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南希齐洛川小说叫什么名字（沐南希齐洛川）-沐南希齐洛川小说叫什么
时间：2023-06-06 14:23:40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徐婆婆放了心，嚷嚷着要跟小护士去交钱。
沐南希然看着徐婆婆离开，再看向医生，直觉他有话要说。
“你好，我叫赵向南，读书的时候我学过一点心理学，以后不舒服的时候记得来找我。”
沐南希然心里猛地一震。
赵向南笑出一口白牙：“我不给你治，但是我可以带你去找我的同学，徐婆婆对这些事情不懂，我就没告诉她，免得她担心。”
沐南希然垂下眼眸，对这种陌生人的善意还是有些畏惧。
赵向南也不多说，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放在被单上，就走了出去。
沐南希然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一串数字，慢慢的拿起来，将其攥在了手里。
如果可以，她也想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而不是被莫名的情绪裹挟着过一辈子，一点风吹雨打都受不得。
她是真的想给徐婆婆养老送终。
也是真的想跟过去告别，曾经的一切都应该烟消云散。
洛城，齐氏。
唐北禅站在齐洛川面前，将一份文件慢慢放在他面前。
他表情沉重，声音也不复往常玩味：“抱歉，这就是我的调查结果。”
唐北禅攥紧了手，说出结果：“沐南希然，确实不在人世了。”
轰隆！
雨滴敲打在办公室里那面落地窗上，又点点滴落，不一会就蒙蔽了屋内人的视线。
天空阴沉，气压骤然低沉，压得齐洛川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眼球上逐渐爬上血丝：“你查错了，我要的是活的沐南希然，懂吗？”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令人胆寒的冷冽。
唐北禅也怕，微微向后退了半步，终于看清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齐洛川坐在椅子上，身子向前倾，浑身散发着压迫感。
唐北禅不由想起原来在非洲草原见过的一只正在狩猎的雄狮。
可齐洛川坐在冰冷的桌椅里，像是被什么束缚，又跟雄狮不沾边，反而像困兽。
唐北禅将目光落在文件上：“齐洛川，你要学会接受死亡。”
当年齐洛川母亲死去的时候，在灵堂里，他也是这样，恨不得对所有人亮出爪牙。
齐洛川不说话，只是双唇紧紧抿起，固执将那份文件从桌面扫落。
“唐北禅，你不愿意找，我自己去找！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沐南希然！”
齐洛川的怒意如此明显，可唐北禅却从中听出了一些色厉内荏。
他在害怕，害怕接受沐南希然死亡的事实。
唐北禅将那份文件捡起来，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洛川激烈的心跳终于慢慢平缓，通红的眼眶也恢复了本色。
他狼狈又疲惫的靠在办公桌上，脊椎弯下去，双手捂住脸。
这是任何人都没见过的齐洛川。
他脑子里不断闪过一张张记忆的碎片，沐南希然的笑，沐南希然的顺从，沐南希然的哀……
沐南希然了解他，更甚过自己、只要他想要的，沐南希然都会为他办到。
她说过，愿意给他当一辈子特助，愿意陪他一辈子的。
她从不食言，更不会对他食言。
所以，沐南希然绝不可能死。
齐洛川慢慢直起身子，低声自语：“沐南希然，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你。”
他拿起车钥匙出了门，新来的特助身姿摇曳：“齐总，我陪您吧。”
齐洛川看着那个妆容精致的女人，突然眉头一皱：“你今天去财务部领薪水，我会给你赔偿。”
新特助还没来得及说话，齐洛川就从她身边掠过。
他那时招新特助，是想让沐南希然知道，任何人都可以替代她的位置。
可如今，齐洛川心里有种感觉，没人可以替代，他只想要沐南希然一个特助。
齐洛川将车开到了环海公路上。
冬天冷风刺骨，齐洛川开着车窗，漫无目的的绕了一圈又一圈，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他想了想，将车停在一边，拨通了齐父的电话。
自从上次过后，他确实没有回过家，齐父也不曾打电话给他。
响了三声，那边接了起来。
知子莫若父，齐父开口就说：“找我什么事？”
齐洛川没兜圈子：“我想要沐南希然母亲的联系方式。”
齐父沉默片刻，才回他：“你找她干什么，她半个月前就离开了齐家。”
第21章
齐洛川愣住，他想起那天晚上，沐母找他要一千万的样子。
好像跟平常没什么不同，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齐洛川记得不太清楚，唯一想到的就是那天在院子里，沐母微微佝偻的脊背。
他闭了闭眼，觉得懊恼。
他向来顺风顺水，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可人心难辨又莫测，他凭什么自信？
就像沐南希然，如今从他生活消失无踪，甚至被查出死亡。
就像沐母，从前他觉得那就是个以色侍人的女人，可现在，她却放弃了齐家这颗大树，不知所踪。
齐洛川朝远处望去，从上往下看，海面风平浪静，却让人觉得又深又冷。
他脑海中闪过什么，却又很快消失。
他摇了摇头，回到车上，发了个信息给唐北禅：给我查查沐南希然母亲的下落。
半个小时后，齐洛川收到了唐北禅发来的一个定位信息。
他发动车子，朝着那个位置驶去。
曾经跟沐南希然有关的一切，他都不甚在意。
如今她不在了，齐洛川却迫切的要抓住跟她有关的分毫。
那个地方离洛城有些距离，齐洛川经过了六个服务区才下了高速。
四周低矮的楼房从他眼前掠过，齐洛川开着车七弯八拐的到了沐母所在的住处。
他看着猫眼里亮着灯，伸出手指叩响了门。
不一会，门就从里打开，沐母看到他先是一怔，然后露出让他熟悉的谄媚的笑。
“洛川啊，你怎么来啦？快，进来坐。”
齐洛川没有拒绝，走进了屋里。
这里应该很久没人居住了，透着一股霉气。
房子堪堪八十平的样子，客厅不大，墙面上摆着很多奖状。
上面写的都是沐南希然的名字，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
挨近天花板的墙壁那里被砸进一颗钉子，上面挂着两个发黄的布袋。
沐母去了厨房倒水。
见齐洛川站在奖状前，有些局促：“让你看笑话了，这些都是沐南希然的爸爸弄的，什么大大小小的奖状，只要沐南希然往家里拿，他就粘在墙上，别人一来，他就要炫耀，要我说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齐洛川指了指两个袋子：“那是放的什么？”
沐母想了想，迟疑道：“我也不太清楚，我拿下来给你看看。”
她说着就去四周找东西，却怎么也找不到。
沐母嘟哝：“当初我就说不要挂那么高，还说会挡住奖状，这下要我怎么拿。”
齐洛川也愣了一下，他看着墙上的奖状，才发现是如此整齐，让人看上去就觉得舒服。
他看着沐母在家里乱转，不由出声：“你给我拿个椅子，我站上去拿。”
齐洛川高，沐母拿了个小凳子让他踩上去，轻易就拿到了。
那发黄发霉的布袋里东西不少，一倒出来，都是一些奖牌，有的做工精湛，有的粗糙。
沐母想起来了：“这是然然读大学之前参加的课外活动。”
齐洛川眼尖，拿起一块奖章，上面还有沐南希然的照片。
那时应该是小学，依稀能看出成年后沐南希然的影子。
哪怕照片已经发白，也能看出小沐南希然笑得得意又明媚。
齐洛川攥紧照片，突然问沐母：“这个我可以拿走吗？”
沐母自然答应。
齐洛川就说：“以后沐南希然如果联系了你，请务必告诉我。”
沐母正在收拾奖章的手猛然顿住。
天色有些暗，房间里也没开灯。
齐洛川看到，沐母的眼里迅速聚起泪意。
良久，沐母抬手擦了擦眼角，她将奖章拢进袋子里，紧紧抱在胸前。
然后抬头看向齐洛川：“然然她啊，不会再联系我了。”
“这么多天过去了，我就连做梦都没梦到过她。”
第22章
齐洛川坐在那里，放在膝盖的手掌慢慢沁出冷汗。
他甚至不能让自己的表情更加柔和：“沐南希然没死。”
沐母这时抬头深深看他一眼，第一次没有顺着他的话说，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齐洛川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来回冲撞，心里的那份执拗一点点的破碎。
他突兀的站起身，将那块奖章紧紧捏在手里：“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沐母的回应，齐洛川大步迈出了门。
刚到楼道里，迎面来了两个人，齐洛川跟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他们的交谈：
“听说沐南希然她妈回来了？这次我倒要看看沐南希然还怎么跑！”
“爸，沐南希然她妈欠咱们两百万呢，这么多钱买下沐南希然给我做媳妇，真是太亏了。”
“听说她在洛城给人当小三，不知道被人玩了……啊！”
那个年轻一点的发出一声惨叫，他捂着鼻子看向面前怒气冲冲的男人：“你谁啊？发什么疯！”
齐洛川上前一步，脸色阴沉到了极致：“你说，你要娶沐南希然？嗯？”
