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木兮司卿尘(容木兮司卿尘)小说免费阅读-容木兮司卿尘已完结全集大结局小说

时间:2023-06-01 18:12:34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别看容木兮文文弱弱,做事皆是有板有眼,实际上是个藏了刺的刺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容木兮报仇时时刻刻,惹谁都别惹她,否则她什么时候咬你一口,待你后知后觉,早已着了道。
“那世子他……”黍离有些慌乱,“要不卑职去找大夫?”
“死不了人。”司卿尘幽然吐出一口气,容木兮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而杀人,最多是小惩大诫。他想着,黍离去拿药的时候,容木兮是不是以为这药是给他吃的,谁知误伤了孙道贤??
黍离如释重负,死不了便罢!
可看着孙道贤吐成那样,黍离面色发青,不由的心头喟叹:真惨!
“太师家的还没找到吗?”司卿尘下了马车,缓步朝着树荫底下走去。未至日司西山,日头依旧毒辣,明晃晃的白光刺得眼睛不太舒服。
黍离摇头,“回王爷的话,眼下还没回复,景城那头也派人去找了,最快也得夜里才能得消息。估计东都那边什么都不知道,否则太师不会坐视不理。”
何止是太师,估计太后也不会就此罢休。
司卿尘没有说话,黍离行了礼便退下,去后头的马车里看了看钱初阳的状况,好在没什么事,只是依旧没有苏醒罢了!钱初阳不醒来,谁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若一直找不到太师家的幼子,只能寄希望于钱初阳。
“到底出了什么事?”黍离摇摇头,合上车门。
把人折腾成这样,又追到馆驿来灭口,显然是因为当中有什么重大纰漏或者线索。
会是什么呢?
“我不走了!打死也不走了!”孙道贤坐在树下,吐得脸色发青,扯着脖子干嚎,“本世子就在这里歇着,待会赶回临城馆驿去!”
德胜赶紧摇着扇子,又着人在旁伺候着喝水,当时世子昏睡了,他这做奴才只能听从王爷吩咐,否则惹得王爷大怒,岂非自己找死?
黍离悄悄睨了自家王爷一眼,世子要赶回去?哪里是累的,分明是贼心不改。
“你要赶回去?”司卿尘目光冷戾,“孙道贤,此事因你而起,你不负责到底反而要推诿躲避,是要本王上奏帝王,找你爹好好算算账?”
孙道贤身子一抖,半晌没敢吭声。他有今日都是仗着父亲的庇佑,若是爹得罪君前,那该如何是好?想了想,干脆闭了嘴,少睡一个容木兮不会死,但要是惹怒司卿尘,绝对会生不如死!
“本王不想再听你瞎嚷嚷。”言外之意,孙道贤最好管住自己ʟᴇxɪ的嘴,否则司卿尘有的是办法,让孙道贤闭嘴。
默默的捂住嘴,孙道贤憋了一肚子气,奈何又不敢作妖,只能换得满脸的委屈。
有鸽子“咕咕”落下,黍离快速取了鸽子腿上的信件,毕恭毕敬的递呈司卿尘。
纸上唯有四个字:安好!
署名:临城。
每隔一定的时间,就有信鸽飞来,这是司卿尘此前交代过的,临城那边每隔两个时辰就会有信鸽放飞,汇报临城的状况,无需多说,安好便罢!
可是母子连心,如何能安好无虞?
自打容郅被带走,容木兮便有些失神,干什么都是失魂落魄的,煎个药还烫了手,吹了半晌又定定的望着天际,等着春秀吃了药,她便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发呆。
春秀走出门,“容大夫?”
容木兮仲怔,“你怎么出来了?赶紧回去躺着。”
“糙皮糙肉的,受点伤怕什么?”春秀面色苍白,说话间有些气短,可见这次着实是元气大伤,但也没到虚弱至极的地步,毕竟她的底子原就胜过常人,“对不起,容大夫!”
“那是郅儿自己的选择。”容木兮搀着她坐下来,两个并排坐在回廊里,“其实是我比较排斥东都,说到底还是我自己的原因。”
“容大夫,你为什么排斥东都?”春秀问。
容木兮苦笑两声,“东都有我不想见、不敢见的故人,所有人都当我死了,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会回去。罢了,不说这些,春秀,你去休息吧!”
“成日躺着,我这骨头都硬了,躺不住!”春秀憨厚的笑着,“容大夫,我要快点好起来,这样咱们就能早点去东都,和郅儿在一起。郅儿虽然懂事,可终究是个孩子,孩子离开娘,总归不让人放心!”
容木兮颔首,“好!”
这两日,春秀拼命的吃饭,药都是一口不落的喝,只想让自己快点好起来。容木兮有时候都看不过去,可春秀的性子倔,决定的事情就会一条道走到黑。
推算行程,司卿尘应是已经到了东都,若是太后肯施以援手,想来钱初阳快要醒了吧!
府衙的人时不时来馆驿,府尹说至今未有找到太师家的公子,说这话的时候,府尹总是面露难色,估计是想求容木兮帮着说两句好话,免得离王怪罪。奈何容木兮不愿多管闲事,揣着明白装糊涂,压根不买府尹的账,府尹来一次叹息一次,久而久之便再来馆驿登门。
今日天气不大好,未见阳光,风倒是有点大。
容木兮为春秀重新上药包扎,“伤口已经愈合结痂,如果你觉得痒一定要告诉我,千万不要伸手去抓,不然抓坏了伤口,以后铁定要留疤!我这里有清凉止痒……”
话未说完,外头响起了乱糟糟的声音。
容木兮慌忙扯上春秀的衣裳,抬步就往外走,“我出去看看!”“小心点!”春秀忙不迭穿好衣裳,腰带尚未系好,就听得容木兮在外头厉喝。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春秀一听声音不对,赶紧系好腰带,拎着刀就冲出了门,外头仿佛两军对峙。
离王留下的侍卫,和刚刚冲进来的这帮人形成对抗之势,众人挡在容木兮跟前,谨遵王爷留下的死令,无论如何都必须保护容大夫周全。
“容大夫,这些是什么人?”春秀有些慌,“他们想干什么?”
“奉上头的命令,请容大夫立刻启程前往东都。”为首的男子目光森寒,直勾勾的盯着容木兮,视线一番逡巡之后,从袖中取出了一块金色令牌,“太后娘娘懿旨,谁敢违抗?”
太后?
众人骇然,面面相觑。
“你就是容木兮?”男子高声问。
容木兮站在台阶上,轻轻拍了拍春秀握刀的手,压着嗓子低声吩咐,“若我被带走,你莫轻举妄动,立刻让人通知离王府,唯有王爷能救我!”继而冲着那人应道,“我是容木兮。”
男人收起令牌,以绝对的命令式口吻冷道,“在下刘得安,乃宫中侍卫统领,奉太后懿旨,请容大夫马上启程入宫,违令者杀无赦!”
