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卫兮珊彻底怔住。
紧接着，昨日在听风院外看见的一切，一幕幕的涌入她的脑海。
她有了祁穆周的孩子……
在她亲眼看见，他在外面藏了一个外室之后。
卫兮珊心中没有半点喜悦，只有痛苦。
她浑身颤抖，压下心里巨大的酸楚，直往后退。
“不，我不要这个孩子。”
祁穆周僵住，眼里明显有被她排斥的受伤。
他坐在床沿，慌乱又强势的把一直往后缩的卫兮珊再次捞进自己怀里：“兮珊，你怎么了？是不是晕倒时我不在你身边，你恼我了？你若是恼我，只管出气，别这样，千万别这样。”
他搂住她的细腰，抱得紧紧的。
可卫兮珊还是激烈的反抗。
在听到祁穆周哄她的声音后，眼泪再次落下，她哭喊着推开他，情绪决堤犹如山洪。
“不要……太疼了，我好疼……”
祁穆周，相爱太痛苦了。
你的孩子，我也不想生了。
祁穆周向来宠她，自然舍不得看卫兮珊这么难过，他也顾不得其他。
连忙哄道：“那便不生了，兮珊，没有孩子也无所谓，我们再也不生了好不好？”
他心疼极了，只当是卫兮珊被逼得太久，对生孩子有了抗拒。
“日后在府里，也不会再有人催你了，我不会再让爹娘对你说那些难听的话，我只要你，什么王爷皇室，我都不在乎，兮珊，我只要你。”
祁穆周似乎比她还害怕，小心翼翼的一刻都不敢松开她。
他们此刻并不在晋王府，而在医圣无情子的无情山庄内。
祁穆周连夜把她送来这里，生怕卫兮珊出了什么事。
她睡下后，无情子才来给她把脉。
一头白发的老者抚了抚白须：“王爷，王妃脉象不稳，气血极虚，若真不要这个孩子，恐有性命之虞，三思啊。”
祁穆周看着卫兮珊苍白瘦削的脸，眼中一阵纠结。
两人在无情山庄住了近半月。
最终这个孩子还是没能流掉。
祁穆周放下一切，朝也不去上了，每日安心的陪卫兮珊，寸步不离。
无情山庄外更是有暗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守着，连只苍蝇都放不进来。
他宠她宠的更离谱，每日寻遍了天下的山珍海味，奇闻趣事来逗她开心。
连见惯世间无情的无情子都说，晋王殿下爱妻，世所罕见。
可唯独卫兮珊，好像看不见这些。
从前明明很爱笑的人，突然没了笑颜，每日眼神木然的看着一切，仿佛被抽了魂。
离开无情山庄那天，她也是由祁穆周抱着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驶向晋王府，在半路上，祁穆周却突然让车夫停车。
又抱着卫兮珊去了一家裁衣坊，祁穆周宠溺的吻了吻她的发丝：“兮珊，我为你挑了十匹你最爱的浮光锦。”
可刚走进去，却与一个人不期而遇。
看见那挺翘孕肚的一刹那，卫兮珊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
鸣月也在店内，浅笑着看向他们。
“见过晋王殿下、王妃，殿下还记得我吗？”
祁穆周眉心微动，深黑的眸盯着鸣月。
眼底暗光闪烁，在看向卫兮珊时却又恢复正常。
他点点头，仿佛真的刚想起来一般，向她介绍：“是府里以前的医女，鸣月。”
如若卫兮珊没有看见过那一幕，只怕真的会以为他们二人只是点头之交。
她看着鸣月那明显更大了的肚子，手指微颤。
在无情山庄这段时间，她已经找时机查清了所有事。
鸣月是府里的医女，早已对祁穆周芳心暗许。
某一次祁穆周去酒楼，她故意在他的酒里下了春风醉。
那种药，药性最烈。
那晚，鸣月易容成卫兮珊的面貌，上床为他解了药。
两人一夜缠绵，祁穆周醒来后看到脱落在一旁的面具后，大发雷霆，险些将酒楼给砸了，甚至扬言要把鸣月赶出京城，责令她此生都不准回京。
可是偏偏，那一夜，鸣月怀孕了。
求孙心切的老王爷和王妃喜不自胜，立刻就要将鸣月抬进府里。
祁穆周知道后大怒，当即就要打胎，可老王妃用卫兮珊无所出要休她为威胁，逼得祁穆周只能留下这个孩子。
他自然不可能将鸣月抬进王府，于是将她安置在了听风院。
老王妃还以死相逼，让他必须常常去看鸣月和她的孩子。
祁穆周每后退一步，老王妃和鸣月便前进一步。
到如今，卫兮珊已经看不清，他的妥协究竟是被逼无奈，还是早已心猿意马。
看着他毫无波澜的脸色，卫兮珊内心苦笑。
另一个为他生儿育女的女子就在眼前，他居然还能如此毫无破绽。
所以，祁穆周，你就已经骗过我多少次呢，才能如此熟练？
鸣月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下卫兮珊，微笑道：“没想到王爷和王妃感情还是如此深厚，真是羡煞旁人，鸣月还要去药店取安胎药，就不打扰了。”
她离开了裁衣坊，祁穆周也神色如常的替卫兮珊去取绸缎。
回到马车旁。
