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舒暖景昭无弹窗免费阅读-2023新上热文舒暖景昭

时间:2023-06-02 22:34:08   热度:37.1℃   作者:网络

景昭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很多纷杂的画面,有舒暖呆坐在面前动也不动的样子;有蔡添喜不敢置信地说没有女人受得了那些话的样子;也有很久很久之前,舒暖进宫时看着自己眼睛发亮的样子;可最后所有的纷杂都定格在了那天,谢家家奴刺过来的匕首上。
他摸了摸刺痛的心口,语气嘲弄:“你我之间,朕做什么都不过分。”
他弯腰将底裤捡起来,重新塞进舒暖怀里:“好好洗,洗干净。”
舒暖指尖慢慢攥紧,景昭的态度从来如此,她其实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的,只是刚才没能忍住……又自取其辱了。
她抱紧了衣服,沉默地退了出去,外头有人正在洒扫,舒暖喊了人过来,将龙袍递了过去,交代她送去浣衣局。
而景昭的底裤被她留了下来,可她却没有半分要洗的打算,反正就算洗干净送回去了,景昭也不会穿的,何必浪费时间。
她找了个火盆过来,就在乾元宫的院子里,将那条裤子烧了。
蔡添喜看见青烟连忙找了过来,瞧见火盆上的料子是明黄色的,顿时吓了一跳:“舒暖姑娘,你这是干什么?烧的什么呀?”
舒暖挑了挑火苗:“皇上不要的衣物。”

蔡添喜见她十分冷静,也不是置气的样子,心里稍微一松,又有些纳闷:“皇上不要的东西也有专人收着,怎么能烧了呢?皇上让烧的?”

舒暖刚张了下嘴,一盆花就砸了出来,落地时的碎裂声唬了蔡添喜一跳,一瞬间几乎乾元宫所有听见动静的人都意识到皇帝又发怒了,他们大气不敢出一声,呆呆地僵立在原地,动都没敢动。
舒暖抬眼看过去,那是一株牡丹,是尚寝局精心栽培的,满宫里只有乾元宫有,平日里都是由尚寝局来人专门照料的。
可不管照顾得多么精心,不是这个时节的东西,怎么都留不住,那花前几天就开始凋谢了,现在被景昭这么一砸,花瓣全都掉了下来,只剩了光秃秃的花心,这花活不成了。
蔡添喜“哎呦”一声,忙不迭朝门口走近了几步,大约是想进去劝景昭息怒的,可又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劝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又折返了回来。
“谢姑娘,这次又是为什么闹啊?”
舒暖沉默许久才开口:“他贴身的衣物被人碰了,就不要了。”
蔡添喜有些听不明白,虽说主子贴身的衣物的确不会送去浣衣局,可也不可能不被人碰啊,总不能让金尊玉贵的主子自己动手洗吧?大都是贴身伺候的宫人洗的,应该很平常才对。
他颇有些不解:“就这?什么贴身的衣物啊,旁人动都不能……”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住了嘴,景昭的话,好像还真有东西是不许旁人碰的,先前舒暖生病和受罚,不能在御前伺候的时候,景昭贴身的底裤也从没经他人的手。
蔡添喜有回瞧见他自己在洗,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若不是因为那件事,他后来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偏向舒暖。
他又看了眼火盆,那点布料已经彻底烧没了,想挽救都来不及了,他叹了口气,有心劝舒暖,却又是在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好进了正殿。
景昭正在练字,大约是想借此静静心,可蔡添喜远远瞧了一眼,却瞧见那纸上的是一团团的墨迹。
而景昭还正一下一下地继续涂,越涂脸色越狰狞。
这是气得连字都写不下去了。
蔡添喜收回目光,原本还想劝一句的,可看他气成这样也不敢言语了,只好木头似的戳在门边候着。
然而没多久景昭就丢了笔,“砰”的一声把自己摔进了椅子里,蔡添喜这才试探着上前:“皇上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景昭咬牙切齿道:“朕迟早让她气死。”
他大约是情绪太激动,嗓子都有些哑,蔡添喜生怕是染了风寒,张罗着要让人去请太医,景昭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小题大做,泡些蜂蜜水来喝就成……”
他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矮柜上:“朕记得舒暖常用蜂蜜,好像就收在那个柜子里,你去看看。”
蔡添喜连忙开了柜门,可里头却空空如也,他微微一愣:“皇上,是不是舒暖姑娘换地方了?”
