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舒晚唇线微颤,良久才吸了口气,压下胸口的无力感。
她铁了心,也向政委打了报告申请了强制离婚,就算陆曜景不签字,等审批下来,不离也不行。
缓和好情绪,纪舒晚收拾了几件衣服便去医院照顾纪家豪。
……
之后,一连好几天,她和陆曜景也没再见面。
她一边等着审批通过,一边联系首都医院,准备带弟弟去治疗。
这天下午,纪舒晚正准备再找院长问调职的事,却在门口听见院长在跟李越通电话——
“放心吧李越医生,边境援助是我们人民子弟兵的责任,我已经向组织打了报告,尽快抽调一批医生去边境帮你!”
纪舒晚停下脚。
原来李医生去边境了!
她眼神亮了亮,这可是送上门的机会!
如果自己去边境找到李医生,亲自请到他治疗弟弟,那弟弟以后就不用再受脚疼折磨了。
激动之下,纪舒晚连门也忘了敲,就冲进了门:“院长,我愿意去边境援助!”
院长愣愣挂断电话,反应过来后,脸色凝重起来:“舒晚,换做是别的医生来说这事,我肯定是一百个支持和欣慰,但是我不太建议你去。”
他起身走到纪舒晚面前,眼中担忧:“你是我带过的最优秀的学生,我相信你的能力,但你走了,家豪怎么办?”
纪舒晚坚持:“老师,我知道您担心我,其实我也有私心,我想去找李医生,让他治好家豪的腿。”
“我打听过了,他上次义诊治的那些断腿神经痛的病人,都已经完全不痛了!”
说到这儿,纪舒晚眼中升起抹希冀:“等我回来,我就可以亲眼看着家豪康复,好好照顾他。”
院长沉默了半晌,才叹息一声:“好,那你就去吧,反正时间也不长,家豪我会帮你照顾好的。”
“谢谢院长!”
在边境援助队的报名册上签了名后,纪舒晚深吸了口气,眼神坚定如磐石。
等她带着李医生回来,她跟陆曜景也离婚了,等弟弟治疗康复后,她就给他装假肢,再也不用拄拐了。
想到这些,她终于再感受到一丝重生的喜悦。
晚上六点。
纪舒晚回家收拾要去边境的证件,却看见门半开着。
她诧异,陆曜景这个点不是还没下训?
揣着满腹疑惑,她缓缓推开门:“陆曜景?”
话说到一半,瞬间僵住——
只见衣衫不整、满面潮红的姜雪柔走了过来!第8章
纪舒晚只觉耳畔里有道响雷炸开,震得脑子一片空白。
却见姜雪柔暧昧冲她一笑,还矫揉造作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曜景已经睡着了,你别吵醒他。”
说完,她明目张胆跨出门离开。
纪舒晚眸光骤暗,深吸了口气,关门进屋。
推开房门,就看见陆曜景躺在凌乱的床上。
他醉红着脸,敞开的衬衣露出结实的胸腹肌,空气里混杂着酒味和陌生的茉莉花香,让她隐隐作呕。
忽然,陆曜景睁开眼,敏锐捕捉到她的目光。
看着男人揉着太阳穴坐起身,纪舒晚捏紧了拳:“既然你已经迫不及待跟姜雪柔在一起,为什么不同意离婚,还把人带到这来?”
活了两辈子,她也没做过对不起陆曜景的事吧?
这样不明不白拖着她,有意思吗?
陆曜景醉红的双眼骤然阴沉,他抬眼凝着纪舒晚:“离不了婚,你就想给我扣帽子?”
纪舒晚这次也特别没有耐心,直接顶回去:“你自己去外头家属那听听,多少人说你跟姜雪柔才像两口子,还用的着我给你扣帽子?”
话落,房间的气压瞬间低了二十度。1
纪舒晚憋着气,扭头从柜子里拿出证件,背囊。
刚拉上拉链要走,却转头撞到男人硬挺的胸膛。
陆曜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后,铁烙般的手便攒住她的手腕,眸中火光闪动:“你要去哪?”
“我不签字离婚,你竟敢私自跑到政委那打强制离婚的报告?你到底在闹什么!”
陆曜景鹰爪般的眼神笼罩着纪舒晚,看上去,好像真的是她错了。
纪舒晚心头更觉得失望。
“我之前已经说的很清楚,我没有闹。”
她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直接抽出手:“我要去边境支援,立刻动身,你也是军人,应该明白任务的紧迫性。”
陆曜景醉意霎时大退,木然松开了手。
纪舒晚也不再多说,拿起背囊就走。
看着那头也不回的背影,陆曜景突然觉得自己看不懂她了。
在他的记忆里,纪舒晚一直是那个内敛温和的小丫头,按部就班的生活,顺从温柔,从没有这样锋芒毕露的时候。
他眉头越拧越紧,心里也没由来的烦乱。
……
纪舒晚回到医院时,天已经黑了。
她蹑手蹑脚走进病房,望着熟睡的纪家豪,她轻轻抚摸他的脸,呢喃着:“等阿姐带李医生回来治好了你的腿,我就再也不离开你,陪着你平平安安长大……”
细细替纪家豪撵了被角,她才收回不舍的目光,转身离开去医院门口。
“纪医生,就差你了,赶紧上车吧!”
