林雪舞才是那个对的人，可成亲四年，他从未有过一刻，想要放开许清欢。
这不是爱，什么才是？
穆瑾言想通这些的时候，整个人只觉得心里彻底松下来。
如今他眼前这个人不是前世的许清欢，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他大步走过去坐下，温声道：“怎么不吃？这些东西不合你口味？”
许清欢看他一眼，随即迅速的垂下眼眸：“没有。”
穆瑾言心里一动，他试探的问道：“那你是在等我一起吃？”
没想到就这一句话，许清欢却变了脸色。
她抬起眼眸，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射向穆瑾言，冷声道：“王爷莫要误会，我是自己没有胃口罢了。”
穆瑾言胸中陡然腾起怒意，但只是一瞬，他便压了下去。
许清欢那句‘心有所属’终究是让他没理由。
他径直走到床边，淡淡道：“那便安歇吧。”
在他灼热的目光下，许清欢陡然变了脸色。
半晌，许清欢才僵硬的挪动了脚步，走到了床前，却迟迟没有坐下去。
穆瑾言看着她这幅十分不情愿的模样，心中顿时憋闷起来。
他语气低沉：“怎么了？”
与此同时，他也有种怪异之感，好似再经历一世，有太多事情跟他想象中不同，还是说，这是因为这一世他做了没有做过的事情，导致事情的走向不同？
可许清欢那溢于言表的疏远，却是他上辈子没有体会过的。
一时间，房间里寂静无声，两人相对站在床前，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穆瑾言才听到许清欢的声音。
“烦请王爷灭了灯火，夜晚有光，我睡不着。”
穆瑾言一怔，他倒是从来不知道许清欢还有这个习惯。
不过他还是走过去，将近前的红烛全都吹灭，只留下门口用来照亮的那一小只。
这下，除了隐约的月光，屋内几乎黑透。
穆瑾言听到许清欢上床的声音，黑暗中，他脸上尽显愉悦。
紧接着，他也上了床，躺在外侧，只是伸手一摸，却摸了个空。
穆瑾言眨了眨眼，将手再往里伸了伸，果不其然触到一句温软的身子。
他能感觉到身下的人身体瞬间僵住，可有什么却如同火焰从心底燃起，瞬间冲上大脑。
许清欢的声音都在发颤：“你……你要干什么？”
这句话如同一盆凉水，直直泼在了穆瑾言身上，将他那颗燥热不安的心扑灭。
他陡然想起，前世，他和许清欢的第一次来。
胸腔中的火焰瞬间化为对许清欢的心疼，他收回了手，声音被黑暗包裹，带着一丝暗哑和说不清的温柔。
“没事，睡吧，明日还要入宫觐见。”
穆瑾言这样说了之后，便闭上了眼，今夜饮酒过多，他很快变睡了过去。
可他不知道，离他不过一臂之遥的许清欢却睁着眼，静静的看了他很久……
第二日清晨，穆瑾言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卯时睁开了眼。
晨光熹微之中，他看见许清欢安安静静的睡在他身边，怀中还捏着一截被子。
穆瑾言只觉得心脏处有股暖流散开，让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盯着看了片刻，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脸上的笑意有多温柔。
约莫小半个时辰，他才动了动身子，小心翼翼的坐起来，朝着许清欢伸手，将她的被子往上掖了掖。
穆瑾言拿着衣服走出门，昨夜他将屋内伺候的人全都遣了出去。
一方面是不想被人伺候，另一方面，他昨夜没碰许清欢这事，他不想让旁人知道。
因着先前毁约的事，许清欢连同许家都成了旁人眼中的笑柄，若是再传出什么流言……
穆瑾言走到外间，将衣服穿好，这才踏出门去。
他对守在台阶下的下人开口：“王妃还在睡，莫要吵她，还有，让小厨房准备膳食，等王妃醒了，再去练功房通知本王。”
前世身为摄政王的气势不经意流露而出，下人皆是惊惧的应声。
穆瑾言在练功房呆了半个时辰，便听到外面传来下人的通报声。
他将长剑入鞘，快步走了出去。
他走进门，直接朝许清欢问道：“昨夜可睡的安好？”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一旁伺候的人，眼神意味深长起来……
许清欢脸色一红，抿了抿唇，低低应了一声。
穆瑾言放下心来，温声道：“今日我们要入宫，父皇母后皆是心胸宽广之人，你无需担忧。”
许清欢握着筷子的手一顿，轻声道：“我知道了。”
接下来，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两人相对无言。
穆瑾言心中叹息，曾经他只要去许清欢的房里用膳，便能听到她说起各种各样的话题，如今这般，倒让他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他只是沉浸在思绪中一瞬便回了神。
往事如烟，他该做的，是顾好眼前人。
用过早膳后，穆瑾言便带着许清欢入宫了。
当今圣上年逾五十，却也只得了三个儿子，穆瑾言便是那最小的儿子。
此番成婚，若不是害怕动静太大，皇帝和皇后恨不得出宫替他主持婚宴。
马车晃晃悠悠，穆瑾言的眼神时不时瞟向许清欢，却见她一副淡然模样坐在那里，连个眼风都没给自己。
穆瑾言薄唇轻抿，却又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
他自从成人礼后便跟许清欢来往不多，也没有刻意打听她喜欢什么。
就在这种尴尬又疏远的氛围下，马车停了。
穆瑾言撩开帘子，却见宣武门外停着一座软轿，他想起，这是皇后特意为许清欢准备的。
他率先下了马车，然后很自然的朝后伸出了手。
却是半天都没等到回应。
他疑惑的扭头，只看到许清欢站在车辕处，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穆瑾言言简意赅：“下来。”
许清欢犹豫着将手放入他掌心，下一刻，穆瑾言便握紧了她的手，将她往前一带。
许清欢没防备，整个人跌入他怀里，被他稳稳接住。
穆瑾言朝她眨了眨眼：“你这么不信任我吗？”
许清欢脸色微变，但很快便恢复正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