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霍汉川离去的方向，一片片殷红在茶白色的地砖犹如一朵朵血花。
霍汉川愣愣看着那许久未见的阳光，心却从未这般冷过。
他为这一天谋划了多年。
想过数十次失败的后果，也做好了成功以后的打算。
但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霍汉川缓缓停下已经乱了的步伐，低头看着怀中像是沉沉睡着的人，轻声道：“锦言，等你睡醒了，我带你去滴翠亭放风筝。”
话音刚落，几滴热泪落在江之晚冰凉的脸颊上。
……
两日后。
本正凛冬，天牢内更为阴寒的气息更惹得人一阵战栗。
一身破旧囚衣的司慕郯被锁在十字桩上，几缕黑发垂在他脸前，干裂的嘴唇依旧勾着一丝狡黠的弧度。
他看着眼前凛如冰霜霍汉川，笑道：“怎么，突然想起来我这个哥哥了？”
早已是阶下囚的司慕郯依旧带着几分从前的狂妄。
“哥哥？”司慕冷嗤一声，只觉他可笑，“你可曾有把我当弟弟？”
司慕郯不语，脸上笑意骤减，不甘渐渐占满他的双眸。
他是皇后所生的嫡子，而霍汉川只是妃子所生的庶子。
他的地位比霍汉川不知高出多少，可生性淡薄的霍汉川却更受皇上喜爱。
霍汉川过了舞象之年后，皇上对他的器重更是让朝中大臣认为霍汉川必定会被立为太子。
司慕郯心中有怨，他明明才是嫡长子，他该得到的一切却都被霍汉川抢走了。
他念及此，狠狠开口：“这一切本该就属于我！”
忽然，他司慕郯话锋一转：“若江之晚不自尽，你也不过是与我玉石俱焚的下场！”
霍汉川掩与袖中的手猛然紧握，司慕郯这句话像是一把刀扎在他心中那道伤口上。
见他神色一紧，司慕郯心中快意更甚：“以一个女人的死换来的江山，你也不过如此。”
霍汉川竭力控制自己要一剑杀了他的冲动。
他微红的眼睛瞪着司慕郯，戾气横生：“我会让你慢慢偿还的。”
说完，他转身便离去。
司慕郯狰狞着脸朝他背影大吼：“你有本事一剑杀了我！”
“嘭”的一生，天牢门被关上，阻隔了司慕郯的声音。
霍汉川几番深吸才缓和了心中的怒火，司慕郯想一死为快，他岂会让他如愿。
此时，原应在王府守着江之晚的侍卫突然匆匆跑来跪到霍汉川面前。
“主子，顾姑娘……遗体失踪了！”
第十二章 失踪
待霍汉川赶到王府正厅，原本安详躺在水晶棺中的江之晚不知所踪。
“人呢？”
他顷刻间陷入了暴怒，他不过离开了不到一个时辰，好端端的人就这么消失了。
侍卫哆哆嗦嗦，跪倒一片：“主子，王府各个门并不见有外人出入。”
霍汉川一拳砸在敞开一半的棺盖上：“找，若找不回，我就杀了你们陪葬！”
众侍卫闻言，脸色煞白，岂敢耽搁，立刻起身跑了出去。
此刻，正厅只剩下了霍汉川，他紧蹙着眉，呼吸沉重的紧捏着棺沿。
棺中空荡荡的模样让他不住的心疼懊悔。
早知会有此事，他必不离江之晚半步。
而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会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江之晚带走，带走她又是为了什么……
可霍汉川却也无心再想去多，若抓到带走江之晚之人，他必要把他千刀万剐！
被霍汉川派去城门口寻找的亲信蒋翎此时跑了过来，微喘着气道：“主子，四大城门都没有可疑人出去，那贼人恐怕还在城内。”
霍汉川未多言，直道：“去找，就算把整个京城翻过来也要给我找到她！”
一时间，京城大大小小的巷子都能看见侍卫穿梭的身影。
从晌午找到天黑，却依旧未有一丝消息。
几个侍卫累的直喘气。
“你说谁这么缺德，偷一个死人走，吃饱了撑的。”
“快点找吧，要是找不到，我们这些人可就完了。”
但江之晚的遗体如同石沉大海，没有踪影。
眼看登基大典在即，霍汉川却迟迟不肯入宫，整整三天都在城内外奔走。
蒋翎壮起胆子拦住他：“主子，这儿交给属下处理吧，文武百官都在等您呢。”
已经三天了都没有半点消息，若江之晚一日未找到，霍汉川一日不登基，又会因群龙无首而生事端。
霍汉川下眼睑挂着乌青，略显苍白的脸有些憔悴，满眼血丝的模样很是摄人：“让开。”
江之晚遗体下落不明，他根本无法去想其他的事情。
可蒋翎却像是铁了心一般硬着头皮跪下来：“主子，务必以大局为重啊！”
