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大雨不停,城外道路冲毁,物资进不来,人也出不去,城门关闭,京城成了一座死城。
因为外头的东西进不来,里面的东西价格水涨船高,物以稀为贵,她记得,粮食整整涨了十倍。
大雨六月十五停了下来,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就在大家以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六月二十,大雨持续。
下了三日,直接把城西淹没了三尺。
只短短两日,京城生了瘟疫。
死伤无数。
因为闭城,伤药也涨价,许多人根本喝不起药,瘟疫大范围扩散。
到七月来时,京城已经满目疮痍。
重生一世,绾宁自问不是多善良的人。
只是,既然利用了这一场雨,也利用了京城老百姓的舆论,那她便尽力控制,不让瘟疫出现。
其他的无关痛痒,便顺势而为了。
绾宁看向杜若,“丞相府的信送过去了吗?”
杜若:“是小姐,三日前就已经送过去了。”
绾宁:“可有回音?”
杜若摇头。
绾宁嗯了一声,没有再问。
丞相许怀义,在朝中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只是他不依附任何党派,十足的皇帝一,党,得皇帝信任。
他的拒绝在意料之中。
不过,绾宁既然出手了,就没有空手而归的。
许怀义,她一定要拿下。
宋渊在朝中几乎没有朋友,也不怎么会来事。仗着一身硬气,驻守边境,跟大家几乎没什么交集。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若将来有一日,国公府有难,丞相能出口相助,结局大不一样。
前世未来针对国公府的那件事,这一世不知道会不会发生,无论如何,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如今,只等着明日。
六月初七。
大雨将至。
第179章 六月初七
六月初七。
卯时。天明微光。
“轰……”
一声惊雷,在沉睡着的京城上空响起。
还不等人反应过来,又是一阵轰隆隆的响声。
在寂静的凌晨,无比突兀。
刑部的牢狱里,某间牢房里的赵砚臣,听见雷声,一跃而起。
他目光灼灼,看向铁栅栏的小窗口,两手在身侧,紧紧的攥住。
又是轰隆隆的一声。
牢狱里有人被惊醒,传出稀稀疏疏起身查看的声音。
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
大雨,倾盆而下。
赵砚臣抬手撩开额前凌乱的头发,目光直直的盯着小窗外。
牢狱里有人声响起:“下雨了,下大雨了。”
两行热泪登时从赵砚臣眼中夺眶而出,整个胸腔不知道被什么堆满,只感觉到全身热血沸腾。
他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忽而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似癫狂又似把自己放低到泥地里,没有任何一朝大人的包袱和形象。
说不出的意味,却莫名让气氛肃穆起来。
牢狱里的犯人齐齐看过来。
“这人,不会是关傻了吧。”
“前几日才进来的,不是一直不吵不闹很冷静吗?怎么突然一下子就这样了?”
“受刺激了吧。”
赵砚臣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目光,笑得无比大声。牢狱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笑声止,他整了整衣裳,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朝着窗外,端端正正的跪下,一丝不苟的行了个大礼。
口中喃喃了一句:“菩萨。”
从绾宁在慧慈庵山底下的湖边找到他,到后面贺县的事情,他知道这一回也不会出差错。
他在朝堂上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是按照绾宁的提示说的,他相信自己的主子。
但是,相信是一回事,当事情真正的在眼前发生,又是另外一回事。
绾宁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除了相信她,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其实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在此之前,他更多的是站队和依附,他的相信,最底层的原因:是听话。
但是现在。
从六月初一的小雨来,他便提着一颗心,到现在六月初七大雨至,
那种兜头而来排山倒海般的震撼,没有人能体会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那种和神明打交道,被神明眷顾的感觉,让他惊喜,忐忑,震撼。
行完礼,赵砚臣从地上站起来,脊背挺直,负手而立。
对着窗外的倾盆大雨,看向苏府的方向。
目光中是狂热的敬佩和膜拜,那种五体投地的臣服,像一个虔诚的子民在膜拜自己的王。
他无法言说此时此刻自己内心的震撼。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上回在朝堂上,他说出那些话之后,这一场大雨下来,外面会发生怎样惊心动魄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但是没有人知道,和上天对话的,另有其人。
那个人,隐没在人群里。
运筹帷幄。
算尽天机。
赵砚臣手一抬,撩起衣袍,席地而坐。
闭上眼睛,耳边出现一道声音。
她说:“六月初七大雨至,皇帝不会即刻放你出狱。
你安心待在狱中,最多五日。
五日之后,朝堂之中,无人可撼动你的地位。
哪怕是那位九五之尊,也得看你三分神色……”
外头,天大亮了。
大雨滂沱,仿佛毫无预兆,倾盆而下。
整个长街上都没有几个人,偶尔有人走过,一身蓑衣,雨雾太大,一下便看不清了。
街角的茶馆屋檐下,站满了人,是出街的老百姓,还有各家出来买早点的下人。
有些等不及的,弓身冲入雨帘里。
偶尔有几辆马车驶过,因为雨太大,木轮压出的水花才起,转瞬就消失在雨水里。
街道两旁的铺子都开着,
雨水顺着屋檐落下来,形成一排厚厚的雨帘,几乎都看不到对面店铺中的人。
有几家在屋檐内角挂了灯笼引路,在厚重的雨幕里,只发出微弱的光。
茶馆里,人来了又走,一些等得久了,干脆进了茶馆掏出几个钱要一壶茶喝。
茶馆里传出议论声。
“这雨真大呀。”
“谁说不是,从早上天还蒙蒙亮,就开始下了。”
“对对对,我刚刚起床,就听到几声轰隆隆的雷声,接着便下起了大雨。
还以为这雨下一会儿便会停,但是看起来,上午都不会停了。”
“我看着,今日都不会停了。”
一旁有人想到什么,出声问道:
“今日,可是六月初七?”
