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就见她拉过季照远的手，贴在脸侧：“照远哥哥，你快点好起来，烟儿很担心你……”
而季照远任由她拉着手，全然没有放开的意思。
见状，沐柚柠不由得脚步一顿。
此情此景下，她再过去也是多余。
沐柚柠垂下眸，不愿再看，提起裙裾转身离去了。
刚刚走出东宫，来时的晴空万里忽然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一声惊雷过后，骤雨倾盆而下。
像极了前世沐柚柠跪求季照远那日。
沐柚柠单薄的衣衫瞬间被打湿。
她恍若不知，失魂落魄地往前走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回到季府时，天已经暗透了。
沐柚柠靠在窗前的小桌旁，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
前世，无论她怎么做都是错，最后的结果都是惹怒季深。
他和楚含烟两情相悦，自己就像插在他们中间的笑话。
哪怕不愿，但她必须承认，放手——是保全沐家人唯一的出路……
这一坐，就是整整一夜。
翌日清晨。
沐柚柠吐出口气，拿出纸笔，写下了和离书。
刚写好，就听下人来报季照远已经醒了，召她入宫。
“好，我马上进宫。”
沐柚柠的声音平静，贴着和离书的胸口却好似在隐隐发烫，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和季照远走到了终局。
马车“哒哒哒”地一路朝皇宫而去。
沐柚柠慢慢迈入东宫寝殿，就见季照远正靠在床头，手里还端着一碗药。
她走近欠身：“太子殿下安好。”
季照远听着这句尊称，端着药碗的手一僵。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沐柚柠缓缓跪下，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举过头顶——
“臣女沐柚柠，自知配不上太子殿下，今日自请和离，还望准许！”
第五章
季照远看着呈到眼前的和离书，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偌大的东宫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沐柚柠举着和离书的手纹丝不动，心中却掠过一丝疑惑。
以季照远对楚含烟的感情深厚，不是应该立马答应下来的吗？
难道是自己看起来不够诚心？
沐柚柠又稍稍提高了点声音：“殿下，臣女是为了您好——”
话未说完，却听“咚”的一声，季照远重重把药碗放回了矮桌上。
“此事以后再议。”
沐柚柠抬眼看去，见季照远脸上如同覆着一层寒霜，一时间有点讶异。
但季照远已经闭上眼睛，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
沐柚柠只好告退。
……
马车慢慢驶出宫门，沐柚柠撑住额角，靠在车壁上，说不出的心烦意乱。
如今，她是真的猜不透季照远在想什么了……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在季府门前停下。
沐柚柠拉开车帘，心不在焉地走下马车。
脚刚触地，便踩到一块滑石。
“啊——”沐柚柠惊呼出声，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一侧倒去。
这时，一道身影从旁掠出，扶住了她堪堪摔倒的身体。
耳畔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柚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粗心大意？”
闻声抬头，沐柚柠看着眼前一身戎装的谢景辞，止不住惊喜。
“景辞？你何时回来的？”
谢景辞自幼同她一起长大，三年前去了边疆，如果她没记错，这次回京论功行赏，他会被封为大将军！
“刚回不久。”
谢景辞扶着沐柚柠站稳，见她墨发上的珠花滑出来了一点，便伸手替她簪正。
沐柚柠自小把他当哥哥，也没觉得这个动作有何不妥。
她微微一笑，正打算道谢，身后却传来一句：“沐姐姐，你和谢二公子不愧是青梅竹马，感情当真是好。”
沐柚柠回头，就见到并肩而立的季照远和楚含烟。
此刻，季照远眼底是无尽的严寒。
印象中，沐柚柠从未这么对自己笑过。
楚含烟斜觑了一眼季照远铁青的脸色，唇角勾起了一抹冷意。
“谢将军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该不是刚回京便来找沐姐姐了吧？只是沐姐姐到底是有夫之妇，你们还是避避嫌。”
沐柚柠眉头一蹙，刚要反驳，就见季照远忽然上前，不由分说拉着她回府，还径直把她拉入卧房。
此刻，沐柚柠也终于回过神来，不满挣扎：“你弄痛我了，放手！”
季照远凝着她眼中的不耐，怒火忽然高涨！
他不但不放人，还一把将她压倒在塌，掐着她的下巴，迫她只能看着他，带着难以掩饰的愠怒质问——
“你急着与我和离，究竟是为了我好，还是想和谢景辞双宿双飞？”
第六章
沐柚柠只觉得季照远捏在自己下巴上的手有如铁铸一般。
她奋力挣扎起来：“你放开我！”
季照远见她一个劲地躲开自己的手，心口一股躁郁倏地燃了起来。
他抓起沐柚柠的双手禁锢在头顶，右手猛地扯开她的衣襟，不管不顾地吻上了她细白的脖子。
沐柚柠僵了一瞬，随即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却怎么也挣不开。
