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吧?那个质子之前不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吗?现在顶多是大病初愈......变成狼,倒不至于。”
“谁知道呢?我听看守囚徒的兄弟们相传,岭南王其实是他亲手杀的!当时下手可狠了!”
“那不是有长公主亲自下令吗?光凭他自己,哪有胆子去这么做?”
“兄台还是天真了。他杀的人,又岂止只有岭南王?据说啊,虞舟群将军的死跟他也有点关系......”
这类消息,凌卿辞自然或多或少地听见了一些。
但她满脸泰然,那些事情,她都知根知底的,最直接的证人她也早已让他们封嘴,到头来都是口说无凭。
有的话就像一盘散沙,抓不住,风一吹就从指缝流过去了,她没必要因此给自己找不快。
归途中的一天夜里,凌卿辞像往常那般,命众人就地安营扎寨度过一晚。
丹砚步入帐中,沉声提醒道:“主人,传话的那些人,是否应该趁早......”
“阿砚该不会以为这样便能斩草除根吧?”凌卿辞漫不经心地笑着,“若是传话的人全都出了事,那些不传话的人,会怎么想?”
那些消息,本来还未必有人会信的,这样做,属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目光饶有意味地盯着他半晌,淡光在美眸之间流转,“更何况,阿砚究竟是不是狼,本宫一时半会儿也看不明白啊。”
丹砚轻轻咬着唇,没有怨言。
他想起来,她的父皇与他说过,她的命格注定孤煞,除了至亲之外的人,都将很难取得她的信任。
他从小陪伴她长大,可是他身上终究蒙着一层他国质子的身份。
她愿意与他亲近,但从来没有对他表现过绝对的信任......
这当真是一道迈不过的隔阂吗?
“他们如何看待阿砚,阿砚并不在意。”他抬眸一望,“主人想要接管虞家军的衣钵,若是因此落得了通敌之嫌的名声,怕是会有些阻碍。”
“哦?”少女轻笑一声,“那本宫若是决意不去处置那些传言的士卒,阿砚又觉得该怎么做呢?”
丹砚闻言神色微顿。
那便只能避嫌,而他,就要自觉地离开她。
这时女孩轻快的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算了吧~你这一时半会儿的,舍得避嫌么?你若是舍得,本宫还舍不得呢。”
凌卿辞卸下身上的披风,慵懒地靠在临时搭建的榻上,“这件事情,本宫自己有对策,还轮不到阿砚操心啊。”
丹砚心头一喜,心田仿佛被甘泉滋润过一般。
他弯出一抹笑容与她道谢,主动来到她的身后,为她揉着肩,“那便多谢主人,没有与阿砚避嫌的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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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京城,已经是三月十二了。
凌慕辞大举设宴,款待凌卿辞、虞苍等一干前往南疆,平定岭南王有功的将领。
凌卿辞本是想将在岭南遇见了父皇和母后的事情告诉皇兄的。
不过她又想起来,皇兄是真的许久没见过他们两人了,这么一说,皇兄会不会觉得他们偏心?
于是她便忍住了,这样的小秘密,还是自己独享比较好。
像这种宴会,国君的后妃理应也该出席。
只不过凌慕辞只带了一个沈昭仪赴宴,也就是太傅家的小孙女沈凝欢。
宴上,凌卿辞与她对上了一瞬视线,沈凝欢不由得眼睛放光,好像有很多话要跟她说。
宴散后,沈凝欢与陛下请了安告退,便主动找上了凌卿辞,“公主!”
两个年龄相仿的小姑娘,久别重逢之后又凑在一起,自然要亲切许多。
凌卿辞笑眯眯地挽上她的手,“我的欢欢,现在已经是昭仪娘娘了~”
“公主要是叫我娘娘,那可就生分了!”
沈凝欢掀眸瞧着眼前女子的脸蛋,依旧精致,却也因为外出征战的缘故,自然也比不上之前那般好。
她心疼极了,捏着凌卿辞的手,“公主真是辛苦了,忙着南征北战,人都瘦了些,就连手上的茧也厚了几分。”
“那又如何?我可是乐意得很!”
凌卿辞却畅快地嬉笑起来,又打量着她,“欢欢倒是比起以前圆润了不少,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呢~我皇兄待你如何?”
沈凝欢听罢,一张俏脸不自觉地红了。
“此事去你宫里再说。”她有些感慨,“同是女子,公主能在外面建功立业,而我却在这宫里白白享受着安逸,叫我如何不心疼......”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不知不觉地一同回了飞鸾宫。
京城三月,正是梅花绽放之季。
飞鸾宫外,满园梅花暗香磬人心脾,凌卿辞嗅着花香,看着暖色灯笼照耀下的梅花碎影,只觉得此行付出多少都是值得了。
门前的小鹦鹉欢喜得不得了,就连迎接的声音都放高了几个调:“欢迎主人!!”
阿花不认得沈凝欢,但是还认得丹砚,它看见了少年的身影,连忙又补充上了一句:“还有弟弟!”
沈凝欢对此惊奇得很,她自然没想到这声“弟弟”指的是丹砚,于是便好奇地问了,“公主......它所说的弟弟,是什么意思呀?”
“不知道。”凌卿辞佯装不解,揉了下阿花的脑袋,抿唇一笑,“兴许,是觉得你肚子里多了个小皇子吧?”
丹砚:“......”