“不可能,”景昭一口否决,他抬手揉了揉被气的直跳的太阳穴,“她习惯把东西放在一个地方,你好好找找。”
蔡添喜十分无奈,他倒是想好好地找,可里头什么都没有啊。
“皇上,这……”
他尴尬地侧开身,让景昭看自己身后的柜子。
景昭起初还以为是他年纪大了眼神不好用,可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随即他“腾”得起身,大踏步走了过去,本该装满零碎东西的柜子,此时空无一物,别说蜂蜜,连个纸屑都没有。
像是怀疑自己眼睛花了,景昭抬手对着那空荡荡的柜子摸了几下,确定什么都没有之后,脸色紧绷起来。
“皇上,奴才去问问谢姑娘吧?”
景昭一言不发得起身,快步去开了衣柜,虽然这是他的寝宫,可舒暖侍寝的次数太多,他对对方又素来不克制,难免会有失控撕破衣裳的时候,故而这柜子里也是存放着几套舒暖的衣裳的。
可此时那个格子里,却空空如也。
他不死心地翻乱了自己的柜子,将衣裳一件件拿出来抖了抖,可仍旧没能找到一件和舒暖有关的衣物。
她把自己的东西都收走了。
景昭心脏砰砰跳起来,刚才的恼怒早就不见了影子,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不安。
他终于意识到,舒暖这次不是在和他闹脾气,说要离开乾元宫也不是气头上才生出来的念头。
她是真的想离开这里。

第98章他去抢过亲
“朕之前的话,真的过分吗?”
景昭盯着凌乱的衣柜看了许久,忽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蔡添喜被问懵了,短暂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若皇上说的是舒暖姑娘生病前的那些话,奴才觉得是有些稍微过了的……可舒暖姑娘是奇女子,兴许不会在意。”
景昭沉默了,舒暖要是不在意,就不会闹出这么多事了。
一句话而已你就受不了了……
他抬手摁了摁心口,被死亡笼罩的绝望和痛苦仿佛就在昨天,在他连呼吸都觉得疼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他仍然不相信谢家会这么狠绝,不相信舒暖会那么无情。
直到他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后得到了舒暖与齐王大婚的消息,两人成亲的吉日定得很早,仿佛是迫不及待要完婚一样。
他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去参加了那场婚宴,在所有人幸灾乐祸的目光里,一边吐血一边拦住了舒暖,他告诉她,自己也是皇子了,齐王能给的自己都能给,他问她,能不能跟他走?
可舒暖没有回答他,甚至连看一眼都没有,她盖着大红的盖头,手里紧紧抓着喜绸,语气淡漠地仿佛他只是个陌生人:“我已为人妇,请你自重。”
已为人妇……
多么可笑的话,大半年前,她的未婚夫还是自己。
那一天他喝了很多舒暖的喜酒。
也是在那一天,他成了全大周的笑柄。
更是在那一天,他本就没好的伤口严重撕裂,刚刚死里逃生的人,再次因为同一道伤濒死。
恨,就是在那个时候生出来的。
他轻轻摁着那厚厚的痂,沉默着没有开口。
蔡添喜也识趣的没有打扰,放轻了动作慢慢收拾那些被景昭翻乱的衣裳。
“罢了,”不知过了多久,景昭还是叹了口气,“她在宫里伶仃一人,朕和她计较什么。”
蔡添喜一听这话头就知道这是要服软,顿时有些惊讶,要知道以往遇见这种事,景昭可是只会用尽手段逼舒暖低头的。
可有人肯低头就是好事,总算不用来回折腾了。
“皇上说的是,”他连忙拍马屁,“您就是通透大度,其实说到底舒暖姑娘也只是要一句话而已……那老奴现在就去找她?”
景昭咳了一声,并没有说话,大约还是有些拉不下脸来的。
好在蔡添喜擅长察言观色,体贴地没再追问,自顾自退出去寻人了,可四处找了一圈也没瞧见舒暖的影子。
他也没在意,对方现在虽然不肯贴身伺候景昭,可身份毕竟摆在这里,要处理的事情不少,不说乾元宫零散的琐事,就是宫务也有些是她经手的。
何况陷害秀秀的人还没处置,舒暖且有的忙呢。
他耐着性子在廊下等着,可他等得了,景昭却等不了,不过一刻钟他便推开窗户看了过来,眼见宫里空荡荡没有舒暖的影子,眉头就皱了起来。
但他嘴硬,死扛着不说,只目光时不时落在蔡添喜身上,看得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寒毛直竖。
蔡添喜苦了脸:“奴才这就出去找人。”
景昭仿佛没听见,随手拿了本书翻开来看,但蔡添喜已经把他的脾性摸了个七七八八,一眼就知道这是默许的意思,连忙就去了。
等人不见了影子,景昭才又侧头看了外面一眼。
他本以为蔡添喜既然去找人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的,可不想这一等又是半个时辰。
去做什么了,要这么久?
