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景琛的印象里,这个脸蛋比娘还黑的女人,除了软糯的嗓音,听起来还像豆蔻年华,浑身上下竟是没哪一点,能看出她年仅十四岁。
还是第一次听她唱歌,虽然不明白她唱的是什么,但那甜腻的歌声时而如潺潺流水般浅唱低吟,时而如出谷黄莺般婉转悠扬,还真是余音绕耳般让人心痒痒。
安景琛很想问问她唱的是什么,但听到那淅淅沥沥的水声,想到她可能在洗澡,不由得心神荡漾……
泡澡不仅除垢解乏,还可愉悦心情,泡完澡后乔木瑶她直接穿着纯白的贴身中衣出来了。
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肩上,她歪着脑袋一边拿毛巾擦,一边好心提醒道:“锅里还有热水,你要不要去泡个?”
往日的她总是穿着褐色葛布衣衫,质地坚硬耐磨却一点也不显腰身。晚上虽是在同一张床上睡,但她每次都是等自己睡了,才黑灯瞎火的蜷缩在一角。
成婚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她穿束腰的中衣,柔软的布料勾勒得腰身曲线毕露,安景琛才知道那宽大的衣袍下,她的芊芊细腰竟是如此不堪一握。
嗅着若有若无的茉莉香,安景琛的心跳莫名加速,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定了定神,将目光移到书上,索性来个不理不睬。
“好心当做驴肝肺!”
乔木瑶冷哼一声,心想着以后再也不热脸帖他的冷那啥了。
好在早就知道他是这副德行,乔木瑶也懒得计较,头发擦得半干后,就哼着歌提着油灯往里间走。
安景琛没来,一个人霸占一张大床的感觉真好。躺在干净而绵软,带有柏子香味的棉被上,乔木瑶的心情是相当的不错。
虽是穷乡僻壤,但原主死去的婆婆是个讲究人,且不说家里的那些熏香,就今晚用的澡豆,那浓郁的茉莉花香,一看就是精心制作的,不像别人家都是原味的土腥气。
累了这么一天,乔木瑶很快在清甜的柏子香味中进入梦乡。
案牍上焚香缭绕,柏子香有清心宁神的作用,但今晚的安景琛却是心浮气躁,怎么也静不下来。
既然看不进书,那就洗个澡早点睡吧。
可泡在木桶里,想着这桶是她方才用过的,心情突然更加烦躁。
好不容易洗好澡来到卧室,看到她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中间,几乎将整个床占满,他的眉头微皱,心里竟是说不出的滋味。
先前的她总是像个小猫,一动不动的蜷在一角,明明睡相这么差,却还故意克制隐忍。
想到这里,他俯身而下将被角掖好,直接拿着油灯去了隔壁母亲睡的小屋。
本以为没有闹钟,她会睡到日上三竿,可该死的生物钟还是在天空泛起鱼肚白时,让她醒了过来。
乔木瑶揉了揉睡眼蓬松的眼睛,发现身边竟然没人,且被子还是凉凉的,心想着这家伙什么时候起得这么早了?
睡不着就起来干活吧,今天还要赶去县城卖手剥笋呢。
瓦罐里的手剥笋虽然凉了,但在卤水里泡了一晚,味道竟比昨晚更加鲜香浓郁。
乔木瑶生了火把手剥笋煨热,忙活了大半天,依旧没看到某人的身影,心想着难不成离家出走了?
锅里的水已烧开,她拿着葫芦瓢,想到婆婆住过的房里盛点米煮粥,可刚一进门就愣住了。
婆婆去世时,床上的被褥在做法事时烧掉了,这床上只放了一条薄薄的夏被。而此时的安景琛竟然连被子都没有,仅盖着一件冬天的厚披风,合衣躺在夏被上。
三月暖春,虽阳气生发,但山里面早晚温差还是挺大的,夜晚的寒气逼人,也不知道他这一夜是怎么熬过来的。
晨曦微光透过窗棂的画格,撒在他光洁如玉的脸颊上,让他本就带着病色的脸颊愈显苍白。
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乔木瑶突然有些痛惜。
真烦人,这家伙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本不想搭理他的,可一想到他宁可冻着自己也没撵自己过来,还算是个正人君子,只好走到他面前伸手推了推,“快起来,你这样睡容易染上风寒。”
“阿……阿嚏!”
安景琛刚一醒来,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乔木瑶那个无语,“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会照顾自己?”
昨晚冻了半宿,好不容易睡着就被她喊醒,安景琛总觉得自己头昏脑涨。
晕乎乎的坐起身来,乔木瑶就唠叨着,让他去隔壁床上睡一会儿。
浑身冷得如坠冰窖,安景琛没有推辞,趿拉着鞋子面无表情的起身离开。
那冰块脸昨晚没睡好,想必也没什么胃口。乔木瑶见他这样,索性粥也不煮了,直接煮了几个鸡蛋,自己吃了两个余下的放在锅里煨着。
匆匆交代了几句,让他醒来不要忘了吃鸡蛋,乔木瑶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背篓里塞上一圈稻草,将冒着热气的瓦罐盖严包在中间,再用稻草将空暇的地方填严实,这样就能延长保温时间了。
这罐笋少说也有五六十斤,可她背起来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沉,刚走到村口就见驾驴车的老陈,正四处张望着在等客。
“安家娘子今日又去城里卖山货?”老陈还像往常那样热情。
“嗯,你那驴车坐满了吗?”乔木瑶随话搭话,没像以前那样叫他陈伯。
老陈愣了愣,“你今天该不会要坐车?”
乔木瑶淡淡一笑,“难道不行?”
老陈顿时喜出望外,“为了省钱你不是一直走路去,今日怎舍得坐车了?”
