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织夏很小心，生怕被人发现，也很怕给那个少年造成一丝困扰。
后来她觉得，自己大抵是一见钟情了。
她于万千学子的面前走过，却独独看见了那个人。
终于眼见着少年要消失在教学楼，她鼓足了勇气拦住了他。
“同学，报道往哪里走啊？”
陈织夏抱着资料的手都有些发抖，手心都渗出了一点汗水。
她一开始就知道应该去哪里报道，只是为了和他搭话，胡诌出一个理由。
可那个少年只是从头到脚的看了她一眼，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
陈织夏紧咬着下唇，几乎下意识就攥住了他的衣角。
可那少年的脚步微顿。
她鼓足勇气才开口，却在这一刻看见了他眼底的冷意，吓得她颤声说：“哎，同学，我和你说话呢。”
那个少年似乎妥协了，他将耳机摘了下来，指了一个地方。
陈织夏看见了他眼底的冷意，忙松开了衣角，扬起一抹笑：“谢谢学长。”
……
祁降悠悠转醒的时候。
已经是深夜了。
他正躺在休息室里。
他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背，缓缓坐了起来。
他抬眸看上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祁降神色一怔。
他连忙赶去了陈织夏的病房。
病床上的人仍然沉沉睡着。
他眼里的光再次熄灭了，似乎每天醒来看一看陈织夏有没有醒来，成了自己每天的必修课。
隔壁床的大爷看了一眼祁降的神色，摇了摇头。
大爷背过身去，喃喃说：“你也在等她醒啊？”
祁降这才注意到隔壁床的两个人。
他愣住了，好半天才点点头。
大爷的眼神清明一片，他叹了一口气，劝道：“不要等了，没有希望的。”
祁降的神色霎时就冷了下来：“她会醒过来的。”
大爷看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在劝，只是说：“我等了这么久了，可一直等竟也等下来了。”
祁降的神色有了一丝触动，他问道：“是什么让你一直等下去的？”
大爷皱纹遍布的手紧急握着妇人的手，轻声开口：“我也不知道，是一抹信念支撑着我度过了这么久吧。”
“我相信她，会醒过来。我相信你也是。”
第二十一章 我想你
祁降不置可否。
老大爷说完以后，最终趴在病床上沉沉睡去。
他甚至都能听见大爷的呢喃：“翠儿，早点醒来吧，我怕我老了，也等不到你了……”
秋天微凉的风缓缓吹拂进来。
窗外的星光寥落，城市里的夜空不似乡下，那个夜幕深深映在了祁降的眼睛里。
他坐在床前，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压低了嗓音：“我们还有很多事没有做，等你醒来，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祁降轻柔的抚摸着她的手背，感受着掌心的凉意，喉间酸涩一片。
他垂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针孔，有些怔神，心口溢出一抹心疼。
他的心沉入了海底一样，眼里也蒙上一层雾气。
他缓缓起身，在陈织夏冰凉的额头落下一吻。
眼角无声无息的往下掉着眼泪。
祁降泪眼婆娑的伸手缓缓抚摸着陈织夏的眉眼，像是要将她的模样生生刻在他的心上一般。
眼泪啪嗒啪嗒滴在他的手背，凉了他的心。
祁降深深吸了吸鼻子，最终在陈织夏的病床前沉沉睡去。
很快他就陷入了梦魇。
梦中的陈织夏展露了一个笑颜，她的嘴角微弯。
银铃一般的笑声在他的耳畔回响。
他缓缓伸出了指骨修长的手，想要触碰她的衣角。
可他的手却只能从她的身体里穿过。
祁降心口一窒，轻声低喃道：“织夏，我很想你，你想我吗？”
可回答他的只有陈织夏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怔在了原地，让他更悲伤的，就是他已经在梦中此时醒来，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祁降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可眼前却依然是陈织夏的笑脸。
画面一转，他的眼前出现了自己的母亲那张刻薄的脸。
他的神色一怔，喉间酸涩，缓缓走了过去。
祁降几乎看见了母亲唇角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
而陈织夏一脸局促的站在他家门前。
他不断的摇摇头，可眼前雾气散去，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不知何时，祁降的眼角淌下了泪水，湿透了整个被褥。
他紧紧握住陈织夏的手，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织夏，当初你为什么离开我，什么也不告诉我……”
祁降抬眸看向病床上沉睡的她，再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心口莫名一痛。
如果不是她这次来进修学习，恐怕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竟然这么狠心……
狠下心来离开他，狠下心来一辈子不与他相见。
甚至狠下心来不愿意醒过来看他一眼…
翌日。
祁降醒来的时候，窗外阳光明媚，秋高气爽。
他回眸看去，病床上的陈织夏依然沉沉睡着，毫无醒来的迹象。
他抬眸看向头顶的药瓶几乎已经空了，正准备按下床头铃的时候，却看见了一双清澈的眼睛。
小花眼神清澈，却又带着一丝疑惑，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望着祁降，脆生生开口：“祁哥哥，陈姐姐怎么了？”
祁降有一瞬间的怔忪，他连忙蹲下来抱紧了小花瘦弱的身体：“你陈姐姐……”
他回身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陈织夏，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继续说：“出了一些事故。”
第二十二章 过往
小花脚步退后了几步，愣在了原地。
