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宴良家很大，客房也很多，找个客房待一宿，和睡在我卧室也没什么区别。
我力求这么想，却忍不住思绪纷飞。
尤其是过去我连肖想都不敢的男神方宴良，此刻正殷勤为我忙前忙后。
「拖鞋在这里，可能有点大，洗漱用品都是新的，你随便用，需要什么就和我说。」
他顿了顿，脸颊可疑地染上薄红：「换洗衣物的话，可能需要你把尺码告诉我，我让人送过来。」
他慢吞吞地讲完这句话时，耳根已经红透。
被他传染，我莫名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又道：「或者你发给舟姐，让她派人送过来也行。」
「好。」我点头。
洗完澡，时间还早，各自回房睡好像有点怪异，我俩遂窝在客厅的沙发前看电视。
方宴良家是一整面墙的落地窗，此时窗帘大开。
我不由得想到一些明星曝光恋情皆因为未拉窗帘，问他：「需要把窗帘拉上吗？」
他犹豫了下，还是应好。
待窗帘自动合上，我才反应过来他为何要犹豫。
密闭的空间里，只有我和他两人。
气氛一下子暧昧到了极点。
我清清嗓子，转移注意力：「看电影吧。」
「好。」
最终选中一部青春校园电影，方宴良与阮荷主演，许多粉丝因为这部电影嗑了他俩的 CP。
镜头前，青春靓丽的少女大胆向高冷帅气的少年诉说爱意，那份热切的勇敢，是至今的我都不曾拥有的。
我被电影感染，颇酸涩道：「你和她还挺配的。」
「配吗？」他问。
「是啊？」我说，「好多人是你俩的 CP 粉，诗韵也看了这部电影，差点也成了 CP 粉呢。」
「那她为什么不是？」
因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能背叛组织。我在心里默默这样答。
方宴良望着我的眼睛，突然道：「苏枝，你喜欢过我是吗？」
我不吭声。
他说：「不然，你和我解释下备注是『老公』这件事。」
我瓮声瓮气道：「我不想解释。」
怕他追究，我紧攥着抱枕，继续道：「而且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又不喜欢你了。」
「是吗？」他说，「不过我以为你原来是喜欢邢亮的。」
我怔了怔。
他说：「高一的时候，我亲耳听见，你说喜欢邢亮。」
「怎么可能！」我这样答。
他说：「你当时和一个女生走在一起，那女生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你说你喜欢邢亮。」
我彻底想起来了。
那女生是周若昀，很骄傲漂亮的一个女生，就像电影里的女主一样，连追人也很大胆，她放话要追方宴良，并且一定会追到。
她可能看出我对方宴良的小心思，在放学路上拦下我，问我是不是对方宴良有意思。
而我当时恰好看到方宴良在我身边走过，我怎么敢说对他有意思。
尤其，还在这么优秀的女生面前。
我余光捕捉到一道身影，随口说：「不喜欢，我喜欢邢亮。」
我的心中，顿时一阵悲凉。
为自己的胆怯和懦弱。
「不喜欢邢亮是吗？」方宴良这样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答。
如果说不喜欢，那当初那句「我喜欢邢亮」又算怎么回事。
「你和邢亮上同一所大学，读同一所学校的研究生，都是巧合对吗？」他再问。
在我的沉默中，他开口：「其实你并没有喜欢他。」
我猛地清醒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和他在同一所学校？」
8
除了我几位关系较好的朋友，没人知道我在哪里读的研究生，何况是与邢亮在同一所学校这样的近况。
我以为不刻意打听真的很难知道。
方宴良沉默下来。
他像是突然做出了某种决定，眼神陡然间带着光：「其实，我一直都——」
骤响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方宴良的话。
我随手搁在沙发上的手机已然亮起屏幕，来电人显示邢亮。
方宴良扫一眼，眼眸悄然黯淡。
「我接个电话。」
被方宴良注视着，我实在是不好意思，起身到窗前去接。
电话那端的邢亮问我：「你被盗号了？」
「嗯。」
「没事了吧？」
「没事。」
他停顿片刻又问：「方宴良那条消息，是盗号的骗子给他发的吗？」
「你有什么事吗？」我这样问。
研二那年，邢亮让我做他女朋友。
其实在这之前，我们只因为彼此都在同一个学校吃过几顿饭，我不知道他怎么就喜欢我了。
我猜他只是想谈个恋爱，对象是谁都行。
我拒绝了。
在这之后他没再表露出暧昧倾向，依旧和我交往，我却刻意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邢亮在电话那端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我默然听着，全然没过耳朵。
思绪绕着沙发上坐着的方宴良打转。
他背影落寞，整个人被笼罩在阴影里，看着格外消沉。