他无意识地捻了下书页,目光落在那空荡荡的柜子上。
“求皇上将奴婢逐出乾元宫。”
舒暖的话在耳边响起,景昭不自觉抿紧了嘴唇,片刻后,他起身走了出去。
蔡添喜不在,德春自然而然地跟了上来,他不太会亲近主子,就只哑巴似的落后两步跟着。
景昭也没开口,沿着宫道一路往前,但走着走着他就停住了,因为他忽然发现,他根本不知道舒暖会去哪里。
就如同那天对方丢了之后,他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一样。
他心口有些微妙的不舒服,他并不觉得自己亏欠了舒暖,他们之间的恩怨这辈子都抹消不了了,往后余生大约也是要在互相憎恨中度过。
眼下服软,也不过是不想舒暖再闹下去。
但他仍旧有些憋闷,一股无端的酸涩在心口升腾发酵,堵得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这感觉,有些像是那天眼睁睁看着萧宝宝将舒暖烫伤,他却一个字都没替她说情的时候一样。
他叹了口气,可想起那天的事,一个地方却忽然浮现在了脑海里,那天舒暖跑了之后,他也追了出去,只是半路跟丢了,后来遇见祁砚,被那么一打岔,他也就没顾得上继续去找。
但那个地方他还有印象,那段宫路很偏僻,的确很适合一个人呆着,她会不会又去了那里?
他抬脚就要往那处去,一阵说笑声却忽然传了过来,他脚步一顿,虽然只有极轻地一声,可他还是听出来了,那是舒暖的声音。
原来她就在这附近。
他循声找了过去,在一座假山后头看见了舒暖,她似乎正与人说话,脸上带着浅淡的笑。
景昭环顾四周,并没有宫人穿梭,倒是很适合说话,可他该怎么开口呢?
他并不介意和舒暖服软,可那是以前,现在两人中间横着那么一件往事,对她态度软和一些,他都觉得自己没出息,更何况还要说好话去哄人。
他脸颊不自觉皱了起来,脚下却仍旧不停,不多时就靠近了,另一道声音也跟着清晰了起来,却古怪的也有些耳熟。
他的脚步不自觉顿住,身形一侧就从假山的缝隙里窥见了说话人的全貌,竟是祁砚,而他此时正抬手,轻抚着舒暖的发丝。

第99章皇上有话和你说
舒暖不自觉侧了侧头,一根草叶却被祁砚拿了下来:“草木有本心,堪求美人顾,这草叶倒是极有眼光。”
舒暖略有些窘迫,正想说一句谬赞,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不远处响起,且越走越远,她顺势扭头看了一眼,却没瞧见人。
她心里也不在意,倒是借着这茬揭过了刚才的话题:“祁大人可是要去撷芳殿?”
祁砚无意识的捻着手里的草叶,微笑摇头:“我刚从撷芳殿来,是特意来寻你的,我听说你身边的小丫头出事了,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
舒暖心情略有些复杂,原本她的确是打算求到祁砚门上的,可惜……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何况他们之间毕竟不算深交,若是欠下这样的恩情,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还,就这样吧。
“已经解决了,有劳大人惦记。”
这话里透着的生疏,祁砚心里不自觉的有些沉闷,可有什么办法呢?舒暖本就不是喜欢依靠旁人的人。
“那就好,姑娘若是有什么地方用得到我,千万别客气。”
舒暖道了谢,她还要去一趟长信宫,不好继续在这里磋磨:“大人还要回撷芳殿授课吧?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祁砚下意识点头说好,眼见舒暖转身走了,他才回神似的又喊住了她:“舒暖姑娘。”
“大人还有事?”