年轻人几乎瞬间就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危险，他捂着脸，不敢出声。
倒是旁边那个年长的出声了：“沐南希然算个什么东西！我儿子看上她是她老沐家烧高香了，你也不打听一下我们孙家是什么人家，你等着，我现在就报警抓你，你等着坐牢吧！”
沐南希然算个什么东西……
齐洛川眼里划过涩然，这句话，他似乎也对沐南希然说过。
当时不觉得，可现在旁人也用这话说沐南希然的时候，怎么听怎么刺耳。
沐南希然忍下这些的时候，是抱着什么心情跟在他身边的？
齐洛川心里头一次有了悔意，他看着面前的两人，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这时，听到动静的沐母下楼，看到三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后，赶紧上前打圆场。
沐母对年长者摆出笑脸：“孙老板，您把卡号给我，我这就把钱转给你。”
孙老板有些意外，随即板起了脸：“还钱？可以啊，周慧芳，你当初找我借了两百万，现在连本带利的可是要还四百三十万！”
沐母脸色一变：“孙老板，你这……”
“我就一句话，要么你把这笔钱还了，要不你叫沐南希然出来，今天就跟孙博去扯证！”
齐洛川冷眼看着眼前的人大放厥词，拳头攥了起来。
他接触的人都知情识趣，很少有人在他面前敢这么放肆。
更别提被他们物化的那个人，还是沐南希然。
沐母想了片刻，说：“好，我还。”
孙老板满意的笑了笑，转身瞪着齐洛川，正要说什么，沐母突然凑到他耳边，说道：“孙老板，这位是洛城齐氏的总裁，您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孙老板脸色顿时像是一张调色板，变了又变，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齐洛川看着他们，眼里只有不耐：“滚。”
孙老板如蒙大赦，拉着还捂着鼻子的儿子飞快离开。
沐母朝齐洛川笑了一下，转身就要回去。
齐洛川喊住她，问：“阿姨，需要我帮忙吗？”
他觉得，沐母也没有坏到那种程度，至少在金钱和沐南希然面前，她选了沐南希然。
沐母转头，声音有些苍凉：“不用了，上次那张支票我兑了，就算还了一半也还有钱。”
她犹豫片刻，慢慢开口：“当初我跟然然说，什么都没有钱重要，她还不信，还撕掉那张支票，你说她多傻，一个私生子而已，怎么比得上一千万。”
沐母没说出口的话是，可是现在，她倒宁愿用这一千万换沐南希然回来。
现在可好，钱有了，但没人给她送终了。
沐南希然那死丫头，真是狠心呐。
沐母扶着栏杆上了两级阶梯，突然齐洛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是说，那一千万，不是沐南希然要的？”
第23章
十来分钟后，齐洛川走出了这个老旧的小区。
沐母的话如同一道惊雷，让他脑子现在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然然那孩子也有自尊，只是穷人的自尊在富人面前不值一提，你爸爸知道她怀孕的事情，亲自上门，将那张支票给了然然，让她出国。”
“我也让她打掉孩子，可她不肯，倔的很。”
齐洛川一颗心已经麻木。
所有的猜测怀疑被一一排除，只剩下一种可能，沐南希然是如此期待那个孩子的降生。
为哪怕螳臂当车，也想留住那个孩子。
可自己是怎么做的呢？
他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带着对她的偏见和不信任。
不由分说将她带去医院，说尽了伤她的话，逼着她打掉了那个孩子。
让她怀上孩子的人是他，逼她打掉孩子的人也是他。
当时，他说了什么来着。
——孩子如果能选择，知道有你这样的母亲，只怕恨不得自己没生过。
好像就是说了这句话之后，沐南希然才签了字。
当时，她在想什么？她躺在手术台上，疼不疼？怕不怕？冷不冷？
齐洛川坐进车里，抬手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脸。
来时他不觉得冷，如今他浑身像从冰水里捞起来，没有一寸肌肤觉得暖。
一个讥讽不屑的声音从心里升起：齐洛川，你刚愎自用薄情不惜，你活该失去她。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齐洛川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齐父的电话。
齐洛川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手脚尽皆发麻。
齐父像是有急事，一个接一个电话的打过来。
齐洛川终于拿到了手机，他接起，说：“什么事？”
“你在哪里，尽快回公司，有个项目出了纰漏。”
齐洛川伸出手指按了按太阳穴，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点。
他说：“好，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发动车子，驶离了小区。
齐洛川并不知道在他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目送着他离开。
四个小时后，齐洛川踏进齐氏，脸上的表情如常。
他走进办公室，助理连忙将资料给他：“齐总，这个项目的投资者跟分公司的人沟通有误，这件事一开始是沐特助负责的，如今我们找不到人……”
齐洛川顿住脚步，助理被他突然冷下来的气势震的不敢说话。
“将投资者的资料给我，我亲自负责这件事。”
助理应声而去。
齐洛川翻了翻手上的资料，一眼就看出这个项目就是陈德利之前负责的那个。
他想起当时和沐南希然的冲突，不由眉心皱了皱。
齐洛川走进会议室，分公司的负责人都在这里坐着了。
他在主位上坐下，语气淡淡：“说说吧，出了什么问题。”
副经理，哦，现在是分公司的总经理站起来。
他语气恭敬：“齐总，投资方非说跟沐特助交接的时候说的不是这个价格，我们为了公司利益着想，自然不能答应他的要求。”
仔细听，他言语透着不以为意以及埋怨。
齐洛川翻开资料：“所以你是觉得，投资者既然投了钱，就应该被我们牵制？你有没有仔细看过合同条例，知不知道违反条例要承担怎样的损失？”
总经理额头上顿时冒出冷汗，他就是再傻，也知道齐洛川此刻对他的极度不满。
不是他犯蠢，但陈德利在的时候，都是这么做的，那些人知道齐氏在背书，都是能过且过，谁知道这次的这个老板这么难搞？
齐洛川一锤定音：“所有条件都跟沐特助说的一样，要是再搞砸了，你这个管理层也可以不用做了。”
他看着这群人离开，给助理发信息：请林总去接待室。
好在，当初投资的人是林朝，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是助理回复的信息让齐洛川彻底愣住：“齐总，投资方是宏德的刘老板啊。”
第24章
齐洛川坐在接待室，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间有些恍惚。
刘老板更加不满了。
虽然齐氏家大业大，但他的生意也不是非要巴结着齐氏。
本来谈好的事情出现变故就够让人心烦的了，结果从上到下都是这么个态度。
这合作不谈也罢！
刘老板这么想着，脸上的情绪就带起来了一点。
齐洛川敏锐的察觉到，这才收回心思，他说：“刘总，这次是我没有管束好手下人，关于合作的事情，我可以再让出一分利。”
齐洛川心里明白，生意场上，来来往往的，都跟利益挂钩。
他不会错了还拿乔。
刘老板准备离开的心思又歇了歇，他喝了口水才说道：“齐总，这次的合作沐特助找了我几次，我才答应的，后续派来对接的人实在是……”
说着，他皱了皱眉：“要不，贵公司还是让沐特助跟我对接吧，她能力出众，我能省好多事。”
齐洛川神色不变：“沐特助离职了一段时间，这个事情我会安排妥当，不会再出现今天这样的事情。”
刘老板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能跟齐氏合作自然是好，更何况齐洛川还让了利。
只是临走前，他还是带了一句：“齐总，洛城的生意场上，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身边有沐特助这么个妙人。”
送走刘老板，齐洛川坐在办公室，对助理吩咐：“从今天开始，每个月都把我的行程空出三天，我要处理自己的私事。”
他不信沐南希然的死亡，自然要找，哪怕走遍全世界，他也要找到她。
等助理出去后，齐洛川拨通唐北禅的电话：“寻人启事不要停，酬劳往上加。”
“好，我知道了。”唐北禅挂了电话。
坐在他对面的林蓓问道：“齐洛川找你什么事？”
唐北禅将桌上的汤往她那边推了推：“让我不要撤下寻人启事。”
林蓓筷子一顿，随即冷笑道：“他就是把整个齐氏拱手让人，也不会再有沐南希然的消息了。”
唐北禅调查的消息，自然也告诉了林蓓。
那种在希望和失望中来回交替的感受，谁都不好受。
林蓓拿勺子搅动着汤，却没了吃下去的想法。
她喃喃自语：“你查出来的东西真的准确吗？说不定然然就是失踪……”
唐北禅听着她的话，却不生气。
唐家做的就是贩卖消息的生意，但反驳他的是林蓓，他就觉得没什么了。
人啊，总是对既定却不满意的事情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这很正常。
另一边，沐南希然看着赵向南，呆呆的问：“这样就可以了吗？做甜品？”
赵向南笑得温和：“当然不是，你需要将东西发到网上，接受别人的评价，是好是坏，你都要学着接受。”
