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霁垂眼看向自己的手，谢婵不喜欢旁人用那种强势的姿态面对她，哪怕自己这个皇帝也不行。
以往他捏住谢婵的下巴，她眼底都是要有恼怒的，可刚才她却十分安静，连挣扎都没有，甚至最后开口让他松手的时候，语气还说得上恭谨。
殷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忽而又想到了一个更紧要的问题，谢婵为什么让他碰了？
就在昨天她还是连靠近都不愿意的，现在却能被他捏着下巴面不改色……
哪里不对劲，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可他找不到缘由，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让谢婵态度如此大变……难道是体会到他原本的用意了？
这想法他自己都觉得离谱，闹成昨天那样子，就算谢婵再聪明都不可能察觉的到。
那还能是为什么？
他不自觉看向谢婵，眼见她半蹲在地上拿了鞋袜来要伺候自己穿，他下意识把人拽了起来。
“这个不用你做。”
话音落下，他紧紧盯着谢婵被自己抓住的手，没有颤，没有躲，只是默默攥紧了。
她果然是让自己碰了。
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可殷霁心里却古怪得十分忐忑，他指尖下滑，慢慢将谢婵的手包在了手心里：“今天没什么事，你忙完就回偏殿歇着吧。”
“是。”
谢婵垂首应了一声，省心的不可思议。
殷霁却沉默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从谢婵身上看见了一丝温顺。
可这怎么可能？
谢婵若是一百斤，得有九十斤是反骨，她温顺？
错觉，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殷霁摇摇头，却仍旧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谢婵，他想说点什么，毫无缘由的就是想和谢婵说说话。
“皇上，该出门了。”
蔡添喜忽然开口，把殷霁的兴致硬生生打断了。
他脸色一黑，扭头瞪了蔡添喜一眼，可早朝不能耽误，眼下春夏交替，各地多发侵占土地之事，已经造成了不小的乱子，他打算以此为契机，好生钻研，将土地租佃的规制改一改。
他又摸了两把谢婵的手：“朕去上朝了。”
谢婵屈膝行礼：“恭送皇上。”
明明话是对他说的，却没抬头看他一眼，殷霁心头又沉了一下，直到他坐上去崇政殿的銮驾，阴影还飘在他心头。
谢婵啊谢婵，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叹了口气，疲惫地靠在銮驾上揉了揉眉心，蔡添喜面露担忧：“皇上的脸色看着不大好，可要传太医来请个平安脉？”
殷霁摇摇头，大约是心里实在困惑，他半是自言自语半是询问地开了口：“谢婵今天，是不是有些奇怪？”
蔡添喜还不知道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不敢乱说话，只好含糊：“这女人生气不都会变得很奇怪吗？兴许过两天就好了。”
殷霁皱眉，是这样的吗？
第108章 她懂事了很多
因为不知道谢婵到底会做出什么来，殷霁心脏一直提着，在御书房呆了半天也没能静下心来，索性带着政务回了乾元宫。
一进门他下意识地就找谢婵，可看了一圈却连个影子都没能瞧见。
他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瞬间变了：“谢婵人呢？不是让你派人好好看着她吗？怎么不在？”
谢婵不在乾元宫是常有的事儿，蔡添喜不知道殷霁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却不敢辩解，先低头认了错：“是奴才不够仔细，这就让人去问问。”
他转身就要去找先前指给谢婵的两个宫女，可喊了半天却没人应声，许是受殷霁影响，他心脏也跟着跳了一下，又有谢婵失踪的前车之鉴，他没敢耽搁，立刻准备将宫人遣出去寻人。
可他这边正吩咐着，外头谢婵就和人说着话回来了，瞧见满院子的宫人她满脸意外：“这是要做什么？”
蔡添喜松了口气，也没说殷霁刚才的小题大做，随手一挥就将人遣散了：“教训几句话而已，姑娘……”
“你去哪了？”
殷霁大步走了过来，眼底带着质问和怀疑，谢婵这种时候离开，他难免会往别的地方想，想她会不会去找祁砚。
然而面对他的发作，谢婵没有和以往似的针锋相对，反而语气低缓平和：“太后想在寿宴上用那套翡翠镶金刻百鸟四出碗，尚服局没找到，奴婢去帮忙了。”
殷霁带着酸味的怒火一顿，一时间颇有些尴尬，原来不是跑出去找人了，而是去帮忙了。
这倒衬得他刚才的举动像是在无理取闹。
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气氛便有些古怪。
关键时候还是得看蔡添喜，他义正严词地骂了一句：“尚服局真是越来越不顶用了，什么东西都得谢婵姑娘去找，要他们做什么？这可是皇上身边的人，岂能做这些粗活？”
他装模作样地看着殷霁：“皇上，奴才看尚宫六局是要好好整顿一番了。”
殷霁侧头咳了一声，顺着蔡添喜给的台阶下了：“说的也是，不过眼下不急，等太后寿诞过了，你……”
他看向谢婵，“你再着手整顿，肃一肃宫里的风气。”
只是庄妃现在掌管宫务，知道这个消息难免会当成谢婵是想要示威夺权，会对她做些什么。
谢婵大概也会因为担心这个而拒绝，可没关系，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咳了一声，正要说一句他会警告庄妃不给她添乱的，可话刚到嘴边——
“是，奴婢遵旨。”
殷霁一噎，嘴边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谢婵这就答应了？
虽然交给她的差事，不管多难她都鲜少拒绝，可这次多少是有些不一样的，谢婵虽然从不怕事，可也不会上赶着惹事，这次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殷霁心脏莫名地沉了一下，先前才被压下去的疑虑又冒了出来——谢婵好像真的有些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呢？
他想的脑袋隐隐发疼，却死活找不到头绪。
“皇上的脸色不大好看，是不是传太医来看看？”
谢婵忽然开口，殷霁自混乱的思绪里回神，垂眼朝她看了过去，她仍旧是很平淡的表情，平淡得看不出想法来。
心里的沉闷感又浓郁了一些，可他还是摇了摇头，自己的脸色为什么难看他再清楚不过，不必这么折腾。
“太医来也不过是开养神的药，倒不如你给朕按按，说不定还要舒服一些。”
谢婵低头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进了正殿。
她手上带着皂荚的味道，和以往淡淡的沉香混着香膏的味道完全不一样，殷霁闻见的那一刻颇有些陌生，他将那只手拉过来确认似的靠近鼻尖又嗅了一下。
果然不是以前闻到的味道。
“今天怎么没涂香膏？”
一只手被抓住，另一只手便有些拿捏不好频率，谢婵索性停了下来：“宫人没有香膏的规制，以前是奴婢逾制了。”
殷霁忍不住皱眉，爱美是人之天性，虽然为了避免宫女将心思放在别的地方，耽误了自己的差事，宫规是不许她们过度装扮的，穿什么服色，戴什么首饰，涂什么胭脂都有规定，可私下里她们多戴一支珠花，多涂一些香膏，是没有人会追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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