祁砚神情郑重:“没什么,只是想告诉姑娘,以后别再说耽误时间这种话,若是你找我,不管什么事都算不得耽误。”
这话里的含义太过明显,听得舒暖有些无措,这不是她第一次觉得祁砚对她的照顾有些过分了,可有些事情是不能挑明的,对方如今前程似锦,若是被人传出去和自己的闲话,以后说不得会添什么麻烦。
她后退了一步,态度十分明确:“兄长能有祁大人这样的至交真是他的福气,若我能在滇南寻到家人,一定让他好生谢你。”
祁砚一僵,他是聪明人,自然听得出舒暖话里划清界限的意思,眼底不免露出了失望,可他什么都没再说,舒暖还有几年才能出宫,他还有时间,可以慢慢等。
“我等着。”
舒暖一颔首,匆匆走了,等离开御花园她才叹了口气,不大明白自己是哪里得了祁砚青眼,他们从谢家相识开始,就没说过几次话。
何况谢家人流放滇南,她自然也是要去的,迟早都要离开京城的人,何必再与旁人有牵扯?
以后还是躲着些吧。
她加快脚步往长信宫去,这个时辰庄妃应该在和太后商量宫务,她正好将晚冬陷害秀秀的事说了。
之所以非要挑两人都在的时候去说,是她不想担一个越级的名头,先前藤萝的事,庄妃没有计较,也没再让含章殿的人来找她的麻烦,她自然也要识趣一些,该给的尊重得给。
可为了避免庄妃为了自己的名声,放过不该放的人,她还是得有所准备,太后在场,必定会勒令庄妃严惩,届时不管庄妃有多少小心思,都不会冒着忤逆太后的风险去做。
“劳烦通秉一声,乾元宫舒暖求见太后。”
门外值守的正是先前照料过她的姚黄,见她来态度十分景勤:“姑姑可好些日子没来长信宫了,前几天太后还说起你呢。”
这话倒不是说来哄人的,太后的确提过舒暖。
先前年节上,景昭忽然下旨让庄妃掌管宫务,虽然萧宝宝被贬之后,庄妃位份最高,这个旨意很合情合理,可太后仍旧十分不满,她这些年身居高位,早就不知道隐忍为何物,时不时就会挑剔庄妃。
不是说先皇的生忌操办的不够体面;就是说宫人管束的太过松散;眼下赶上她寿诞在即,更是隔三差五的找茬,明里暗里说她一个后妃,还不如当初舒暖帮衬她的时候做事妥帖。
“奴婢可还没见过太后这么称赞过谁呢,可见是对姑姑你看重得紧。”
舒暖脸色不变,心里却是一沉,太后这哪里是看重,分明是在挑事,就算她和庄妃之间没过节,被太后这么提几次,彼此间也要生出嫌隙了,何况她们本就不算和睦。
算了,最近还是先避着含章殿吧。
她将供词交给姚黄:“姑娘说笑了,我哪能和娘娘们比,今日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事,前阵子尚服局金珠失窃一事已经查清了,这是那宫人的供词,罪证确凿,但凭太后和庄妃娘娘处置了。”
姚黄抬手接过,见她不打算进去有些意外:“姑姑不进去和太后请个安吗?”
“就不叨扰太后了。”
她要走,姚黄也不好拦,只能将她送出了门,却好巧不巧的遇见惠嫔带着豆包迎面走了过来。
舒暖侧身立在路旁,屈膝行礼。
惠嫔与她并无交情,可这次却停在了面前,对方往嘴里丢了颗花生:“我听说前几天姑姑去过我那里,我当时没在,也不知道姑姑找本宫什么事儿。”
舒暖抬眼看向豆包,那丫头心虚似的扭开头,并不敢和她对视,浑然不见当日将她拦在门外时盛气凌人的模样。
但显然,惠嫔这主动开口,就是知道了当天的事,怕她记恨豆包的阻拦,特意来为那丫头善后的。
“不过是路过,想给娘娘请个安罢了。”
惠嫔笑起来:“原来如此,那回头姑姑得了空就多往九华殿走走,本宫那里别的不多,好吃的却不少,都给姑姑尝尝。”
她说着,塞给了舒暖一把花生。
舒暖道了谢,垂眼静等两人走远。
刻意压低的说话声远远飘了过来——
“主子,她以后应该不会为难我吧?”
“现在知道担心了?当初势利眼拦人的时候你想什么了?”
“奴婢还不是为了主子,她当时是什么身份,也配见你吗?”
“……我觉得她要是为难你,就是你活该。”
“主子~~~”
舒暖收回注意力,转身回了乾元宫,刚走到半路就被气喘吁吁的蔡添喜拦住了:“谢姑娘,可,可算是找到你了,快,快回去,皇上有话要和你说。”

第100章可以用做的
景昭和她能有什么话说?
