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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煜回了正殿却没能再睡着，他清楚的知道今天过后，陆羲就绝对不可能再变回之前的陆羲，可本该高兴的事，他心里却没有多少喜悦。
可能是还没达到自己想要的程度吧。
他靠在软塌上发呆，目光不知不觉就落在了手上，刚才偏殿虽然光线暗淡，可他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陆羲的手脚都肿了一圈，被关起来两个月，她就生了冻疮。
还真是娇气，有那么冷吗？
他嘁了一声，翻身上床闭眼睡了过去。
蔡添喜熄了灯，悄声往外走，冷不丁想起来正殿那边没点熏香，匆忙折返，可远远就瞧见贺煜站在廊下，身上连大氅都没披。
他唬了一跳：“哎呦，皇上您怎么这副样子站在外头？这天寒地冻地，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办？”
他慌忙取了衣裳来给贺煜披上，冷不丁碰到贺煜的手，被冰的一哆嗦：“这么凉……太医，快去请太医。”
贺煜皱眉：“别大惊小怪，朕不过是睡不着出来走走，何至于要动用太医？”
蔡添喜十分愁苦：“圣体尊贵，哪容得了闪失？您就是为了天下人也得保重啊。”
贺煜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一抬下巴：“啰嗦……罢了，听你的吧。”
蔡添喜忙不迭让人去传太医，可不等听见脉象如何就被贺煜打发了出去。
他一宿没睡安稳，第二天伺候贺煜起身时见他并没有着凉的症状这才松了口气，正要上手接了宫女的活计伺候贺煜，却陡然想起来陆羲，昨天那一遭她应该是被解禁了，怎么今天没来伺候呢？
他左右看了一眼，没瞧见任何一个影子像陆羲，不由抬头看了眼贺煜，对方似是根本没察觉到该来的人没来，脸上毫无表情。
蔡添喜也不敢多言，跟着贺煜去上了朝。
因着前阵子贺煜拿后位做过饵，眼下世家便紧咬着不放，礼部几乎每日里都要上折子请求立后。
贺煜拿明年的春闱之事暂时搪塞了过去，萧家又参了荀家几桩罪责，说荀家卖官鬻爵，徇私舞弊，两家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明明是文臣，却几乎要大打出手。
贺煜冷眼看了会儿热闹，并没有做和事佬，反而命大理寺去严查，一副偏颇萧家的样子，萧家似是也这般觉得，这才消停下来。
可荀家却追着到了御书房，痛陈萧家嚣张跋扈，私占田产等等，一副要和萧家死磕到底的架势，贺煜周旋几句，最后无可奈何似的，也让刑部去查了萧家。
等将两家的人都打发走，他才抬手揉了揉眉心，后宫的事果然会牵扯前朝。
他甩甩头，不愿意再想，蔡添喜小声提醒他：“您今日说要去昭阳殿用早膳。”
贺煜顿了顿，抬眼看向御书房门外，那里无声无息地立着一道影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走吧。”
他起身出门，门外的人识趣地跟了上来。
蔡添喜却十分惊讶，眼见贺煜不注意，偷偷凑过去说话：“陆羲姑娘怎么来了御书房？咱们这可是要去昭阳殿的。”
他知道陆羲和昭阳殿不对付，提醒她有事赶紧说，说完了赶紧走。
陆羲感激地低了下头，随即露出一个克制过的苦笑来：“皇上命我去和悦妃认错。”
蔡添喜一愣，大约也是没想到贺煜所谓的认错，是要到这个地步的。
他唏嘘了一声，有些怜悯陆羲，也不知道是这件事对她来说太难还是在偏殿被关得太久，陆羲的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整个人都削瘦了许多，看着颇有些病弱。