为什么呢。我这样想。
邢亮问：「你和方宴良是假的对吗？」
我突然有些累，揉摁着酸胀的太阳穴，很想就此挂断电话。
蓦地，沙发上的方宴良起了身。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步履带风，在我错愕的眼神中，他夺过我的手机，如同领悟我的心声，摁下挂断。
我愣愣地望着他，他眼底又闪烁着那种光。
像是执拗。
他说：「不要和他打电话。」
「为什么？」我全凭本能在问。
「因为我会吃醋。」
我骤然瞪大双眸。
他说：「我喜欢你。」
「在你喜欢邢亮的时候，我一直都在喜欢你。」
9
许是我真的过于震惊，他竟无奈笑了一下：「我以为你看到备注就能猜到了。」
他补充一句：「我看很多粉丝都猜到了。」
我脑中骤然闪过曾经看到过的那些评论。
「57」是「吾妻」的意思。
用九键打「57」会出来老婆。
天！
我哪敢这么想。
我吃了熊心豹子胆我都不敢这么想！
他解释：「备注就是那个意思。」
他说：「毕竟你喜欢邢亮，给你备注成那两个字，你应该会膈应，但不敲那两个字，我又不太开心。想来想去，还是用上了 57，对你对我，都好。」
我恍恍惚惚，又想起那个 A。
我问：「那微信备注呢？」
「这样我每次点开通讯录，都能第一时间看到你了。」
他说：「我想要给自己联系你的勇气，即便你还喜欢邢亮。」
我抿住唇，抿紧唇，呆愣看他。
我怀疑我耳边所听到的一切。
「喜欢你，快十年了。」
他缓缓道：「看到你发来的那条消息时，我藏在桌下的手，抖得不像话。好在那场直播及时中断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装若无其事。」
「结果是被盗号。」他再度无奈失笑。
「但也要感谢骗子。」他说，「不然我还不敢联系你，只敢偷偷在意你和邢亮到底有没有在一起。」
「不要喜欢邢亮了好不好？」他这样请求。
「邢亮真的有那么好吗，他值得你喜欢这么久吗？你喜欢他不累吗？」
他停顿许久，问得小心翼翼：「既然我的备注曾经是『老公』，是不是说明，你短暂地喜欢过我？」
「哪怕是……粉丝的那种喜欢。」
「是不是说明，我是有机会追到你的？」
他好温柔，又好卑微。
他为什么要这么卑微啊。
他这样的人，为什么要为了我卑微啊。
我心中涌出一阵难言的酸涩。
很想哭，也真的哭了出来。
眼泪大颗地从我脸颊滑落，我张嘴想说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邢亮，一直喜欢的都是你，但我好像被什么扼住了咽喉，根本发不出我想要的声音。
我嘴张了又张，只是在抽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越急，就越乱。
方宴良瞬间心疼了，他把我揽在怀里，轻拍我的背，耐心哄道：「没事了，没事了，不喜欢就不喜欢，没必要哭啊。」
他说：「你不喜欢我，该哭的人是我才对吧。」
他试图用话来逗我开心，可我根本笑不出来，还是想哭。
我突然好恨自己的懦弱，当初为什么不能勇敢地说出喜欢，为什么蹉跎了这么些年。
错过的这些年算什么？
如果当初我能大方承认对他的喜欢，结局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吧。
我在他怀中一直哭了好久，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许久。
我的心情才逐渐平复。
方宴良身上那件棉质睡衣，已经被我哭湿了一大片。
他屈指弹了弹我的脑门，说：「还让你用泪水给我洗了个澡。」
方宴良起身去给我倒水。
我停在原地，深呼吸，呼吸再呼吸，在他将水递给我时，终于勇敢且完整地说出了那句话。
「我喜欢的只有你。」
10
这下发愣的人轮到方宴良。
我喝下半杯水，平静地说出这件事：「我也一直在喜欢你，和你一样。」
「那邢亮……」
「没有邢亮，从来不是邢亮。」我说：「抱歉，我当时太懦弱。」
太多人追方宴良了，还都是那么漂亮优秀的女孩，我有什么资格呢，我连喜欢都不敢说。
我藏着掖着，看他一路扶摇直上，成为万千女孩心目中的影帝男神。
我希望他变得更好。
但也深知，他变得越好，我和他之间的差距就越大。
我和他永远不可能，又何必说喜欢。
方宴良还是愣的。
这种表情在他脸上其实极难看到，他一贯是优雅自持的，仿佛任何时候遇到任何问题，他都能第一时间掌控局面。
此刻，他有些愣头青的憨稚感。
我认真说：「真的喜欢你，没骗你。」
他沉默好久，终于舒一口气：「我就说你不会这么没眼光，放着我这样的不喜欢去喜欢邢亮。」
我笑出声来。
我和他彼此相拥靠在沙发上，聊彼此错过的这些年。
我总结道：「还是要感谢骗子，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说开。」
他说：「不会，下个月的同学聚会，我已经打算好追你了。」
「即使我还喜欢邢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