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寂静。
向歆婷喉头一腥，身形踉跄差点没站稳。
顾母勃然大怒：“顾锦默！你疯了不成！”
路晓凝被吓得一颤，不安捏着衣角，可怜靠进顾锦默怀里，她实在是太瘦了，娇弱的仿若一吹就倒。
顾锦默揽着人蹙眉：“妈，你小点声，晓凝受不得吓，她这几天吃不好睡不着，医院那边环境又不适合养病，所以我才……”
“所以——你现在把她接回家，明天是不是就要跟她结婚了？”
向歆婷忽然出声打断他。
顾锦默的神色肉眼可见一慌，他这才注意到，沙发这边的向歆婷和向母。
向歆婷一步步朝门口走来，死死盯着顾锦默，看着他小心护着路晓凝，隐忍攥拳的手握的掌心生疼。
不过六年而已，他的在意就可以给别人。
竟这么廉价。
她一字一句，决绝下通牒：“顾锦默，我们的婚姻和路晓凝，你今天必须要选一个。”
顾锦默眼底却漾起一抹失望：“婷婷，你明知道原因……一定要逼我吗？”
逼他？
到底是谁在逼谁？
向歆婷被刺红了眼，喉间腥甜加剧。
不等她开口，顾母气的一耳光甩过去：“我看你就是昏了头！你别忘了你和歆婷的婚约，是你自己从小求来的！”
顾锦默被打的偏了脸，红了眼赌气般砸下一句——
“那就解除婚约！”
“噗——”
向歆婷终究没忍住喉间腥甜。
刺眼的殷红顺着唇边蜿蜒而下，她脱力倒下。
众人骇然，哪里还管得上门口两人，纷纷上前围着向歆婷。
向母扶着人，急的当场出了泪：“婷婷！哪里难受？你别吓妈妈！”
耳边人声嘈杂，向歆婷脑袋嗡鸣不断。
她看到顾锦默惶恐冲过来想抱她。
可那只手才揽过路晓凝，脏，她不要……
“妈，回家吧，我想回向家。”
向母连声应着。
昏沉间，向歆婷再顾不上任何人。
……
再醒来，已经入夜。
向歆婷躺在自己家的卧房里。
家庭医生给她做了检查，还是那句说辞：“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吐血只是气急攻心，好好休息，稳定情绪就好。”
向歆婷独自躺在房间，心口却一阵阵，疼的要窒息。
轰隆隆——
外面又打雷了，大雨倾盆。
隐约间，顾锦默的声音从楼下传了过来。
雨声大，他的声音也大——
“向姨，你让我上去吧，我知道白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会跟歆婷认错，歆婷胆子小，她怕雷，这些年都是我陪着她，没我在她睡不着。”
向母的声音再没了以前的热切：“你都已经选了路晓凝，婷婷这坏习惯也该改改了，她总要习惯一个人。”
雨越下越大，之后还说了些什么，向歆婷听不清了。
她闭眼靠在床头，逼自己不去想那个人。
下一秒，阳台的门忽然被推开。
浑身湿透的顾锦默着急闯进，他慌张抱着她，眼眶通红：“婷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说气话气你，我们不解除婚约……”
“都怪我不好，我来晚了……不怕，我在呢。”
恍惚间，向歆婷好像又见到了那个只属于她的年少骑士。
她眼热的厉害，正要抬手回抱住他，余光却瞥见——
正对面的顾家阳台上，一道瘦弱的身影立在窗边，此刻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这瞧。
莫名的渗人。
她哑着嗓子：“能拉上窗帘吗？”
“好。”
男人果断拉上窗帘，就好像从前一样，对她有求必应。
凝着顾锦默半晌，眼泪湿了眼眶，她再一次问：“顾锦默，你还爱我吗？”
“爱，不是说了别胡思乱想？”
顾锦默捧起她的脸，亦如之前每一次，温柔为她拭泪，如视珍宝。
向歆婷又问：“你只爱我吗？”
顾锦默停了一秒，人忽然有些僵硬，但还是把她抱进怀里，温柔安抚：“当然。”
四目相对，男人的眼眸很深，深到向歆婷看不懂。
房间忽然安静，只剩窗外雨声嘈杂。
“婷婷……”
顾锦默的眼睛逐渐染上欲色。
他慢慢低头，两人的唇越来越近。
就在两人的唇快要挨上的时候，顾锦默放在床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向歆婷低头看去，却看到备注——
乖乖。
旖旎尽散。
向歆婷下意识猜到了‘乖乖’是谁。
这一瞬间，她的心如被兜头浇下冰水。
而顾锦默却马上放开了她，不自在的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路晓凝怯弱的低声啜泣：“锦默……我不是故意打扰你和向小姐的，我肚子疼……我好难受……”
顾锦默脸色一变，起身就要走。
男人的紧张，又狠狠刺了向歆婷一刀。
他口口声声说只爱她，说只是可怜路晓凝，只是替她还‘救命之恩’，可他却给路晓凝备注为‘乖乖’……
路晓凝一个电话，就叫他方寸大乱。
向歆婷压着悲恸，最后一次拉住男人的手，问：“顾锦默，你真的不后悔你所做的一切吗？”
系统面板上的提示已经走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24:00:00】
她只有一天能活了。
顾锦默踉跄一顿，转过头来，蹙眉有些尴尬：“晓凝病发起病来会疼的满地打滚……你等我，送她去了医院我就回来。”
“可是顾家有保姆，有司机，就非得是你去送吗？”
顾锦默却一点点将她的手拿开：“婷婷，我保证，不会让你等太久。”
话落，他就转身跃过了阳台。
“可是顾锦默，我已经没有时间给你等了啊……”