沐南希然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抗拒。
赵向南耐心的哄道：“湾湾，你也不想拖着这个病过一辈子吧，徐婆婆年纪大了，万一你在家发病，你让她怎么办？”
沐南希然眼里闪过挣扎，她低下头去：“对不起，是我不好。”
赵向南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我们不想那么多，你先试试，好吗？”
沐南希然听不见他的话。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晚去接齐洛川的时候，回到了那个包厢里。
房间里音乐流淌，她站在门口，那些人不屑的视线伴随着哄笑，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沐南希然猛地捂住耳朵，可那些议论，那些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传入她耳中，根本挡不住。
没有人喜欢她，没有人在乎她。
无人愿意救她。
第25章
沐南希然最后是被徐婆婆接走的。
赵向南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无奈。
沐南希然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主观性却很强，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谁强迫都没有用。
这样的人，按理说内心应该十分坚定，到底是为了什么会得抑郁症呢。
徐婆婆带着沐南希然走在小路上，晚风轻轻吹动树叶，发出一些奇怪的响声。
沐南希然目光落在自己和徐婆婆交握的手上，突然就觉得愧疚：“婆婆，对不起。”
徐婆婆扭头看她：“怎么啦湾湾？”
“这么晚了，您不该来接我的。”
老人家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走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徐婆婆爽朗的笑起来：“傻丫头，我身体好着呢，我看人家小孩生病了都有人接，难道能让你没有？别想那么多，我在家里炖了肉，你回家一定要尝尝，邻居都说闻着可香了。”
沐南希然心里软成了水，她声音像是被什么哽住：“好，谢谢婆婆。”
徐婆婆枯瘦的手拉着她稳稳当当的走着，朝着两个人的小家回去。
冬日的月光比其他季节亮一些，照亮了两人前行的路。
与此同时，齐洛川推开了沐南希然公寓的门。
他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那些他误解的事情，真相明明白白摆在他眼前。
因为母亲的死，因为父亲的多情，他将所有的怒火宣泄在了沐南希然身上。
可细细回想，沐南希然又何其无辜。
她从来都清清白白，将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只为一个情字。
齐洛川以为自己对沐南希然不过是愧疚，不过是习惯。
可现在才明白，初见那日微风吹过，浮动的不止是树，还有他的心。
只是现在，往事如风，消散于天地。
齐洛川心里浮现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来，如果，这辈子他再也没有见到沐南希然的机会呢？
他该怎么办？
齐洛川默默坐在床边，看着这个干净整洁的公寓。
他来过这里很多次，可每次都目的明确，也从不过夜。
那些夜晚，当沐南希然躺在空荡荡的这里，会不会觉得喜欢他是一件错误的事？
如今，他只要想起从前的桩桩件件，都觉得悔意从心底升腾，翻滚着让他几乎无法安然入睡。
齐洛川突然想起一件很早以前被他忽略的事情来。
他起身，直直的走向沐南希然存放东西的柜子。
里面的东西简单，但沐南希然也什么都没有带走，齐洛川心里闷闷的疼。
他突然看到一个上了锁的抽屉。
他翻过扣得紧紧的锁，是个四个数字的密码锁。
齐洛川毫不犹豫的输入了沐南希然常用的密码，错误。
连输几次都是错误，齐洛川有些心烦，突然，他眼睛亮了起来。
输入了一个数字：0316
哒的一声，锁开了。
这一刻，齐洛川的心情复杂至极。
三月十六，是他的生日。
他突然有些不敢打开那个抽屉了。
可好奇心却驱使着他，伸手拉开。
艾司西酞普兰，盐酸氟西汀片。
抽屉里，齐齐整整摆了一排。
最下面，还压了两张纸报告单。
汉密尔顿抑郁量表、抑郁自测量表。
明明站在屋内，齐洛川却感觉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中。
他目光落在最后的结果一栏：
患者有认知缓慢行为发生，根据诊断情况来看，为重度郁闷发生，伴随自杀风险。
第26章
齐洛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公寓的。
他回头看去，楼道像是巨兽张大了嘴，将进入其中的人都吞噬殆尽。
齐洛川的心仿佛在这个瞬间破开了一个大洞，所有的声色俱厉，所有的言不由衷，无非是他想掩盖自己喜欢沐南希然的事实。
他喜欢沐南希然，早就泥足深陷，再难自拔。
沐南希然曾在一个艳阳天跌跌撞撞站在他面前，闯入他的世界。
又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毫不犹豫的离开了他的生命。
余下的，唯有蚀骨的疼和憾。
齐洛川猛然转身，开车离开了此处。
窗外的霓虹灯透过车窗打在他脸上，却投射不下任何生机。
一年后。
二月的天乍暖还寒，齐洛川刚结束一个杂志封面的采访。
他来到室外，高定的西装将他身形衬的更加挺拔，那张俊脸上，浪荡的表情不在，转为内里的沉稳。
这一年，齐洛川再也没有去参加过那种酒醉金迷的局，而是带着齐氏攀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这一年，齐洛川去过很多地方，寻人启事的消息也一直在提供线索，只要有，他就去，整个人几乎是连轴转，没有片刻停歇。
可是，他走了那么多路，给了那么多钱，还是没能找到那个人。
电话响起，齐洛川顺手接通。
唐北禅的声音传来：“齐总，我深造回来了，今晚赏脸吃个饭啊。”
齐洛川沉默了一下，答应了。
这一年身边的人来来走走，酒肉朋友都散的差不多，留在身边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唐北禅自然首当其冲的算上一个。
晚上六点，齐洛川将车停在一家私房菜门口，将钥匙给泊车小弟，抬腿走了进去。
刚进门，齐洛川看到了坐在门边的林蓓。
林蓓笑得很公式化，但语气却满是讥讽：“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忙人齐总么。”
齐洛川神色如常的坐下。
沐南希然离开一年了，准确的说，是一年零两个月。
自从林蓓知道沐南希然得了抑郁症之后，对上齐洛川就像是一个点燃的炮仗了。
这么多日子，零零碎碎的，齐洛川也习惯了。
再者，他也想借此来证明，哪怕沐南希然不在身边，也有人持续的记着她。
谁都没有忘。
唐北禅见状，只能苦笑。
一边是女朋友，一边是兄弟，他谁也得罪不起。
一餐饭吃的沉默至极。
饭后，趁着林蓓去补妆，唐北禅问道：“还是没有消息吗？”
齐洛川摇摇头：“没有，那些人提供的线索，真假参半。”
茫茫人海，相似的人不知凡几。
可哪一次，都不是他的沐南希然。
无数次希望落空，齐洛川已经学会控制情绪了。
唐北禅叹了口气，说起了别的：“听说你过两天要去云城的镇上，怎么样，带我发发财？”
齐洛川放下筷子：“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往这块伸手，我不会让你亏。”
唐北禅笑了：“行，动身的时候，我借着考察的名义，带蓓蓓去散散心。”
饭局结束，各回各家。
齐洛川推开门，坐在电脑前，突然收到唐北禅发来的消息。
“这是林蓓很喜欢的一个美食博主，你看看，我想把她招揽到我公司来。”
齐氏总裁的眼光毒辣是公认的，唐北禅可不会放着不用。
齐洛川有些无奈的点开了视频，视频很简单，绝大部分是炊具，只是偶尔出现一直素净的手。
他随意翻看了一下评论，虽然粉丝没有达到惊人的地步，但也不错，而且都是活粉，粘性很强。
齐洛川正要关掉视频的时候，眼神突然凝住。
视频里那只手收回去的一瞬间，有一道疤一闪而过。
他拖动进度条，一帧一帧的看过去。
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有一道浅浅的痕迹。
他记得，沐南希然那次帮他拆文件，却划伤了手指，当时流了不少血。
沐南希然身体娇气的很，一点动静都能留上好久。
这样一模一样的东西，难道会是巧合？
齐洛川的心猛然跳动起来。
他拨通唐北禅的电话：“明天上午九点，我要这个博主的所有资料。”
第27章
唐北禅没犹豫，第二天就把资料发给了齐洛川。
这个博主过于神秘，并没有过多能查到的东西，唐北禅第一次碰了个钉子。
除了多了个地址之外，联系方式之类的一概没有。
因为这个博主的视频是无声的，他们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齐洛川看着那个地址，心里一动。
水希镇，竟然是他要去考察的地点。
他按通内线：“给我定今天下午去水希镇的票。”
他一刻也不想等。
下午四点半，齐洛川站在了水希镇的土地上。
这里透着一股宁静平和的气氛，跟喧闹的都市全然不同。
不一样的是，因为旅游发展为了拉投资，这里多了不少齐氏的广告。
