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南站。
随着高铁速度的减缓,车厢内开始躁动。
乘客们纷纷起身收拾行李,等着开门下车。
温停雪合上书,轻轻舔了舔有些干巴的唇瓣。
酝酿许久的话语在脑海里翻滚一遍又一遍。
直到完全顺口,她才转头去看她身旁五大三粗的男人。
即便在心里准备了无数次,她还是涨红了脸,声音细弱道:
“大叔你……”
刚出声,她就怯了场。
男人无意间露出胳膊上的大片纹身,唾沫横飞地讲起了电话。
温停雪看着男人凶巴巴的长相,丧气地垂下头。
再等等吧。
反正车还没完全停。
等他讲完,她就请他挪一挪。
她的行李箱在他上面,她怕拿的时候砸着他,到时候找她赔钱就糟了。
闹哄哄的车厢里,温停雪乖乖巧巧地坐在座位上。
白瘦小手时不时翻弄一下膝盖上的高二课本。
好不容易等到男人讲完电话,温停雪赶紧抬头,磕磕巴巴地出声:
“大……大叔你……”
男人低头,凶神恶煞地盯着温停雪。
温停雪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子,眼眶都吓红了。
恐惧在身体里翻涌,理智却逼着她勇敢。
正要鼓起勇气开口时,头顶突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男声。
“喂,大叔,挪一挪啊,人小姑娘的行李箱在你上面呢。”
温停雪猛的抬头,正对上少年含笑又轻佻的眉眼。
很好看,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生。
感觉到有人瞧他,少年视线微微下移。
红卫衣把他衬的愈发张扬,跟他的眼神一样,充斥着温停雪没有的自信桀骜。
一种名为自卑的情绪爬上心头,温停雪赶紧挪开了目光。
“哦,抱歉啊。”
男人笑呵呵地摸了摸光滑的脑门,主动站起身,帮温停雪把行李箱拿了下来。
“是这个吧?”男人指着破旧的箱子,不确定地问。
温停雪突然觉得大城市也没她想象的那么吓人,至少人都挺好的。
“谢谢,是的。”
温停雪红着脸,拘谨的道了谢。
小姑娘把书收进背包的时候,池泽瑞正抬手往耳朵里塞耳机。
余光粗粗掠了一眼,随后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
居然是课本,好学生啊~
……
从高铁下来,顺着人群,温停雪迷茫地走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无措。
完全陌生的环境让她心底发怵。
她不知道该往哪走,更不知道该联系谁。
她被奶奶塞上高铁的时候,也没听清父母的住址,只知道在朱雀区。
可……朱雀区在哪呢?
紧绷了一路的弦在此刻被拉到极致,各种情绪藤蔓般缠绕上温停雪的脚踝,渐渐把她拉离队伍。
被推攘着赶出生活多年的家,一脚踏进父母所在的城市。
她像个在哪都不被欢迎的外来者,独自面对所有的未知。
委屈和无助混杂着担忧一股脑儿冲上来,熏红了眼眶。
“你话可真多……想见郁哥自己想办法呗,哥哥我爱莫能助啊~”
熟悉又散漫的男声从后面传来,拖腔带调的,即便裹挟着不耐也让人觉得好听。
温停雪微微愣了一瞬,随即燃起希望。
快速将泪水逼回眼眶后,她回首望向少年,眼神怯懦胆小,却又带着难言的孤勇。
两人距离本就不远,她忙着处理情绪的工夫,池泽瑞已经走到她身边。
她骤然转身,还把他吓了一跳。
不过——
池泽瑞垂眸,平淡目光落在少女微微泛红的眼尾上,心头躁郁更浓了些。
“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了,烦。”
少年樱红薄唇勾着笑,说出来的话却极为冷漠敷衍。
说完,也不管对方态度,直接就掐了通话。
“有事?”
池泽瑞抬手取下一只耳机在掌心把玩,嗓音淡淡地问她。
温停雪下意识躲开他的目光,好不容易升腾起的求助之心也因为刚刚那几句话被打的七零八落。
哪还敢再麻烦他。
“没…没事,抱歉。”
她慌乱地摇了头,抓起行李箱就跑。
池泽瑞盯着小姑娘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
这……胆子也太小了吧?
他记得她才上高铁时,也是这副怯生生的模样,像只受惊的兔子。
他当时看她瘦小的可怜,便主动帮她放了行李,她全程没敢抬头看他,一直弱弱道谢。
池泽瑞颇为嫌弃的啧了一声,随后一手插兜,一手推着箱子。
两条长腿迈得又快又帅,很快就赶超了温停雪。
身后的压迫感消失,温停雪走的更慢了些。
她来的时候,奶奶并没有给她钱。
她全身上下加起来十块都不够。
听说,大城市打车很贵的……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在今晚之前找到爸爸妈妈……
温停雪怏怏地垂下头,动作迟缓地从兜里拿出票放进检票机。
小姑娘的所有情绪,都被不远处的少年尽收眼底。
“郁哥。”
池泽瑞拿根烟咬嘴里,忍不住调侃:“看那么久啊,该不会一见钟情了吧?到底是不是她?”
没等郁温礼回答,身后的两名警察已经走向温停雪。
“你好,我们是江城市朱雀区的警察,请问是叫温停雪吗?”
温停雪懵懵抬头,目光迷茫的在警员证上游离几秒。
随后脑子轰然炸开,语带哭腔地说:“叔叔,我没犯法……”
瞧着小姑娘煞白的脸色,警察小哥哥赶紧换了语气,温和道:
“小妹妹,我们不是来抓你的,是来帮你……”
后面说了什么,温停雪没听进去,她一直盯着池泽瑞。
从他过来,到他捏着烟笑着跟身旁人讲话,她一直怯怯地盯着他。
虽然他们互不相识,但他是她来江城遇到的第一抹温暖。
能让她安心。
“我就说你怎么可能进来接我,原来是为了邻居家的小妹妹啊,我的欢喜终究是错付了。”
池泽瑞做出心碎的动作,眼睛却在眨巴着。
郁温礼目不斜视,直接从口袋里拿了车钥匙扔给他。
池泽瑞立刻欢喜道:“晚上还你,走了!”
拖箱子离开时,他忽然回眸看了温停雪一眼。
温停雪心里一惊,飞速垂下头,再抬起时,只有背影。
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害怕,总之她心里空荡荡的,闷的她想哭。
郁温礼给两家家长发完消息,一抬头,发现小姑娘正在把自己往围巾里缩,小鹿般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这里没比里面冷多少,她穿的也不算单薄,但是面对警察的温和询问,她还是有些发抖。
郁温礼眼神软了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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