舒暖只当蔡添喜是编了个瞎话骗她回去,可她原本也是要回乾元宫的,太后的寿礼总得置办,景昭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越是如此,礼数越不能缺。
偏他也不是个铺张浪费的人,这礼贵重了不行,轻了又会让人诟病,所以每年这个时候舒暖都有些发愁。
眼下蔡添喜在身边,她便提了一句:“公公在宫里多年,可知道往年有什么出彩的贺礼?”
蔡添喜一听就知道这说的是太后寿诞的事,可他赶路赶得气喘吁吁的,哪里顾不上说这些。
“还有些时日呢,不急在这一时,姑娘还是快些回去吧,别让皇上久等了。”
舒暖这才有些惊讶起来,景昭找她真的有事?
她被蔡添喜催得加快了脚步,回到乾元宫的时候,刚好遇见尚寝局的人离开,他们是为了那株被景昭摔坏的牡丹来的,眼下牡丹被重新栽种好了,光秃秃的花茎就放在廊下。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再要看时蔡添喜就又催了:“舒暖姑娘,快些啊。”
她只好收回目光,被蔡添喜推着进了正殿。
景昭正在练字,舒暖远远停下了脚步:“奴婢舒暖,请见皇上。”
景昭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睛里仿佛含着怒气,他也不说话,那么盯着舒暖看了好一会儿才硬邦邦开口:“过来。”
舒暖戳着没动。
景昭似是料到了,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大踏步走了过来,抬手就要去碰舒暖。
舒暖警惕的后退一步:“皇上有吩咐直说就好。”
景昭眼睛瞪大,沉甸甸的怒气仿佛要溢出来:“别乱动!”
他低吼一声,抓着舒暖的肩膀禁锢了她,大巴掌一抬就糊在了舒暖头上,用力揉搓了起来。
舒暖:“……”
她用力推开景昭的手:“你干什么?”
景昭瞄了一眼她已经凌乱起来的头发,冷冷“嘁”了一声:“朕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舒暖一堵,气恼地抬头看了过来,一句质问就在嘴边却又被她咽了下去,前车之鉴太多,她有些不敢开口了。
罢了,有什么好问的。
她又后退了一步:“皇上到底有什么话想说?”
景昭背转过身去:“朕要问问你宫务怎么管的,朕要个香囊半天都没人拿过来。”
舒暖目光落在衣柜上,这些随身用的小物件,都收在衣柜最下面的箱子里,她应该交代过底下人才对。
可能是东西太杂乱,忘了吧。
“翠竹,你开了柜子,去把香囊给皇上取出来。”
翠竹是掌管景昭服饰的女婢,只是舒暖当差的时候一向是什么都一把抓,她也就乐得清闲,冷不丁被舒暖点名,有些慌张地跑了进来。
“姑姑,怎么了?”
舒暖正要开口,景昭就看了过来:“一个香囊你还要喊人来取,舒暖,你是不是太懒散了些?”
舒暖被这般指责也不恼,声音平静如水:“奴婢的确懒散,德不配位,很该让贤。”
景昭脸一黑,又是这种话。
他烦躁地一挥手:“都出去。”
“香囊……”
“不要了!”
舒暖转身就走,出了门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其实该猜到的,景昭哪有什么话会和她说,不过是找茬而已。
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蔡添喜笑嘻嘻凑了过来,原本想恭喜舒暖一句,可一见她的脸色,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
这和他想的,和好如初的样子不大一样。
他谨慎地没多言,十分委婉地打听了一句:“姑娘的脸色看着不大好啊,可是又遇见了烦心事?”
舒暖木着脸摇了摇头:“能有什么烦心事,都习惯了……皇上私库的钥匙在公公那里是吧?您看什么时候的空,我得进去一趟。”
蔡添喜连忙将钥匙递了过去:“姑娘自己去就是了,这种事何须咱家陪同?”
舒暖也只是不想越俎代庖,私库是蔡添喜管着,她就得把对方当成管事来看。
“多谢公公。”
她道了别迫不及待似的走了,蔡添喜也没留人,见她走远才进了正殿。
景昭正站在御案前,他原本以为对方又在涂墨团,走近了一看才知道他竟是在作画,只是画的东西有些古怪,一枝红杏长出了墙头。
这寓意可不大好啊。
蔡添喜小心翼翼起来:“皇上,您和舒暖姑娘的事儿说清楚了吗?”