为了夺回皇权，他们隐忍多年，要是此刻不稳住局势，这些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而其他侍卫也纷纷跪下，求霍汉川三思而后行。
望着眼前众人，霍汉川想起江之晚自尽前的话。
“锦言……”
他怔怔呢喃了几句，将近一刻，他才垂下眼帘，道：“入宫。”
蒋翎闻言，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知道霍汉川不会停下找江之晚，只是目前不能因小失大。
十二月二十，司朝新帝登基，祭天过后，该年号庆崇。
纵使以皇帝的权利去寻江之晚，却直到开了春，也没有一丝消息。
蒋翎看着霍汉川发间的几缕白发，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时已过了将近四月，恐怕此刻的江之晚已经快要变成一堆白骨了……
“蒋翎。”霍汉川突然站起身，一脸的凝重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蒋翎跪下道：“皇上。”
“朕不在的日子里，你与凌丞相替朕监国。”
霍汉川的话让陈禄一愣：“皇上，您这是要？”
“出宫，去找江之晚。”
第十三章 命案
蒋翎还未反应过来，霍汉川已经出了御书房，他连忙起身追了上去：“皇上，人海茫茫，您去哪儿找啊？况且您才稳定局势，现在离开太……”
“朕自有分寸。”
霍汉川脚步并未因蒋翎的劝阻停下来，反而更加快起来。
若江之晚真的被她那师父带走，那就表示江之晚一定还活着。
而且除了江之晚师父，霍汉川也想不到谁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将一个人带走。
想到这儿，他的脸色忍不住黑了几分。
蒋翎无奈的看着霍汉川的背影，心里尽是担忧和不解。
他虽然怜江之晚丧命，但人死不能复生，况已经过了近三个月，霍汉川却还是不肯放下，现在还要亲自去找江之晚的遗体。
蒋翎重重的叹了口气，跟了霍汉川这么多年，知道他的脾气，也就打消了再劝他的念头。
次日，在处理完所有的政事后，霍汉川与凌丞相还有蒋翎交代了几句便出了宫。
凌丞相扶着花白的抚须，叹道：“皇上虽说最多不过两月就回，但老臣这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呐。”
蒋翎不言，他心里何尝不是，如今却也只能盼霍汉川快些回来。
离了宫，一身玄色长衫的霍汉川直接出了京城，快马加鞭往陈州方向去了。
他望着远处雾气朦胧的山，心中忐忑。
若此行能找到林思鹤，必定也可以找到江之晚，说不定她还活着。
想到这儿，霍汉川扬鞭一挥：“驾——”
陈州。
城中一深巷内，匆匆的脚步声打破了天亮前的寂静。
“顾仵作，你快点吧，知府大人在等你呢！”
一衙役走的飞快，时不时催促身后的人。
“我说，你慢点儿成吗？”
江之晚喘着气，对前面的衙役招招手：“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这才入卯时，衙役就更催命似的敲她的门，生生将还没睡醒的她拖走。
衙役回道：“城南李员外一家十五口全死了。”
江之晚一愣，表情凝重起来：“灭门？”
这种灭门案在陈州出现过一次，但早已过了近七十年，且人数也没有这么多。
“对，现在知府大人就在李府等你呢。”
知道是一桩重案后，江之晚脚步也加快起来，跟着衙役匆匆赶到李府。
陈州知府魏林见江之晚来了，脸上凝重的表情才松了些许。
江之晚放下背囊，看着府厅中陈列了十五具尸心不由的一阵战栗。
她也算是验尸无数，但头一次面对这种灭门惨案，李家上至七十八的老夫人，下至不足四岁的重孙全部没有逃过灾祸。
江之晚深吸一口气，净了手将十五具尸一一验过后愁眉不展。
十五个人，除了年轻的二夫人，其他均为中毒身亡。
只是这二夫人外无伤，内无毒，根本找不到致死原因。
见江之晚面色有些不好，魏林忍不住问道：“如何？”
江之晚抬起头，严肃的看着他：“是谁发现的？”
一旁的衙役指了指门口瑟瑟发抖的一个四十多岁左右的男子。
江之晚望去，是打更的老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