周围众人听到这个日子,皆是一惊。
有人惊呼出声,一把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外头的大雨,喊到:
“六月初七,对,六月初七,今日是六月初七。”
众人纷纷向外看去,杂乱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
“天哪,六月初七。今日就是六月初七呀。”
有一老者听到这话,颤颤巍巍的走过来,佝偻着背,满是皱纹的手指抬起,手指因为活计有褐色的皲裂浅沟,此时微微弯曲,指着上空,
“这……这是……”
老者目露惊恐,却像突然被人扼住喉咙一般,后面的话再说不出来。
在场的人想到这几日讨论的那件事。
不约而同的感受到空气似乎变得稀薄,有些呼吸困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刮来的风太冷,众人只感觉寒从脚起,脊背发凉。
众人不由的打了个哆嗦,这一刻,没有人敢说话,怔怔的看着外头的雨。
心头一股无力感倏忽而至。
谁能和老天爷相抗衡。
茶馆里静谧的可怕,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天罚,是天罚……”
“轰……”
天边一声惊雷而下,仿佛在耳边炸开。
有人经受不住,竟当场跪了下来。
众人纷纷走到门边窗前看着外头的滂沱大雨。
有些胆小的妇人和丫鬟,竟呜呜咽咽的哭出声来。
气氛,压抑到极点。
就在这时候,有人站出来,义正言辞的喊到:
“什么天罚,瞎扯,从前你们没见过大雨吗?
若下一次大雨便是天罚,那咱们得被罚了多少回了?
上个月从初十之后便再未下雨,前几日又都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今日下了大雨,有什么奇怪的吗?
而且六月下雨,常伴雷声,多么正常的天气,愣是被你们说成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搞得人心惶惶,也不知道是何居心。”
说话的人是个中年大汉,他脑子里想着上头的人交代的话,继续说到:
“下一场雨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丢不丢人。
前几日策王殿下不是一直都在检查修缮排水功能吗?就算下大雨,也没什么可怕的。”
人群中不知是谁接话道:
“对对对,是是是。
以前又不是没下过雨,这一回不过是大了些,下雨有什么好怕的?
这一回策王殿下早早的都有准备。就是下破了天,咱们也不怕。”
第180章 真是天助我也
此时。
策王府书房。
君策看着底下一众幕僚,猛的一拍桌子,看着窗外的大雨,面露精光:“真是天助我也。”
底下的幕僚,一个个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王爷,这雨一下,便都是咱们的功劳。届时,名声有了,陛下的赏赐亦不会少,老百姓们还都记着王爷的功绩。”
“是啊,王爷。现在雨一下,就是我们的主场了。不过,接下来这几日,王爷怕是得辛苦一阵了。
无论如何,样子总要做得好看,再加上前面的准备,这一回,王爷一定名利双收。”
君策脸上带着成竹在胸的算计:“这算什么辛苦。”
他几乎都能预见到,这场大雨过后,他便能压过君恒。
之前他跟君恒二人明的暗的较量,一直势均力敌,不分伯仲。
虽然大家挤破了头都在往前冲,但一直你追我赶,谁也不让谁。
上一回,他出征北燕,原本可以求娶绾宁,拿到最好的结果,但最后因为彭家出事,功亏一篑。
而北燕一事,他也只是得了个虚名,真实如何,大家心知肚明。最后除了得到一点老百姓中的名声,他讨不了太多好。
但是这一回,这可是实打实的功绩。往大里说,那就是他以一己之力,守护了一城的老百姓。
天子脚下,皇帝要顾着脸面,到时候对他的奖赏只多不少。
至于君恒,呵……
这件事因为赵砚臣的那一番话,被摆到了台面上。
大家虽然面上不说,但是心里都知道,是因为君恒把绾宁送进宫,才导致了这一场天灾。
皇帝一定会迁怒于君恒,到时候,君恒的名声一落千丈,那他必定水涨船高。
这一场大雨过后,朝廷势力一定会重新洗牌。
这一次,他一定要抓住机会,把君恒狠狠地踩在脚下。
有幕僚提议:
“王爷,这一次咱们可以趁机利用天罚之说,让对手起码自断一臂。
人是恒王送进宫的,咱们想办法稍微提醒一下,陛下一定能想通其中的关联,让恒王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且,事关陛下,恒王毫无还手之力。”
话落,马上有别的幕僚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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