来者不善,敌众我寡。
那一句杀无赦,直接断了容木兮的退路。
“容大夫,请!”刘得安做了个请的手势。
容木兮深吸一口气,身子微微绷直。
第53章有人要让你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便是容木兮如今的处境,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春秀的伤口已经结痂,只要不剧烈运动,伤口别二次开裂,赶路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若是累着你便说话!”容木兮与春秀同乘一辆马车。
春秀脸色发青,倔强的摇摇头,“我没事!”
其实容木兮何尝不知春秀是在逞强,伤口在愈合不假,但虚弱也是真的。
可春秀是一根筋,想的事儿很直白,并不懂拐弯,生怕那些人看到她身子不舒服,会留下她而带走容木兮。在春秀的心里,容木兮就是块豆腐,被人磕着碰着都得散架,若是没自己在容木兮身边,不定要吃多少亏。
打开药箱,容木兮取出一枚药丸,“能固气,让你能撑得久点。”
春秀嘿嘿一笑,有种被戳穿的窘迫,“容大夫!”
“吃吧!”容木兮无奈的浅笑,“知道你不敢吭声,怕被丢下。”
春秀老老实实的吞下药丸,马车行了好一会,外头竟下起雨来。他们走的不是官道,而是抄小路走的,夜路尚且难行,何况是下着雨的夜路。
蓦地,马车停下来,外头传来刘得安的声音,“容大夫,今晚我们就在这破庙住一晚,明日再赶路。”
容木兮掀开车门帘子,探着头往外瞧。
山间破庙,还算宽敞,有瓦遮头,能避避雨也是极好的。
“春秀,小心点!”容木兮搀了一把。
春秀下来的时候站在原地大喘气,这狭仄的马车颠簸着,憋得她喘不过气来,“容大夫,今晚你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叫醒我。我许是累着会睡沉了,但你叫我,我一定起来。”
说着,春秀拽了容木兮一把,压着嗓子低低的说,“我怕他们没安好心。”
容木兮点点头,“我晓得,待会吃点东西,我给你煎药。”
“好!”春秀颔首,“你煎药的时候我就睡,咱们换着来。”
这倒是个好主意,虽说离王府的人也跟着,但毕竟人数少。而刘得安刻意让自己的侍卫,挡开了离王府的人,双方相隔一定的距离,离王府的人压根没办法再靠近,所以容木兮和春秀只能提高警惕。
包袱里有干粮,之前药庐里的东西都在后头的马车里,由离王府的人看管。
刘得安陪着容木兮去取了药,再回来盯着容木兮煎药。
“你这人真讨厌,怎么跟苍蝇似的,没完是吗?”春秀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着刘得安,“待会容大夫要方便,你是不是也得跟着?”
“春秀?”容木兮示意她别说话,惹恼了这些人,对她们没好处,何况她暂时还没摸清楚刘得安的底,不可轻举妄动。
可春秀耐不住,瞧着刘得安抱着剑,跟着容木兮在自个眼前晃悠,就跟吃了只死苍蝇似的,恶心得不要不要的,“问你话呢!你们到底是来抓人的,还是来请人的?”
动机不一样,结果也会大相径庭。
“是请!”刘得安道,“无论如何,我得保证容大夫的安全。”
“我看最不安全的就是你!”春秀哼哼两声,这帮打着腔的老爷们,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
容木兮神情专注的煎药,刘得安就在一旁靠着廊柱坐着,什么都没说,只是守着而已。随行的侍卫都安排在外头或者隔壁几间破屋里待着,此处倒也落得安静。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也不知道明儿能不能停。
春秀吃了药,躺在一旁的草垛里打瞌睡,死活不敢闭眼,最后还是容木兮取了外衣盖在春秀身上,春秀闻着淡淡的药味终于闭上眼睛,须臾便打起了炸雷般的呼噜。
刘得安眉心紧蹙,扭头望着草垛上的春秀,今晚怕是没得睡了。再看容木兮,好似毫无睡意,一个人站在窗口望着外头的雨,瞧着像是有心事。可他一个侍卫统领,又是个男子,不方便打听太多。
耳畔听着雷霆之音,刘得安只能不闭着眼睛假寐。
容木兮是想儿子了,好在当时容郅被带走,她就用信鸽给陆归舟捎了消息。信的内容很简单,也是防着被人半道截胡,故而只写了八个字:郅及东都,妥为照顾。
消息应该是在容郅抵达东都之前到的,毕竟鸽子的速度定然超过车马行程。
一声叹,容木兮独自走到门口,托腮坐在门槛上,身后是春秀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她浑然不在意,只怕自己唉声叹气的会惊了春秀,春秀需要好好休息,否则明日继续赶路,身子会吃不消。
蓦地,有脚步声响起,“统领大人!”ʟᴇxɪ
刘得安快速起身走到门外,侍卫跟刘得安不知道说了什么,刘得安快速离开,神色有些慌张,而之前传话的侍卫则留了下来,与门口的侍卫站在一处。
因为之前是刘得安守着,所以门口唯有两个看门的侍卫。
眼下,是三个。
容木兮站在门口,不知道他们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觉得这事有点不太对劲,思来想去,还是去叫醒春秀为好,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春秀?春秀!”容木兮蹲在边上,推搡着,“春秀醒醒,春……”
“咚”、“咚”两声闷响,容木兮愕然扭头看向门外,骇然惊站起来,一颗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
之前那名传话的侍卫突然翻脸,手刃门口的两名侍卫,许是没有防备,那两名侍卫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被抹了脖子,死在了门口。
容木兮心头“咯噔”一声,坏了!
“容木兮!”侍卫一声低喝,拎着带血的刀直扑容木兮。
容木兮捧起香炉,冲着那人便砸过去,香灰撒得到处都是,瞬时迷了那人的眼睛,她趁机朝着门外跑。对方的目标显然是她,只要她跑出去,春秀就不会有事。

她得跑,跑出这个院子就会惊动刘得安的人,但同时也会惊动离王府的人。

无论惊动哪一方,对她来说都是有利无害。刘得安若敢光明正大的杀她,就不会来这一招;而离王府的人,不会看着她被杀,否则没办法跟司卿尘交代。
外头下着雨,容木兮跑进了雨里,大雨哗哗的下着,劈头盖脸的打在身上,有些生生的疼。
身后是那人踩踏水坑的声音,雨打着刀刃,铮鸣作响。
“容大夫!”春秀大喊,拎着杀猪刀就冲进了雨里。
容木兮脚下一滑,顿时摔在地上,也幸好这么一摔,让对方的刀子砍偏了,就这么斜斜的从脑门上划过,待那人再提刀时,春秀已经一刀剁下。
那人慌忙抬手去挡,谁知春秀是下了狠劲的,直砍得那人胳膊直颤,连刃口都被杀猪刀砍得豁出个大口子。如此一来,逼得他不得不连退数步。
春秀借机搀起容木兮,“快走!”