“鸣月成亲了吗，夫家是谁？”
卫兮珊靠在他怀中，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祁穆周眸光微颤，随即道：“我也是今天才遇见她。”
卫兮珊看着他平静的双眼，疼痛再次浮上心头。
祁穆周，为何你连骗我，都能骗得如此娴熟。
而这时，有几个百姓从旁边路过交谈。
“真是晦气，一出门就见血，那怀孕女子来拿个药还摔倒了。”
“那女子怪可怜的，她的孩子能留下来也悬了。”
祁穆周眉间突地一跳。
下一刻，他立刻将卫兮珊放进马车里。
“兮珊，你先回去，我有事要去办。”
也不等她回答，立刻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卫兮珊僵硬的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方才，她明显在祁穆周的眼神里看到了慌乱。
他在担心鸣月。
因为担心鸣月，甚至丢下了自己。
卫兮珊没有听他的话回去，而是走下马车，跟了上去。
药店门口乌泱泱围着一圈人。
卫兮珊看了很久，却没有看到祁穆周和鸣月。
她向一旁走去，最后，才在一个无人的小巷看到了两人的身影。
鸣月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显然那个摔倒的孕妇并不是她。
但祁穆周似乎心有余悸。
“谁让你随便出门乱跑的？”
鸣月娇娇的勾住他的衣袖，两人再没有刚才当着卫兮珊的陌生。
“要用药安胎啊，王爷又不管我，我能如何~”
似怪似嗔，无比亲昵。
祁穆周眸间迟疑了几秒，看着她的肚子，终是叹了口气。
“本王送你回去。”
鸣月便欣喜的挽着他的肩，笑意盈盈的看着祁穆周。
而祁穆周则扶着她的肚子，似是生怕她出事。
这一副温馨美好的画面，卫兮珊静静地站在远处看了许久。
心口如有一块烙铁在灼烧，痛得她皮开肉绽，骨肉分离。
最终，她默默的转身，离开了这里。
回到王府，祁穆周也很久都没有回来。
卫兮珊一个人坐在芳心院，很久没有睡觉。
深夜，外面传来仆人打开院门的声音。
没一会儿，祁穆周走了进来。
见卫兮珊竟然还躺在软塌上没睡，眉心微蹙。
但走近后，却又看见卫兮珊双眼通红，小小的脸上满是泪痕。
他立刻表情一变，将卫兮珊捞进怀里，细密的替她吻去眼泪。
“怎么了？不高兴？”
两人靠得很近，尽到卫兮珊闻到了他身上的药味。
那是在鸣月那儿沾染上的。
她沉默了许久，最后哑声道：“只是看了个话本，书生和小姐阴阳分隔，有点难受。”
祁穆周这才看到她手中那些的话本，立刻抽走扔在一旁。
将人抱起来送到床边，“那不看了，早些歇息，嗯？”
卫兮珊没有反抗，乖巧的躺在他怀里。
她盯着祁穆周俊美的轮廓，忽然开口：“夫君，你还爱我吗？”
“当然爱。”
他温柔的问答，没有半分犹豫。
卫兮珊又问：“只爱我吗？”
祁穆周一顿，轻轻将她放在床上。
抚摸着卫兮珊细腻的脸颊：“兮珊，我很爱你。”
他故意用另一个问答，来搪塞她的问题。
卫兮珊没再开口，安静的闭上了双眼，遏制了即将要流下的泪水。
多么可笑啊。
曾经对天发誓只爱她一人的人。
却在爱她的同时，却早已接纳了另外一个女子。
……
芳心院的日子日复一日。
卫兮珊的肚子也逐渐开始凸显。
而不知从何时开始，祁穆周来芳心院的日子越来越少。
他忽然开始很忙，对她总是说忙于公事。
说不想太晚过来吵到她，故而睡在了书房。
可卫兮珊知道，他并不在书房。
很多难眠的深夜，卫兮珊都从未听到门房那边开门的声音。
因为，根本没有人回来。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
清晨，用完早膳，祁穆周又早早了出了门。
这一次，卫兮珊安静的跟了出去。
看见祁穆周的马车，意料之中的驶向了长明街。
她又一次来到听风院外，看见祁穆周扶着鸣月在院子里赏花。
看见鸣月拿起一块糕点喂到他嘴边，祁穆周没有拒绝，张嘴吃下。
鸣月已经快到月份，也许很快就要临盆。
卫兮珊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就如同这世间一对平凡的夫妻，温馨又和美，泪水早已不自觉的流了满面。
在那些不回家的深夜，都是在陪鸣月吧。
是啊，他的第一个孩子，就要出生了。
祁穆周啊。
你可还记得多年前那个为求赐婚圣旨，在宫门外跪了三天三夜的少年。
你可还记得多年前那个为讨我欢心，用荷花填满整座池塘的少年。
那时候的祁穆周可曾想过，如今的祁穆周，会负了他豁出命来也要相守一生的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