景昭动作一顿,随即将上色的朱砂笔戳进砚台里,饱蘸了墨汁,然后恶狠狠地涂在了那满枝头的红杏上。
好好的一幅画顿时面目全非。
他犹不解气,又将那墙画高了两寸才丢下笔,绷着脸开口:“有什么好说的?红杏出墙……朕和这样的人没有话好说!”
蔡添喜懵了,舒暖和齐王的事又不是今天才闹出来,这忽然之间是生的哪门子气?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虽然皇帝在牵扯上舒暖的时候,很容易阴阳怪气,喜怒不定,可这也太阴阳怪气,太喜怒不定了。
“皇上,您之前不是说,不能和她计较吗?这怎么又改口了?”
景昭脸色漆黑,他也不想和舒暖计较,可她……
想起刚才那刺眼的一幕,他不自觉攥紧了椅子,冷冷笑了一声:“朕现在打算计较了,她也就这点本事,朕不松口她又能如何?她还敢逃宫不成?”
倒也的确是如此,再怎么说景昭也是九五之尊,不是舒暖能反抗的。
蔡添喜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可这么下去,您只会把舒暖姑娘越推越远的。”
景昭沉默下去,心里的烦躁却控制不住地显露在了眉宇间,他把舒暖推远?分明是她自己不甘寂寞……
总不能是因为他那句话,她才去找得祁砚吧?
可第一次瞧见两人亲近,似乎就是在舒暖失踪回来之后。
他指尖不自觉蜷缩了一下,抿着嘴唇沉默了下去。
然而就算真是这样,又能如何呢?她还是开始找下家了,对这样一个人,他怎么可能再放下身段去哄?
但就这么不管,舒暖和祁砚……
他左右为难,冷不丁想起来蔡添喜似乎对此颇有经验,要不然问问?
他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你说的也有道理……你有没有什么内敛些的法子?”
蔡添喜一愣,一时间满脸新鲜,皇帝竟然纡尊降贵地来问他……可见是真的没办法了,可是——
他幽幽叹了口气:“奴才连个菜户都没有,能有什么法子呢?”
景昭:“……”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
他瞪了蔡添喜一眼:“你说不说?”
蔡添喜也只是浅浅挤兑一下,并不敢真的藏着掖着,闻言讪笑一声凑了过去:“奴才是觉得,皇上如果实在不能宣之于口,倒不如直接用做的。”
景昭一怔:“做?”

第101章奴婢烦了
蔡添喜悄咪咪说了几句话,景昭听得脸色发青。
为了解释而传舒暖来侍寝,那和舒暖当初为了救谢家而来献身有什么区别?
“你这是什么馊主意?”
他不耐烦的扭开头,蔡添喜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不同意的,心里很纳闷:“这怎么能算馊主意呢?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当初是因为这种事出的岔子,自然是要在这上面弥补的……”
景昭不听他的歪理,把人撵了下去,自己窝在椅子上生闷气。
他才不会和舒暖似的为了某种目的才做那种事,再说了不过一句话而已,要表现出来他不是真心嫌弃能有多难?
第二天一早,宫人们来伺候他更衣的时候,他摆了摆手,将上前来伺候的蔡添喜撵了下去,目光隔着密密麻麻伺候的宫人落在了舒暖身上。
她仍旧站在门口,不说话也没看他。
景昭搓了下指腹,心里默默叮嘱了自己两句要和气一些,这才清咳一声开了口:“舒暖,你来伺候。”
舒暖似是被这句话惊动,抬眼看了过来:“皇上说什么?”
她的抗拒都写在了脸上,显然是听清了刚才那句话,可是因着不愿意,所以只能再问一次,盼着会有不同的结果。
然而景昭态度很坚决的重复了一遍:“朕说,你来伺候。”
舒暖再不能装傻,却也没上前,只侧头看向了身边的宫女:“翠竹,去伺候皇上更衣。”
虽然心里一直嘱咐自己不要生气,不要和舒暖计较,可眼看着她这幅态度,景昭心口还是堵了口气。
他语气不自觉加重了一些:“朕说的是你,舒暖,不要让朕再重复一遍。”
“奴婢说过的话也不想再重复一遍,皇上换个人伺候吧。”
舒暖不想与他争执,说完话就要退出去。
“站住!”
景昭低吼一声,他虽然极力压抑,心头还是有火气冒了出来,他就是讨厌舒暖这幅样子,仿佛在她的骄傲和坚持面前,什么东西都不重要,也包括他。
朕今天非要把你的性子掰过来!
