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煦又字正腔圆地吩咐,“把她的卡全停了,再找人把她的东西全部搬出去,一根头发丝也不要让我看见,给她通风报信那个处理了,今天晚上就办。”
孟诀不敢多问。
“明白。”
十几分钟后,雨水小了些。
孟诀轻掠一眼到后座,九死一生地求情,“桑桑应该……是闹着玩的。”
周明煦偏了下头,看孟诀的眸光绘声绘色,变换不断,就像在看谢萱的同类。
接着。
说了句让孟诀错愕不已的话。
“卡停了,她还能坚持几天?”
他点了支烟,渐升的烟雾将他的瞳孔朦胧,又丝丝化解,“就连她刚才身上那条裙子都是我给她买的,好日子过惯了,她过不了穷日子的。”笑傲文学
孟诀战战兢兢,总觉得这次谢萱是认真的。
却又不敢直言。
“其实你哄她一句就好了,桑桑很好哄的。”
“现在给点颜色,将来肯定要开染坊了,”周明煦像是在骂自己养大的小孩,“这种事我不干。”
一整晚灯火通明。
行李连夜收拾出来,按周明煦的要求,只要是沾染过谢萱味道的,统统被装箱带走。
家中又被清扫过一遍,窗明几
净,地板不染尘埃。
可怎么看。
都太过空荡。
孟诀找到周明煦,敲门进入,忐忑询问:“那些东西要放哪里?”
“打电话给谢萱,”周明煦坦然自若,冲了咖啡,喝了口,觉得苦,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喝了下去,“问她现在住在哪儿,送去给她。”
时间还早。
但有周明煦的命令在,孟诀不敢说不。
他站在他身边拨通电话,开了外放,等待接通的时间,心跳跟着铃声一同跳动。
接通的瞬间,周明煦只是将杯口抵在唇边,却没喝。
不等孟诀开口,那头先传来声音,却不是谢萱的,而是昨晚见过的林延,“喂,孟诀吗?什么事?”
凝固的空气随着周明煦咽下一口苦涩而重新浮动。
孟诀硬着头皮回话,磕绊了下,“桑……桑桑呢,怎么是你?”
“她昨晚在我这儿,”林延语调平稳,淡然镇定,又不带丝毫暧昧色彩,仿佛只是在说吃饭喝水这样的平常事,“怎么了吗?”
“没什么……”
苦味渗透到空气中。
本是难以下咽。
周明煦却喝得愈发适应。
孟诀转过身,音量减小,“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桑桑她现在住哪儿,声
哥让我把她的行李拿去给她,你把她叫醒来接电话。”
“不用,”林延不曾迟疑,“就送到我这儿来吧,她最近都住我这儿。”
“这样啊……”
一时拿不准注意,更不敢真的把行李送过去。
在极低的气温中,孟诀掀开眼皮,探究似的看向周明煦。
水杯里的东西他是一口都喝不下去了,手肘弯曲,喝水的动作维持了几秒后忽然失控,一垂手,水杯连着半杯咖啡整个砸进了水池中,溅得空旷房间内浸满了苦涩。
风吹过,卷起一捧,又顺着嗅觉喂下。
周明煦转身走了。
留孟诀左右为难。
那样重的动静,那端也听得到,林延单纯发问,“怎么听见砸东西的声音?”
“没有,”孟诀自然要帮周明煦挽回颜面,“你听错了。”
“那就好。”
究竟好在哪儿,也说不上来。
林延走开两步,寻了个安静处,“声哥是跟桑桑分手了吗?”
“是……吧?”
连东西都要尽数扔了,不是分手,还是什么。
孟诀吞吞吐吐,琢磨不准周明煦的态度。
林延却娴熟的好像早几年就想着这一天了,“那我就让桑桑住我这儿了,他应该不介意吧?”
孟诀想说,他哪儿不介意,他介意得都要杀人了。
“你还是让桑桑自己出去住吧,就算他俩怎么样,这么快跟你在一块,太遭闲话不是?”
“我不怕闲话。”林延装傻充愣是一把好手,“我把地址发给你,你把桑桑的东西拿过来。”
手机重新扔回沙发上。
谢萱拿来,放回了包里,鼻尖一酸,打了个喷嚏。
“吃点药。”林延体贴入微,等药不烫了才给谢萱拿来,“昨晚怎么连把伞都不拿,铁打的身子也要生病。”
“哪儿来得及?”
药微苦,后味却甘甜。
一饮而尽,喉咙清凉,谢萱将水杯递回去,“谢谢,还有那些东西,就放你这儿一段时间,随便找个仓库都行,等我找到住处了就搬走。”笑傲文学
在她身边坐下,林延伸手去触碰谢萱的脚腕。
昨晚崴了一脚红肿着。
擦了药也不管用。
他想帮她揉揉,指尖才触上,她便触电般收了回去,用袜子遮住了,讪讪一笑,“不疼,没事。”
“你真要搬走?”林延适时收回手,掌握住了分寸。
“要的。”
看出
她的落寞。
林延想安抚,“我听说秦漫漫在这儿结了婚的,存声应该不会再接受她,你是不是真的误会了?”
“我也想是误会。”谢萱直起腰,踩下地,崴到的脚踝隐隐作痛,连到心脉,“与其这样说,不如说是周明煦太爱她,爱到就算她是有夫之妇都不介意,我继续留下去,不是太不知趣了吗?”
这番话她说得释怀。
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五年感情,又是家中定下的婚约,哪能说断就断。
“但是都五年了,再深的感情都淡了。”
谢萱摇头,用最残忍的方式否决他的想法,“五年了,他连我的生日都搞不清楚,却记得秦漫漫的生日,这还不明显吗?”