寒光闪过,刀子从背后袭来的那一瞬,容木兮用尽全身气力推开了春秀……
大雨,哗哗的下着。
一声惊呼,容郅在睡梦中惊醒,一张小脸煞白如纸,额头上满是冷汗。他飞快的跑出去房间,赤着脚在回廊里跑,黑暗的雨夜里,脚底板“吧嗒”、“吧嗒”的踩在冰凉湿滑的石板上,合着外头的雨声,足以让人心里毛发。 站在台阶上,容郅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家里,这里没有娘,这里是完完全全陌生的地方,他……只是做噩梦了。
“你在干什么?”身后的门忽然打开。
容郅愕然转身,煞白的小脸上有些湿漉漉的,不知是外头的雨,还是眼里的泪。
风雨交加,回廊里的灯笼左右摇晃,斑驳的光影落在脚下,昏黄的光倒映着一大一小的身影,面上的神色却是天差地别,一个冷若霜寒,一个惊恐忧惧。
司卿尘冷着脸,容郅很少会有失控的时候,尤其是哭,一路上这孩子抱着那包豆子不撒手,吃完了也没把纸包丢了,还藏在身上妥善保管。
当然,容郅不理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容郅觉得豆子莫名其妙的少了大半,认定是司卿尘吃的,眼见着明日就要进东都城了,他都没跟司卿尘再说过一句话。
偷豆之仇,不共戴天。
这里是东都城外的行辕,他们住在这里的消息早就送进了城里,明儿一早就会有人来迎。
容郅没想到自己一通乱跑,会跑到他这里。
司卿尘眉心微皱,看着他微红的小脚丫,面色愈发沉了沉,“回答问题!”
容郅还是恼他,那些豆子就是他吃的,否则怎么会少了那么多?难不成是豆子长脚,自己跑了不成?他狠狠擦去脸上的泪,倔强的仰着头看司卿尘。
脚底心凉凉的,他下意识的两脚并拢,脚尖微微蜷起。
黍离跑来行礼,方才打了个盹,没想到……
“王爷!”黍离忙道,“卑职这就带他回去!”
说着,黍离忙不迭去抱容郅,“容公子,莫要扰了王爷休息,赶紧回去吧!你看你这脚都红了,这大雨天的,你出来怎么也不穿鞋?”
“我做噩梦了!”容郅说。
黍离一愣,身子微微僵直,下意识的看了司卿尘一眼。
“我梦到我娘血淋淋的。”容郅又说。
不得不说,容郅是聪慧的,他不想原谅司卿尘的偷豆子行径,可又担心娘的安危。黍离没有权力派人去保护他母亲,但是司卿尘可以做到。所以容郅这话既是对黍离说的,也是专门说给司卿尘听的!
所谓母子连心,有些东西你不得不相信。
黍离抱着容郅回房,“容公子,这深更半夜的,你就这样跑出去,万一有什么损伤,又该如何是好?”
取了干净的帕子,黍离仔细的擦拭着容郅的脚丫,“王爷这两日一直没休息好,眼见着明儿就要进城,你可千万不要再惊扰了他。王爷心里揣着事,肩上担着重任,很多事不是你能想明白的,但是希望你能体谅。他也有他的难处,只是不愿说出来罢了!”
“既然不愿说,那自然是要自己担着,怪得了谁?”容郅双手环胸,哼哼两声别开头。
黍离苦笑不得,“脾气倒是拗,赶紧睡吧!”
可容郅哪里还能睡得找,躺在床上,瞧着黍离给自己盖被子,忍不住试探着问,“我娘要是真的出了事,王爷会管吗?”
“胡说什么呢?”黍离摇头,“你呀,就是太想你娘了!容大夫有春秀陪着,怎么会出事呢?何况王爷留了人,若是真的有什么事,王爷一定会收到消息。别胡思乱想了,赶紧睡。”
容郅不放心,拽着黍离的手不肯放,“你保证我娘不会有事?我真的做噩梦了,真的梦到了我娘,我娘浑身是血,我真的好害怕。离叔叔,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你帮我好不好?你帮我去打探打探消息。”
看着孩子巴巴的祈求眼神,黍离不忍拒绝,“那你明天乖乖的,我就帮你去问。”
“嗯!”容郅躺好,乖乖的抱着被子,“我一定会很乖很听话,不会惹事,就算明天见到了那个坏孩子,我也会忍着的。”
黍离张了张嘴,心有不忍。他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让孩子睡觉,不要再惹王爷烦心,可没想到容郅心有七窍,什么都想得周全,连明儿会见到司钰母子,将面对怎样的疾风骤雨和刁难,容郅都想到了。
一声叹,黍离转身往外走。
容郅闭着眼睛,即便不睡也得装作很乖顺的样子,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娘的消息。在这举目无亲的处境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乖巧和忍耐。
黍离没想到,司卿尘竟然没睡,一直站在原地,神色凝重的盯着檐外的雨。
心下微慌,黍离忙不迭行礼,“王爷!”
“睡了?”司卿尘道。
黍离应答,“估计还没有,但是已经躺回去了,并且答应会乖乖的。”
“你答应了他什么?”凡事岂能瞒过司卿尘的眼睛。
黍离喉间滚动,略显心虚,“卑职只是答应了容公子,会留意容大夫的消息。但容公子也答应了卑职,会听话忍耐,不会闹出任何事情。”
司卿尘没有应声,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须臾,司卿尘轻飘飘丢下一句,“马上去查,速速汇报!”
黍离先是一愣,等着司卿尘的房门合上,他在愕然回过神来,王爷这是——答应了?按理说不会出什么事,临城的府尹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胆,否则哪敢动容木兮?再者还有离王府的侍卫护着,哪怕是东都里的官,见着离王府的人也得退避三舍,遑论刁难。
不过是一个孩子,思母心切而做的噩梦罢了,王爷竟也当真?!
天亮之后,最先来的是刑部侍郎钱理正,到底是自己儿子出事,作为父亲,怎不忧心?可离王非同常人,钱理正只能在行辕外头候着,等着司卿尘召见。
“王爷!”黍离行礼。
司卿尘已更衣完毕,锦衣玉服,蟒袍玉带,眉眼间凝着不怒自威之色,今儿他不是去上朝,而是要去找太后。天蟾雪玉丸何其珍贵,太后不会轻易赏赐,但若想查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必须让钱初阳醒转,否则失踪的关傲天可能会永远消失。
“钱大人在外求见!”黍离道。
“不必求了,让他进宫!”司卿尘大步离去。
然则刚走到院子里,司卿尘又顿住脚步。
黍离正当诧异,却见王爷身子微侧,望着回廊那头漠然伫立的容郅,这小子早就起来了,一直安安静静的在回廊里等着,不知是在等着进东都城,还是等着容木兮的消息。
“看好他!”司卿尘眸色微沉,“别让ʟᴇxɪ人碰他!”