齐洛川走进镇上唯一一家酒店。
放好东西从房间里出来，他就走到了前台。
前台是个朴素的女孩子，很少见到齐洛川这样的贵公子，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齐洛川问她：“你知不知道你们镇上有个美食博主？”
小姑娘眨眨眼：“啊？”
齐洛川见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只能作罢。
是他太心急了，他扯了扯嘴角，朝外走去。
在他走后，前台小姑娘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赵大哥，今天有人问沐南希然的事情了。”
“嗯，我没说，我说我不知道。”
“那个人叫什么？我看看，哦，齐洛川。”
赵向南挂了电话，藏在镜片后面的眼，闪过异色。
他看着正在接受催眠治疗的沐南希然，神色陡然柔和下来。
这一年来，他自然有自己的手段查到湾湾的真实身份，也查到她之前的经历。
但湾湾就是湾湾，不是那个经历万般磨难的沐南希然。
正想着，沐南希然睁开了眼，目光从茫然到清明，看到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向南，我们走吧，店里今天有不少货要来，得快点回去。”
赵向南扶了扶眼镜，带着她坐上了车。
回到店，送货的车正好停下，沐南希然庆幸自己回来的及时。
半小时后，车上的货都卸了下来。
徐婆婆一边点着钱一边朝沐南希然说：“湾湾，今天社区来人了，说是要给我们门上贴上广告，他们拿来的海报放在桌上呢，你到时候记得贴上。”
沐南希然笑着应：“好。”
她走到桌边，将桌上卷成直筒的海报摊开，下一刻，她心里猛然一震。
海报上，是当下火热的明星团体，而在正中央，印着齐氏的logo。
沐南希然呆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就算过去一年，她还是没办法将齐洛川完全忘记。
哪怕看到一个简单的logo，也有种睹物思人的感觉。
即使心里惊涛骇浪，沐南希然表面上也还是温柔如常。
她不想让赵向南和婆婆看出自己的失态。
她拿着海报往外走：“婆婆，这个要挂在哪里？”
徐婆婆还未回话，沐南希然便感觉到自己撞上了一个人，她下意识道歉：“不好意思，你……”
就在她抬眸的一瞬间，整个人如同被失了定身术一样。
空气仿佛都在此刻凝滞。
那张曾出现在过梦里的脸，就这样生生映入她的眼帘。
只是，他向来漠然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
像是发狂的喜悦，又像是忐忑的绝望。
她看着齐洛川朝自己伸手，熟悉的嗓音在沐南希然耳边响起：
“沐南希然，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28章
徐婆婆一把将愣住的沐南希然拉到身后，像是护住崽子的老鹰，浑浊的眼犀利的看着齐洛川。
“你干什么！”
赵向南站在一边，身体也紧绷了起来。
齐洛川满心的狂喜被徐婆婆这一声怒喝打散了不少，他急忙开口：“老人家，我是沐南希然的……”
他突然顿住，齐洛川突然意识到，他和沐南希然的关系如此脆弱，真要介绍的时候，竟连个能说得出口的身份都没有。
总不能当着老人家的面，说他是沐南希然的老板吧。
齐洛川难得有语塞的时候，他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他看向沐南希然，却心里一惊。
沐南希然低着头，整个人都在往后退，直到退到一个男人身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再不松开。
齐洛川心里一刺，曾几何时，沐南希然也是这样抓住自己的衣袖。
可他却将她的手甩开，让她面临绝望。
沐南希然微微颤抖，齐洛川就是再傻也知道她现在的状态不对劲。
他下意识上前：“沐南希然？”
却被赵向南抬手挡住了去路：“这位先生，请你自重。”
齐洛川到底是经过了一年的打磨，曾经骨子里的暴戾和随性被他很好控制在体内，哪怕现在，他也没有动手的想法。
他只说：“我只是想看看她怎么了。”
下一刻，齐洛川感觉到手臂上多了股力量，他顺着看去，开始的那个老人家正拽着他朝外拖。
齐洛川再冷漠，也不可能对老人动手，只能顺着她往外走。
可是他低估了一个人要捍卫自己宝藏的决心。
徐婆婆把他拖出店外之后，就抄起了门前的扫帚。
齐洛川真是有苦难言，只能抬手挡着，他看得出眼前的老人是真心为沐南希然好，所以哪怕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的苦，他也咬牙忍下了。
等快要退出街道的时候，齐洛川才找到机会开口：“老人家，我跟沐南希然是认识的，我找了她一年，您让我看看她，我只是想看看她。”
是了，他只想看看她。
一年来的思念一年的寻找，日日夜夜在梦里反复出现的人就出现在眼前。
齐洛川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好好看看她。
徐婆婆喘着气怒骂：“看什么！她顺着海水飘到我身边，半死不活的时候怎么没人看她？她身体亏空，治病的时候一天有大半时间睡着，半生不死的时候怎么没人看她？”
“现在人养的好好的了，脸上有肉有笑了，你们现在想起来看她了？给我滚得远远的，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徐婆婆活了大半辈子，一眼就看出眼前人跟自家湾湾不是一类人。
以前发生过什么她也隐约猜得出来，无非是情字伤人。
既然如此，眼前这人，就没资格再沾染她的湾湾。
齐洛川此时此刻才知道沐南希然这一年来经历过什么，哪怕眼前老人没说的很明白，他也能从那几个形容词里听出来。
什么钻心之痛痛彻心扉，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齐洛川终究是没说什么，往后退了一步：“老人家，抱歉，是我鲁莽了。”
店里，沐南希然也没从这突然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她沉默至极，耳边的嗡鸣再度响起，抓着赵向南的手越来越紧。
赵向南立刻就发现了不对，他将人揽在怀里：“湾湾，别怕，我在这里。”
可沐南希然的情况实在是太差，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凉。
赵向南没多想，抱起沐南希然朝外冲去。
一出门便撞上回来的徐婆婆。
见这阵仗，老人吓得都要坐在地上：“怎么了，湾湾又发病了？”
赵向南点点头，朝自己的诊所跑去。
齐洛川刚要走，就看到他抱着沐南希然快步走来，脸色顿时一变。
他上前拦住人，冷声道：“把人给我。”
赵向南分毫不让，他看着齐洛川，一字一顿：
“你要是不想她死，就现在给我让开！”
第29章
齐洛川眼里划过一丝惊惶，牙关紧咬，再次退开一步。
看着赵向南抱着沐南希然大步离开，齐洛川看着他们的背影，拔腿就跟了上去。
诊所里，沐南希然静静躺在床上，眉头紧皱，哪怕在睡眠中也不安稳。
徐婆婆站在一边，眼里露出心疼和焦急：“这可怎么办，向南，你快给湾湾看看。”
赵向南脸色也不好看，他还以为沐南希然已经好转，可现在看来，这一年的治疗，依旧是治标不治本。
又或许，沐南希然根本没有按照他说的去做。
心里千回百转的，赵向南还是稳住了自己，安抚徐婆婆：“没事的，婆婆，她现在还不到用药的地步，我们陪着她，等她醒来就好。”
徐婆婆对赵向南很信任，她坐在床边，伸手握住了沐南希然的手，拿出怀里干干净净的手帕，一点点擦去她额头上的汗。
齐洛川站在诊所门口，静静听着他们的交谈。
徐婆婆喊出赵向南的名字时，齐洛川脑子里飞快将一个人拿出来对号入座。
他眼里浮起疑惑。
不一会，沐南希然渐渐平静下去，只是还没醒来。
赵向南开口：“婆婆，您在这里陪着湾湾，我出去有点事。”
等到徐婆婆的肯定之后，赵向南就出了诊所。
他看着门边的齐洛川，眼里倏然聚集冷意，这一刻，他不再是沐南希然面前那个温和灿烂的医生。
几乎生生的换了个芯子一样。
赵向南毫不客气：“齐总，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诊所外一颗参天大树下。
赵向南在思索着什么，齐洛川也在打量他。
片刻后，齐洛川开口：“外人都说赵家的继承人失踪了三年，没想到竟会在这个小镇上遇到。”
赵向南看向他，言语间透着疏离：“齐总消息灵通。”
不等齐洛川开口，他说：“我希望你以后离湾湾远一点。”
齐洛川顿时眯起了眼睛：“你和她什么关系？能做她的主？”
赵向南放在兜里的手指蜷了蜷，他突然笑了：“齐洛川，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呢？你凭什么站在这里以所有者的姿态质疑她，质疑我？”
赵向南目露不屑：“哪怕现在，你担心也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在想她有没有背叛你，有没有跟我在一起，齐洛川，你配不上湾湾。”
齐洛川被他说的一时失语。
赵向南说的没错，他只要想到沐南希然有可能跟眼前的人有什么感情上的纠葛，就避免不了的升起怒意。
可是这不是人之常情？
就在这时，徐婆婆从诊所的窗户探出头来：“向南，快来，湾湾醒了。”
赵向南看了一眼齐洛川，转身大步离开。
诊所里，沐南希然坐在床上，安安静静的。
徐婆婆在她身前说：“湾湾，晚上想吃什么？婆婆给你做。”
沐南希然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她将自己团成一团，眼里带着深切愧疚：“对不起，婆婆，又让您操心了。”
