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愠钻出来,抱着她的腰把她拖了回去:“别胡闹,你身子多弱你是知道的,吹了风真的要病了,若是当真觉得不自在……”
他看了眼秦赦:“太傅,不如我们去车辕上说话?”
秦赦:“……”
他捋着自己花白胡子的手顿住了,僵硬地看了秦愠半天才开口:“皇上金尊玉贵,不大合适吧……”
“合适,走吧。”
秦愠说着果然就要出去,容晚连忙拦住他,脑子还因为秦愠刚才那句话而轰轰地想,她简直不敢相信那是秦愠说出来的话。
且不管秦太傅这年过花甲的人吹一路冷风会怎么样,单单就是那车辕,怎么坐得开三个大男人?
“同在车里吧,其实也不妨事。”
秦愠没再开口,只询问地看着他,可那双眼睛却仿佛会说话,容晚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意思,他在说,你不要勉强。
容晚心口不听话的柔软下来,忽然想起来之前秦愠问她留在秦家住一晚好不好的样子来。
会不会她说一句不好,他们就真的不会去了?
她将杂乱的思绪抛在脑后,轻轻摇了摇头,扯着嘴角笑了一声示意自己真的不介意。
秦愠这才放松下来,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髻,见容晚并没有躲闪,反而十分纵容地让他动作,动作不由一顿,随即目光逐渐深邃起来,想亲一亲她……
耳边一声轻咳,秦愠一僵,陡然反应过来这是哪里,眼底闪过懊恼,忍一忍吧。
他看向秦赦,想道一声失礼,秦赦的目光却落在了容晚身上,只是和先前看过来的那十分凌厉的一眼不一样,这次他的目光很是温和慈爱。
“早就听说皇上把容家姑娘招进宫为婢,当初还上书劝过皇上不要太过折辱,眼下看来倒是老臣狭隘了。”
秦愠一顿,方才的那点旖旎心思瞬间散了,他的确没少折辱容晚。
他下意识抓住了容晚的手,有些仓皇的岔开了话题:“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太傅这些年身体可还好?”
秦赦笑起来:“劳皇上记挂,一切都好,老臣看皇上倒是清减了,国事再重,也要保重龙体啊。”
秦愠含糊地应了一声,很快与秦赦说起这些年兰陵的变动,马车一路疾行,很快一座富贵精致的宅院就出现在眼前,秦家到了。
第237章 秦愠的软肋
许是知道秦愠这次回兰陵不欲声张,秦家门口安安静静的,直到马车进了大门,眼前情形才陡然一变。
秦家下人齐齐穿着青色衣衫,按着男女分列两侧,一路蜿蜒仿佛引路一般,一眼看去竟数不清多少人。
马车一来她们便安静地跪了下去,次第之间竟颇有些声势浩大之感,然而这么多人,却是一丝异响都不闻,安静的仿佛都不是活人。
若非车窗一直开着,容晚都不知道外头是这幅情形。
容家曾经也是世家,家中下人长工也是不计其数,却从未出现过这种场面,这秦家果真是规矩森严,在这方面,容家倒是输了。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也做过下人的缘故,眼下看着这些人这么好的规矩,心口竟颇有些不舒服,连掌心都隐隐疼了起来。
但凡规矩严苛的人家,责罚都是要更严苛的。
秦愠仿佛有所察觉,忽然将她两只手都抓了起来,容晚静默片刻,轻轻推开了他的手。
秦愠似是还要来抓,秦赦却开了口:“秦家还是皇上离京前的样子,皇上可要到处走走?”
秦愠哪还有心思,他知道秦家不招人待见,只是他对秦太傅毕竟还是有几分感激的,秦家他曾经寄居的那座小院子里也有些不曾带走的私物,所以他才会松口跟着回来一趟。
却不想一进门看见的就是这种情形,的确是让人不舒服。
他脸色淡了些:“不必了,有件事倒是想要请教太傅,朕欲废除凌迟,车裂,腰斩等酷刑,太傅以为如何?”