“这不是东西沉。”乔木瑶问道:“还有多久才能走啊?”
“再等一个人就走!”
响水村离县城也就十多里的山路,老陈的驴板车每天跑两趟县城,为了满客有时候甚至要多等上半个时辰,乔木瑶可没这个耐心,直接说道:“那就走吧,我多出一个人的车钱。”
想不到她第一次坐车,竟是如此的阔绰,老陈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并替她背上沉甸甸的背篓。
“哟,今天背这么多东西?怕是得卖不少钱!”春花嫂一阵惊呼,伸手把她拽上了车。
乔木瑶不知道的是,她刚一出门,丁梦儿就提着食盒,推开了安家虚掩的大门。食盒里放着热乎乎的葱花煎饼,还有一碗香喷喷的肉糜白米粥。
枫溪县虽是边陲小城,但今日恰逢集日,人来人往还挺热闹。
背篓里的手剥笋还没卖,乔木瑶没心情凑热闹,在县城最繁华的街道边找到一处空位置坐下。又从稻草里掏出一个小盘子,摆了半盘冒着热气的竹笋,并取了几根之前切好的,作为试吃品摆在上面。
准备妥当后,她才像原主那样吆喝起来。
“手剥笋唉,新鲜出炉的手剥笋唉,先尝后买,麻辣鲜香不好吃不要钱……”
这个季节卖笋子的人不少,但像她这样冒着热气的却是头一份。
“先尝后买?你这笋子是熟的?怎么吃啊?”有人停下来问。
乔木瑶拿起一根完整的示范道:“就这样剥了皮就可以吃,如果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嗦一下笋皮再剥,毕竟笋皮上的汤汁才是最美味的。”
新鲜的事物总是格外吸人眼球,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她的小摊上就围满了人。
那些尝过的都表示味道不错,但被半文钱一根的高价劝退。
枫溪县最不差的就是竹子,这个季节竹笋虽说刚上市,可除了那些大户人家,谁还买竹笋吃?
供远大于求,去壳的鲜笋才一文钱一斤,一斤少说也有十多根,她一文钱才两根,怎么不去抢钱?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更有不少人当面问她是怎么做的,乔木瑶但笑不语。
看客虽多,但这么半天竟连五文钱都没有卖到,乔木瑶其实是有些着急的,心想着莫非真的喊高了?
时间悄然流逝,看客换了一拨又一拨,依旧没能赚到几文钱。
乔木瑶正想着要不要降价处理,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的走了过来。
她赶紧喊道:“大叔,尝尝我这手剥笋呗,保管让你吃了还想吃。”
“手剥笋?我尝尝。”
男人驻足接过她手里的竹签,竹签上插着的笋子已经剥好了皮,乔木瑶在汤汁里沾了下才递给他。
送至嘴里咀嚼片刻,男人顿时好奇的瞪大眼睛,“这竹笋是用番椒煮过的?”
“番椒?什么是番椒?”那些看客好奇的问道。
番椒应该就是辣椒,看来这个世界并不是没有辣椒,而是没有大面积推广。
“这你们就不知了!”中年男子得意洋洋的说道:“这是一种波斯的佐料,味道就是这样辣辣的,京都只有几家大的酒楼才常年用这个佐菜……”
“大叔,你到底买不买啊?”乔木瑶不想听他高谈阔论。
“买买买,你有多少我买多少!”那人豪气的说道。
乔木瑶一愣,“一根就要半文钱呢,你当真要这么多?”
“我难道还会诓骗你一个妇道人家?”他睨着眼傲慢的看了乔木瑶一眼,“跟我走吧,这罐里的我全包了。”
乔木瑶背着竹篓,跟着他来到前面的酒肆,胖男人带着她直奔后厨,让她清点好后到柜台结账。
原来是客满楼的掌柜,怪不得出手如此阔绰,乔木瑶心想着方才真是眼拙。要早知道是这样,就该套套近乎的,没准还能长期合作。
想不到这一大罐笋,竟然卖了八九十文,要知道原主之前一个月也挣不到一两银子,那六两银子里,光卖猪的就是二两银子呢。
出了酒楼她直奔对门的成衣店,这身麻袋样的葛衣,她真的受够了,这次说什么也得买身符合自己审美的。
成衣店里各种布料和花色的长裙短襦,挑得人眼花缭乱,可看看手里的铜板,她最终只挑了一身淡蓝色的剑袖束腰粗布襦裙,好看又简约很适合干农活时穿。
买完衣服后,荷包里的铜板已所剩无几,只留了点车费,便用余下的铜板买了些吃食。
第一次尝试做买卖,就取得了傲人的成果,乔木瑶其实是有些小得意的。
好不容易回到村里,她想着要不要来个突然袭击,看看那冰块脸在干什么。
走到院子里,她放缓了步伐,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飘然而至,乔木瑶顿时傻了眼。
“景琛哥,这样可舒服?”丁梦儿娇滴滴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嗯,比先前舒服。”
那冰块脸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全然不像和她在一起时那般生硬。
呵呵,原来你不是不暖啊,只是不暖我罢了!
乔木瑶的心里划过一丝痛惜,就像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白菜,却眼睁睁的看着被猪拱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突然听到乔木阳从身后喊道:“姐,我可算追到你了。”
这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安景琛很快出现在门口,但什么也没说。
乔木瑶放下背篓,看向跑得气喘吁吁的乔木阳,“你什么时候看到我的?跑这么快干嘛?”
“你一下车我就看到了,只是你走得太快我追不上。”乔木阳缓了口气说道。
“哟,还知道回来啊!”丁梦儿冷嘲热讽的说道,“我还以为你和常武私奔了。”
乔木瑶冷笑一声,“你不就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我和别人私奔?放心,我不会如你的愿!”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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