军卡上的同事朝她摆摆手,催促道。
纪舒晚应了声,背着医疗箱小跑过去,抓住把手吃力攀上高到她肩膀的车厢。
但连日的疲惫加上昨天一夜未眠,潮水般涌来晕眩感让她眼前一黑,身形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往后倒下!
同事惊叫:“危险!”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高大身影风似的出现,稳稳接住了跌落的纪舒晚。
她稍稍缓过神,愕然抬头,撞上陆曜景深不见底的墨眸!第9章
纪舒晚回神站好后,目光依旧惊讶。
她没想到陆曜景会来。
在月光和灯光的照耀下,他冷毅的脸庞柔和了些许。
被轻轻放下后,她才后知后觉道谢:“谢谢……”
话还没落音,便被他训斥打断:“你这种状态,能去边境救人?”
陆曜景眉眼间醉意已褪,又恢复从前那种高高在上的冷酷。
纪舒晚冷下脸,一把推开他:“陆团长放心,我没你想象的不堪!”
“除了上次的误会,我的职业生涯没有任何问题,我跟你一样,有自己的职业道德和使命!”
陆曜景蹙起眉,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时,喇叭声响起。
车上的同事含笑打趣道:“你们夫妻俩别腻歪了,我们只是去十来天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等回来有的是时间。”
纪舒晚垂眸,没有说话。
回来后,他们就不再是夫妻了……
她抓紧医疗箱的带子,正要上车,陆曜景突然说:“等你回来,我们好好谈谈。”
纪舒晚脚步一顿,最后回头看过去。
男人双目曜黑,闪着她看不懂的情绪。3
但或许,她从来没有看懂过陆曜景。
“好。”
话落后,她抬脚上车,没有再回头。
……
半个月后,边境。
帐篷里,刚给伤员做完一场手术的纪舒晚疲惫地坐在椅子上。
望着桌上各种药剂,她揉着眉心自嘲一笑。
自己真是倒霉!
没想到太平了二十年的边境突然爆发冲突,医疗队全被困在了营地里。
纪舒晚从口袋拿出纪家豪唯一的照片,照片上是她抱着他,沉重的心更添了分急切。
当初走的时候没跟弟弟打招呼,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他肯定担心死了……
“纪医生。”
李越医生走了进晚.晚.吖来,目光落在纪舒晚手中的照片上:“这就是你弟弟?”
纪舒晚点点头,眼底划过抹心疼:“他才十二岁,却懂事又体贴,我真舍不得他被病痛折磨一辈子……”
李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笑:“放心吧,只要我活着回去,一定会治好你弟弟。”
话刚落音,一声枪响骤然刺破整个营地的安宁,紧接着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
两人神经一紧,立刻冲了出去。
硝烟弥漫,四面八方都是枪声和反动分子挑衅的叫喊。
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连长立刻下令撤退所有伤员。
“快,转移伤员!”
纪舒晚沉声大喊。
她也曾害怕自己死在这儿,丢下纪家豪一个人,可职责和本能已经不允许她多想……
撤退的车一辆辆离开,纪舒晚和李医生将最后一个伤员抬上最后一辆车,可车上也仅剩一个位置。
纪舒晚大脑还没反应,双手已经将李医生推上车。
李医生惊愕:“纪医生……”
“李医生,拜托您,一定要治好我弟弟!”
纪舒晚泛红的双眼汇聚了两辈子的期盼,连同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嘭’的一声,她关上车门,嘶声大喊:“快走!”
眼看着车子驶离,纪舒晚毅然转身要去帮前线的战士们,可下一秒,一颗流弹穿透她的心脏!第10章
鲜红的血从纪舒晚胸膛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白大褂!
瘦弱的身躯无力倒下,慢慢涣散的双眼怔望着灰暗的天空。
‘轰!’
一声雷鸣,豆大的雨滴砸落,冲刷着纪舒晚失温的躯体。
意外的并不疼,只是耳畔的枪炮声都消失了,眼前一切好像蒙上了一层雾。
不知怎么的,她想起陆曜景,他说过要等她回去好好谈谈。
活了两辈子,他难得让步。
可惜,她回不去了……
视线越来越安,呼吸渐渐消弭。
最后一秒,纪舒晚恍惚看见了弟弟——
少年穿着义肢,扔掉了拐杖,笑着冲她跑来:“阿姐!”
泪水滑落,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那抹身影伸出手。
“家豪……对不起……”
阿姐……还是不能陪你长大了……
‘啪’的一声轻响,纤细的手砸在血泊中,再也没有抬起来。
……
三天后,淮东军区。
军绿吉普停在机关大楼前,刚完成任务的陆曜景连衣服都没来及换,直奔司令办公室。
前几天传来消息,安定了二十年的边境突然爆发战争,而纪舒晚走了快二十天,却一直都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