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楚汐满是惊愕地听着那山水墨竹屏风后,京兆府来人低声说出的话,只觉心中震撼至极。
“我家大人说那位齐大娘子出身阳化,外界却盛传她来自安州,此等传言实在惊异,而且关乎齐国公府血脉子嗣,实觉这东西不该隐瞒,便让卑职将那位大娘子的籍书送了过来。”
楚汐粉唇微张,这话几乎和刚才严青跟她说的一模一样。
她忍不住就看向对面坐着的男人,就见他神色慵懒地靠在凭几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在桌上放着的籍书上,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楚汐用力咽了咽口水,才镇定出声:“这东西于我的确有用,多谢吴大人了。”
“齐娘子客气,我家大人向来嫉恶如仇,眼里也容不下沙子,先前知晓齐家所为就已有不齿,还曾与我们说过齐侍郎所为实不配清流人家,如今若能帮到齐小娘子,大人自是万分高兴。”
外间的人谨记着来之前吴怀叮嘱的话,少看,少说,少打听。
他神色恭敬地道:“我家大人还在府衙等着,东西既已送到,那卑职就先回去跟大人复命了。”
第40章他家小女娘,他护着
那京兆府的人来的快,走的也快,半句多的话都没有。
等人离开之后,楚汐看着桌上摆着的籍书满眼惊奇,她双手放在膝上望着对面的人:“阿兄,你怎么知道吴大人会送籍书过来?”
严青笑了声:“因为他怕死。”
见对面的小女娘满脸茫然,显然没听懂他的意思,严青颇为耐心地解释。
“京兆府的权力不小,统管京下二十四县,辖制京中各处城防治安之权,更无上级约束可直禀天子,论理该是人人争抢之位,可是你知道为何朝中有句话叫做宁当七品小县令,不为三品京兆尹?”
楚汐仔细想了想,试探着道:“是因为天子脚下官宦权贵太多,府衙不好管束?”
严青眼底露出抹赞许:“不错,京兆被称为天子辇毂,谓之君王车驾,离天子近,也就意味着麻烦多。”
“这京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有权有势的,随便扔个石头下去,砸中的不是世家权贵,就是朝臣宗亲,因着各种矛盾错综复杂,人际关系盘根错节,稍有不慎讨好了这个就会得罪那个。”
“吴怀之前历任京兆尹,久者不过二三年,近者数月一岁,动辄毁伤失名,但凡任上罢免的,几乎全都因各种过失,吴怀是上任之后当的最久的一个。”
齐楚汐还是头一次听人讲起官场的事情,连忙坐直了身子听的格外认真。
严青见她这副乖得不行的样子眼底浮出笑:“吴怀出身寒门,毫无背景,妻族也只是寻常小官之家,可他入京兆府后四年未曾挪位,朝中从未有与他交恶之人,你可知是为什么?”
楚汐眨眨眼:“因为他为人圆滑?”
严青摇摇头。
“那是他做事周全谨慎?”
严青依旧摇头:“是因为与他交恶的,要么死了,要么已经贬官离开京城。”
见小女娘满是震惊瞪圆眼,他笑了声:“吴怀与京中许多官员不同,他是从底层爬上来的,所以熟知人性,他这人世故圆滑,做事也足够谨慎,可最重要的是他眼光好,也甚为怕死,深谙万事留一线,斩草要除根的道理。”
“他从不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与人方便绝不为难,可若真得罪了谁,便会竭力将人置诸死地绝不留后患,可京中许多人都是他动不了了,所以他就会替自己找一个最好的挡箭牌,或者是能够庇护于他,帮着他铲除他所得罪之人的人。”
严青靠在凭几上长腿舒展,食指中指合并着,轻点了点桌上那籍书。
“铖王取走了齐姝兰的籍书,齐鸿去过后定也会让他保密,若只是铖王妃过去询问他自然能守住秘密,可谁叫本督也掺和其中。”
“他知道铖王妃问不出来,本督定会过问,既早晚都要说的,他何妨卖铖王妃一个好,所以这籍书与其说是送给你的,倒不如说他是想要借着你的手送给本督。”
楚汐眼神清亮,那本如同乱麻的脑子里一点点理清了线头。
“阿兄的意思是,那吴大人吐露了齐家的秘密,心知已然得罪齐鸿,而且姨母去过之后,他肯定也发现铖王在替齐家遮掩齐姝兰的身世,阿兄今早才刚教训过齐家的人,齐老夫人断手的威慑还在。”
“他知道你有心替我出头,就让人补录了这籍书送了过来,一方面是能够于我卖好让我记他一份恩情,另外一方面也是想要让阿兄帮他担了齐家跟铖王府的问责,毕竟谁都知道,阿兄若开口想要什么,京兆府的人拦不住。”
她想通了其中关键,顿时说道:
“这位京兆府的吴大人是想要让阿兄帮他挡刀,还想要借你的名声卖一下委屈。”
严青扬唇:“谁叫本督恶名昭著,凶残歹毒呢。”
楚汐听到这话愣了下,见他说起自己那些名声时毫不在意,仿佛早就对外面人如何说他习以为常,她脸上板了起来。
“才不是呢。”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