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休息大厅前的大屏幕上,正播着一男一女的订婚宴,坐在我旁边的小姑娘看得羡慕不已,直夸两人郎才女貌。
我微微低头,下意识的将手放在微微鼓起的小腹上,一股讽刺直击心口,孩子的父亲在众人的祝福中搂着未婚妻巧笑倩兮,接受着众人的艳羡和祝福,而我此时等待的却是要流掉他的孩子。
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顾清州,我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大屏幕,新娘新郎的订婚画面已经换成了广告词。
按下接听键,我开口,“忙完了?”
男人答非所问,“在那?”
心跳乱了几分,医院二字,我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道,“在外面逛街。”
“晚上见一面。”他开口,声音浅淡,带着几分薄凉。
我还没有开口回答,电话就已经被挂断了,看样子只是通知我一声。
“苏洛,26周岁,孕期8周。”医生拿着检查报告单,看着我道,“胎儿已经有胎心,发育也正常,确定要人流?”
“确定!”进来的中年女人先我一步开口,“手术时间不是提前就安排好了?你们医生怎么有那么多废话?”
那医生愣了愣后,将目光看向我道,“苏小姐,人流手术虽然不是大手术,但是还是需要孩子的父亲来签字!”
“孩子的父亲今天订婚,我签不行吗?”中年女人开口,说话间已经从医生手中接过钢笔,歪歪扭扭的在手术同意书上写下她的名字——方慧。
随后催促着医生开始手术。
被方慧推进手术室,我心理堵得慌,回头看着她道,“方姨,这毕竟是清州的孩子,留不留下都应该问过他的意见。”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不知道他今天订婚?”方慧开口,眉头蹙着,“顾家的子孙能让你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女人生?”
她的话,字字诛心。
手术室。
“脱一条裤腿,坐上去!”主刀医生自我介绍之后看着我开口。
我看着手术台,迟疑了片刻后,开口道,“内/裤也要脱吗?”
她看了我一眼,点头,随后问了一句,“垫卫生棉了吗?”
我点头,手不自觉的拽紧了衣角,是紧张。
她嗯了一声,示意我上手术台,按照她的要求,我双腿张开,身子靠在背椅上,她和我说了些手术细节后,麻醉生效,我便犯困了。
强撑着最后的意识,我看着医生开口问道,“会疼吗?”
她温和一笑,“不疼,十五分钟就好。”
我抿唇,嗓子有些疼,不自觉的哽咽,“孩子疼吗?”
她愣了一下,张了张口,沉默了。
抵不过麻醉的力量,我渐渐睡了过去。
原本以为手术过程会很疼,但我想多了,像是睡了一觉,醒来,我已经在病床上了,唯一能证明孩子存在过的,便是小腹的疼痛。
顾清州打来电话,我没开口,那边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在那逛街,我来接你?”
“不用!”我开口,手不自觉抚上空荡荡的小腹。
电话那头的人不耐烦了,“定位发给我!”
“孩子打了,苏洛,你要是不想打第二次胎,以后离清州远点。”我还没开口,方慧的声音就不轻不重的传来了,她踩着高跟鞋进来,手里提着水果,看样子心情不错。
电话那头明显沉了声,气息粗重,“谁的孩子打了?”不等我回答,顾清州便温怒了,“苏洛,你到底在哪?”
他的声音过于摄入心魄,我一时慌张便开了口,“妇幼医院!”
音落,电话已被挂断,方慧走近我,目光落在我手机上,蹙眉:“谁打的电话?”
“顾清州!”
她的脸色忽然变得惊恐害怕。
“苏洛,你故意的,是吗?”她怒目瞪着我,气得脸色铁青。
看着她,我无力开口,“我故意什么?”
“你!”她想朝着我发火,但还是压住了怒意。
顾清州来得很快,看着他呼吸急促的跑进病房,我有些恍惚。
“儿子,你听我说,妈妈都是为了你好”方慧还没等顾清州站稳,便凑了上去开始讲道理了。
顾清州没看她,只是一双黑眸盯着我,声音有些低沉,“几个月?”
知道他是问孩子,我开口道,“8周!”
六月的天,病房里的温度却低得能冻死人。
我低头,低沉的气氛压得我有些呼吸不过来,方慧见形势不对,扯着顾清州的衣角,红着双眼,苦口婆心道,“儿子,我”。
顾清州没等她说完,而是看向我,声音低沉冷冽,“自愿的?”
我僵硬了身子,仰头看他,一旁的方慧有些紧张,眯着眼看着我,满是警告和威胁。
我抿唇,浅浅呼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点头,“是!”。
“嘭!”方慧提进来的水果,被顾清州扫落了一地。
他一双黑眸盯着我,一言不发,而我,只能强忍着疼痛,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儿子,你别激动,想要给咱们顾家生孩子的女人多得是,不缺她苏洛一个,你和陆小姐以后想要几个就生几个,咱们可不能因为这种女人气坏自己的身子啊!”方慧软着声音在他耳边安抚着。
无形中,我好像变成了一个亲手打掉孩子的残忍母亲。
“挺好!”顾清州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听不出半分情绪,似乎刚才的水果篮只是不小心打翻的。
我心口抽疼,忍不住抬眸看他,张口想要说点什么,但他似乎压根不想和我多说,修长的身躯淡漠转身出了病房。
短短几分钟,仿佛这充满药水味的病房,他从未来过一般。
瞧着顾清州离开,方慧的脸上彻底阴沉了下来,伸手掐住我的胳膊,尖锐的指甲刺进我的肉里,疼得我头皮发麻,“苏洛,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你可别忘了,你弟弟能不能活,还得我说了算。”
我疼得抽了口冷气,忍着疼点头,“方姨,疼!”
