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刻意被忽略掉的记忆涌上脑海。
他痛苦的捂住头,难以自抑的后退两步,靠在道路一旁的树上。
心底里那些被压抑已久的痛苦又翻涌上来,快要将他淹没。
喻母抱着骨灰盒下车,目不斜视的从顾逸晨身边走过。
顾逸晨伸出手,一个等字卡在喉咙里半天,也没有挤出来。
沈漾路过时,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都会过去的。”
“过去个屁!”顾逸晨挥开他的手,猛的冲到最前方的喻母面前,抢过她手里的骨灰盒。
众人俱是一惊,脸色各异的看着他。
“不准下葬。”顾逸晨低声轻语,双手紧紧将盒子贴在胸前。
喻母颤颤巍巍的捂住心脏:“那是我女儿!”
顾逸晨置若罔闻的看着骨灰盒,不发一语。
“那是我女儿……”喻母走上前,红着眼伸手从男人的怀里去抢。
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妪,怎么可能抢的过孔武有力的壮年男人。
顾逸晨甚至都不用使劲,喻母也不可能从他的手里拿走喻若娴的骨灰盒。
可他不能。
顾逸晨抱着盒子跪下,背脊挺得笔直,声音却无比沙哑:“不下葬好不好。”
顾父顾母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带他来会是这样一个场景。
顾父咬着牙:“你这个逆子,你睁开眼看看,她死了啊!”
顾逸晨低着头,沉默不语。
偌大的一群人和一个人僵持起来。
葬礼无法继续,喻母急的直掉眼泪。
沈漾看不下去了,他对着二队的队员们做了个手势。
队员了然,几人眼神交流过后,沈漾悄悄绕到顾逸晨身后将人打晕,消防的队友们将顾逸晨扶起。
喻母见状,赶紧擦掉眼泪,将喻若娴的骨灰盒从顾逸晨的怀里拿出来,放进之前就备好的墓里。
万事俱备之后,开始下葬。
喻母怔怔的看着女儿的墓被封好,墓碑被立起。
她的眼泪早就已经哭干了。
如今整个喻家,只剩下了她这一个人……
沈漾挠了挠头,走到喻母面前:“我们会和顾队一样,以后会代替与喻医生照顾您。”
身后的消防员们纷纷符合:“对!伯母您放心,我们肯定会好好照顾您!”
喻母苦笑一声应下,众人又站在墓碑前说了几句,才一起离开。
顾逸晨醒过来时,太阳已经落山。
他猛的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身边坐着蓝染。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顾家二老她叫来守着,生怕顾逸晨受刺激出意外。
这时,顾逸晨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蓝染立即出声制止他:“来不及了,喻若娴已经下葬了。”
顾逸晨动作一顿。
“你这样困住自己,是因为爱她吗?”蓝染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问道。
顾逸晨转过身来,深邃的眼睛里闪过威胁:“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来问。”
“我知道,喻若娴从火场里救出来的那个女孩遇见了你,你把这当成……”
“你懂什么!”
蓝染话还没说完,就被顾逸晨的怒吼身打断。
她深吸气,直视着男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那是愧疚那不是爱,我再告诉你一遍,喻若娴死了,你眼里所谓的喻若娴,都只是你的幻觉!”
顾逸晨的冷眼回望她:“说够了没有。”
“没有,要是你再一意孤行……”蓝染苦口婆心的劝说。
不料顾逸晨再次打断:“那又怎么样?我早就知道她是我的幻觉,就算是幻觉我也要留住她!”
顾家卧室内一片沉寂。
蓝染难以置信的看着顾逸晨:“你说什么?”
“我说就算那是幻觉,我也心甘情愿。”男人毫不在意的再次重复一遍。
从第一次在病房里,听见喻若娴的声音,看见喻若娴从门外走进来开始,他就知道是幻觉。
上回蓝染来提醒完离开之后,他明知那是幻觉,却仍旧选择踏入深渊。
他刻意遗忘那场火灾。
刻意封存火灾里那个小女孩向她求救的细节。
人总是拥有无限劣根性,稍微放纵,平日里苦苦坚持的底线就会欲望吞没。
顾逸晨自认救下了不少人,为什么命运要这么对待他。
在他刚刚知道自己已经爱上喻若娴时,就无情的夺走她的生命。
凭什么?如果当时不救那个小孩就好了。
顾逸晨自私的想。
所以他明知那是自己的幻想,也心甘情愿的往里跳。
“你知道这样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吗?”蓝染攥紧了双手,眼角微红。
陷入幻觉,会导致人患上精神分裂症,抑郁症等一系列精神上的疾病。
每一种都会把人折磨成疯子,这不是一个人的悲剧,这是一个家庭的悲剧。
“无所谓。”
顾逸晨走到蓝染面前,伸出手请人的样子:“你走吧。”
蓝染抬头看着他,男人脸颊凹陷,双眼无神,十几天没剪的短寸长长了不少,显得整个人憔悴又颓废。
她深吸气低声问道:“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顾逸晨吗?你还记得你年少时的梦想吗?”
顾逸晨望向门口,眸色深深,面色平静:“不重要。”
“不重要?伯父伯母多大的年纪了,你的私心该适可而止!”蓝染怒其不争的撇他一眼后下楼。
离开之前,她留下最后一句话:“我要是喻若娴,绝不会喜欢现在这个不负责任的你。”
这句话狠狠刺在顾逸晨心上,脑子又回想起喻若娴说的那句离婚。
“是因为不爱了所以才要离婚吗?还是……”
他的声音落在空寂的屋子里,窗外有风声传来,无人作答。
顾逸晨下楼,走到两人的婚纱照前,上面的喻若娴笑容灿烂。
“你之前明明那么坚定的爱我,为什么突然就说离婚?”他伸出手,轻抚照片上的人。
死去的人已经化为灰尘,没人能够得知喻若娴心中的想法。
顾逸晨沉思片刻,开车去了陵园。
此时夜幕已经笼罩了大地,天上黑漆漆的,没有一丝亮光。
他走到喻若娴的墓边坐下,把头枕靠在碑上。
“你有没有后悔嫁给我?”顾逸晨说着,拿出结婚时两人买的戒指。
他常年训练,指骨又粗了不少,当年的婚戒早就已经带不上了。
顾逸晨苦笑着,泪如雨下:“他们戳破了我的幻想,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世界上最痛苦最无力的事情就是生离死别。
顾逸晨的心如同撕裂一般,痛不欲生。
靠在墓碑前坐了一夜。
第二天天际微亮时,
他下山,看见父母的车停在自己的车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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