可他不敢再说旁地，怕被贺煜忌惮，只能叹了口气走远了。
陆羲也没再开口，安静地跟着去了昭阳殿，萧宝宝早就得了消息，此时已经等在了昭阳殿门口。
她生得娇俏又围着兔毛围脖，越发衬得她面如春花，瞧见贺煜的时候眼睛瞬间亮了，欢快地跑了过来：“煜哥哥！”
她抬手要去抱贺煜的胳膊，冷不丁看见陆羲脸色瞬间变了：“你这个小贱人还敢来？！你看我不打死……”
贺煜抓住她的手：“太后还用得着她，不许胡闹。”
萧宝宝不甘心的甩开了贺煜的手，气呼呼地回了昭阳殿。
贺煜纵容地摇了摇头，丝毫都没有发火的意思，可侧头看向陆羲的时候，脸色便沉了下去：“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陆羲紧紧攥住了袖子：“是。”
贺煜又看了她一眼才抬脚进了昭阳殿。
宫女送了茶上来，陆羲上前接过，深吸一口气才上前一步，将茶盏双手奉上：“奴婢给悦妃娘娘赔罪。”
萧宝宝一愣，眨着眼睛看向贺煜，贺煜一笑：“你不是气她得罪你吗？今天让她给你认个错，以前的事就算过去了。”
萧宝宝有些不甘心，可眼看着陆羲低头心里又很痛快，她眼珠子咕噜一转，有了个好主意。
她咳了一声，装模作样地去端茶，可随即茶盏就跌落下来，滚烫的茶水全都泼在了陆羲因为冻疮而红肿的手上。
“哎呀，不小心没端稳。”
她做作地叫了一声，看着贺煜撒娇：“煜哥哥，我没喝到。”
贺煜指尖蜷缩了一下，神情却丝毫不变：“那就再让她端。”
萧宝宝高兴起来，给丫头递了个眼色，随即得意地朝陆羲一抬下巴。
陆羲慢慢直起身来，沉下眼睛和她对视，说是来道歉的，她却半分都不肯退让，甚至看得萧宝宝莫名的胆战心惊。
她吞了下口水，陡然想起来自己是主子，她一挺胸：“你看什么？让你端茶你听不见？”
蔡添喜已经又让人端了茶来，见陆羲站着不动，用托盘碰了碰她：“陆羲姑娘，奉茶吧。”
陆羲却仍旧站着不动，双手火辣辣地疼，她只是来认错的，不是来被刁难的。
她胸口剧烈起伏，理智和气性不停博弈。
冷不丁有人咳了一声，声音低沉又充满压迫：“陆羲，记得你的身份。”
陆羲只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贺煜这不只是在提醒她的身份，还是在警告她。
她抖着手再次端起茶盏，刚送到萧宝宝跟前，就见她恶劣一笑，清晰的碎裂声响起，滚烫的茶水一滴不落的再次泼在了她手上。
剧烈的痛楚叠加在一起，水泡肉眼可见的鼓了出来。
第40章最年轻的翰林学士
陆羲狠狠咬了下舌尖，抬手端起了第三杯，萧宝宝正要再手抖一次，茶盏忽然被人稳稳托住。
她气恼地看过去，却见那只手的主人是贺煜。
她下意识撒娇：“煜哥哥……”
“喝茶。”
贺煜淡淡开口，虽然语气不凶，可萧宝宝还是莫名的心里一紧，没敢再作妖，乖乖地低头去喝，却被烫得“嗷”一声叫了出来，她捂着嘴巴眼泪汪汪地告状：“煜哥哥，这么烫的茶，她是故意的。”
贺煜目光落在陆羲身上，就见她死死抿着嘴唇，唇齿间隐约有血迹渗出来，却是一声都没吭。
蔡添喜有些看不过眼，瞪了奉茶的奴婢一眼：“混账东西，不知道是要给悦妃娘娘喝的吗？泡这么烫做什么？”
他弯腰和萧宝宝请罪：“是奴才挑错了人，这就把她发回内侍省重新调教。”
萧宝宝急了，好不容易才找着一个合心意的丫头，哪能就这么被撵走呢？何况这热茶是她示意那丫头泡的，她只是想烫陆羲，没想到会烫到自己。
“算了算了，也不要紧。”
她琢磨着还想做点什么，陆羲便一行礼，话却是对贺煜说的：“奴婢该做的都做了，告退。”
贺煜看了一眼她的手，却什么都没能看见，他摸了下袖子里圆滚滚的药瓶子，嘴唇刚动了一下，陆羲便转身走了，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不见了影子。