“是!”黍离行礼,临走前特意吩咐底下人,务必保护容郅周全,除非有王爷手令,否则谁都不能靠近容郅,违令者以忤逆论处。
熙熙攘攘的东都城,因着司卿尘不喜欢张扬,所以老百姓只见着车队与军士从城外进入,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待队伍过去才晓得,原是出巡的离王殿下回朝了。
陆归舟站在人群里,冷眼看着渐行渐远的队伍,面色愈发凝重。待抽身退出,抬步进入一家药材铺,待上了二楼,身边的知书才开口,“公子,没见着容郅。”
“许是在车里。”袖中还收着容木兮传来的消息,那八个字,他记得清清楚楚,“离王回来了,郅儿在他手里,但兮儿没回来,说明半路上出了事。”
“可若是真的出了事,离王殿下怎么可能丢下容大夫不管?”知书倒了一杯水,搁在陆归舟面前,转而又去合上窗户,“公子,许是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陆归舟取出纸条,细细琢磨着纸上的八个字,“一定出事了!我让你打听的事儿,可都打听明白了?”
“打听清楚了,咱们是跟离王府的侧妃前后脚进东都的,此前遮掩得极好,外头的人都不知道此事。但后来离王府悄悄的找了刘大夫,我便去找刘大夫打听,如此才晓得原是那侧妃受了伤,而且是利器所伤。”知书低低的说,“公子,你说侧妃受伤,怎么还敢连夜赶回东都呢?听说回到离王府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撑着。”
陆归舟皱眉,“利器所伤?”
“是!”知书点头,“刘大夫是这么说的。”
“谁敢伤了离王侧妃,还被这般维护?”陆归舟隐约有了答案。
“不知。”知书挠挠头,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知书忙道,“对了公子,我还打听到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跟容大夫有关?”
陆归舟仲怔,转而面露愠色,“有什么说什么,你何时变得这般吞吞吐吐?”
“哦!”知书挨了一顿训,鼓了鼓腮帮子道,“说是在魏侧妃回来后的一天夜里,宫里就有人出城了,至于是谁指派,又派往何处,倒是无人得知。”
“宫里?”陆归舟皱眉,端起杯盏浅浅的润唇,“出去的是什么人?”
“漏夜出城的,不晓得是谁,黑乎乎的都说没看清楚,但是很肯定是宫里的侍卫。”知书最喜欢打听消息,老往人群里凑,是以听到的消息都是零零碎碎的。
陆归舟只能顾自整理一下头绪,魏仙儿回离王府,宫里侍卫连夜出行,那么这个时候司卿尘应该正带着人在回东都的路上,应该不知道宫里有人出城了。若然只是公事公办倒也罢了,怕就怕……
知书还在絮絮叨叨,来东都这么短的时间内,东街什么好吃的,西街什么好玩的,南边的城隍庙里庙祝多大年纪,北边的花街上,谁是头牌的姑娘,平素生意如何,他都摸了个底朝天。甚至连街头巷尾,芝麻绿豆点的小事,他也能说出几件来。
“听说这位魏侧妃深得太后娘娘的喜爱,不,确切的说,应该是魏侧妃所生的孩子,深得皇上和太后娘娘的喜欢。”知书单手背后,如同说书先生一般,说得吐沫横飞,“皇上和太后早在魏侧妃生下小公子的时候,就打算立这孩子为离王府世子,可惜离王不吭声,此事才耽搁下来。”
陆归舟放下手中杯盏,听他说书。
知书喝口水,润了润嗓子,又装模作样的继续道来,“皇上后宫三千,登基多年一直无所出,东都城里也有人悄悄议论,若这样下去,帝王只能从皇室旁支中过继,而当今圣上如今只剩下了两位兄弟,一位卿游四海,还有一位在朝,那便是离王!”
话到了这儿,当然是最明白不过了,如果皇帝要过继兄弟的儿子作为皇位继承人,唯一的可能便是司钰。司钰身为离王府唯一的孩子,同时也是司家唯一的后嗣。
双重身份压下来,天下人自然不敢小看魏侧妃母子。魏仙儿名分上虽为侧妃,可离王无妻,侧妃与正妃着实没多大的区别。
陆归舟一声叹,幽然站起身来,“你去找步棠,让她马上来见我!”
“小棠回东都了吗?”知书一愣。
“让你去你便去!”陆归舟面色沉沉,“就说我有事要交代她。”
知书撇撇嘴,“能不去吗?”
“废什么话?”陆归舟音色冷戾,“出了事,你担得起吗?”
知书呐呐的翻个白眼,那死丫头是个不要脸的活泥鳅,武功好性子野,每次看到他,总要捉弄他一番,惹得他一听到步棠二字就心里发怵,浑身汗毛直立。
公子明明知道,还要让他送上门去……知书想想就觉得寒心。
步棠在东都有个小院,位置很是偏僻,搁在七拐八拐的小巷里,如果不是来过一次,定是不好找的。知书瞧着木门,手几番抬起又几番落下,迟迟不敢去敲门。
临了,知书搬了墙角的石头垫在脚下,攀着矮墙望着里头,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院子里没有人,难道在屋里?公子说人回来了,可门口的香炉还在呢!”
步棠有个习惯,离开家的时候总要在家门口搁着香炉,若是香灰倾洒便是有人闯入。可实际上呢?任谁进门,一眼就看到这香炉,怎么可能碰翻!
知书趴在墙头嘀咕,继而慢悠悠的趴下来,伸手轻轻推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竟是虚掩着的。
见此情景,知书脊背发凉,下意识的环顾四周,所幸四下并无动静。深吸一口气,他往里头迈了一步,终是进了门,“怕是消息有误,公子说她回来了,我瞧着……啊!”
刺耳尖叫声,伴随着刹那间的天旋地转。
绳索套住了脚踝,知书整个人被倒挂在门口,全身血液蹭蹭蹭的往脑门冲,想喊却喊不出声来,只能发出卡壳的沙哑声,“啊……救命!救命!”
清秀的脸猛地出现在知书的视线里,年轻的绿衣女子半弓着腰,歪着脑袋瞅着知书狼狈不堪的模样,清脆的笑声甚是悦耳,“哟,舍得进来了?我还以为你打算爬墙呢!”
血液逆流,知书的脸涨得通红,身子倒挂在门口不断的晃悠,整个人都快晕死过去,“步棠,你快、快放我下去,公子找你!”
