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翠亭是他们初遇的地方。
柳玉茹将木匣放在桌案上，含泪转身离去。
待她身影消失后，顾九思才从一旁的暗门中走了出来。
他望着柳玉茹离去的地方，抿着的唇似是紧绷的琴弦。
陈禄从门外走进，跪地请罪：“属下办事不利，王爷恕罪。”
顾九思不言，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抚着桌上的木匣，似是能感受到柳玉茹的余温。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几许落寞：“城南安全，不会殃及她，你跟上去保护她。”
柳玉茹的话他都听到了，但他却难以回头。
他只想在在这无法回头的绝路中，将柳玉茹送出去……
辰时，城南滴翠亭。
柳玉茹紧裹着披风，等着那遥遥无期的人。
时间渐渐过去，她悬着的心渐渐的跟着夜凉了下来，但她依旧不肯离去。
柳玉茹缓缓转身，望着远处那轮弯月，愁绪成丝将她包裹着。
顾九思，他会来的。
心中这一念头刚出，身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王爷！”
柳玉茹带着几丝喜悦和庆幸转过身。
而当看见来人时，她却如遭雷击。
第十章 血撒太和殿
“皇上！？”
司慕郯看着诧异又惊恐的柳玉茹，玩味一笑：“多年不见，锦言还记得朕啊。”
他、顾九思与柳玉茹也有几年玩伴的感情，只是如今一切都变了。
柳玉茹心中一沉：“你要干什么？”
司慕郯冷眼看着她，一挥手，侍卫就将她抓起来：“顾九思既要谋反，朕倒要看看他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司朝一朝天变。
晋亲王顾九思带领三军直入乾承门，于太和殿前与当今皇帝司慕郯对峙。
顾九思一身盔甲，目中尽是憎恨，冷冷看着阶上的司慕郯。
“司慕郯，你当年篡改父皇圣旨，三番两次置我于死地，今日，我必要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司慕郯看着下面蠢蠢欲动的士兵，哈哈笑道：“皇弟，别着急，朕这儿还有一件你的‘东西’。”
话音刚落，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挟持着柳玉茹从殿后出来。
顾九思眼瞳一缩，心猛地被狠狠揪起。
柳玉茹怎么会在司慕郯手銥誮里？陈禄呢？
皇上一把将她抓过来，扼住柳玉茹的脖子，恶狠狠的看着顾九思，却又带着几分戏谑的问候：“怎么样，这件‘东西’比起江山，哪个重要？”
看到顾九思神色紧张的模样，司慕郯心中已有胜算。
顾九思虽厉害，但柳玉茹就是他一击必死的软肋！
柳玉茹此刻却未有一分惧意，她怔怔的看着顾九思身后那群人。
其中不少都是她爹朝中交好的高官，还有那只听皇令的精兵，她似乎明白了顾九思为何不肯放下。
顾九思身后有太多支持他的人，他无法停下他的脚步，而渺小的她怎能去和这江山社稷还有文武百官的期盼相比。
相比柳玉茹的顿悟，顾九思却已慌了神。
握着长剑的手骨节渐渐泛白，顾九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阿诀！”
柳玉茹突然喊了一声，顾九思眼神一闪，见此刻的她黑发凌乱，眼神却一片清亮。
“不要停下，这些都是你该得的。”
司慕郯心感不妙。
“我柳玉茹能做你的妻子，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柳玉茹看着阶下那早已刻在心上的人，凄凄一笑。
“我既回来，便早已想过会死。”
“我只有一个愿望，你以后，一定要再找个倾心于你的女子共度余生，好好爱她护她……”
听到她说着如同遗愿一般的话，顾九思的惊慌更甚：“柳玉茹！你在胡说什么？”
顾九思几近冲动的要闯过去，却都被身后的人死死按住。
司慕郯狠狠呵斥柳玉茹道：“你给朕闭嘴！”
柳玉茹没再说话，她最后看了一眼顾九思。
就在司慕郯稍稍放松警惕时，她猛地往后一顶，从司慕郯手中挣脱出来。在侍卫重新抓住她之前迅速拔出司慕郯腰间的刀，横在颈处。
在场的人都被柳玉茹的举动惊住了。
顾九思眼睫一颤，脸色霎时白下来。
柳玉茹抿唇笑了一下：“顾九思，今生嫁给你，我很满足。”
她阖上眼，刀刃划过颈出，“噗”一声，鲜血喷涌，洒了一片石阶。
顾九思眼眸似是也被溅上了那一片鲜红。
第十一章 美人换江山
看着那单薄的身子缓缓瘫倒，看着那双杏眼含笑看着他，看着那被他放在心尖上人渐渐没了声息……
“锦言——！”
顾九思声嘶力竭一声。
伴着他这一声嘶吼，身后的士兵也一拥而上。
两方厮杀，局势一边倒向顾九思。
司慕郯身边不足一千侍卫被杀的只剩百余人。
顾九思抱起满身是血的柳玉茹，手小心覆住她那还在流血的伤口：“锦言！锦言！你醒醒！”
然而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雪，仅残的余温也渐渐随着地上一片血泊失去了暖意。