萧宝宝十分不满：“她这副样子哪里像是认错的嘛，还是那么嚣张。”

她抱怨了好几句也没得到回应，不满地凑到了贺煜身边：“煜哥哥，你干什么呢？”
贺煜仍旧没回答，只是站了起来：“朕还有些政务，先回去了。”
话音落下他也不等萧宝宝再说什么，抬脚就走。
他身高腿长，没几步就出了昭阳殿，萧宝宝这才追出来，远远地喊他还没用早膳。
贺煜充耳不闻，身影很快消失在眼前，可他明明走得这么快了，先走一步的人却仍旧不见影子。
“朕去给太后请个安，你去趟翰林院，传祁砚去御书房见朕。”
蔡添喜连忙应声走人，贺煜这才抬脚，去的却是另一个方向。
陆羲又去了之前那个偏僻的宫殿，她怕自己人前失态，只能尽量避着人走，等到了那地方她才将手从袖子里伸出来，伤口很疼，烫伤交叠着冻伤，看着触目惊心。
她眨了眨眼睛，将脸埋在胳膊里轻轻蹭了蹭。
快过年吧，过了年就只剩四年了。
她一下一下的深呼吸，胸腔里喷涌的酸涩却仍旧不停地往上涌，激得她鼻梁酸疼，眼眶也热烫起来。
但是不能哭。
她再次咬住了伤痕累累的嘴唇，尝着嘴里的血腥味，更紧的咬住了嘴唇。
冷不丁双手被人轻轻握住，她浑身一颤，猛地抽了回去，一抬眼，一张写满疼惜的脸出现在眼前。
陆羲将手背在身后：“祁大人。”
祁砚的手还停在半空，眼见她这般避讳自己，眼神微微一暗，可下一瞬他便不容抗拒地伸手，抓着陆羲的胳膊将她的手拽了出来。
“这伤很厉害，若是不上药会更严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要更爱惜一些。”
大约是在宫里被冷待太久了，也或者是祁砚提起了父母，戳中了陆羲的心，她一时便没能拒绝，由着祁砚取出药膏，小心翼翼地给她涂在手背上。
祁砚这个人当初在陆家家学的时候便不怎么与人来往，功课却是最好的，陆羲听父亲与兄长提及他许多次，满口都是称赞。
可她与对方的交集却很少，偶尔在公开场合遇见，对方也不怎么言语，颇有些遗世独立的清冷。
陆羲之前一直以为他是瞧不上世家，不屑与世家子弟来往，可自从上次遇见，她才知道对方也还是感念着陆家的。
“多陆你。”
祁砚动作顿了顿，随即动作越发轻柔，又撕破内衫将她的伤细细包好。
“陆姑娘，若在宫中有何难处，只管去晋王处寻我。”
陆羲心知自己绝对不会连累他，却不忍拒绝这样的好意，便仍旧点了点头。
祁砚却抓着她的手没有松开：“伤得这么厉害，谁做的？”
陆羲心口刺了一下，却也只是垂下了眼睛：“我自己不小心而已，不关旁人的事。”
祁砚似是看出了她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体贴地没再追问：“这药膏你拿着，一日两次，莫要忘了。”
陆羲再次道了陆，祁砚起身退后了一步：“我还要去晋王处授课，先告辞了。”
见陆羲要起身，他摇了摇头：“这里清净得很，你可以多呆一会儿。”
陆羲仿佛又被戳中了心事，身体僵住许久没动弹。
祁砚叹了口气走了出去，想着陆羲刚才那双惨不忍睹的手，淡漠的脸上露出冷凝来，既然陆羲不肯说，那他就自己去查，这宫里哪会有秘密。
他沉着脸快步往前，冷不丁一抹明黄自拐角处一闪而过，他微微一怔，抬脚迎了上去。
“臣祁砚，参见皇上。”
贺煜略有些意外：“你怎么……”
话未说完他就想起来了太后命他为晋王师地，走这种偏僻宫道，大约是为了避开宫中女眷。
“朕正有事寻你，明年春闱，朕属意你为主考官，你意下如何？”
祁砚不惊不喜，淡然一礼：“臣自当尽心竭力，为皇上选拔人才。”
贺煜似是有心事，随意一点头：“如此甚好，你且去吧，今年吏部提的考题朕都不满意，你翰林院也拟几个出来。”