步棠直起身,在绳索末端点了根蜡烛,在横了一支香,“什么时候蜡烛点燃了香,香燃烧至绳索,你就可以下来咯!”语罢,她拍去手上的灰尘,大摇大摆的走开。
“死丫头,你给我回来,公子会收拾你的!”知书想蜷起身子,奈何平素未有锻炼,哪里能够得着脚踝,要等着蜡烛点燃香,香燃烧至绳索,还不知要多久!
无奈之下,知书只能喘口气大喊,“来人啊……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步棠脚下飞快,进了药铺连招呼都不打直冲二楼,推开门,陆归舟就在窗口站着,“你们进东都的那天,我就已经知道了你在此处落脚。”
她毫不客气的落座,顾自倒水顾自喝着,“如果不是遇见了为难的事儿,你是不会让知书来找我的,说吧什么事?”
“沿途去临城,许是她就在来东都的路上。”陆归舟负手而立,“帮我,保她周全!” 步棠眉心微蹙,瞧着逆光而立的陆归舟,下意识捏紧了手中杯盏,若有所思的沉默着。须臾,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眸色陡然冷冽非常,“你说的她,是那个人吗?”
陆归舟深吸一口气,“是!”
音落瞬间,杯盏摇晃,眨眼间人去无踪。
第54章司卿尘,你大爷的!
陆归舟轻叹,让步棠去是最合适不过的,旁人许是会生出别的心思,但步棠绝对不会。这丫头平素疯疯癫癫的,在这件事上是绝对不会马虎。
但愿,不会出什么事才好。
长福宫,春禧殿。
太后关氏业已赐药,不过脸色不太好,内中原因,司卿尘心里很清楚,无外乎有两个:魏仙儿和关傲天。太后宠爱魏仙儿母子,又疼爱侄子,宫里人尽皆知。
“太后?”太师关山年行礼,“老臣现在去等消息,待钱家小儿苏醒再来复命!”
自个的儿子丢了,心里是着急的,但又不能表露在外,免得让人说太后的闲话。关山年,永远是这副老成稳重之态,是以司卿尘并不觉得意外。
关太后点点头,皇帝还在朝堂,趁着这功夫,她倒是要跟司卿尘算算账。春禧殿内的奴才被全部屏退,关太后正襟危坐,冷着脸横睨司卿尘,“离王此番去了何处?”
“太后娘娘想问的不是本王去了何处,而是魏侧妃和钰儿的事吧!”司卿尘一针见血。
太后脸上挂不住,原是想搞迂回战术,谁知司卿尘压根不买账,直接撕破脸。太后原ʟᴇxɪ就不高兴,如今又是雪上加霜,一张脸黑得没边,“既然你说了,那哀家问你,侧妃那一剑可是你刺的?”
“是!”司卿尘不否认,进宫之前他就已经料到会被太后问责。可那又如何?太后管天管地,还能管着他王府的事儿!
“为什么?”太后出声厉斥。
“她若未进宫,太后如何知道?太后既然知道,想必早已了解前因后果。她说什么便是什么,本王不想解释也不愿解释。”司卿尘面色黢冷,“到底是王府之事,哪日若是本王废了她,想来太后娘娘也管不着。”
“你!”太后咬牙切齿,“你这是要跟哀家杠上了?仙儿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她?何况还有钰儿,钰儿哭着回东都,你可知哀家与皇上……”
司卿尘猛地眯起眼眸,“他姓司不假,但如果太后真的要插手我王府之事,想必还需要跟皇兄另行商议。既然觉得我离王府养不好孩子,那带进宫里养着也无妨,且去问过魏仙儿,她若愿意,本王没有异议!”
“就因为一个外人,你要如此司情寡义,连枕边人和孩子都不要了?”太后责问,“那个容木兮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短短数日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同谁都没关系,她没教好孩子,却还要徇私护短,从不问问自己错在哪,总觉得别人是傻子,看不透她心中所想。”司卿尘负手而立,“太后娘娘,钰儿是司家唯一的孩子,本王尽心养着,但不代表着没有底线。人该有人的觉悟,若是连最后的底线都没有,那与牲畜何异?”
太后哑然,气得浑身剧颤,“你!” 良久,太后咬着后槽牙道,“你是不想要司钰了是吗?你别忘了,这是你欠下的债!”
司卿尘没说话,面上无悲无喜,不管是债还是孽,他承担了数年,也会继续承担,但他不会因此而纵容,无底线的宽纵。
“太后娘娘,魏侧妃求见!”墨玉低低的开口,“您看……”
“让她进来!”太后道。
墨玉行了礼退下,不多时,魏仙儿面色苍白的进来。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身上是否带伤,魏仙儿永远是这般端庄贤淑,言行举止从无错漏之处。 毕恭毕敬的行礼,魏仙儿眉眼含笑,“妾身叩见太后娘娘,叩见王爷!”
“起来吧!”太后满脸心疼之色,“来,到哀家的身边来。”
魏仙儿婉拒,“谢太后娘娘,王爷在此,妾身不敢居宠,望太后娘娘宽宥!”
“听听!”太后轻叹,拂袖间站起身来,走到魏仙儿跟前轻轻握住她的手,“伤可有好些?”
“谢太后娘娘关心,妾身无恙。”魏仙儿低眉顺眼。
太后摇头,冷眼盯着司卿尘,“她回到东都,为了不让哀家知道受伤之事,甚至没有请太医,而是找了东都城内的大夫,还叮嘱人家不许消息外泄。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仙儿虽是你的侧妃,可她掌管离王府这么多年,你扪心自问,可有差错?”
司卿尘不说话,魏仙儿做事很小心,赏罚分明,宽待下人,在离王府内亦是颇有赞名。
“说不出来了?”太后愈发心疼魏仙儿,“这么好的侧妃不好好待着,还想着外头的野花野草,真不知道你这心里是怎么想的?皇上尚未有皇嗣,钰儿却越发长大,总归是司家的长子,也该有个正经名分了!”
音落,魏仙儿忙不迭跪地,满脸惊慌,“太后娘娘,妾身虽为侧妃,却已心满意足。能陪在王爷左右,为王爷分忧,是仙儿的福分,仙儿已无所求,不计较名分!”
