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冬夜,冷得刺骨。
昭虞候在冰冷的客厅,等待着丈夫江砚白归来。
“当——”的一声,钟摆又响起了整点报时。
昭虞点开手机一看,已经到了零点,而手机微信上,她和江砚白的对话一直停留在前天上午。
“明天初一了,你回来吗?”
江砚白一直没有回复。
把两人的对话框滑到顶,也一直是她的自说自话,江砚白从来没有回复一个字。
三年的婚姻,就好像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刺骨的寒意涌进喉咙,昭虞捂着唇又咳了起来,片刻后,口腔又是一阵腥甜,她一僵,而后伸手一看,颤抖的手心是一抹刺目的血红。
脑海又回想起前天医生说的话:“昭小姐,你的癌细胞已经转移扩散,这次的手术很凶险,一定要家属签字陪同才能进行。”
她的左手边,是已经被她握皱了的手术通知书。
可她等了两天,都没有等回江砚白。
这时,屋外终于传来车鸣声,昭虞忙起身,犹豫一秒,还是冲进洗漱间,把手洗干净,又望着镜子理了理头发,确认没有问题,这才推门走出去。
江砚白正好带着一身酒气进门,他是天生的冷白皮,眉目俊朗却不爱笑,一眼望过去,让人第一秒想到的是山巅经年不化的积雪。
穿着黑色西装的他,更显得疏离又淡漠。
昭虞正这样想着,却见江砚白没有换鞋就直接上楼,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没有片刻停留,就好像看都没有看见她。
昭虞心口一刺,苦涩蔓延开来。
他们不像是夫妻,而是偶然居住在一起的房客,不,普通房客碰见了都会打招呼,她更像是闯进他家的陌生人。
但手术的事现在不说,她就没机会说了。
咽下喉间涩意,她抬眼凝着他的背影喊:“砚白,我有事和你说。”
江砚白终于停下,站在台阶上回过身,视线淡漠望来,带着高高在上的催促。
无形的压迫,让昭虞不由放轻呼吸。
他总是这样,不需要多说什么,只一个淡淡的眼神,就足够让她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成为江砚白的偏爱。
她有自知之明,他们的婚姻本就是商业联姻,他一直不情不愿。
所以结婚之后,她从来没有因为私事麻烦他,这次要不是迫不得已,她也不会拦人。
压下心口闷堵,昭虞小心翼翼询问:“我有个手术,需要家属签字陪同,你下周二有空吗?”
话落后,她便提着心等候。
却见江砚白眉头微蹙,冷道:“我很忙,这种事你外公应该比我更合适。”
他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写着拒绝。
昭虞鼻尖一酸,她是胃癌晚期,随时都可能死在手术台上。她怎么敢叫外公知道自己的病情?
她恳求望着江砚白,哽咽道:“我这次不是小病……你能不能看在这三年来我一直听话的份上,借我半天时间?”
江砚白面眸光动了下,在昭虞以为有希望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
昭虞看见,他的眉目间肉眼可见变温柔,而且还立刻接了电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晚太安静,以至于电话那头的声音,她都清晰可闻——
“砚白,我泡的咖啡都凉了,你不是说只拿一个文件,怎么还没回来?”
第二章 他陪着别人
昭虞僵住。
她听出来,电话那头是昭珍霓,她的继姐。
江砚白的绯闻恋人。
他俩虽然从来没有公开在一起,可结婚三年,昭珍霓总是用是各种各样的借口叫走他,而男人每一次都会前往。
大家都说,要不是她外公和江老爷子施压,昭珍霓才是江太太。
她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花瓶。
若是从前,此刻她会装聋作哑,乖乖让路,默默目送江砚白离开。
她一直认为能嫁给他做江太太,已经是自己的幸运。只要他好,她煎熬点也没有关系,总有一天,他会看到她的好。
但如今——
她已经到了绝境,从前那些小心翼翼说来只觉得讽刺。
江砚白不爱她,他的心里眼里根本没有她,自己就算豁出命,他也不会看见她。
既然如此,那还做什么哑巴?
昭虞走上前,第一次挡住了江砚白的路,凝着他问:“你说的忙就是为了去见昭珍霓?现在这个时间点,你为了她出门?她的事就那么重要?”
江砚白脸上并没有多余的情绪,唯有眼眸暗了几许,冷道:“珍霓是你姐姐。”
此话,如同利刃刺中心口,昭虞握紧双拳才不至于失态。
姐姐?
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登堂入室,刚一出现就气死自己妈妈的姐姐?
江砚白明知道她和继母的关系水火不容,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样戳她心窝的话?
他是以为她不会痛?还是……她被怎样,他都无所谓?
越想越疼,心口好像豁开了一个大口子,一直在流血。
昭虞忍泪凝着眼前人,一字一句问:“江砚白,结婚三年,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作你的妻子?”
她心如刀割,可江砚白却没有半点共情,他始终是面无表情,说话的语调都保持着从一开始的冷情。
“我想结婚之前我跟你说的很清楚,除了江太太的名分,不要肖想其他。”
昭虞疼到呼吸都在颤,最后不死心问了一句:“所以……那个人是除了江太太的名分,什么都有?”
可江砚白只默然道:“这没有可比性。”
说完,他便越过她,大步离开。
大门被“嘭”的关上,昭虞终于支撑不住,滑落在地,她抱着自己,只感觉今晚的夜是二十五年来最冷得一天……
早上,昭虞被胃疼折磨醒,却发现外面的世界已经白皑皑一片,空中还飘着鹅毛大雪。
下雪了啊,难怪昨晚上那么冷。
她正出神,却听到手机响起了特别提示音。
昭虞打开一看,来信是外公:“虞虞,生日快乐啊,有空带着砚白回家,我们今晚一起吃个饭。”
昭虞鼻尖一酸,外公并不知道她和江砚白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江砚白,她无法带回去。
担心外公听出不对,昭虞没有打电话,只装做开心,用甜蜜的口吻回复短信:“外公,砚白订了烛光晚餐呢,我就不回去过生日啦,改天再回去看你。”
发完短信,昭虞又独自一人来到墓园。
她蹲下去,扫开墓碑上的积雪,又用衣袖擦干净黑白照片上的水珠,做好这一切,她才把怀里的东西放下。
“妈,我又来了……要你连续陪我过了三个生日,你会不会觉得烦?”
眼泪就没忍住落下,她靠在冰凉的墓碑上汲取温暖,泣道:“我不是故意烦你,只是这个世上,除了外公,我找不到能陪我过生日的人。”
寒风吹过,一片宽大的雪花落在昭虞红肿的眼上,最后化作了热泪一起滚下:“妈,是你在祝我生日快乐吗?”
浅浅的愉悦还没有泛开,一道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寂静。
昭虞掏出手机一看,见到来电是昭有为,她心头闪过一丝复杂,父亲难道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
满心疑惑划开接听,却听到那边传来一道怒喝——
“还不快滚回来给你姐姐过生日?砚白都已经到了,就你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