祁砚躬身应是，正要退下，贺煜忽然开口：“你方才过来，可有瞧见什么人？”
祁砚目光微不可查的一闪，随即泰然自若地摇头：“臣不曾瞧见，皇上是在找人吗？”
贺煜背着身，祁砚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半晌过去他才摆了摆手，却是一个字也没说。
第41章真正的心疼
更鼓敲过三遍，乾元宫仍旧灯火通明，蔡添喜叹了口气，第三次进去催促。
“皇上，夜深了，您该歇着了。”
贺煜正靠在床边的软榻上看折子，祁砚动作快，已经将翰林院拟的春闱考题呈了上来，他正仔细斟酌，听见蔡添喜的话微微一侧头，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还黑着的偏殿。
“朕还要思量一下副考官的人选……你下去吧。”
蔡添喜年纪大了，颇有些熬不住，见贺煜这么说也没坚持，很快告退下去了。
贺煜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折子，指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一个圆滚滚的小瓷瓶，他垂眼一瞧，脸色复杂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疯，昨天竟和太医讨了这治冻伤的药，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得用了。
毕竟烫伤比冻伤还要厉害些。
他摩挲了一下那瓶子，眼角余光忽然瞧见一点光亮了起来，他抬眼一看，是偏殿。
这个时辰才回来，太后用起人来果然是不客气。
他收回目光继续去看那折子，而后提起朱砂笔将天下之治这个考题给圈了出来。
春闱是他的机会，只靠世家之间互相抗衡是不够的，他要扶植寒门，只有寒门出身的人，才能明白百姓的难处，才会设身处地地为他们做事，为皇帝尽忠。
希望今年能有更多身家清白的天子门生吧。
他叹了口气，抬手将折子合上丢在了矮柜上，侧头又看了一眼窗外，刚才亮起来的那点烛火却已经灭了，整个偏殿安静得像是没有人住一样。
他怔了怔，脸黑了。
第二天身边伺候的换了人，贺煜扫了一眼那张陌生的脸，目光落在蔡添喜身上：“怎么，她得罪你了？”
语气淡淡的，可听得蔡添喜一激灵，他连忙躬身：“奴才岂敢和陆羲姑娘生气，是她给奴才递了话，说是今年新进了后妃，宫里的事务比往年更繁杂，她分身乏术，又怕怠慢了皇上，这才让奴才提了个人上来暂时伺候着。”
那小宫女一见贺煜对自己不满，已经十分慌乱地跪下了，有了香穗的前车之鉴，她被吓得不轻，低着头动都不敢动。
贺煜挥挥手将人撵了下去，脸上却带了几分嘲弄，真这么忙还是寻个借口不想见他？
他抬脚出了乾元宫，见蔡添喜要跟上来，不轻不重的点了他一句：“对你而言，主子重要，还是差事重要？”
蔡添喜大约是听明白了，伺候他下了朝就唤了德春来伺候，自己匆匆走了。
贺煜抬头看了一眼，随即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奏折上。
这一日政务少，他下午便回了乾元宫，蔡添喜贺勤地问他可要宣后妃来伺候，他摆了摆手，捡起本书打发时间，眼看着日头慢慢落下来，偏殿里仍旧十分安静。
手里的书一页页翻过去，灯烛也换过了一茬，乾元宫里仍旧没人回来。
贺煜皱眉合上书，目光落在蔡添喜身上，对方被看得不明所以，语气十分困惑：“皇上？”
贺煜又将目光收了回去，更漏一点点浮起来，三更悄然划过，蔡添喜小声开口：“皇上，该歇着了。”
歇着？
贺煜将书丢在矮几上，动作不大，可夜深人静的，这动静仍旧唬得蔡添喜心里一跳，心虚地低下了头。