“你不计较,可孩子总归是要有名分的。”话虽然这样说,可最后肯与不肯,还得司卿尘点头。故而太后说了这话,便扭头望着司卿尘。
司卿尘行了礼,抬步就走,权当两个女人是在唱大戏。
“司卿尘!”太后怒喝,“你当哀家是在对着空气说话吗?长福宫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不敬长辈,不尊太后,你简直……”
“若是皇上能撤去本王所有职权,本王必定再不入皇城宫门半步!”司卿尘冷哼,当即拂袖而去。
“王爷?!”魏仙儿急了,“太后娘娘……”
太后气得两眼发黑,“这、这不孝子……”
“太后娘娘!”魏仙儿骇然,忙不迭去搀她。
司卿尘没有停留,直接离开了长福宫,这些年太后爱叨叨,他压根不去搭理,太后只管说,他只管听着便罢!今儿是他这么多年来,头一回言辞激烈的怼了她。
站在御花园里,司卿尘面色无温,脑子里不断浮现当年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王爷!”魏仙儿气喘吁吁的赶来,扑通一声跪在他身后,“是妾身不好,妾身听闻王爷入宫觐见太后,生怕太后娘娘因为妾身之故而刁难王爷,谁知弄巧成拙,反而连累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司卿尘没说话,只是面色沉冷的望着远处荷塘,莲花绽放,迎风而立。
魏仙儿音色哽咽,“王爷若是要怪罪,妾身愿意领受,绝无怨言!”
“立妃之事,是谁的意思?”司卿尘冷问。
“妾身不敢!”魏仙儿惶然。
“那是太后的意思?”司卿尘居高临下,尾音拖长。
音落瞬间,魏仙儿面白如纸,低头不敢吭声。
“本王很久之前就跟你得很清楚,楚河汉界,不可逾越。”他冷睨着跪地的魏仙儿,那张绝世倾城的容脸,着实楚楚可怜,可他素来不喜欢柔弱的女人。
不,应该说从遇见那女子开始,他就没想过会喜欢别人。
“王爷!”魏仙儿哽咽着抬头,“其实妾身入宫是因为有件急事想要告知王爷,并非真的是想入宫见太后,王爷,妾身……”
司卿尘没理她,转身就走。
“王爷!”美人落泪,泣不成声,“太后娘娘派了刘得安领兵出城。”
脚下一顿,司卿尘猛地转身,目光狠戾无温,“你说什么?”
魏仙儿只顾着哭,竟抽抽得说不出话来。
司卿尘三步并作两步,回转至她跟前,旋即蹲下身子,尽量平复内心的波澜,哑着嗓子冷问,“太后让刘得安去干什么?去了临城?”
魏仙儿拭泪,胆战心惊的点头,“可能是吧!太后得知妾身受了伤,许是迁怒了容大夫,所以派人出了东都城,而且是连夜离开的。妾身人微言轻,不敢触怒太后,只能待王爷回来做主!王爷,您快让人去临城吧,万一太后真的要对容大夫不利,可就什么都晚了呀!”
呼吸微促,司卿尘抬步就走。
太后的手段,司卿尘是知道的。
且不说太后是如何从后宫厮杀中脱颖而出,成为后宫之主,先帝之宠,单凭她力挽狂澜,连同朝臣夺了司卿列的权,破了司卿列的阴谋诡计,最后稳住朝纲,便不是寻常女子可以为之。
如此种种,需要的不只是手腕,还有那份心狠手辣。
“王爷?”黍离之前远远的守着,如今见着司卿尘脚下匆匆,面色凝重,不由的心头吃惊,“回府吗?”
回府?
司卿尘顿住脚步,冷不丁回头横了黍离一眼,“备马,立刻赶往临城!”
若非他的口吻是这样的不容置喙,黍离定会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去临城?那钱初阳的事儿不管了?容郅也不管了?黍离心中百般疑问,一颗心砰砰乱跳,到底出了何事?
眼见着司卿尘直奔宫门,策马而去,黍离心里慌得厉害,连忙急问,“王爷,现在去临城,可容公子怎么办?”
容郅?
马声嘶鸣,司卿尘快速勒住马缰,差点把这小子给忘了。
“容公子如今还在城外行辕,卑职没敢让他一个人进城,万一跟小公子碰面,依着小公子与容公子之前结下的梁子,小公子怕是不会放过他。”黍离解释,“王爷,咱们现在出发去临城,少说也得数日,容公子一人留在行辕多又不妥,入府……亦是不妥。”
这便是真的左右为难。
司卿尘似乎也在考虑,这一走必定时日长久,容郅一个人留在行辕,万一出什么事,容木兮回来势必要找自己算账,到时候触怒了她,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但现在不去,若是她……
这厢还没考虑清楚,已有王府侍卫急急忙忙的赶来,“王爷,容公子在行辕被人带走了!”
“什么?”司卿尘面色骤变。
黍离急了,怎么都是事赶事,赶到一块了?当下立问,“不是交代过,谁都不许碰吗?是谁带走的?”
侍卫面色发青,颤颤巍巍的说,“是、是皇上的人!”
“什么?”黍离愕然,这事就不好办了,皇帝把人带走了,如何是好?回头看着王爷发黑的脸色,黍离心里更加没底。
“说带去哪儿了吗?”司卿尘问。
侍卫毕恭毕敬的将一张纸条呈上,“这是丁公公留下的。”
纸ʟᴇxɪ条上唯有三个字,司卿尘猛地用力,纸条瞬时化为粉末,策马加鞭,扬长而去。
“王爷?”黍离一夹马肚,慌忙去追,“王爷,现下去哪?”
“去找命根子!”司卿尘音色冷戾,丢了容郅,容木兮就算安然归来,也不会苟活,是以……保住容郅是重中之重。轻重缓急,必须分得清楚!
黍离无奈,但事实确是如此,容郅是容木兮的命根子,就算王爷把自个丢了,也不能丢了容郅!只是皇帝带走容郅,到底意欲何为?
问柳山庄门前,司卿尘纵身落地,直接拂开拦阻的门口守卫,“滚开!”
这地方是司卿尘的,左不过皇帝耍无赖,三天两头跑出宫,在东都城内瞎溜达,为了防止皇帝这边睡一晚,那边住一夜,司卿尘才把自个的地方腾出来给皇帝暂住。
谁知狗皇帝是个只进不出的玩意,自打住过一回,便把这里当成自个宫外的窝,三天两头在这里躲清闲。若只是修身养性倒也罢了,偏偏皇帝是个不安生的,弄得整个问柳山庄乌烟瘴气。
隔着大老远,就能听到花阁那头传出的嬉笑声,莺歌燕舞,都快赶得上花街柳巷的热闹,倒也实打实的应了“问柳山庄”的“问柳”之名。
问柳问柳,寻花问柳!
司卿尘黑着脸闯进来,门口的侍卫哪敢拦着,没瞧见离王殿下想杀人吗?
“滚出去!”司卿尘站在花阁门口,音落瞬间,歌舞姬快速退散,黍离冲着皇帝的随扈招招手,御前侍卫——从善。面色一滞,赶紧拽着乐呵得摇头晃脑的太监——丁全,上前行礼。
“皇上呢?”司卿尘杀气腾腾。
丁全打了个寒颤,忙不迭指着帷幔后头,“在、在里头!”
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司卿尘直闯花阁内室。
“王爷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气。”丁全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掐着兰花指,“这、这是怎么了?谁踩着猫尾巴了,惹了王爷?”