沐南希然看着徐婆婆离开，再看向医生，直觉他有话要说。
“你好，我叫赵向南，读书的时候我学过一点心理学，以后不舒服的时候记得来找我。”
沐南希然心里猛地一震。
赵向南笑出一口白牙：“我不给你治，但是我可以带你去找我的同学，徐婆婆对这些事情不懂，我就没告诉她，免得她担心。”
沐南希然垂下眼眸，对这种陌生人的善意还是有些畏惧。
赵向南也不多说，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放在被单上，就走了出去。
沐南希然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一串数字，慢慢的拿起来，将其攥在了手里。
如果可以，她也想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而不是被莫名的情绪裹挟着过一辈子，一点风吹雨打都受不得。
她是真的想给徐婆婆养老送终。
也是真的想跟过去告别，曾经的一切都应该烟消云散。
洛城，齐氏。
唐北禅站在齐洛川面前，将一份文件慢慢放在他面前。
他表情沉重，声音也不复往常玩味：“抱歉，这就是我的调查结果。”
唐北禅攥紧了手，说出结果：“沐南希然，确实不在人世了。”
轰隆！
窗外突然响起令人心惊的雷鸣，暴雨瞬间倾盆而下。
在这片嘈杂的声音中，齐洛川的声音又轻又沉：“你说什么？”
雨滴敲打在办公室里那面落地窗上，又点点滴落，不一会就蒙蔽了屋内人的视线。
天空阴沉，气压骤然低沉，压得齐洛川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眼球上逐渐爬上血丝：“你查错了，我要的是活的沐南希然，懂吗？”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令人胆寒的冷冽。
唐北禅也怕，微微向后退了半步，终于看清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齐洛川坐在椅子上，身子向前倾，浑身散发着压迫感。
唐北禅不由想起原来在非洲草原见过的一只正在狩猎的雄狮。
可齐洛川坐在冰冷的桌椅里，像是被什么束缚，又跟雄狮不沾边，反而像困兽。
唐北禅将目光落在文件上：“齐洛川，你要学会接受死亡。”
当年齐洛川母亲死去的时候，在灵堂里，他也是这样，恨不得对所有人亮出爪牙。
齐洛川不说话，只是双唇紧紧抿起，固执将那份文件从桌面扫落。
“唐北禅，你不愿意找，我自己去找！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沐南希然！”
齐洛川的怒意如此明显，可唐北禅却从中听出了一些色厉内荏。
他在害怕，害怕接受沐南希然死亡的事实。
唐北禅将那份文件捡起来，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洛川激烈的心跳终于慢慢平缓，通红的眼眶也恢复了本色。
他狼狈又疲惫的靠在办公桌上，脊椎弯下去，双手捂住脸。
这是任何人都没见过的齐洛川。
他脑子里不断闪过一张张记忆的碎片，沐南希然的笑，沐南希然的顺从，沐南希然的哀……
沐南希然了解他，更甚过自己、只要他想要的，沐南希然都会为他办到。
她说过，愿意给他当一辈子特助，愿意陪他一辈子的。
她从不食言，更不会对他食言。
所以，沐南希然绝不可能死。
齐洛川慢慢直起身子，低声自语：“沐南希然，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你。”
他拿起车钥匙出了门，新来的特助身姿摇曳：“齐总，我陪您吧。”
齐洛川看着那个妆容精致的女人，突然眉头一皱：“你今天去财务部领薪水，我会给你赔偿。”
新特助还没来得及说话，齐洛川就从她身边掠过。
他那时招新特助，是想让沐南希然知道，任何人都可以替代她的位置。
可如今，齐洛川心里有种感觉，没人可以替代，他只想要沐南希然一个特助。
齐洛川将车开到了环海公路上。
冬天冷风刺骨，齐洛川开着车窗，漫无目的的绕了一圈又一圈，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他想了想，将车停在一边，拨通了齐父的电话。
自从上次过后，他确实没有回过家，齐父也不曾打电话给他。
响了三声，那边接了起来。
知子莫若父，齐父开口就说：“找我什么事？”
齐洛川没兜圈子：“我想要沐南希然母亲的联系方式。”
齐父沉默片刻，才回他：“你找她干什么，她半个月前就离开了齐家。”
第21章
齐洛川愣住，他想起那天晚上，沐母找他要一千万的样子。
好像跟平常没什么不同，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齐洛川记得不太清楚，唯一想到的就是那天在院子里，沐母微微佝偻的脊背。
他闭了闭眼，觉得懊恼。
他向来顺风顺水，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可人心难辨又莫测，他凭什么自信？
就像沐南希然，如今从他生活消失无踪，甚至被查出死亡。
就像沐母，从前他觉得那就是个以色侍人的女人，可现在，她却放弃了齐家这颗大树，不知所踪。
齐洛川朝远处望去，从上往下看，海面风平浪静，却让人觉得又深又冷。
他脑海中闪过什么，却又很快消失。
他摇了摇头，回到车上，发了个信息给唐北禅：给我查查沐南希然母亲的下落。
半个小时后，齐洛川收到了唐北禅发来的一个定位信息。
他发动车子，朝着那个位置驶去。
曾经跟沐南希然有关的一切，他都不甚在意。
如今她不在了，齐洛川却迫切的要抓住跟她有关的分毫。
那个地方离洛城有些距离，齐洛川经过了六个服务区才下了高速。
四周低矮的楼房从他眼前掠过，齐洛川开着车七弯八拐的到了沐母所在的住处。
他看着猫眼里亮着灯，伸出手指叩响了门。
不一会，门就从里打开，沐母看到他先是一怔，然后露出让他熟悉的谄媚的笑。
“洛川啊，你怎么来啦？快，进来坐。”
齐洛川没有拒绝，走进了屋里。
这里应该很久没人居住了，透着一股霉气。
房子堪堪八十平的样子，客厅不大，墙面上摆着很多奖状。
上面写的都是沐南希然的名字，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
挨近天花板的墙壁那里被砸进一颗钉子，上面挂着两个发黄的布袋。
沐母去了厨房倒水。
见齐洛川站在奖状前，有些局促：“让你看笑话了，这些都是沐南希然的爸爸弄的，什么大大小小的奖状，只要沐南希然往家里拿，他就粘在墙上，别人一来，他就要炫耀，要我说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齐洛川指了指两个袋子：“那是放的什么？”
沐母想了想，迟疑道：“我也不太清楚，我拿下来给你看看。”
她说着就去四周找东西，却怎么也找不到。
沐母嘟哝：“当初我就说不要挂那么高，还说会挡住奖状，这下要我怎么拿。”
齐洛川也愣了一下，他看着墙上的奖状，才发现是如此整齐，让人看上去就觉得舒服。
他看着沐母在家里乱转，不由出声：“你给我拿个椅子，我站上去拿。”
齐洛川高，沐母拿了个小凳子让他踩上去，轻易就拿到了。
那发黄发霉的布袋里东西不少，一倒出来，都是一些奖牌，有的做工精湛，有的粗糙。
沐母想起来了：“这是然然读大学之前参加的课外活动。”
齐洛川眼尖，拿起一块奖章，上面还有沐南希然的照片。
那时应该是小学，依稀能看出成年后沐南希然的影子。
哪怕照片已经发白，也能看出小沐南希然笑得得意又明媚。
齐洛川攥紧照片，突然问沐母：“这个我可以拿走吗？”
沐母自然答应。
齐洛川就说：“以后沐南希然如果联系了你，请务必告诉我。”
沐母正在收拾奖章的手猛然顿住。
天色有些暗，房间里也没开灯。
齐洛川看到，沐母的眼里迅速聚起泪意。
良久，沐母抬手擦了擦眼角，她将奖章拢进袋子里，紧紧抱在胸前。
然后抬头看向齐洛川：“然然她啊，不会再联系我了。”
“这么多天过去了，我就连做梦都没梦到过她。”
第22章
齐洛川坐在那里，放在膝盖的手掌慢慢沁出冷汗。
他甚至不能让自己的表情更加柔和：“沐南希然没死。”
沐母这时抬头深深看他一眼，第一次没有顺着他的话说，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齐洛川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来回冲撞，心里的那份执拗一点点的破碎。
他突兀的站起身，将那块奖章紧紧捏在手里：“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沐母的回应，齐洛川大步迈出了门。
刚到楼道里，迎面来了两个人，齐洛川跟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他们的交谈：
“听说沐南希然她妈回来了？这次我倒要看看沐南希然还怎么跑！”
“爸，沐南希然她妈欠咱们两百万呢，这么多钱买下沐南希然给我做媳妇，真是太亏了。”
“听说她在洛城给人当小三，不知道被人玩了……啊！”
那个年轻一点的发出一声惨叫，他捂着鼻子看向面前怒气冲冲的男人：“你谁啊？发什么疯！”
齐洛川上前一步，脸色阴沉到了极致：“你说，你要娶沐南希然？嗯？”
年轻人几乎瞬间就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危险，他捂着脸，不敢出声。