“哼!”她收回手,因为不解气,又顺势推了我一把,我没反应过来,后脑勺撞在墙上,疼得整个人都恍不过神。
忍着疼,我仰头看她,小心试探道,“方姨,我弟弟那边?”
她斜着一只眼看我,鄙夷道,“放心吧,不过就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孩子,我对他的命没兴趣,只要你不作妖,他的治疗我不会干涉!”
听到他的话,我不由松了口气,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哼,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方慧开口,不屑的扫了我一眼,“现在清州和陆小姐已经订婚了,你还打算死皮赖脸的缠着清州不放?”
知道她的意思,我低头,抽了口气,开口道,“方姨你放心,我会尽快离开的。”
“哼!”她冷哼,明显不屑,“最好是,诺,赏你的!”说话间,她丢了一张银行卡在被子上,警告道,“管好你的嘴巴!”
看着她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的出了病房。
我脸色有些泛白,看着被子上的银行卡,心里越发堵得难受。
有钱真是好啊,可以肆无忌惮的践踏别人的尊严。
两小时后。
腹部的疼痛减轻,我便可以出院了。
想想也是可笑,短短不过三小时的时间,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彻底从我生命里消失了。
站在医院门口,刺目的阳光让我有些睁不开眼。
“麻烦让一下!”一道声音响起,我被猛的推了一把,没有注意脚下的台阶,脚下踩空,整个人失重直接滚到了楼梯下。
一股锥心的疼痛遍布全身,脑袋撞在石阶上,我还没有缓过来,便听见耳边传来女人的咒骂声,“你瞎啊?没看见有人要过路吗?站在路边等着被撞死吗?”
强忍着疼,我从地上爬起来,但因为摔到手肘,刚杵着手撑起身子,猛地便牵动了受伤的胳膊,一时疼得我抽了口冷气。
“清州,你快去看看她,有没有事?”女子温婉的声音传来。
听到熟悉的名字,我本能的抬眸看去,见台阶上顾清州正半抱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女子一袭白裙,秀发做了造型,妆容也是特意精化过,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看着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女子,想来应该是刚才咒骂我的人。
顾清州听到女人的声音,只是一双黑眸冷漠的看着我,并没有走向我,淡淡开口道,“不用管,走吧!”
随后,他便扶着女子就要朝着门诊楼走去。
“还是去看看吧,我看她摔得有些严重。”女子开口,一双美目看着顾清州,水雾迷漫,美好得像初开的白莲一般。
“看她做什么?是她自己要挡路的,陆小姐你就是太善良了。”站在她身边的女子开口,嘴脸有些恶劣。
听这称呼,我心里大概猜出来顾清州怀里的人怕就是他的未婚妻陆可儿了。
我早已忘记了身上的疼,一双眸子仰望着站在台阶上的这对壁人。
是啊,他们很般配,女子巧笑倩兮,温婉美丽,男子矜贵优雅,俊朗无双,果真是顶配。
看着顾清州冷漠的目光,我自然是没有期待他会靠近我,扶我一把,强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我一刻钟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
“小姐,你没事吧?”陆可儿的声音传来,温柔亲切。
我僵硬了身子,扯出抹笑,微微摇头,“没事!”
她看了看我,对着身边的女子说了什么,之后那女子走向我,在我手心里塞了一沓人民币后,道,“拿着,这些都是陆小姐给你的,今天算你运气好,碰到陆小姐,不然就你这拙劣的演技,我看着都蹩脚,碰瓷还不够格!”
我拧眉,没有接她递来的钱,只是后退一步,目光淡漠的看着她道,“钱就不用了,你既然撞了人,道歉总是要的!”
听此,她不悦,“我说你是不是给脸不要脸。”
看着面前的女人嚷嚷,陆可儿半靠在顾清州怀里,声音依旧是柔柔道,“季晴,好好和她说。”
那女人哼了一声,看着我不屑道,“陆小姐你是太善良了,不知道这种碰瓷的人有多可恶。”
“好了,把钱给她,我胃疼得难受。”陆可儿开口,说话间朝着顾清州的怀里又靠了靠。
顾清州低眸看她,眉宇间多了几分柔软,道,“疼得很厉害?”
陆可儿摇头,仰头看着他软着声音道,“有你在就不是很疼了。”她的目光看向我,开口道,“小姐,季晴不是故意推你的,我替她向你道歉,我现在身体有些不太舒服,你要多少钱,可以直接和我说,不要为难我们了,好不好?”
我终于知道,什么叫用最温柔的语调说出最恶心的话了,原本以为这陆可儿是个温柔可人的主,没想到原来喜欢玩白莲花这一套。
看向顾清州,他依旧是冷漠的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我有些想笑,我跟了他两年,两年的岁月都没能拨动这个男人除情/欲之外的情绪。
相关Tags: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