他沉下眼神,语气也跟着冷漠起来:“舒暖,你今日不伺候朕,明天就得去昭阳殿伺候悦嫔。”
舒暖身形明显一僵,过了许久她才慢慢转过身,抬眼看了过来:“皇上真是了解奴婢,刀子一捅一个准。”
景昭有些无法直视她的目光,只好侧开了头:“你若听话,自然就不会走到那一步。”
“所以,皇上并不是说笑的,若奴婢不肯,明天你就会把我送给悦嫔?”
景昭眯起眼睛,他看出了舒暖被逼到绝境时的无助和难堪,看见了她隐在袖子里不停颤抖的手,可他仍旧缓慢又坚决的开了口:“是。”
人只有一次次的碰到头破血流,才会知道低头。
他希望这是舒暖最后一次和他对着干。
舒暖不知道是不是体会到了他的想法,长久的沉默了下去。
景昭莫名焦躁,半是催促半是不安道:“舒暖。”
舒暖微微一颤,像是被人硬生生从虚幻拉到了现实,她轻轻地闭了下眼睛,然后抬脚,穿过人群慢慢朝他走了过来。
景昭紧绷的脸色一松,看来今天的坚决还是有用的,舒暖又一次低头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他的火气自然而然的也就消了,其实大多数时候,想让他消气都是很简单的,只要舒暖听话。
今天也是。
他开始琢磨之后的事,自己既然肯让她近身伺候,那意思应该就是很明确了吧?舒暖那么聪明,应该能领悟到他那句嫌弃的话,只是气头上的口不择言吧?
他正思考,冷不丁察觉到舒暖自他身边走了过去,他微微一愣,下意识看了过去,就见对方抬手取下了墙上挂着的剑。
那是天子剑,也叫尚方宝剑,自景昭住进来开始,那东西便没动过,可现在却被舒暖取了下来。
他眼皮忽然一跳,心脏也跟着不安稳起来:“你拿这个干什么?”
舒暖拔剑出鞘,语气平和的近乎冷漠:“奴婢在想,若是没了这双手,是不是就不用伺候人了?”
你也好,悦嫔也好,我都可以躲得远远的。
她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疲惫的叹了口气,随即眼神一厉,挥剑就往手腕上砍。
景昭瞳孔骤缩,一个箭步蹿上前,死死抓住了她的小臂。
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身体颤抖的厉害,甚至一开口,嗓音都是哑的:“舒暖,你疯了吗?”
“奴婢只是烦了。”
舒暖轻叹一声,语气里仍旧无波无澜,仿佛根本没意识到如果景昭没有来拦,她会有什么下场。
她只是看着自己那双不知不觉间就粗糙的无可救药的手,慢慢摇了摇头:“奴婢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请皇上松手。”
景昭下意识握的更紧,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后怕的他心脏直跳,连带着思绪都断了:“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后面的话来。
蔡添喜也被吓得不轻,想上前劝一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远远看着舒暖跺脚:“舒暖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呀?!”
舒暖沉默无言,偌大一个乾元宫内殿,也跟着针落可闻。
景昭似乎用了许久才平复了情绪,将天子剑自舒暖手里夺过来扔在了地上:“你就这么不愿意伺候人?”
舒暖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迟迟没有开口。
可这在景昭眼里,已经是答案了,他脸色晦暗下去,却终究没再坚持:“你下去吧,朕不需要你伺候了。”
舒暖仍旧没抬头,规规矩矩的屈膝行礼:“是,奴婢告退。”
宫人们被刚才那忽然的变故惊呆了,此时舒暖朝他们一步步走来,他们才回神,忙不迭的让开了一条路。
景昭踉跄两步,跌坐进椅子里,后怕的寒意爬虫一般走遍全身。
蔡添喜这才敢凑上前去,面露担忧:“皇上,您没事吧?”
景昭没言语,目光却落在了舒暖的背影上,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舒暖……

第102章皇帝的讨好
景昭下朝回来的时候,舒暖正在处理宫务,看着倒是一如往常,还和蔡添喜商量了一下太后贺礼的事,然后将单子送了上来。
礼单是蔡添喜递过来的,送完就识趣地退了下去,舒暖远远地站着,离得比前几天更远了一些。
景昭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心里有些发闷,可仍旧下意识地看了眼她的手腕,虽然明知道自己阻拦得及时,她不可能伤到自己,可瞧见那手腕上没有伤痕时,他还是松了口气。
“这些事你一向处理得妥帖,就按照这个单子送吧。”
“是。”
舒暖应了一声,却没有上前来接回礼单,反而就那么退了出去。
景昭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蔡添喜进来的时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皇上,您干什么呢?”