黍离摇摇头,“还敢说,不都是你们撺掇的?皇上这次,要吃苦头了。”
“哪能呢!”丁全掐着公鸭嗓,笑得柔媚,“皇上与王爷最是亲厚,这些年也不是没闹过,不都没事吗?这次,肯定也是……”
“砰!”里头传来一声巨响,惊得众人皆是面色一骇。
丁全下意识的捏住了从善的胳膊,“哎呀妈呀,吓死杂家了,这是闹哪样?”
“天塌咯!”黍离轻叹,抱剑站在一旁,“等着吧!”
“不就是找孩子玩吗?犯得着吗?”丁全满脸委屈,“哎呀,可怜的皇上啊!”
“可怜?”黍离撇撇嘴,“丁公公,那张纸条是你写的吧?”
“啊!”丁全扭了扭身子,“是杂家写的,皇上说懒得动笔,杂家就随手写了个纸条,要不然王爷真以为丢了孩子,还不得闹得人仰马翻?听说那孩子,是个什么大夫的儿子,皇上就想着拿来看看。”
拿来看看?
黍离扶额,“你死定了!”
“怎么,写纸条也死罪啊?”丁全愤愤。
从善推了丁全一把,“没听到里头动静,保不齐还真是死罪!”
“哎呀妈呀,这是皇上让杂家写的,关杂家什么事儿?”丁全慌忙捧着自个的脑袋,“杂家可喜欢自个的脑袋了,那怎么办?唉呀妈呀,怎么办呢?”
“别吵!”黍离低声训斥,三人不约而同的竖起耳朵,默默听着里头的动静,谁也不敢大喘气。
内阁。
嫣红的帷幔四处飘荡,浓浓的风尘气迎面而来。
司卿尘周身寒戾的出现在容郅背后,冷眼看着狠狠抓着头发,以至于发髻凌乱,整个人像极了炸毛鸡的司卿崇。
司卿崇身为皇帝,又是司卿尘同父异母的兄长,两人生得有几分相似,脾性却相差甚远,一个游戏人间,却不得不被摁在皇位上;一个矜矜业业,却死活不肯当皇帝。
用司卿崇的话来说,他定是与司卿尘前世有仇,所以这辈子才会被司卿尘用此等刑罚,折磨得生不如死。
珍珑棋局,一子落,生死迷。
司卿崇快把脑门都挠烂了,还是没能破了容郅的棋局。这小子明明是个乡野来的野孩子,乍一见觉得有些胆怯,哪知道这是迷魂计,眼下竟被这小子钻了空,司卿崇的棋子都快被困死了,容郅却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似乎就在等着看笑话。
“臭小子,你使诈!”司卿崇想着,自己是个当皇帝的,输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脸上抹不开面子,干脆耍个赖罢了。
“下棋如行军打仗,自然是要兵不厌诈。”容郅正襟危坐,全然没察觉身后。
司卿崇想了想,抬头望着黑面神一般司卿尘,心里发虚的去拿杯盏。杯盏端在空中,司卿崇深吸一口气,冷不丁手一松,杯盏瞬时扑向棋盘。
说时迟那时快,司卿尘一脚踹飞凳子,凳子擦着棋盘而过,狠狠撞开杯盏。凳子连同杯盏一道,重重砸在窗户上,当下发出巨响。
惊得容郅惶然身子一缩,正好靠在了司卿尘的身上,他忙抬头,冷不丁撞进了司卿尘幽邃的眼中,四目相对,容郅呼吸一窒,身子已被司卿尘抱起。
“喂!”司卿崇当即起身,“你干什么?”
“输了棋就耍赖,真不要脸!”司卿尘毫不遮掩脸上的嫌弃,快速将容郅放下,长腿一迈,正好挡在容郅身前,拂袖落座,他冷着脸坐在司卿崇跟前,“输了就是输了,输不起吗?”
司卿崇咬咬牙,“关你什么事?”
“你下棋不管我的事,但你抢我的人,就关我的事!”司卿尘冷眼望他,“没经过我的同意,你岂能擅自妄为?”
“什么你的人?”司卿崇哼哼两声,“他只是个孩子!还有,司卿尘,你见了朕竟然不行礼,以下犯上可知该当何罪?”
“你看见了吗?”司卿尘扭头望着容郅。
容郅愣了愣,一脸懵逼的摇头,委实闹不清楚这两人在说什么?不过逐渐清晰的是,司卿尘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是担心被人带走,无法跟他母亲交代?
“就我们三个,他没看到,你口说无凭!”司卿尘绷直了身子,“再有第二次,仔细我把你赶出问柳山庄。”
“天下都是朕的,你凭什么把朕赶出去?”司卿崇哼哼两声,“司卿尘,只要朕跺跺脚,你这离王殿下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司卿尘起身,“是吗?那你最好赶紧下令,否则我怕你会后悔。”
“你威胁朕!”司卿崇马上站起,两兄弟针锋相对,谁也不肯相让。
“明日就把那些折子都拿回去,少来烦我!”司卿尘牵着容郅的手,转身往外走。
“喂喂喂,等会等会,开个玩笑嘛,有话好商量了!”司卿崇当即怂了,“那些烦死人的东西要是送回来,朕还怎么玩?朕不管,你要是敢送回来,朕、朕就把孩子抢走!”
“你敢!”司卿尘冷然低喝。
司卿崇一惊,仿佛是掐着了司卿尘的软肋,上下仔细的打量着容郅,没想到这小子真的那么重要?难怪啊难怪,让司钰这般拈酸吃醋。
“这是你什么人?”司卿崇欣喜,跟捡了宝似的眉开眼笑,冷不丁蹲下来,快速捧起了容郅的脸,“长得跟你有几分相似,不会是你……嗯哼?”
“我不是他儿子!”容郅拂开司卿崇的手,“我娘叫容木兮,我叫容郅,我没有爹,但他不可能我爹!”
孩子说得言简意赅,亦是那样的掷地有声。
“这孩子,攀龙附凤都不懂吗?”司卿崇一本正经的教训,“他可是离王,若是你攀上了他,这辈子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你喜欢,你去攀!”容郅退后半步,这两个人,他都不喜欢。
司卿崇犹如吃了一记闷棍,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你……老二,你这是哪儿找的孩子?嘴皮子够狠的,关键是,视富贵如粪土!”
“走!”司卿尘懒得同他废话。
“等会!”司卿崇急忙拦下二人,“此番是司钰……”
许是觉得说话太快,司卿崇眨了眨眼睛,心生懊悔,怎么就把这名字给咬出来了?坏了坏了,瞧瞧司卿尘的脸色,之前是想杀人,如今怕是要吃人了,还是生吞活剥的那种。
“朕的意思是,司钰近来心情不大好,可能是太孤单了,若是有个人能陪着,倒也是极好的。多个玩伴,多点欢乐嘛!”司卿崇心中发虚,真是一张贱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容郅冷冷的盯着他,“你抓我来,不是为了下棋,是为了让我陪那个坏孩子!”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司卿崇皱眉,“什么叫坏孩子?那是离王府唯一的孩子,皇室唯一的后嗣,你可知此言大逆不道,朕随时能治你罪?”