第73章 遣散六宫
“那便借公主吉言了~明日我便让太医过来,看看是不是真有了。”
沈凝欢摸着自己的肚子,甜甜一笑,又同她说道:
“你也真是的......之前哄我说把我的宫殿安排在飞鸾宫附近,结果我住过来了,你自个儿却离开了好几个月,我是躲也没地方躲。”
丹砚在一旁静静看着她们欢快畅谈,内心有些微复杂。
他认识她的时间,并不比沈凝欢要少,可是在他这里,他极少能碰见她完全放下芥蒂、交心畅谈的模样。
就因为他是西丹国的质子!
“我当时那是突然有事在身,只好对昭仪娘娘招待不周了。”
凌卿辞娇俏地嗔了她一眼,无奈地撇撇嘴,“那,作为赔罪,我就邀请昭仪娘娘这几日常来我宫里做客可好?”
丹砚:!!!
为何感觉回京以后,与主人独处的机会反而变少了几分?
他记起了她的承诺,讨伐岭南之后,她会带他去扬州寻亲的......
如今岭南已定,这件事情,可以提上日程了,他得要想办法提醒她才是。
偏偏沈凝欢还极为情愿地应下了,“好呀,我这几日定要多来几趟,公主也可以常来我宫里做客。”
凌卿辞轻哼一声,“行,我还要尝尝你宫里的膳食,看看皇兄究竟更偏心谁,把宫里最好的厨子都调去谁那儿了。”
说到这儿,沈凝欢突然拉着她的手,又眨了眨眼,“我有事,想单独和公主说......”
凌卿辞意会,这是在示意她屏退无关的人。
她便淡淡地往四周扫了一眼,“先退下吧。”
却发现丹砚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离开,沈凝欢贴身伺候的宫女以及芸儿霜儿得了令,也跟着退下了。
“陛下前几日与我说,他会遣散六宫,只留我一人的。”
沈凝欢笑容泛着暖意,但也有些惆怅:
“虽然没那么相信,但我心里难免还是高兴。只是这样半真半假的好消息,也不知道要和谁说去......这宫里头,也只有公主是我最信得过的人了。”
不过凌卿辞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对着她,目光盈盈而笑:
“那便暂且相信他好了~其实早在选妃之前,皇兄就跟我吐露过此意了,只不过那时放话未免为时过早,我便没有告诉你。”
“当真?”沈凝欢欣喜得心尖一颤。
毕竟这天底下,哪有女子不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自古以来,宫中众人都是和和睦睦姐妹相称的,可是一旦联想到自己的男人与其他女子有过肌肤之亲,谁心里又不是扎着根刺?
“可以当真。”凌卿辞拍了拍她的肩,给她定心,“如今皇兄都已经亲自把话告诉你了,那便说明他心里有底了。”
她仔细一想,现在朝堂上的形势稳定得差不多了,兵权这会儿也基本掌控在她的手上了,皇兄确实很快就拥有遣散六宫的资本了。
沈凝欢仿佛得了意外收获,又惊又喜,欢欢喜喜地与她抱在了一起。
凌卿辞是打心底替她开心,再次与这位昔日的玩伴嬉笑玩闹起来,余光却敏锐地瞥见帘帐之外站着一道身影,似乎在偷听着她们的对话。
是霜儿?
她压下心底的困惑,并未直接戳穿外面站着的人,而是继续与沈凝欢闲聊了起来,之后又时不时打量着那道身影。
不过没过多久,霜儿便又自觉地退了下去。
两人叙旧畅谈到了未时,凌卿辞才送走了沈凝欢,再回来时,她斜靠在凤榻上,眯了眯眸子,“霜儿。”
“奴婢在。”霜儿应声而至。
女子骤然朝她冷睨一记,“本宫方才与沈昭仪的对话,好听吗?”
“您察觉到了......”小宫女大惊失色,当即跪了下来,“奴婢不敢,也无心冒犯您和沈昭仪,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变得微小,又在发颤。
凌卿辞不解地歪了下脑袋,把玩着修长的蔻丹甲,“确认什么事情?”
霜儿颤颤答道:“是关于陛下遣散六宫的事情。”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跟奴婢没有关系,但是......却跟虞美人有关系。”
“虞美人......?”
凌卿辞撑着下巴想了想,才记起这么个人。
哦,是虞墨沉的堂妹虞梦思,她经过大选,入宫后便被皇兄封了个美人。
霜儿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与凌卿辞说了实话:
“奴婢有负公主重托,上回按照公主的吩咐去逼迫丹栀写信时,终究还是大意了,遭了她的暗算......”
“她突然抓伤了奴婢,不过公主放心,奴婢很快反应过来将她迅速制服了。那信件也没有受损,奴婢已经按照公主的要求送去西丹国了。”
“只是......奴婢想不到她当时居然还用她自己溃烂的血肉在奴婢的伤口上划了几下,更没想到蛇信散还能用这种方式传给他人。”
凌卿辞蓦然睁大了眼睛,紧盯着她的手臂,“把你的伤口给本宫看看。”
没有她的允许,霜儿是肯定不敢动用她拿去牵制丹栀的解药的。
霜儿对她来说,还有许多的作用,但距离被抓伤的那一日已经过了这么多天,她可不希望霜儿的手就要因此废了!
霜儿立刻将她当时受伤的手臂露了出来。
只不过,伤口已经愈合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
“这不是没事吗?”凌卿辞困惑道,“谁帮你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