热泪汹涌而出，沐柚柠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季照远，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人？”
一滴热泪从眼睫上滚下，落在季照远的指尖上。
季照远一怔，随即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不由得收回了手。
他垂眸看了眼哀泣的沐柚柠，又飞速移开了视线。
“抱歉。”季照远站起身，脸上闪过一丝克制。
见沐柚柠双臂紧抱、一副生怕他再靠近的样子，季照远只觉胸口堵得不行。
“谢景辞就那么好？”
闻言，沐柚柠舌尖瞬间化开一抹苦涩。
明明是季照远心有所属，她放手成全，却反被他连声质问，甚至被怀疑和其他男人有染！
她垂睫掩下眼底思绪，不着痕迹地往后缩了缩：“我们之间的事，跟景辞无关。只是你我不合适……”
季照远听着她还在给谢景辞开脱，广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凸起。
“既如此，再过一段时间，我会如你所愿。”
说完，他不再看沐柚柠一眼，抿唇离去了。
沐柚柠揽起凌乱的衣衫，轻轻抹去眼角的泪痕。
两世的纠缠，已经让她筋疲力竭了。
如今季照远同意和离，骤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自那日起，一连几日，沐柚柠都没见到季照远和楚含烟。
转眼中秋将至，按例是要回沐府与家人团圆赏月的，沐柚柠便带着碧桃去街上采买一些礼物。
刚走到丝绸坊，便迎面撞上了谢景辞。
“柚柠。”谢景辞笑容和煦，从怀中掏出一包松子糖递过来，“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多谢你还记得。”
沐柚柠心头涌起一股暖意，刚接过来，眼角就瞥见不远处的月老祠门口，季照远与楚含烟并肩站在那里。
此刻，季照远摩挲着手中一枚姻缘结，身侧的楚含烟眉眼弯弯。
沐柚柠唇角的笑意倏地凝住，心头微痛。
她也曾邀季照远同去月老祠，却被他以太过儿女情长为借口推辞了。
原来只是不想与她一起来罢了……
沐柚柠一下子没了闲逛的心思，辞别了谢景辞，便回了季府。
深夜。
沐柚柠辗转反侧，眼前一时是季照远压在她身上的样子，一时又是他站在月老祠的样子。
天穹上挂着一轮圆月，庭院里的丹桂隐隐飘来香味。
沐柚柠索性批衣下床，坐到了院中的石凳上。
刚落座，就见季照远与楚含烟一齐从书房中走了出来，楚含烟手里还捧着一个锦盒。
一见到她，楚含烟便款款走了过来，柔声道。
“沐姐姐，明日是中秋佳节，照远哥哥要陪我去上香，没空陪你回沐府了。”
说着，楚含烟把锦盒推到她面前。
“这是我和照远哥哥特地为你挑的贺礼，也算是照远哥哥对沐府的恩赐。”
沐柚柠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地看向季照远。
月色下，季照远一脸冷漠，显然是默许了楚含烟的话。
在他心里，楚含烟这种正妻的语气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再留在这里，也不过是徒增难堪罢了。
沐柚柠克制住喉间的哽塞，淡淡道：“不必，贺礼我已经准备好了。”
说完她不再看二人，起身快步回到了卧房中。
季照远看着沐柚柠离去的背影，眼底迅速滑过一抹晦涩。
翌日，沐府。
沐柚柠刚下马车，却见整个沐府被一队禁卫军围得水泄不通，围观的百姓纷纷对着沐府的大门指指点点——
“听说了吗？首辅大人通敌卖国，全家都被圈禁起来、等候发落呢！”
第七章
沐柚柠怔了一瞬。
随即，仿佛周身的空气全被抽干，让她喘息都困难起来。
命运兜兜转转，即使她接回楚含烟，又写下和离书，却还是无法让沐家摆脱死劫。
“父亲，母亲……”沐柚柠呢喃，不由自主地走向沐府的大门。
还未靠近，便已被拦住。
禁军统领季林拔出佩剑抵在了沐柚柠脖间，沉声道。
“沐府已经戒严，太子妃请回吧。”
横在脖颈间的剑刃冰冷，冻得沐柚柠全身都泛起了凉意。
她正欲开口，耳畔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低吼。
“放肆！”
沐柚柠错愕地回头看去，见季照远身着太子冠服，正向这边走来。
季林连忙收起佩剑，跪下行礼道。
“殿下恕罪，下官不是故意对太子妃不敬，只是上面有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沐柚柠一双手下意识地揪紧，随着季照远步步走近，指尖隐隐有些发白。
而季照远却仿若没看到她一样从她身边经过，抬手虚扶了季林一把，语气和善道。
“起来吧，你秉公办理，何罪之有？”
沐柚柠的心猛地一沉。
她侧眸看了一眼被围得铁桶般的沐府，眼睫颤了颤，将眼底汹涌的痛色掩去，咬着唇道。
“太子殿下，我父亲他……”
刚说了几个字，就见季照远长眉拧紧，冷冷瞥了她一眼，将她余下的话全部堵回了喉咙里。
沐柚柠只觉脑海里“轰”的一声，仅存的几分侥幸被彻底粉碎！
季照远双眸微微眯起，定定地看着沐柚柠，又加重了语气道。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来人，带走。”
说罢，他便冷漠地收回了视线，径直越过她走进了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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