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傅司川要走，顾庭安也跟着上了另一辆车。
两辆车消失在白茫茫的原野里，江舒言还在固执的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上爬。
“是我害死了林薇，我有罪……”
直到念完这最后一句，江舒言才终于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雪下得十分厚，她摔在雪地里，额头磕破了，流了很多血，身子更是冻得僵硬，一动也不能动。
她就这么躺在雪地里，呆呆的看着头顶的天空，觉得就这样死在这里，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雪花一片一片的飘落在脸上，她连冷的知觉也没有了，脑海里忽然浮现起妹妹的身影，让她猛的从雪地里坐了起来。
她不能死，她还有妹妹，如果她死了，妹妹就真的成了孤儿。
想到这里，她艰难的起了身，从旁边找了一根树枝，艰难的往回走。
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看到城市的点点星光。
江舒言几乎喜极而泣，可是转眼她又沉默下来，回到桦城又如何，她该去哪里呢？
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
路边不远处的会所门口树着大大的招聘广告，里面的文字顿时吸引了她的注意。
月色会所招聘服务员和保洁人员，待遇从优。
像她这样刚从监狱里出来的人，身上带着案底，根本就没有公司会要她，更何况她声音毁了，哪怕做服务员也上不了台面。
江舒言将手指捏得发白，一狠心推开了那家名为月色会所的门。
屋子里的人见到她出现，纷纷不由自主的拧起了眉。
她一副落魄的样子，像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一般，额头上的伤口还渗着血，让人看得发憷。
不等她开口，便有保安上来赶人。
“赶紧滚！这种地方也是你这样的乞丐待的？别弄脏了我们的地！”
若是以前的江舒言，此刻早就已经大发雷霆，和保安吵了起来。
五年前的她风姿无双，是傅司川的未婚妻，是一曲千金难求的知名音乐家，是桦城最骄傲的玫瑰。
可如今，她只是一个坐过牢，手废了，毁了容，身无分文连乞丐都不如的废人。
是以即便保安如此欺人太甚，她也只能低着头道歉：“对不起，我不是乞丐，我看到这里有招聘保洁，我想来试一试。”
众人嗤笑出声，看她不过二十五岁左右的模样，竟然来找保洁的工作？如此没有志向的女人，他们倒是第一次见。
“保洁也不行，看你这副病恹恹的样子，指不定哪天死在咱们会所，晦气！”
她胡乱的擦掉自己脸上的血渍，再三保证：“我身体很好的，什么活都能干，我可以先不要工资，管吃管住就行，您看我做的行再给开工资，行吗？”
那人见她如此迫切，又开出了不要工资的条件先试试，反正怎么都不吃亏，便将她留了下来。
江舒言终于松了口气，躲在这里至少有吃有住，也不用再担心遇到傅司川和顾庭安。
翌日上班的时候，江舒言格外的卖力。
她将一个包厢的厕所打扫干净后，拖着工具箱便要往回走，才刚走了两步，便被人叫住。
“喂，哑巴，陈姐叫你去三十三楼的皇朝包厢。”
因为她从进会所以来，都不怎么开口说话，所以会所的人都叫她哑巴。
人善被人欺这种事，在哪里都一样。
江舒言也从来不和他们争论，她的学历已经成了一张废纸，引以为傲的家世早已不复存在，要想在这里待下去，她就得忍着。
平日里她干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没想到今天陈姐会叫她去三十三楼。
要知道，三十三楼同它的楼层一样，设有三十三万的最低消费，因此也只接待最尊贵的宾客，像她这种等级的保洁，是没资格上去的。
江舒言心中莫名涌上不好的预感，可她不敢多问，如果连这里她也待不下去，那她便真的要露宿街头了。
来到三十三楼，推开包厢的门，一股浓烈的酒精味扑鼻而来，夹杂着刺鼻的香水味，熏得江舒言有些睁不开眼。
包厢里的人顿时沸腾起来。
“靠，原来真的是她！”
“今年度最好笑的笑话，曾经的江氏大小姐，如今竟然沦落到月色当保洁！”
“赶紧让我多拍几张照发朋友圈，给那些曾经追求过她的人看看，自己当初喜欢的人是个什么货色！”
江舒言低着头不敢抬眸，她已经足够卑微了，为什么这些人就是不肯放过她。
眼前一双铮亮的黑色皮鞋逐渐靠近，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江舒言握住拖把的手，已经开始忍不住瑟瑟发抖。
“抬起头来。”
曾经最为熟悉的嗓音，如今却如同索命的钟声，让江舒言害怕的往后退。
傅司川，是他！
比起顾庭安，其实她更害怕傅司川。
因为顾庭安的所有愤怒和恨意都浮于表面，她清清楚楚的知道他恨她，可傅司川不一样，他一定冷静自持，表面像是平静的宽广海面，内里却深不可测。
一旦动怒，便是翻天覆地。
江舒言抬起头看着他，整张脸苍白如纸。
“傅先生。”
旁边有人冷笑：“傅先生？以前不是司川司川的叫得亲密吗？天天跟条狗似的跟在傅少身后，如今怎么变了称呼？”
曾经的那些爱恋在经过五年的折磨后，早就化为了恐惧和痛苦。
曾经她是那么的肆意飞扬，恨不得向全世界发出公告，自己的爱人是傅司川。
如今，她只恨不得自己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以前是我不自量力，现在我已经知道错了。”
她怯懦的低着头，俨然一副任人拿捏的模样。
傅司川看着她，缓缓走上前伸出两根手指，不屑的抬起她的下巴，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骇人的寒意。
“怕了？害死林薇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害怕？”
他的指尖冰冷，惊得江舒言浑身都起了凉意，许是这过近的距离让她起了错觉，她竟然觉得自己好好解释一次，傅司川或许会听。
“我没有害死林薇，在她出事以前，我根本都没有见过她，我……”
话还未落下，她的下巴忽然被人狠狠钳住，眼前是傅司川放大数倍的脸，眸中的冷厉一闪而过。
他菲薄的嘴唇微勾，一只手指向身边三十三楼的落地窗，毫无感情的道。
“好啊，你从这里跳下去，我就相信你。”
三十楼的天台窗户大开，冷风嗖嗖的往里灌，江舒言麻木的走到窗边，看着高楼万丈下的星星点点。
从这里跳下去的话，会死无全尸。
如果她从这里跳下去，一切就结束了？傅司川的恨意就能到此为止，相信她是清白的？
江舒言不知道，她只觉得这样活着，太累，太累。
她一步一步的挪向窗台边缘，绝望的闭上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