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门口。
季述怀仿佛被钉在那里，一贯冷静锐利的双眼里罕见的露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整颗心像被揉捏过，一团乱麻。
她不认识自己？
还是说……不想认识自己？
他仔细观察慕歆然，发现她脸上的惊讶不似做伪，眼睛里也没了以往熟悉的爱慕……
思索间，慕歆然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位先生，我们还要上课。”
语气里满是陌生，还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季述怀回过神，看了眼手表。
早上9点，按全国小学生上课时间表，第一节课是8点35上课，9点15下课。
也就是说，还有15分钟下课。
“我下课再过来。”季述怀留下这句话，消失在门口。
慕歆然不明所以，收回视线继续上课。
十五分钟转瞬即逝。
下课铃响起，慕歆然收起教材：“同学们，下课。”
话落，季述怀出现在门口：“慕老师，谈谈。”
慕歆然黛眉微簇：“还没问，您是？”
季述怀难以克制的烦躁起来。5
认为慕歆然是故意装成不认识的侥幸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他五味杂陈的拿出证件，压低声音重新做了次自我介绍：“季述怀，海城刑侦支队副支队长。”
慕歆然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后搂紧怀里教材：“季警官。”
语气平淡，没有爱也没有恨。
一如她离开说的那样：“你有你的职责，我不怪你，只是也没办法再爱你。”
季述怀感觉心口轻轻抽了一下。
不是很疼，但是却叫人无法忽视。
他垂眸，掩下眼里的情绪：“方便去你办公室聊聊吗？关于你的学生。”
慕歆然紧皱着眉，愣了瞬率先走向办公室。
季述怀缓步跟在身后，深邃的目光尽数落在她的身上。
慕歆然瘦了不少，有些圆的脸如今瘦的只剩一个下巴尖。
之前抿唇就会有的酒窝，现在抿唇已经看不见。
原本白皙细嫩的指尖，因为长时间用板书，骨节上留下了一层厚茧。
季述怀的眸色黯淡了些。
不管此刻慕歆然是真的忘了自己，还是假装。
他都要抓住这个……说不定能够重新开始的机会。
两人走进办公室，慕歆然坐下，将教案摆好。
季述怀很自然的从隔壁办公桌上拿了张椅子坐下，接着从兜里拿出一份纸笔：“慕老师，我要开始问话了，还请你把知道的都如实告诉我。”
慕歆然点头：“好。”
季述怀捏紧着了笔：“慕老师到这教了多长时间的书？”
“两年。”
季述怀眉头微拧，她走了三年，却只在这里教书两年。
还有一年时间，她去了哪里？
为什么从没去监狱探望过沈执与？
种种疑问从脑海中闪过，嘴上却没问出来。
他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慕歆然：“认识这个人吗？”
慕歆然接过照片，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中年男人。
“认识，是我们班上一个叫赵梅的学生家长。”
季述怀眼里闪过一丝细微的光：“关于这个叫赵梅的学生，你对她的印象怎么样？”
慕歆然半阖着眼，露出思索的模样。
“很乖很安静的小女孩，坐在教室的最角落里，平时让人很难注意到。”
季述怀记下，又问：“家庭情况呢？”
“你等等。”慕歆然说着，从抽屉里翻出学生资料，逐行寻找。
看着她认真的神色，季述怀胸腔内情绪涌动。
正要开口时，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几秒钟后，一个穿着干净白衬衫的男生拿着一束鲜红的玫瑰出现在门口。
“慕老师，情人节快乐。”
情人节和玫瑰花太过于具有指向意义。
季述怀下意识捏紧了笔，去看慕歆然的表情。
再三确定没从她的眼里看见惊喜和别的情绪之后，他暗自松了口气，紧绷的心松开。
2月14日，海市冬季还没过。
男生只穿了件白色衬衫，头发捏了个造型。
看起来精心打理过，唇角都被冻的发白。
他似乎是没想到，办公室内除了慕歆然还有别人，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接着又若无其事抱着玫瑰走到慕歆然面前：“慕老师，送给你。”
慕歆然清亮的眸子看他一眼，很快又挪开视线：“赵老师，我不能收。”
赵海深捏着花束，强撑着扯出抹苍白的笑容：“慕老师，还有外人在呢，多少给我个面子吧。”
慕歆然皱眉。
季述怀捏着笔的指骨发白，不悦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
赵海深恍若未觉：“我听说你喜欢穿白衬衫的，今天这么冷的天，我特意换了件衬衫过来。”
“那么多人看见我拿着花过来，你拒绝了传出去也不好听吧。”
话落，办公室内只剩死寂。
季述怀深吸了口气，唇角抿的笔直。8
他垂着眸，等慕歆然的反应。
期间，他想起一件旧事。
自己和慕歆然初见时，就穿着白衬衫。
当时海城公安上下几十号人出主意，最终定了件简陋的白衬衫，精心安排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
慕歆然果然动心，甚至不顾慕世汉的反对，也要和他在一起……
“我不会收，要么你拿走，要么我当场就丢了。”
慕歆然强硬的态度换回季述怀的思绪。
他眉头紧拧着打量慕歆然，却没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记得自己的神色。
季述怀只好又看向赵海深。
被拒绝的赵海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就在季述怀以为他要发难的时候，他微不可查的看了眼季述怀，又唤了副嘴脸。
赵海深勾起个奇怪的笑容：“慕老师，我刚刚都是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
闻言，慕歆然的脸色缓和不少。
她张嘴，正要开口。
季述怀却率先一步张嘴：“慕老师，我们去外面聊。”
慕歆然也想出去透气，想也不想的起身和季述怀出了门。
全然没注意到身后赵海深阴翳的目光。
两人在破旧的校园里逛着。
季述怀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猜测她还在想刚刚的事情。
于是他故意转移话题：“慕老师为什么会选择这里教书？”
慕歆然表情有些奇怪：“这也是季警官要调查的事情吗？”
季述怀收起本子和笔：“不是，只是闲聊。”
慕歆然抬眸，对上他深邃的视线。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
画面中，一个男人逆着光站在冰天雪地里，看不清容貌，只能模糊的听见他说：“忘了我。”
慕歆然还想细想，但脑子却像是被钝器砸过，疼痛不止。
季述怀见她脸色苍白，立即关切的将人扶住：“怎么了？”
慕歆然神思恍惚，恍然间只觉得眼前的人和画面的渐渐合成一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