她也很难受。
向歆婷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左手揪住心口，兀自呢喃：“顾锦默，你真的只爱我一个吗？”
回答她的只有窗外无尽的风雨，和电闪雷鸣。
她就这么裹着被子坐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顾锦默离开的阳台。
她恍然记起，她曾和顾锦默说过有关‘等待’的诺言——
那晚，顾锦默约她去山上看流星，结果他迟到五分钟害她吹了冷风生病住院。
之后，他在她病床边守了一整晚，惩罚性的不吃不喝一直跟她道歉。
还对天发誓——
“顾锦默以后保证不会再让向歆婷等！要是迫不得已，那也绝不会超过半个小时！如果违背誓言……就让我这辈子讨不着老婆！”
可这次，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她等啊等啊——
等到雷歇雨停，LJ等到日出东山，等到系统面板的死亡倒计时变成——
【16:00:00】
顾锦默依旧没来。
叮咚，手机的提示音截断了向歆婷的思绪。
床头柜的手机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向歆婷连忙伸手捞过手机，可页面上跳动的不是顾锦默，而是一个陌生号码给她发来了一条信息——
【锦默已经答应明天跟我举行婚礼，向歆婷，笑到最后的是我。】
向歆婷指尖一顿，在体表温度30多度的夏日，她却觉得有些冷。
其实，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收到路晓凝的挑衅了。
三年来，她隔段时间会收到陌生号码的示威和拍照。
有时候是暧昧的两杯奶茶，有时候是只露出半边的情侣服装照片，她只把这些看做挑拨离间的笑话。
她相信顾锦默对她的深情。
可如今……
向歆婷不由握紧手机，这时手机又是叮咚一声，特别关注的朋友圈响起。
画面直接跳转，骤然映入眼帘的是顾锦默和路晓凝的牵手照，配文也简单——
【我们在一起了。】
朋友圈轩然大波，评论乱的飞起。
向歆婷和顾锦默的的共同好友无一不惊讶——
“不是，这什么情况？路晓凝？！顾锦默你不是要跟向歆婷结婚？”
“顾锦默你被夺舍了？！我可是一路看着你爱向歆婷爱的死去活来我才相信爱情的！你们这对要是be了，我还怎么相信爱情啊？”
“时间果然能磨平一切，顾锦默当年为向歆婷打架打断了两条肋骨，谁能想到临门一脚居然是路晓凝上位，行吧，尊重祝福。”
……
‘啪嗒，啪嗒’
眼泪不断滴在手机屏幕上。
向歆婷的视线氤氲模糊，却还死死盯着那张牵手照。
同样的姿势，同样的文案，不久前她和顾锦默官宣结婚的时候也是这样发的朋友圈，而如今，照片上的女主角却变成路晓凝。
路晓凝无名指上，戴着的原本是属于她的婚戒。
这婚戒，是她和顾锦默一起设计。
他把属于她的婚礼给了路晓凝，婚戒也给了，那下一步呢？
向歆婷死死攥紧手机，退出微信界面，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拨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还在执着些什么，而电话很快被接起——
“不好意思啊向小姐，我未婚夫正忙着给我做饭，你有什么事情吗？我能帮你转达。”
路晓凝得意宣告着胜利。
向歆婷张口，还没说出一句，就听对面传来一道她熟悉至极的男声——
“你要的菠萝饭做好了，不是嚷着肚子饿吗？快来吃饭。”1
心像是被冰凌捅穿。
向歆婷僵坐着，电话什么时候挂断的她都不知道。
顾锦默曾经为了她苦练厨艺，说要做24孝好丈夫……
脑子里响起一声机械的轻响，一直没干预的系统在她脑海里叹了口气：【宿主，三年前你毫不犹豫选择攻略顾锦默，现在后悔吗？】
隔着阳台窗户看到对面，向歆婷眼中闪过痛色。
良久，她才低喃：“我从来没有想过，年少情深竟然也会走到这个地步。”
“滴答——”
她嘴边的血迹不断低落，染红了桌上一本雪白封面的日记本。
缓缓擦干血迹，她颤抖着翻开日记——
一页一页，是她短暂的一生。
“今天肾病复发昏迷了，妈妈说顾锦默在我病房外哭了一天，他刚刚进来递给我一个平安符，说是随手买的，可我都知道了，那是他诚心跪完清古寺九千台阶才求来的……”
“我十八岁了，顾锦默这个憨憨，哪有接吻还问我可以不可以的？不过我很高兴……顾锦默，我也喜欢你！”
“我喜欢百合，顾锦默说要在楼下亲自种一片，见证我们的爱情。”
“大学的生活很精彩，朋友们都嘲笑顾锦默是我的人形挂件，顾锦默竟然还洋洋得意，傻子！”
“顾锦默跟我求婚了，我答应啦，我们以后……会很幸福吧？”
……
翻到末尾，向歆婷的眼泪已经流干。
最后，她红着眼，提笔给这人生收了个尾——
“三年前我成了攻略者，系统治好了我的肾衰竭，代价是攻略一个人，我选了顾锦默，我以为他一定不会让我输。”
“可现在我要死了，我最爱的顾锦默让我输得一败涂地。”
勾出句号的瞬间，系统面板再次发出了提示音，死亡倒计时——
【12:00:00】
向歆婷合上日记本，她的爱情已经死了，任何关于顾锦默的东西，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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