倒是旁边那个年长的出声了：“沐南希然算个什么东西！我儿子看上她是她老沐家烧高香了，你也不打听一下我们孙家是什么人家，你等着，我现在就报警抓你，你等着坐牢吧！”
沐南希然算个什么东西……
齐洛川眼里划过涩然，这句话，他似乎也对沐南希然说过。
当时不觉得，可现在旁人也用这话说沐南希然的时候，怎么听怎么刺耳。
沐南希然忍下这些的时候，是抱着什么心情跟在他身边的？
齐洛川心里头一次有了悔意，他看着面前的两人，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这时，听到动静的沐母下楼，看到三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后，赶紧上前打圆场。
沐母对年长者摆出笑脸：“孙老板，您把卡号给我，我这就把钱转给你。”
孙老板有些意外，随即板起了脸：“还钱？可以啊，周慧芳，你当初找我借了两百万，现在连本带利的可是要还四百三十万！”
沐母脸色一变：“孙老板，你这……”
“我就一句话，要么你把这笔钱还了，要不你叫沐南希然出来，今天就跟孙博去扯证！”
齐洛川冷眼看着眼前的人大放厥词，拳头攥了起来。
他接触的人都知情识趣，很少有人在他面前敢这么放肆。
更别提被他们物化的那个人，还是沐南希然。
沐母想了片刻，说：“好，我还。”
孙老板满意的笑了笑，转身瞪着齐洛川，正要说什么，沐母突然凑到他耳边，说道：“孙老板，这位是洛城齐氏的总裁，您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孙老板脸色顿时像是一张调色板，变了又变，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齐洛川看着他们，眼里只有不耐：“滚。”
孙老板如蒙大赦，拉着还捂着鼻子的儿子飞快离开。
沐母朝齐洛川笑了一下，转身就要回去。
齐洛川喊住她，问：“阿姨，需要我帮忙吗？”
他觉得，沐母也没有坏到那种程度，至少在金钱和沐南希然面前，她选了沐南希然。
沐母转头，声音有些苍凉：“不用了，上次那张支票我兑了，就算还了一半也还有钱。”
她犹豫片刻，慢慢开口：“当初我跟然然说，什么都没有钱重要，她还不信，还撕掉那张支票，你说她多傻，一个私生子而已，怎么比得上一千万。”
沐母没说出口的话是，可是现在，她倒宁愿用这一千万换沐南希然回来。
现在可好，钱有了，但没人给她送终了。
沐南希然那死丫头，真是狠心呐。
沐母扶着栏杆上了两级阶梯，突然齐洛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是说，那一千万，不是沐南希然要的？”
第23章
十来分钟后，齐洛川走出了这个老旧的小区。
沐母的话如同一道惊雷，让他脑子现在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然然那孩子也有自尊，只是穷人的自尊在富人面前不值一提，你爸爸知道她怀孕的事情，亲自上门，将那张支票给了然然，让她出国。”
“我也让她打掉孩子，可她不肯，倔的很。”
齐洛川一颗心已经麻木。
所有的猜测怀疑被一一排除，只剩下一种可能，沐南希然是如此期待那个孩子的降生。
为哪怕螳臂当车，也想留住那个孩子。
可自己是怎么做的呢？
他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带着对她的偏见和不信任。
不由分说将她带去医院，说尽了伤她的话，逼着她打掉了那个孩子。
让她怀上孩子的人是他，逼她打掉孩子的人也是他。
当时，他说了什么来着。
——孩子如果能选择，知道有你这样的母亲，只怕恨不得自己没生过。
好像就是说了这句话之后，沐南希然才签了字。
当时，她在想什么？她躺在手术台上，疼不疼？怕不怕？冷不冷？
齐洛川坐进车里，抬手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脸。
来时他不觉得冷，如今他浑身像从冰水里捞起来，没有一寸肌肤觉得暖。
一个讥讽不屑的声音从心里升起：齐洛川，你刚愎自用薄情不惜，你活该失去她。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齐洛川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齐父的电话。
齐洛川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手脚尽皆发麻。
齐父像是有急事，一个接一个电话的打过来。
齐洛川终于拿到了手机，他接起，说：“什么事？”
“你在哪里，尽快回公司，有个项目出了纰漏。”
齐洛川伸出手指按了按太阳穴，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点。
他说：“好，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发动车子，驶离了小区。
齐洛川并不知道在他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目送着他离开。
四个小时后，齐洛川踏进齐氏，脸上的表情如常。
他走进办公室，助理连忙将资料给他：“齐总，这个项目的投资者跟分公司的人沟通有误，这件事一开始是沐特助负责的，如今我们找不到人……”
齐洛川顿住脚步，助理被他突然冷下来的气势震的不敢说话。
“将投资者的资料给我，我亲自负责这件事。”
助理应声而去。
齐洛川翻了翻手上的资料，一眼就看出这个项目就是陈德利之前负责的那个。
他想起当时和沐南希然的冲突，不由眉心皱了皱。
齐洛川走进会议室，分公司的负责人都在这里坐着了。
他在主位上坐下，语气淡淡：“说说吧，出了什么问题。”
副经理，哦，现在是分公司的总经理站起来。
他语气恭敬：“齐总，投资方非说跟沐特助交接的时候说的不是这个价格，我们为了公司利益着想，自然不能答应他的要求。”
仔细听，他言语透着不以为意以及埋怨。
齐洛川翻开资料：“所以你是觉得，投资者既然投了钱，就应该被我们牵制？你有没有仔细看过合同条例，知不知道违反条例要承担怎样的损失？”
总经理额头上顿时冒出冷汗，他就是再傻，也知道齐洛川此刻对他的极度不满。
不是他犯蠢，但陈德利在的时候，都是这么做的，那些人知道齐氏在背书，都是能过且过，谁知道这次的这个老板这么难搞？
齐洛川一锤定音：“所有条件都跟沐特助说的一样，要是再搞砸了，你这个管理层也可以不用做了。”
他看着这群人离开，给助理发信息：请林总去接待室。
好在，当初投资的人是林朝，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是助理回复的信息让齐洛川彻底愣住：“齐总，投资方是宏德的刘老板啊。”
第24章
齐洛川坐在接待室，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间有些恍惚。
刘老板更加不满了。
虽然齐氏家大业大，但他的生意也不是非要巴结着齐氏。
本来谈好的事情出现变故就够让人心烦的了，结果从上到下都是这么个态度。
这合作不谈也罢！
刘老板这么想着，脸上的情绪就带起来了一点。
齐洛川敏锐的察觉到，这才收回心思，他说：“刘总，这次是我没有管束好手下人，关于合作的事情，我可以再让出一分利。”
齐洛川心里明白，生意场上，来来往往的，都跟利益挂钩。
他不会错了还拿乔。
刘老板准备离开的心思又歇了歇，他喝了口水才说道：“齐总，这次的合作沐特助找了我几次，我才答应的，后续派来对接的人实在是……”
说着，他皱了皱眉：“要不，贵公司还是让沐特助跟我对接吧，她能力出众，我能省好多事。”
齐洛川神色不变：“沐特助离职了一段时间，这个事情我会安排妥当，不会再出现今天这样的事情。”
刘老板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能跟齐氏合作自然是好，更何况齐洛川还让了利。
只是临走前，他还是带了一句：“齐总，洛城的生意场上，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身边有沐特助这么个妙人。”
送走刘老板，齐洛川坐在办公室，对助理吩咐：“从今天开始，每个月都把我的行程空出三天，我要处理自己的私事。”
他不信沐南希然的死亡，自然要找，哪怕走遍全世界，他也要找到她。
等助理出去后，齐洛川拨通唐北禅的电话：“寻人启事不要停，酬劳往上加。”
“好，我知道了。”唐北禅挂了电话。
坐在他对面的林蓓问道：“齐洛川找你什么事？”
唐北禅将桌上的汤往她那边推了推：“让我不要撤下寻人启事。”
林蓓筷子一顿，随即冷笑道：“他就是把整个齐氏拱手让人，也不会再有沐南希然的消息了。”
唐北禅调查的消息，自然也告诉了林蓓。
那种在希望和失望中来回交替的感受，谁都不好受。
林蓓拿勺子搅动着汤，却没了吃下去的想法。
她喃喃自语：“你查出来的东西真的准确吗？说不定然然就是失踪……”
唐北禅听着她的话，却不生气。
唐家做的就是贩卖消息的生意，但反驳他的是林蓓，他就觉得没什么了。
人啊，总是对既定却不满意的事情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这很正常。
另一边，沐南希然看着赵向南，呆呆的问：“这样就可以了吗？做甜品？”
赵向南笑得温和：“当然不是，你需要将东西发到网上，接受别人的评价，是好是坏，你都要学着接受。”
沐南希然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抗拒。
赵向南耐心的哄道：“湾湾，你也不想拖着这个病过一辈子吧，徐婆婆年纪大了，万一你在家发病，你让她怎么办？”