她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祁降看着小花受了刺激的模样，心口一疼，上前搂住了小花，哑着嗓音开口：“没事的，你陈姐姐会醒过来的。”
可他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没有了底气。
他的修长的指骨无力的滑落在地，小花却吸了吸鼻子，两行清泪滚落下来。
她伸出小小的手拭去祁降眼角的泪滴，脆生生的开口：“祁哥哥别难过了。”
祁降深吸了口气，摸了摸小花的头：“哥哥不难过了，那小花呢？还伤心吗？”
小花闻言垂下了眼睫，好久才吸了吸鼻子：“我难过啊，可是陈姐姐如今因为我躺在了这里，我想等她醒来。”
说完她缓缓迈开了步子，走到了病床前，仰望着宛如睡着了一般的陈织夏，小心翼翼的开口：“陈姐姐好像睡着了。”
祁降有一瞬间的怔神，他没有想到，小花比他想象中的更为坚强。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眶一红。
小花从山村里长大，潜移默化的比他们小时候更为成熟。
祁降缓缓收回了空下来的手，走到了病床前。
他温柔的为陈织夏掖好了被子，按响了床头铃。
很快护士进来给陈织夏了瓶药水。
他垂眸看着她纤细的手腕出神，以前的陈织夏，是怎么在山村长大的，也像小花一样坚强么？
不知不觉中，祁降开始心疼她的过去。
这样长大的她，又是怎么考上了医科大学的，又是如何过完了大学生活，这一切以前的自己从未了解过。
祁降沉默了良久，才沉声开口：“小花，祁哥哥送你回去吧。”
小花却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她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想陪一陪陈姐姐。”
祁降眼眶微酸，点点头。
小花趴在了陈织夏的病床边，看着一旁的检测仪器上面的数字，吸了吸鼻子：“祁哥哥，陈姐姐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啊？”
祁降在这一刻，什么话都梗在喉咙中，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陶朝松进来的时候，正巧听到小花刚刚的话，他楞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是陈织夏救下来的那个孩子。
他唇角轻勾，缓缓蹲了下来轻声说：“或许你多陪陪陈姐姐，她醒得快一点。”
他的话音刚落，却眼尾瞥见了祁降略显苍白的脸色。
小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陶朝松松了一口气，然后心中微叹。
他上前拍了拍祁降的肩膀，压低了声音：“织夏一定会醒过来的，我相信她。”
祁降却伸出手握住了师兄的手腕，哑着嗓子说：“师兄，织夏以前在学校里……”
陶朝松只一瞬便明白祁降想要说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织夏在学校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她从大山里而来，自然会受了很多排挤。”
祁降的脸色惨然一片，他呼出了一口气：“那，她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我？”
陶朝松叹息了一声：“织夏也挣扎过，她还去你家找过你三次，只是你的母亲……”
第二十三章 狠心
陶朝松别的话没有说，可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
祁降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他深吸了一口气：“她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些？”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说的话很难听，可陈织夏也不该什么也不不告诉他。
陶朝松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她要怎么说？是说她被你妈妈拒之门外羞辱，还是说她的梦想？”
祁降沉默了，一抹尴尬的气氛横亘在两人之间。
陶朝松拍了拍祁降的背部，然后压低了嗓音：“让小花和织夏说些话吧。”
后者闻言没有说话，只是跟在陶朝松的身后走出了病房。
祁降倚靠在走廊上的窗前，阳光洒在他的肩膀上，暖意从背后透了过来，可他的心却冷若寒冰一样。
陶朝松叹了一口气，看着病房里面小花小小的身影，然后视线落在祁降的身上，感叹道：“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祁降剑眉轻蹙，良久才开口：“这么多年，如果织夏不回来进修，是不是她真那么狠下心来不见我？”
陶朝松眉目一凝，垂下了眼睑，也不再开口了。
他无法评判陈织夏狠不狠心，毕竟这些都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祁降也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去，看着窗外一家人打闹的声音传了过来，欢声笑语。
心中的孤寂感油然而生，没有了陈织夏的五年，他很不习惯突如其来的孤独，可五年过去了，他竟还是没有习惯。
陶朝松也偏过头看去，窗外的那家人打球结束，欢声笑语渐渐散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窗前兀自摸出一根烟抽着的祁降，摇了摇头道：“她的事我也不了解，你啊，少抽点烟。”
祁降抖了抖手中的烟灰，苦涩的笑了笑：“师兄，知道了。”
陶朝松见劝不动他，只得摇头叹了口气。
他走进了病房，把小花一起带着离开了病房。
祁降在走廊上吹了一会的凉风，看着师兄缓缓离去的背影，苦涩的味道在心间蔓延。
窗外阳光明媚，他垂眸看着手中微亮的火星，喃声道：“织夏，什么时候你醒来，管一管我……”
暖光透过窗外的树影，剪出细碎的光影。
祁降掐灭了手中的烟，恍惚间要仿若回到了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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