景昭没理他,扭头朝窗外看了过去,舒暖对他好像更疏离了。
“这谢姑娘更疏离了啊……”
心里的话忽然被人说了出来,景昭一顿,目光凉凉的看向蔡添喜,蔡添喜从感慨中回神,瞧见景昭正盯着自己,不明所以地低头打量了一眼,没瞧见什么地方不对劲,颇有些茫然:“皇上,怎么了?”
景昭扭开头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自从那天嘲笑了蔡添喜之后,他就放肆了很多。
尤其是刚才那句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嘲笑,他是把事情搞砸了,但又怎么样呢?又不是不能补救!
“用不着你伺候,下去吧。”
蔡添喜也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招惹了他,以往被嫌弃他也就下去了,还乐得清闲呢,可现在不行。
“皇上,该用午膳了,这是御膳房递上来的菜品单子……”
景昭不大想吃,挥挥手就要把人撵下去,可在开口的瞬间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边的话就变了:“都有什么?”
景昭鲜少问这些,难得开一次口,蔡添喜连忙报菜名:“回皇上,香茗是君山银针,干果是奶白枣宝,饽饽是豌豆糕……”
景昭听得有些不耐烦,皇家的铺张不是一日两日了,先前他不曾缩减用度的时候,单单干果就是八样。
“菜品有什么?”
“油焖草菇,红油鸭子,蟹肉双笋丝,芙蓉鸡片……”
景昭咳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朕今天不想吃鸡,把那菜赏下去吧。”
蔡添喜这才反应过来,皇帝怎么忽然对菜品感兴趣了,原来是为了这一出。
“是,奴才这就去赏给舒暖姑娘。”
景昭被戳穿了心思,脸上颇有些挂不住,却难得没有嘴硬,用沉默表示了同意。
御膳络绎不绝地送上来,香气混合在一起,只往鼻子里钻,然而景昭却看都没看一眼,他装模作样地端起杯盏品茗,耳朵却竖了起来,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舒暖姑娘,别忙了,皇上惦记着你爱吃这道菜,一筷子没碰就让给你送过来了。”
景昭被茶水呛了一下,他哪里是惦记着舒暖爱吃,他说的是他今天不想吃。
蔡添喜这混账,年纪大了反倒学会胡扯了。
可毕竟也是个总管,为了这点小事就训斥他也不妥,算了,就不和他计较了。
他放下杯盏拿起了筷子。
“劳动公公跑这一趟,我刚吃过了,皇上赏的御膳公公用了吧。”
景昭筷子一顿,半晌没能伸出去。
不多时蔡添喜回来了,手里那盘菜端出去什么样,端回来还是什么样。
景昭硬生生折弯了手里的银筷子,蔡添喜连忙给他找台阶下:“皇上,是奴才去迟了一步,舒暖姑娘也是想吃的,就是吃不下……”
景昭不动声色地将筷子掰回去,脸上不动如山:“她爱吃不吃,赏你了。”
蔡添喜白捡了个便宜连忙谢恩,端着菜躲了出去,顺带很有眼力见地将周遭伺候的宫人都带了下去。
等四下都没了人,景昭才丢了手里的筷子。
他都已经示好了,舒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借坡下驴?
难道是没看懂?
他脸色纠结,午膳用的颇为心不在焉,随后越想越觉得可能真的是不够明显。
要不,再试一次?
他自床头的暗格里摸出一块帕子,那料子看着很寻常,花样也不特别,唯一能辨认身份的,就是右下角绣的一个谢字。
这是舒暖的帕子,很久很久之前她送给自己的东西。
大概也是这乾元宫正殿里,唯一一件和她有关的东西了。
景昭眸色深沉,拇指一下下摩挲着那个谢字,不大愉悦的往事又要涌上来,却在下一瞬就变成了舒暖挥剑砍向自己手的样子。
他心口一紧,呼吸急促了起来,他没想过要舒暖的命,只是想把自己受的委屈和痛苦都还给她,磨掉她那一身骄傲而已……没必要闹成这样。
他抬手掐了掐眉心,喊人来奉茶,不出意外的不是舒暖,以往这些活都是她亲力亲为的,但这次回来之后她就没插过手。
景昭喝了一口,他原本是打算找茬的,只要吓得宫人们没了办法,舒暖不想进来也得进来。
但他没想到这丫头送上来的茶竟然真的是烫的,猝不及防之下,被烫得一抖,杯盏立刻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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