沐南希然眼里闪过挣扎，她低下头去：“对不起，是我不好。”
赵向南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我们不想那么多，你先试试，好吗？”
沐南希然听不见他的话。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晚去接齐洛川的时候，回到了那个包厢里。
房间里音乐流淌，她站在门口，那些人不屑的视线伴随着哄笑，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沐南希然猛地捂住耳朵，可那些议论，那些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传入她耳中，根本挡不住。
没有人喜欢她，没有人在乎她。
无人愿意救她。
第25章
沐南希然最后是被徐婆婆接走的。
赵向南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无奈。
沐南希然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主观性却很强，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谁强迫都没有用。
这样的人，按理说内心应该十分坚定，到底是为了什么会得抑郁症呢。
徐婆婆带着沐南希然走在小路上，晚风轻轻吹动树叶，发出一些奇怪的响声。
沐南希然目光落在自己和徐婆婆交握的手上，突然就觉得愧疚：“婆婆，对不起。”
徐婆婆扭头看她：“怎么啦湾湾？”
“这么晚了，您不该来接我的。”
老人家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走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徐婆婆爽朗的笑起来：“傻丫头，我身体好着呢，我看人家小孩生病了都有人接，难道能让你没有？别想那么多，我在家里炖了肉，你回家一定要尝尝，邻居都说闻着可香了。”
沐南希然心里软成了水，她声音像是被什么哽住：“好，谢谢婆婆。”
徐婆婆枯瘦的手拉着她稳稳当当的走着，朝着两个人的小家回去。
冬日的月光比其他季节亮一些，照亮了两人前行的路。
与此同时，齐洛川推开了沐南希然公寓的门。
他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那些他误解的事情，真相明明白白摆在他眼前。
因为母亲的死，因为父亲的多情，他将所有的怒火宣泄在了沐南希然身上。
可细细回想，沐南希然又何其无辜。
她从来都清清白白，将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只为一个情字。
齐洛川以为自己对沐南希然不过是愧疚，不过是习惯。
可现在才明白，初见那日微风吹过，浮动的不止是树，还有他的心。
只是现在，往事如风，消散于天地。
齐洛川心里浮现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来，如果，这辈子他再也没有见到沐南希然的机会呢？
他该怎么办？
齐洛川默默坐在床边，看着这个干净整洁的公寓。
他来过这里很多次，可每次都目的明确，也从不过夜。
那些夜晚，当沐南希然躺在空荡荡的这里，会不会觉得喜欢他是一件错误的事？
如今，他只要想起从前的桩桩件件，都觉得悔意从心底升腾，翻滚着让他几乎无法安然入睡。
齐洛川突然想起一件很早以前被他忽略的事情来。
他起身，直直的走向沐南希然存放东西的柜子。
里面的东西简单，但沐南希然也什么都没有带走，齐洛川心里闷闷的疼。
他突然看到一个上了锁的抽屉。
他翻过扣得紧紧的锁，是个四个数字的密码锁。
齐洛川毫不犹豫的输入了沐南希然常用的密码，错误。
连输几次都是错误，齐洛川有些心烦，突然，他眼睛亮了起来。
输入了一个数字：0316
哒的一声，锁开了。
这一刻，齐洛川的心情复杂至极。
三月十六，是他的生日。
他突然有些不敢打开那个抽屉了。
可好奇心却驱使着他，伸手拉开。
艾司西酞普兰，盐酸氟西汀片。
抽屉里，齐齐整整摆了一排。
最下面，还压了两张纸报告单。
汉密尔顿抑郁量表、抑郁自测量表。
明明站在屋内，齐洛川却感觉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中。
他目光落在最后的结果一栏：
患者有认知缓慢行为发生，根据诊断情况来看，为重度郁闷发生，伴随自杀风险。
第26章
齐洛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公寓的。
他回头看去，楼道像是巨兽张大了嘴，将进入其中的人都吞噬殆尽。
齐洛川的心仿佛在这个瞬间破开了一个大洞，所有的声色俱厉，所有的言不由衷，无非是他想掩盖自己喜欢沐南希然的事实。
他喜欢沐南希然，早就泥足深陷，再难自拔。
沐南希然曾在一个艳阳天跌跌撞撞站在他面前，闯入他的世界。
又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毫不犹豫的离开了他的生命。
余下的，唯有蚀骨的疼和憾。
齐洛川猛然转身，开车离开了此处。
窗外的霓虹灯透过车窗打在他脸上，却投射不下任何生机。
一年后。
二月的天乍暖还寒，齐洛川刚结束一个杂志封面的采访。
他来到室外，高定的西装将他身形衬的更加挺拔，那张俊脸上，浪荡的表情不在，转为内里的沉稳。
这一年，齐洛川再也没有去参加过那种酒醉金迷的局，而是带着齐氏攀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这一年，齐洛川去过很多地方，寻人启事的消息也一直在提供线索，只要有，他就去，整个人几乎是连轴转，没有片刻停歇。
可是，他走了那么多路，给了那么多钱，还是没能找到那个人。
电话响起，齐洛川顺手接通。
唐北禅的声音传来：“齐总，我深造回来了，今晚赏脸吃个饭啊。”
齐洛川沉默了一下，答应了。
这一年身边的人来来走走，酒肉朋友都散的差不多，留在身边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唐北禅自然首当其冲的算上一个。
晚上六点，齐洛川将车停在一家私房菜门口，将钥匙给泊车小弟，抬腿走了进去。
刚进门，齐洛川看到了坐在门边的林蓓。
林蓓笑得很公式化，但语气却满是讥讽：“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忙人齐总么。”
齐洛川神色如常的坐下。
沐南希然离开一年了，准确的说，是一年零两个月。
自从林蓓知道沐南希然得了抑郁症之后，对上齐洛川就像是一个点燃的炮仗了。
这么多日子，零零碎碎的，齐洛川也习惯了。
再者，他也想借此来证明，哪怕沐南希然不在身边，也有人持续的记着她。
谁都没有忘。
唐北禅见状，只能苦笑。
一边是女朋友，一边是兄弟，他谁也得罪不起。
一餐饭吃的沉默至极。
饭后，趁着林蓓去补妆，唐北禅问道：“还是没有消息吗？”
齐洛川摇摇头：“没有，那些人提供的线索，真假参半。”
茫茫人海，相似的人不知凡几。
可哪一次，都不是他的沐南希然。
无数次希望落空，齐洛川已经学会控制情绪了。
唐北禅叹了口气，说起了别的：“听说你过两天要去云城的镇上，怎么样，带我发发财？”
齐洛川放下筷子：“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往这块伸手，我不会让你亏。”
唐北禅笑了：“行，动身的时候，我借着考察的名义，带蓓蓓去散散心。”
饭局结束，各回各家。
齐洛川推开门，坐在电脑前，突然收到唐北禅发来的消息。
“这是林蓓很喜欢的一个美食博主，你看看，我想把她招揽到我公司来。”
齐氏总裁的眼光毒辣是公认的，唐北禅可不会放着不用。
齐洛川有些无奈的点开了视频，视频很简单，绝大部分是炊具，只是偶尔出现一直素净的手。
他随意翻看了一下评论，虽然粉丝没有达到惊人的地步，但也不错，而且都是活粉，粘性很强。
齐洛川正要关掉视频的时候，眼神突然凝住。
视频里那只手收回去的一瞬间，有一道疤一闪而过。
他拖动进度条，一帧一帧的看过去。
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有一道浅浅的痕迹。
他记得，沐南希然那次帮他拆文件，却划伤了手指，当时流了不少血。
沐南希然身体娇气的很，一点动静都能留上好久。
这样一模一样的东西，难道会是巧合？
齐洛川的心猛然跳动起来。
他拨通唐北禅的电话：“明天上午九点，我要这个博主的所有资料。”
第27章
唐北禅没犹豫，第二天就把资料发给了齐洛川。
这个博主过于神秘，并没有过多能查到的东西，唐北禅第一次碰了个钉子。
除了多了个地址之外，联系方式之类的一概没有。
因为这个博主的视频是无声的，他们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齐洛川看着那个地址，心里一动。
水希镇，竟然是他要去考察的地点。
他按通内线：“给我定今天下午去水希镇的票。”
他一刻也不想等。
下午四点半，齐洛川站在了水希镇的土地上。
这里透着一股宁静平和的气氛，跟喧闹的都市全然不同。
不一样的是，因为旅游发展为了拉投资，这里多了不少齐氏的广告。
齐洛川走进镇上唯一一家酒店。
放好东西从房间里出来，他就走到了前台。
前台是个朴素的女孩子，很少见到齐洛川这样的贵公子，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齐洛川问她：“你知不知道你们镇上有个美食博主？”