从来就没有突发奇想的离开,压垮她的也并非那个微不足道的吻。
只是周明煦的默认。
他默认让秦漫漫重新站在他身边,有人来,才会有人走。
再平常不过的道理。
无端沉重几分,手机忽然响铃,谢萱看了眼,脸色微变,斟酌再三,还是接了起来,这下又是另一个态度,声甜又乖顺,“奶奶,怎
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长辈声音苍老,笑声伴着迟缓。
“桑桑,醒了吗?”
“醒了。”谢萱站起身,余光过了下林延,他知晓电话里是谁,便将空间让出来给她。
没了他人,谢萱松了口气,“倒是您,怎么不睡觉?”
老人唉声叹气,“这不是想到你跟存声的婚事着急吗?日子定下来了吗?什么时候办我们也好提前给你们准备。”笑傲文学
面对老人的关切,她一阵鼻酸,更不敢交代如今和周明煦的状况。
“没有定下。”谢萱含糊其辞,“他忙,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老太太不依,满是催促,“你怎么跟他说的话一模一样?”
“他说什么?”
“他说忙,说下次再说,真是要急死我们。”
周明煦口中的忙并非真的忙,而是推脱,大概从知道秦漫漫行踪的那天开始,他便没想过继续这段婚约了。
谢萱被蒙骗其中,却也总算幡然醒悟,不再犯傻。
如今就连继续用谎言来维持美好假象的力气也没有,心一横,便对着老太太道出了实情,“奶奶,其实我们分手了。”
雨水褪去第三天。
谢萱踏足贸易大厦,九点准时出现在四十八层,打卡,进入工位。
博易是她陪着周明煦创建的公司。
在他们刚到佛德时,两人共同挤在一间小公寓时的计划,后来她一边读书,一边打零工维持生计,周明煦则不用为生活苦恼,一心一意做他的事业。
直到公司起步,搬到大厦高层,也无人知晓谢萱的名字。
她能进来。
还是以毕业实习挂名,央求周明煦得到的机会。
到今天,这个机会竟然让她苦恼。
不来打卡挂名,连学业都无法结束。
但好在,周明煦私下交代过,不往她手上递任何工作,她在这儿,无非是个门面。
才坐下便拿出粉饼补妆。
一旁的同事掠了眼,往边上靠去。
谢萱也不在乎,继续描眉画眼,画完一套才去茶水间。
清早。
里面围着几位女同事。
有女人的地方就少不了谈论是非。
启动咖啡机,谢萱便听到喝水,聊天的声音——
“BOSS今早还来吗?是不是去贸易大厅了?”
博易由周明煦一手创办。
应聘进来的也都是华人华侨,只有称呼周明煦才用个蹩脚的英文,谢萱却知道是为什么,只因有次她调笑着叫他“周老板”,他说俗。
另一女同
事靠着墙,想了想说:“最好别来吧,他最近看着心情不好,这儿气压都低了不少。”
“最近效益不错啊。”
“情场失意呗。”
几人淡笑起来,控制音量,“不过前几天下雨那会儿,真有人看见一女的在楼下等BOSS呢,不是说他有未婚妻吗?啧啧。”
下雨那阵谢萱在忙论文,与周明煦几天没见,那天撞到他跟秦漫漫,实属巧合。
可他能让秦漫漫找到这儿来。
在某种层面来说,是对她身份的认可。
谢萱跟了他五年,却还是无名氏,想着出神,竟笑出一声,让身后几人注目过来,开头那人质问:“谢萱,你笑什么?”
“啊?”谢萱睁大无辜双眼,“我没笑啊。”
“我听见了。”
她拿着咖啡杯,棕色衬得手指白皙,一人疑惑看着她的手,“谢萱,你之前戴的戒指呢,就很贵的那个。”
还没得到回答。
她便转头跟同伴议论,“还说呢,BOSS之前不是戴过个戒指,我上次看,竟然跟她那个是一对,你说他们不会……”
“巧合吧?”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统领者。
另一个。
名不见经传的实习生。
怎么也联想不到一块去。
谢萱嘴角划起弧度,眼底冷却,“那是朋友借我戴我,还
回去了。”
她走出几步,贬低却如影随形。
“真虚荣。”
“就是说,她这种人怎么可能跟BOSS有什么关系?”
如她们所说。
周明煦一天没出现,谢萱落了个自在,浑水摸鱼到下班时间,第一个离开,与她同行的也都是实习生,对他们,公司没有加班的制度。
谢萱步入长廊,走在人群之后。
手机上正跟林延聊晚上去哪儿聚餐。
便听见前方高跟鞋停滞的空白。
接着是几人齐刷刷地叫:“BOSS。”
谢萱看去,那人还是西装革履,淡漠疏离,之前她是被周明煦这副皮囊迷得颠三倒四,现在看,十年如一日,倒是没趣。
低下头,藏在人群后,静等着大BOSS无视他们这群小人物离开。
可周明煦还有账要算,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停在了谢萱面前,刻板威严,“今天的工作完成了?”
一滞。
众人余光扫来。笑傲文学
都知道周明煦这几天心情不好。
关系户谢萱一周只来报道一次,拿她撒火也不奇怪。
她却不知所以然,左右看一圈,用食指指着自己确认,“我?”
“你不是博易的?”
“是啊。”
话是周明煦问的,他却漠不关心,只给了她个“跟上”的手势,命令道:“回来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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