然而贺煜又什么都没说，只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蔡添喜没办法再装傻，只能讪讪开口：“皇上，奴才今天去了长信宫，可陆羲姑娘的确忙得厉害……”
话还没说完，贺煜就打断了他，语气十分不耐：“谁让你去找她了？朕这乾元宫难道缺人伺候吗？”
他一甩袖进了内殿，蔡添喜松了口气，却又哭笑不得。
是，皇帝一个字也没说，可早晨那句话分明就是想让他转告陆羲，差事再重要，也别忘了自己主子。
现在倒好，成了他多管闲事了。
可他是个奴才，不敢和自家主子计较，只能摇了摇头，抬脚跟进内殿想伺候贺煜歇着，可刚进门就被撵了出来。
贺煜打小生活在萧家，私务自己处理得十分妥帖，蔡添喜被撵出去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乐得清闲，很快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乾元宫彻底安静下来，陆羲才疲惫地回了乾元宫，第二天天还没亮便又去了长信宫。
太后大约还是恼怒贺煜没有把掌宫的事顺势交给惠嫔的，很多该长信宫出面的事，她都丢给了陆羲，再加上今年多了几位主子，差事像座小山一样砸下来，压得她颇有些喘不过气来。
加上前段时间被关得太久，精神很有些不好，短短几天功夫，陆羲便累得脑袋隐隐作疼。
可她生来性子要强，便是当真不舒服也只是咬牙忍着，她总不能除了床上，真的没了旁的用处。
外头喧闹起来，来送早饭的长信宫女说是后妃们来给太后请安了，连多病的良嫔都在。
陆羲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今天是腊八，难怪病弱的良嫔都来了。
可这种热闹和她无关，越是临近年关，她压力越大。
草草吃了两口早饭，她便提笔写册子安排人手，前朝的大宴最为繁杂，朝臣的喜好，位次；伺候的人手，菜色，还有用具，歌舞都得仔细斟酌，诸般安排设置妥当后还得和礼部核对。
后宫的家宴要更精细一些，还要防备太后和后妃们的心思，毕竟年宴这天的临幸意义非凡，宫里没有皇后，难免会出些乱子。
她凝眉苦思，额角钝钝地疼起来，她抬手揉了一下，拿下来的时候额头却湿漉漉的。
她抓着帕子擦了一下，却是一抹贺红，这才反应过来是提笔太久，手上的伤裂开了。
伺候笔墨的宫女姚黄也愣了一下，连忙替她解开了布带，随即被那颇有些狰狞的伤惊得躲了一下。
先前她知道陆羲手上有伤，却没想到能伤得这么厉害，冻伤加上烫伤，整个手背都是溃烂的血口子，此时正一丝丝地往外头渗血。
“呀，你的手怎么……”
陆羲将帕子覆在了手背上，遮住了那不忍直视的伤口：“劳烦你去取些干净的白布来。”
姚黄连忙答应了一声，匆匆就往外走，可刚走到门口就瞧见一道影子矗立在门边，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眼神深沉如海，一身龙袍却晃得她眼疼。
她下意识就要跪，参拜的话就在嘴边却被对方一个摆手堵了回去，她不敢言语，匆匆走了。
贺煜的目光再次落在陆羲身上，长信宫不是乾元宫，偏殿没人住着，地龙自然也是封着的，陆羲过来后，这里也只是多了个炭盆，可因着要和六宫二十四司的人来往，大门四敞大开，那炭盆的作用便有些可怜。
陆羲的耳朵都是红的。
正殿那边传来热闹的说笑声，萧宝宝在说惠嫔的香粉味道好，庄妃在夸窦安康的衣裳花色别致。
一派的安宁和乐。
贺煜忽然想起之前的托词，兴许心疼她们的人，真的不会让她们来做这么劳心费力的活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