“他要杀了我和我娘,我还要陪他玩,对他好言好语?那你倒不如杀了我。”容郅一想起司钰差点害死娘亲,肚子里就ʟᴇxɪ憋着火,饶是司钰身份尊贵又如何?在容郅心里,娘只有一个,那是谁都无法取代的存在。 司卿崇正要发火,却听得司卿尘淡淡然的开口,“改日待容大夫来了东都,我会让她为皇上诊治,看看到皇上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若是能解决此等疑难杂症,皇上就可以留着闲情雅致,去好好教导自个的孩子!免得皇上兴致盎然,总喜欢偷别人家的孩子玩!”“司卿尘,你你别太过分,朕……”司卿崇咬牙切齿,“朕、朕这都是你逼的,你别拿话激朕,朕不吃这一套。”
司卿尘领着容郅离开,未有回头,只留下司卿崇在后头直跳脚。 容郅抬头望着面色凝重的司卿尘,小嘴微抿。
“有话就问。”司卿尘没有低头,依旧昂首阔步的往前走。
“那是皇上吗?”容郅问。
司卿尘低低的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你的棋是谁教的?”司卿尘问,之前从未见过容郅下棋,也着实没有问过。
容郅敛眸,“娘教的,不过她也就会这一种棋局,还说这棋局是祖传的。”
司卿尘眉心微蹙,祖传……当他死了吗?
“王爷!”黍离喘着气蹦出来,手中捧着毛色雪白的信鸽,“来信儿了!”
眸色陡沉,司卿尘快速接过黍离手中的书信,不看还好,这一看,整个人都不对了。呼吸急促,司卿尘忽然转身,直接返回花阁。
容郅被留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黍离未曾看过书信,当然也不明白信上写了什么,但看王爷如此神色,定是因为容木兮之事。难道说,容木兮真的出了事?
心下骇然,黍离慌忙牵着容郅往回跑。
司卿尘大步进了花阁,司卿崇还以为他是来道歉的,哪知尚未开口,司卿尘抬手便是一拳打来,直接把司卿崇打懵了。
脸上突然挨了一拳,刹那间眼冒金星,晃得司卿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待回过神来,当即冲着司卿尘怒喝,“司卿尘,你大爷的,吃错药了?竟敢打朕!”
门口,所有人目瞪口呆。
“打的就是你!”
第55章明枪难躲,暗箭难防
离王殿下很少动手,大部分时候都是冷冷清清的,丁全和从善早就见惯不怪,可是今儿不太对劲,眼瞅着皇帝吃了亏,丁全和从善赶紧冲上去。
从善挡在司卿崇跟前,丁全则当下搀起司卿崇,“哎呀妈呀,皇上,您伤着没?”
司卿崇甩开丁全,“伤没伤着,自己没眼看呢?”
丁全咂舌,完了,伤在脸上,到时候太后娘娘问起,群臣问起,那该如何答复?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伺候不利,怕是要挨板子。若只是打一顿便罢,若是掉脑袋……
“司卿尘,你干什么?”司卿崇破骂,“到底朕怎么招你惹你了,不就是偷个孩子玩吗?犯得着又是骂人又是打人的?看看朕这英俊的脸!朕告诉你,如果朕破了相,朕、朕就住在你离王府,闹得你离王府鸡飞狗跳!”
“呵呵!”司卿尘深吸一口气,“你自己干的好事,怎么全忘了?好,我就提醒你一句,刘得安!”
司卿崇眉心一皱,回头就盯着从善和丁全。
二人慌忙抬手,齐刷刷摇头,“不是咱们说的,咱们什么都没提过。”
“想起来了?”司卿尘眸色狠戾,“如今还要我再说什么吗?派人去截杀,亏你们做得出来!”
“截杀?不不不,朕只是带回来看看,没说截杀!!”司卿崇心虚,转而猛地瞪大眼睛,“等会,截杀?杀……杀人?朕没杀人,谁下的令??”
“王爷!”从善慌忙开口,“您是知道的,皇上虽然平素与您对着来,可从不敢拿生死之事开玩笑,尤其是杀人。皇上不沾血,这点您还不清楚吗?”
司卿崇面色微白,之前还气恼,这会什么气儿都没了,摊上这杀人之名,唯剩下满腹憋屈,“朕去找太后!”
“找她何用?”司卿尘当然知道司卿崇不会杀人,否则就不是一拳那么简单,可恼的是刘得安原是宫里的侍卫统领,竟被派出去找容木兮的麻烦!皇帝从不干正事,歪门邪道的事儿倒是多得很,却没想到现在越来越不靠谱,孰轻孰重都分不清楚。
“那找谁?”司卿崇问,“找你吗?”
司卿尘冷不丁提了一口气,吓得司卿崇当下躲到了一旁的容郅身后,“好可怕!看见没,你还跟着这样的人,朕告诉你,他要是生气那是要吃人的,改日你跟朕进宫吧!挨一刀,就什么事都没了。”
容郅瞪他一眼,撒丫子跑到了司卿尘身边站着,恨恨的盯着司卿崇。他可都听出来了,司卿尘是因为娘亲的事儿所以动手的,这事儿他站司卿尘。
“哎你个小兔崽子……”
“闭嘴!”司卿尘忍着心头之怒,“这是最后一次,你且给我记住!”
他素来话不多,说完便往外走。
“哎哎哎,你去哪?”司卿崇在后头追着,“朕真的没有……”
“唉呀妈呀,皇上您可别说了,没瞧见离王殿下这是要吃人了!”丁全捧着拂尘,小碎步迈得极快,“皇上,要不咱赶紧回宫去吧,离王殿下这般如此,怕是要掀起腥风血雨了!您瞅瞅,那脸,那眼神,那下手……哎呦这狠劲,把您的脸都打得淤青咯!”
司卿崇猛地顿住脚步,“朕的脸,还好吗?朕的那些爱妃,该不会嫌弃朕吧?”
“哪能啊!”丁全慌忙摆手,“诸位娘娘巴不得皇上日日去后宫,怎么能嫌弃您呢!就算您被打成猪头,诸位娘娘那也是紧赶着往上凑啊!”
“这倒也是!”司卿崇一回头,司卿尘已经走远,干脆不追了,“你说太后既然派人去接,为什么还要截杀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如此明晃晃的刀,也不怕扎着自个?”
丁全和从善不约而同的摇头,谁都不明白,太后为什么敢光明正大的杀人?杀的还是离王想要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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