小姑娘眨眨眼：“啊？”
齐洛川见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只能作罢。
是他太心急了，他扯了扯嘴角，朝外走去。
在他走后，前台小姑娘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赵大哥，今天有人问沐南希然的事情了。”
“嗯，我没说，我说我不知道。”
“那个人叫什么？我看看，哦，齐洛川。”
赵向南挂了电话，藏在镜片后面的眼，闪过异色。
他看着正在接受催眠治疗的沐南希然，神色陡然柔和下来。
这一年来，他自然有自己的手段查到湾湾的真实身份，也查到她之前的经历。
但湾湾就是湾湾，不是那个经历万般磨难的沐南希然。
正想着，沐南希然睁开了眼，目光从茫然到清明，看到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向南，我们走吧，店里今天有不少货要来，得快点回去。”
赵向南扶了扶眼镜，带着她坐上了车。
回到店，送货的车正好停下，沐南希然庆幸自己回来的及时。
半小时后，车上的货都卸了下来。
徐婆婆一边点着钱一边朝沐南希然说：“湾湾，今天社区来人了，说是要给我们门上贴上广告，他们拿来的海报放在桌上呢，你到时候记得贴上。”
沐南希然笑着应：“好。”
她走到桌边，将桌上卷成直筒的海报摊开，下一刻，她心里猛然一震。
海报上，是当下火热的明星团体，而在正中央，印着齐氏的logo。
沐南希然呆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就算过去一年，她还是没办法将齐洛川完全忘记。
哪怕看到一个简单的logo，也有种睹物思人的感觉。
即使心里惊涛骇浪，沐南希然表面上也还是温柔如常。
她不想让赵向南和婆婆看出自己的失态。
她拿着海报往外走：“婆婆，这个要挂在哪里？”
徐婆婆还未回话，沐南希然便感觉到自己撞上了一个人，她下意识道歉：“不好意思，你……”
就在她抬眸的一瞬间，整个人如同被失了定身术一样。
空气仿佛都在此刻凝滞。
那张曾出现在过梦里的脸，就这样生生映入她的眼帘。
只是，他向来漠然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
像是发狂的喜悦，又像是忐忑的绝望。
她看着齐洛川朝自己伸手，熟悉的嗓音在沐南希然耳边响起：
“沐南希然，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28章
徐婆婆一把将愣住的沐南希然拉到身后，像是护住崽子的老鹰，浑浊的眼犀利的看着齐洛川。
“你干什么！”
赵向南站在一边，身体也紧绷了起来。
齐洛川满心的狂喜被徐婆婆这一声怒喝打散了不少，他急忙开口：“老人家，我是沐南希然的……”
他突然顿住，齐洛川突然意识到，他和沐南希然的关系如此脆弱，真要介绍的时候，竟连个能说得出口的身份都没有。
总不能当着老人家的面，说他是沐南希然的老板吧。
齐洛川难得有语塞的时候，他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他看向沐南希然，却心里一惊。
沐南希然低着头，整个人都在往后退，直到退到一个男人身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再不松开。
齐洛川心里一刺，曾几何时，沐南希然也是这样抓住自己的衣袖。
可他却将她的手甩开，让她面临绝望。
沐南希然微微颤抖，齐洛川就是再傻也知道她现在的状态不对劲。
他下意识上前：“沐南希然？”
却被赵向南抬手挡住了去路：“这位先生，请你自重。”
齐洛川到底是经过了一年的打磨，曾经骨子里的暴戾和随性被他很好控制在体内，哪怕现在，他也没有动手的想法。
他只说：“我只是想看看她怎么了。”
下一刻，齐洛川感觉到手臂上多了股力量，他顺着看去，开始的那个老人家正拽着他朝外拖。
齐洛川再冷漠，也不可能对老人动手，只能顺着她往外走。
可是他低估了一个人要捍卫自己宝藏的决心。
徐婆婆把他拖出店外之后，就抄起了门前的扫帚。
齐洛川真是有苦难言，只能抬手挡着，他看得出眼前的老人是真心为沐南希然好，所以哪怕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的苦，他也咬牙忍下了。
等快要退出街道的时候，齐洛川才找到机会开口：“老人家，我跟沐南希然是认识的，我找了她一年，您让我看看她，我只是想看看她。”
是了，他只想看看她。
一年来的思念一年的寻找，日日夜夜在梦里反复出现的人就出现在眼前。
齐洛川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好好看看她。
徐婆婆喘着气怒骂：“看什么！她顺着海水飘到我身边，半死不活的时候怎么没人看她？她身体亏空，治病的时候一天有大半时间睡着，半生不死的时候怎么没人看她？”
“现在人养的好好的了，脸上有肉有笑了，你们现在想起来看她了？给我滚得远远的，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徐婆婆活了大半辈子，一眼就看出眼前人跟自家湾湾不是一类人。
以前发生过什么她也隐约猜得出来，无非是情字伤人。
既然如此，眼前这人，就没资格再沾染她的湾湾。
齐洛川此时此刻才知道沐南希然这一年来经历过什么，哪怕眼前老人没说的很明白，他也能从那几个形容词里听出来。
什么钻心之痛痛彻心扉，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齐洛川终究是没说什么，往后退了一步：“老人家，抱歉，是我鲁莽了。”
店里，沐南希然也没从这突然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她沉默至极，耳边的嗡鸣再度响起，抓着赵向南的手越来越紧。
赵向南立刻就发现了不对，他将人揽在怀里：“湾湾，别怕，我在这里。”
可沐南希然的情况实在是太差，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凉。
赵向南没多想，抱起沐南希然朝外冲去。
一出门便撞上回来的徐婆婆。
见这阵仗，老人吓得都要坐在地上：“怎么了，湾湾又发病了？”
赵向南点点头，朝自己的诊所跑去。
齐洛川刚要走，就看到他抱着沐南希然快步走来，脸色顿时一变。
他上前拦住人，冷声道：“把人给我。”
赵向南分毫不让，他看着齐洛川，一字一顿：
“你要是不想她死，就现在给我让开！”
第29章
齐洛川眼里划过一丝惊惶，牙关紧咬，再次退开一步。
看着赵向南抱着沐南希然大步离开，齐洛川看着他们的背影，拔腿就跟了上去。
诊所里，沐南希然静静躺在床上，眉头紧皱，哪怕在睡眠中也不安稳。
徐婆婆站在一边，眼里露出心疼和焦急：“这可怎么办，向南，你快给湾湾看看。”
赵向南脸色也不好看，他还以为沐南希然已经好转，可现在看来，这一年的治疗，依旧是治标不治本。
又或许，沐南希然根本没有按照他说的去做。
心里千回百转的，赵向南还是稳住了自己，安抚徐婆婆：“没事的，婆婆，她现在还不到用药的地步，我们陪着她，等她醒来就好。”
徐婆婆对赵向南很信任，她坐在床边，伸手握住了沐南希然的手，拿出怀里干干净净的手帕，一点点擦去她额头上的汗。
齐洛川站在诊所门口，静静听着他们的交谈。
徐婆婆喊出赵向南的名字时，齐洛川脑子里飞快将一个人拿出来对号入座。
他眼里浮起疑惑。
不一会，沐南希然渐渐平静下去，只是还没醒来。
赵向南开口：“婆婆，您在这里陪着湾湾，我出去有点事。”
等到徐婆婆的肯定之后，赵向南就出了诊所。
他看着门边的齐洛川，眼里倏然聚集冷意，这一刻，他不再是沐南希然面前那个温和灿烂的医生。
几乎生生的换了个芯子一样。
赵向南毫不客气：“齐总，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诊所外一颗参天大树下。
赵向南在思索着什么，齐洛川也在打量他。
片刻后，齐洛川开口：“外人都说赵家的继承人失踪了三年，没想到竟会在这个小镇上遇到。”
赵向南看向他，言语间透着疏离：“齐总消息灵通。”
不等齐洛川开口，他说：“我希望你以后离湾湾远一点。”
齐洛川顿时眯起了眼睛：“你和她什么关系？能做她的主？”
赵向南放在兜里的手指蜷了蜷，他突然笑了：“齐洛川，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呢？你凭什么站在这里以所有者的姿态质疑她，质疑我？”
赵向南目露不屑：“哪怕现在，你担心也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在想她有没有背叛你，有没有跟我在一起，齐洛川，你配不上湾湾。”
齐洛川被他说的一时失语。
赵向南说的没错，他只要想到沐南希然有可能跟眼前的人有什么感情上的纠葛，就避免不了的升起怒意。
可是这不是人之常情？
就在这时，徐婆婆从诊所的窗户探出头来：“向南，快来，湾湾醒了。”
赵向南看了一眼齐洛川，转身大步离开。
诊所里，沐南希然坐在床上，安安静静的。
徐婆婆在她身前说：“湾湾，晚上想吃什么？婆婆给你做。”
沐南希然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她将自己团成一团，眼里带着深切愧疚：“对不起，婆婆，又让您操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