司慕郯淡淡瞥了眼横在他脖颈处的长刀，置若惘然：“以美人换来江山，顾九思，你赢了。”
而顾九思好似没有听见司慕郯的嘲弄一般，他将柳玉茹轻轻抱起：“把他关进天牢。”
他抱着柳玉茹，一步步往宫门走着。
士兵与其他官员都默默的让出一条路。
沿着顾九思离去的方向，一片片殷红在茶白色的地砖犹如一朵朵血花。
顾九思愣愣看着那许久未见的阳光，心却从未这般冷过。
他为这一天谋划了多年。
想过数十次失败的后果，也做好了成功以后的打算。
但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顾九思缓缓停下已经乱了的步伐，低头看着怀中像是沉沉睡着的人，轻声道：“锦言，等你睡醒了，我带你去滴翠亭放风筝。”
话音刚落，几滴热泪落在柳玉茹冰凉的脸颊上。
……
两日后。
本正凛冬，天牢内更为阴寒的气息更惹得人一阵战栗。
一身破旧囚衣的司慕郯被锁在十字桩上，几缕黑发垂在他脸前，干裂的嘴唇依旧勾着一丝狡黠的弧度。
他看着眼前凛如冰霜顾九思，笑道：“怎么，突然想起来我这个哥哥了？”
早已是阶下囚的司慕郯依旧带着几分从前的狂妄。
“哥哥？”司慕冷嗤一声，只觉他可笑，“你可曾有把我当弟弟？”
司慕郯不语，脸上笑意骤减，不甘渐渐占满他的双眸。
他是皇后所生的嫡子，而顾九思只是妃子所生的庶子。
他的地位比顾九思不知高出多少，可生性淡薄的顾九思却更受皇上喜爱。
顾九思过了舞象之年后，皇上对他的器重更是让朝中大臣认为顾九思必定会被立为太子。
司慕郯心中有怨，他明明才是嫡长子，他该得到的一切却都被顾九思抢走了。
他念及此，狠狠开口：“这一切本该就属于我！”
忽然，他司慕郯话锋一转：“若柳玉茹不自尽，你也不过是与我玉石俱焚的下场！”
顾九思掩与袖中的手猛然紧握，司慕郯这句话像是一把刀扎在他心中那道伤口上。
见他神色一紧，司慕郯心中快意更甚：“以一个女人的死换来的江山，你也不过如此。”
顾九思竭力控制自己要一剑杀了他的冲动。
他微红的眼睛瞪着司慕郯，戾气横生：“我会让你慢慢偿还的。”
说完，他转身便离去。
司慕郯狰狞着脸朝他背影大吼：“你有本事一剑杀了我！”
“嘭”的一生，天牢门被关上，阻隔了司慕郯的声音。
顾九思几番深吸才缓和了心中的怒火，司慕郯想一死为快，他岂会让他如愿。
此时，原应在王府守着柳玉茹的侍卫突然匆匆跑来跪到顾九思面前。
“主子，顾姑娘……遗体失踪了！”
第十二章 失踪
待顾九思赶到王府正厅，原本安详躺在水晶棺中的柳玉茹不知所踪。
“人呢？”
他顷刻间陷入了暴怒，他不过离开了不到一个时辰，好端端的人就这么消失了。
侍卫哆哆嗦嗦，跪倒一片：“主子，王府各个门并不见有外人出入。”
顾九思一拳砸在敞开一半的棺盖上：“找，若找不回，我就杀了你们陪葬！”
众侍卫闻言，脸色煞白，岂敢耽搁，立刻起身跑了出去。
此刻，正厅只剩下了顾九思，他紧蹙着眉，呼吸沉重的紧捏着棺沿。
棺中空荡荡的模样让他不住的心疼懊悔。
早知会有此事，他必不离柳玉茹半步。
而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会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柳玉茹带走，带走她又是为了什么……
可顾九思却也无心再想去多，若抓到带走柳玉茹之人，他必要把他千刀万剐！
被顾九思派去城门口寻找的亲信蒋翎此时跑了过来，微喘着气道：“主子，四大城门都没有可疑人出去，那贼人恐怕还在城内。”
顾九思未多言，直道：“去找，就算把整个京城翻过来也要给我找到她！”
一时间，京城大大小小的巷子都能看见侍卫穿梭的身影。
从晌午找到天黑，却依旧未有一丝消息。
几个侍卫累的直喘气。
“你说谁这么缺德，偷一个死人走，吃饱了撑的。”
“快点找吧，要是找不到，我们这些人可就完了。”
但柳玉茹的遗体如同石沉大海，没有踪影。
眼看登基大典在即，顾九思却迟迟不肯入宫，整整三天都在城内外奔走。
蒋翎壮起胆子拦住他：“主子，这儿交给属下处理吧，文武百官都在等您呢。”
已经三天了都没有半点消息，若柳玉茹一日未找到，顾九思一日不登基，又会因群龙无首而生事端。
顾九思下眼睑挂着乌青，略显苍白的脸有些憔悴，满眼血丝的模样很是摄人：“让开。”
柳玉茹遗体下落不明，他根本无法去想其他的事情。
可蒋翎却像是铁了心一般硬着头皮跪下来：“主子，务必以大局为重啊！”
为了夺回皇权，他们隐忍多年，要是此刻不稳住局势，这些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而其他侍卫也纷纷跪下，求顾九思三思而后行。
望着眼前众人，顾九思想起柳玉茹自尽前的话。
“锦言……”
他怔怔呢喃了几句，将近一刻，他才垂下眼帘，道：“入宫。”
蒋翎闻言，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知道顾九思不会停下找柳玉茹，只是目前不能因小失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