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冰冷的床上,即使吃过药,胃里还是一阵阵绞痛。
我看着背对我入睡的傅庭渊,突然觉得有些冷。
上一次他搂着我入睡是什么时候,我有些想不起来了。
最后,我悄声下了床,绕到另一侧。
月光下,他闭着眼,面容少见的温柔。
“阿渊,到了我死那天,你会不会后悔现在对我这么坏啊?”
我小声问着,小心翼翼的躺在床边,把自己塞进傅庭渊的怀抱,闭上了眼。
……
第二天醒来时,我还在傅庭渊的怀里。
我仰头望着他冒出点点胡茬的下巴,忍不住用手指摸了摸。
傅庭渊猛地睁开眼,眼神不悦:“闹什么?”
我装作没看见他的不耐烦,伸手搂住他脖颈:“阿渊,我们出去旅游好不好?我想再去一趟苏黎世。”
那时即使有傅喻甯在,但至少傅庭渊还很在意我的感受,有所避讳。
傅庭渊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罕见的没有拒绝:“什么时候?”
“明天,后天?”
我恨不得能立刻飞过去,去过只有我和傅庭渊的二人世界。
“下周一,我安排好公司的事,就陪你去。”傅庭渊给出回答。
今天是周三,只有5天了!
“阿渊,我好爱你!”
得意忘形,我亲了傅庭渊一下。
也许是抱他抱得太紧,我很明显感受到了他身体的抗拒。
但只当作没发现,故作寻常的松开手,下了床。
“我去定机票,阿渊,别食言啊!”
走出房间,关上门的那刻,我的欣喜却像是被抽光了一样。
在走廊上站了很久,我才重新挂起笑,拿手机订票。
之后的几天,我是倒数着过的。
就连给我开药的医生都能感受到我的快乐。
“许小姐,像这样尽量保持心情愉悦,也许对病情有益。”
我知道,这是安慰的话。
但我还是尽量让自己开心,万一有用,就能多陪傅庭渊一段时间。
终于,去苏黎世的日子到了。
昨晚傅庭渊说公司有事太忙没有回家,我独自收拾了两个人的行李,又带来了机场。
机场大厅人很多。
我怕傅庭渊找不到自己,一直站在头等舱门口等。
片刻后,终于看到了他的身影。
“阿渊,我……在这儿。”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怔怔看着傅庭渊走到面前,而他身边,是一脸笑意的傅喻甯。
许是看出我脸色变了,傅庭渊少有的解释:“甯甯也很久没出去了,正好和我们一起。”
我没说话,心里不乐意极了,有一种没来由的委屈。
我都快死了,为什么傅喻甯就不能给我和阿渊一点相处的时间呢?
过去三年,她抢的,占得,还不够吗?
见我不说话,傅喻甯红着眼去拉傅庭渊的衣袖:“哥哥,嫂子是不是不愿意啊?要不……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她这么说,但我知道,她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甯甯别哭,她没有。”
傅庭渊替我回答了,他看我的时候,眼睛里都是责怪。
“许南妤,出去玩都开开心心的,你别作。”
作。
我懂事了三年,唯一一次没顺傅喻甯的心意,就成了作!
也许人生病了,就会任性吧。
换做以往,我会立刻同意,哪怕自己都要被苦水淹没了。
但现在,我看着傅庭渊和傅喻甯挽在一起的手臂,不想再隐忍。
“就当我作,我不去了。”
我当着傅庭渊的面,将机票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拉着我的行李箱,朝出站口走去。
明明早上来的时候,天还是晴的。
现在却下起了雨。
我坐在出租车上,看着车窗上雨水打下的痕迹,眼泪也无声的滑落。
“姑娘,你没事吧?”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用袖子擦了擦泛红的眼:“没,就是……刚认清了个渣男。”
渣男。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有这个词来形容傅庭渊。
我曾经觉得,这个世界上任何美好的词都无法形容的傅庭渊,最后却冠上了这样的名号。
“早点认清也好,省得害了自己一辈子。”
司机似乎想要安慰我,可他不知道,我的一辈子,已经快结束了。
“铃!”
我低头看着响起的手机,是傅庭渊打来的电话。
我接起,就听见他的命令:“现在回来给甯甯道歉,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又是甯甯。
我看着染雾的车窗,手指无意识写下了‘傅庭渊’三个字。
许是我沉默了太久,傅庭渊又问了声:“听见了吗?”
“阿渊,你叫傅喻甯‘甯甯’,为什么一直叫我许南妤啊?”
