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染留下,是有很多问题要问,可是看到荣伯烨眼下的乌青,她就问不出口了,反倒是不停地劝荣伯烨休息。
傍晚时分,安戌月醒来,严挚诚的电话也开始轰炸庄园的座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傻狗!吵死了!”
安戌月接了电话,先在电话里把严挚诚骂了一通,又对着宋染抱怨。
“儿媳妇,那个谁为什么会来救我们?”
她虽然不聪明,但到底有点年纪,有些事还是看得清的。
宋染想了想,说自己和荣伯烨算是朋友。
“他不会和你交朋友的。”安戌月一口否定。
宋染疑惑,“为什么?”
“你长成这样,除非你是南清,否则就是全世界他最讨厌的脸。”安戌月说。
宋染愣住,不懂这意思。
安戌月咂咂嘴,趴在床上,说:“那家伙和严挚诚都有点毛病,严挚诚会因为有人长得像南清格外厚待,他就不一样了,谁要是长得像南清,他都觉得不配,看着都不顺眼。”
宋想想了想,摇头。
和荣伯烨第一次见面,他发了病,死死抓着她的手腕,第二次见面是请她吃饭,态度也算挺好的。
“你该不会……真是南清转世吧?”安戌月凑近宋染,撅撅嘴,“真是的话就完蛋了,我要给她做婆婆了。”
宋染失笑,对于这种鬼神之说觉得好笑。
她陪着安戌月又说了会儿话,等安戌月困了,时间接近九点,庄园里灯光稀疏,她悄悄走出了门。
白天就想细看,当时没有机会。
主宅里没有佣人,上上下下只有几盏旧灯,月光照过彩窗,才让室内有了些许亮光。
宋染放轻脚步,走过二楼,到了连接主宅和小楼的走廊。
月色朦胧,打在墙壁上,仿佛为壁上的画罩上了一层薄纱,神秘又清冷。
宋染拿了一盏灯,小心地靠近墙壁。
从最初的那一幅开始。
她很熟悉,画上的环境是酒吧的唱台,女孩扎着马尾辫坐在台上,神色愉悦陶醉。
郭太太的那张照片里,背景都是人。
可这幅画里,一个乱七八糟的人都没有,只有南清,可见画画的人当时眼里也只看到了她。
再往前,连续好几幅侧脸,神色模糊,就好像是偷偷地在看一个人,然后才画下的。
宋染猜测,这是南清和严挚诚在一起的那段时间。
接着,好几幅独立的画像,但都是正脸,画上,南清或喜或悲,开始是很正经地坐着,后来就越来越放松。
一路走过,到了中间,是一副彩色画,也是这面墙上唯一一副有颜色的画。
是婚礼。
南清穿着婚纱,身后是一整片花田,仰头向上抛了手捧花。
艳丽,青春,绝色。
宋染有点哽咽,看到这,如果是一个故事,就应该是大结局了,男女主历经千难万险终于修成了正果。
再往前,就是悲剧了。
她脚步温顿,犹豫许久了许久,这才往前一步。
又是连续多张,都是喜悦的。
陡然到了一张画,画风突变,是南清坐在病床上的侧脸。
她病了。
南清病之前,每幅画的落款都有日期,她病之后,画上就再没了时间。
宋染注意到这些细节,呼吸都变得小心,胸口压抑得难受。
脚步沉重地往前,画上的人做了母亲,腹部隆起,虽然形容消瘦,但身上都是从容温和的气质。
他一定是世上最爱她的人,才能在这种时候,还勾勒出她身上的美。
画走到了尽头。
宋染闭了闭眼,压着难受,在最后的角落里蹲下。
她没忘记,早上经过这里,有一幅画看着像是她。
找到那一幅,端着灯靠近。
亮光打在画上,其中人物形象清晰立体。
宋染定住,一动不动。
果然是她。
太过震惊,手上不经意地卸了力,灯慢慢下滑,灯泡底部发烫,接触她的虎口,刺激得她下意识地丢了灯。
砰地一声!
灯炸裂在地。
宋染惊呼一声,连忙后退。
“谁!”
楼下保姆房里的佣人听到动静,走出来喊了一句。
宋染缓了缓,赶紧回答:“抱歉,是我打碎了灯。”
“宋小姐,需要帮忙吗?”
“不用,你休息吧。”
“好的。”
打发了佣人,宋染想往墙上靠靠,担心压到画框,她下意识又直起了身体。
看着脚下的碎片,她想着还是找东西来扫掉。
刚准备走,视线一扫,瞥到了站在不远处窗下的人。
月光洒在他身上,波光粼粼的,阴影贪心地占据了他半张面孔,神色不明。
隔着层层朦胧银辉,宋染眯着眼睛,视线描摹了他的身形。
“荣先生。”
对面的人没有言语,慢慢走近。
宋染担心他踩到碎片,赶紧阻拦,“您别动!地上有玻璃渣。”
荣伯烨果然停下了脚步。
宋染松了口气,转身跑出长廊,在一楼拿了扫帚,一路跑上了楼。
没有开灯,她只能简单扫个大概。
未免荣伯烨要走过来,她特地自己走了过去。
“怎么还没睡觉?”荣伯烨披着外套,面色不清地问她。
宋染站在他一步之远外,定定地看着他。
她想问他,为什么墙上会有她。
为什么要几次三番救她,为什么要把项链送给她,为什么……她觉得有点难过。
“我……”
略一张口,哽咽之声就出来了。
面对面站着,宋染还是个孩子,抬手抹了抹眼泪,满是孩子气。
“要吃夜宵吗?”荣伯烨忽然问她。
宋染茫然:“啊?”
“跟我来。”
“哦……”
宋染没犹豫,跟上了他的脚步。
从小楼出去,到了花园,顺着昏暗的光,就到了红色屋顶的厨房。
推开陈旧的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一应设备都是老旧简单的,不像严家,厨房都像生产线。
荣伯烨让宋染餐厅里的壁炉前面坐下,然后自己去端了吃的。
宋染刚看了那些画,心里震撼和惊疑交织,视线一刻不停地留在荣伯烨身上。
她想……
如果这个人是爸爸,那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事。
正想着,荣伯烨已经端着吃的走了过来。
两个银盘,一个里面是烤土豆,另一个里面是熏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