以国论家,秦赦浸淫朝堂多年,一耳朵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眼底暗光一闪,随即就笑开:“皇上仁德,自您登基后天下一片太平盛世,国泰方才有民安,民既安又何须酷刑震慑?臣以为,可。”
秦愠目光再次扫过外头,立在两侧的下人仍旧看不见尽头,但按照秦家的规矩,大约是要一直到二门口的,而秦家的主子们应该也是在那里候着。
“太傅能这么说,朕心甚慰。”
“是皇上圣明,臣替天下百姓容恩。”
秦赦说着忽然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做贼似的道:“不瞒皇上说,臣也一直想改一改家中的规矩,只是上头顶着祖宗家法,一提出来就要被宗族反对,若是皇上改国法在先,臣效仿在后,想来能事半功倍。”
这才是那个宽容慈和的秦太傅,秦家的规矩严苛是数代累积而来,的确怪不得他。
秦愠冷淡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称赞了秦赦几句才小心翼翼地再次去抓容晚的手,对方这次没躲开,他不由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此举讨了她欢心,连忙讨好的去揉捏她的手指。
但没揉两下马车就停了,秦家的二门到了。
容晚当即便抽开手下了马车,当着秦赦的面秦愠也不好追上去,只得耐着性子坐到了最后。
如同他所猜测的,秦家的主子们果然在二门前候着,以秦夫人和秦宝宝长兄秦定为首,一见他露面,便带领众人乌压压跪了下去:“臣妇/臣等恭迎圣驾。”
秦愠抬了抬手,神情淡淡:“都免礼吧。”
他在秦家的日子他不想提,但看在母亲和秦太傅的面子上,无论如何他都会对秦家多几分宽容。
秦夫人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没能适应身份的转变,态度仍旧有些疏离。
秦定身为长子只能上前一步替母亲周旋:“臣秦定,参见皇上,不知皇上可还记得臣?”
秦愠一扯嘴角,他当然记得,当年的红封他可是记忆深刻。
可秦定显然不记得了,他年逾四十,比之秦愠大出许多,当年秦愠被带回秦家的时候他已经科举及第,远赴京城任职,只每年过年时候才能回来一次。
自家兄弟姐妹尚且亲近不过来,又怎么会在意一个父不详的野种?
后来他被调回兰陵任太守,终于能常住秦家,秦愠却又上京去了容家家学。
岁月太过久远,秦定并不记得自己在人群里无视过秦愠多少次,也从没放在心上,此时倒是一副温和友善的兄长模样。
秦愠也懒得再提那些旧事,只有钟白愤愤不平,悄悄挤到了容晚身边:“你别看这大爷笑眯眯的,像是个好人,其实最不是东西,旁人去拜年的时候,秦夫人最多是不让进门,他不一样,他非得把红封往人脸上砸。”
容晚一愣,她对秦愠在秦家的日子并不如何了解,关于他生母亡故的事也是通过容济知道的。
当时容家家学里也有几个秦家旁支子弟,这些人传起闲话来嘴比说书人还要碎,容济将人赶出家学后和她抱怨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件事。
其实那时候,她透过那些旁支的态度已经猜到了秦愠在秦家的日子不会很好过,可她后来又想,世家大族,子嗣良莠不齐太过正常,真实情况未必就有自己想的那么不堪。
再说秦家家大业大,何至于就要苛待一个没了娘的孩子?
可今日她才知晓,是自己把人想得太好了。
她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想着刚才秦愠那充满了讨好意味的举动,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
那边秦定也察觉到了秦愠的冷淡,脸上有些挂不住,可好歹也是浸淫官场多年的人,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妥来,只是仍旧看了秦太傅一眼,和他求助。
秦太傅沉沉地叹了口气,很有些恨铁不成钢,自家扶持的赵王倒台,好不容易又出了个秦愠,偏又和家中关系不睦,好在还有他在,日后一定要找机会缓和双方的关系才行。
他心里打着盘算,面上却丝毫不显,这种时候是绝对不能为家里人说话的。
“皇上一路舟车劳顿,入席喝两杯兰灵酒解解乏吧,老臣记得您年幼时候最喜欢这酒。”
秦愠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下来,无亲无故之人,软肋其实很好找。
即便秦家对他没多少真心,可想要亲情,他还能指望谁呢?
秦赦心里一笑,连忙上前想要引路,秦愠却又折返了回去,众目睽睽之下牵起了容晚的手:“你一起。”
相关Tags: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