以前不想计较,可现在想想,我好像忽视了很多东西。
而那些,恰恰是傅庭渊没那么爱我的证明。
明显的,电话那头呼吸重了一瞬,紧接着就只剩下挂断的嘟声。
我知道他又生气了,可我不想去哄了。
最后,我将手机关机,在下车时,擦掉了车窗上的名字。
……
我没有回和傅庭渊的家,定了间酒店,想一个人静一静。
放下行李后,又不想一个人待着,就买了些东西,去西郊看望爷爷。
三十分钟后,西郊老城区。
我走进巷子,就看到灰白砖墙上喷着的大字——拆!
很久没问商场上的事了,都不知道西郊竟然被列为拆迁区了,晚上得给莫旭仁打个电话问问。
我想着,一边往家走。
可越走,围在里面的人就越多。
紧接着,就听到一声惊喊:“杀人了!傅氏黑心集团强拆,草菅人命了!”
傅氏?那不是傅庭渊的公司吗?
我拨开人群进去,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下一秒,却见爷爷捂着胸口,面无血色的躺在地上。
而几步外,印着‘傅氏集团’的挖掘机,还在往他在的地方开来!
第7章
手里拎着的东西砸落在地上,耳边一阵嗡鸣。
我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我立刻跑上前,挡在爷爷身前:“停下!你们再不停下,我立刻报警!”
下一秒,挖掘机停了。
我连忙去看爷爷:“爷爷,你怎么样?”
无人回应。
爷爷心脏不好,这是父母离世时后留下来的病,这些年一直靠吃药调理。
我有点儿害怕,慌忙给120打去了电话。
救护车来的很快。
医护人员将爷爷抬上救护车后,我也跟着上了救护车。
市人民医院。
我看着急救室的红灯,一颗心悬着,怎么都无法安定。
我甚至不敢去想,万一我去苏黎世了,等我回来,爷爷会怎么样!
这时候,傅庭渊来了。
他看了眼急救室,又看向我,然后将西装外套脱下来,给我披上。
我很冷,也很疼。但还是把外套拿了下来。
衣服上,属于傅喻甯的药味太重了。
傅庭渊看着我蹙起了眉:“又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想到导致爷爷发病的原因,开口说:“阿渊,西郊老城区拆迁的项目你清楚吗?”
“嗯。”傅庭渊语气淡淡,“我来找你就是希望你放弃追究傅氏的责任。”
我愣住了,有些不能理解他的话。
“拆迁项目势在必行,能给的条件负责人也都跟你爷爷说过,是他不愿意走。真追究起来,你爷爷自身的责任也很大。”
我看着罕见解释的傅庭渊,喉咙像卡了一块骨头,几乎窒息。
我不是傻子,在诡谲的商场上挣扎沉浮,自然能听懂很多话背后的真意。
可看着眼前这个我爱了很多年,受尽委屈都不愿离开的男人,还是想再问清楚些。
“所以强拆这件事,你是知情的,对吗?”
傅庭渊沉默了一会儿,我以为他要否认。
但他却说:“是我让的。”
轰!
外面突然一声惊雷,我被吓的一抖。
爸妈去世后,我很害怕打雷,更怕雷雨夜。
但现在,这些和眼前这个男人相比,却好像不算什么了。
“你让的……”
我声音都在颤:“你明知道我爷爷住在那儿,明知他不愿意搬走,你没有去劝,反而让底下人采用这样的方式,导致我爷爷发病,危在旦夕!”
傅庭渊皱了皱眉:“作为傅氏集团的总裁,我只是做出了正确的决策。”
可你还是我的丈夫!
我在内心里嘶喊,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公婆的不喜,傅喻甯的针对,傅庭渊的疏远……
过往哪怕经历这些,我都还是怀着一腔热忱去爱他。
但此刻,我有些爱不下去了。
“病人家属在哪儿?”
我回头,看着推门出来的医生,迎了上去:“我是。我爷爷怎么样了?!”
“病人心肌梗塞,送来晚了,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办理后事吧。”
办理……后事?
我茫然的看着医生,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会的!不会的!”
“医生,我求求您,再去救救我爷爷,无论用什么方法,不论花多少钱,求求你把我爷爷救回来!”
我抓着医生的手,恨不得跪在地上哀求。
“许南妤,你别为难医生。”傅庭渊过来扶我。
我甩开他的手,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恨。
过往我曾经无数次期盼着他能来牵我的手,来抱我,来吻我……
现在,我却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最爱我的爷爷死了。
我最爱的傅庭渊,是凶手。
第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