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再要看时蔡添喜就又催了:“唐淑姑娘,快些啊。”
她只好收回目光,被蔡添喜推着进了正殿。
林宴正在练字,唐淑远远停下了脚步:“奴婢唐淑,请见皇上。”
林宴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睛里仿佛含着怒气,他也不说话,那么盯着唐淑看了好一会儿才硬邦邦开口:“过来。”
唐淑戳着没动。
林宴似是料到了,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大踏步走了过来,抬手就要去碰唐淑。
唐淑警惕的后退一步:“皇上有吩咐直说就好。”
林宴眼睛瞪大,沉甸甸的怒气仿佛要溢出来:“别乱动!”
他低吼一声,抓着唐淑的肩膀禁锢了她,大巴掌一抬就糊在了唐淑头上,用力揉搓了起来。
唐淑:“……”
她用力推开林宴的手:“你干什么?”
林宴瞄了一眼她已经凌乱起来的头发,冷冷“嘁”了一声:“朕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唐淑一堵,气恼地抬头看了过来,一句质问就在嘴边却又被她咽了下去,前车之鉴太多,她有些不敢开口了。
罢了,有什么好问的。
她又后退了一步:“皇上到底有什么话想说?”
林宴背转过身去:“朕要问问你宫务怎么管的,朕要个香囊半天都没人拿过来。”
唐淑目光落在衣柜上,这些随身用的小物件,都收在衣柜最下面的箱子里,她应该交代过底下人才对。
可能是东西太杂乱,忘了吧。
“翠竹,你开了柜子,去把香囊给皇上取出来。”
翠竹是掌管林宴服饰的女婢,只是唐淑当差的时候一向是什么都一把抓,她也就乐得清闲,冷不丁被唐淑点名,有些慌张地跑了进来。
“姑姑,怎么了?”
唐淑正要开口,林宴就看了过来:“一个香囊你还要喊人来取,唐淑,你是不是太懒散了些?”
唐淑被这般指责也不恼,声音平静如水:“奴婢的确懒散,德不配位,很该让贤。”
林宴脸一黑,又是这种话。
他烦躁地一挥手:“都出去。”
“香囊……”
“不要了!”
唐淑转身就走,出了门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其实该猜到的,林宴哪有什么话会和她说,不过是找茬而已。
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蔡添喜笑嘻嘻凑了过来,原本想恭喜唐淑一句,可一见她的脸色,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
这和他想的,和好如初的样子不大一样。
他谨慎地没多言,十分委婉地打听了一句:“姑娘的脸色看着不大好啊,可是又遇见了烦心事?”
唐淑木着脸摇了摇头:“能有什么烦心事,都习惯了……皇上私库的钥匙在公公那里是吧?您看什么时候的空,我得进去一趟。”
蔡添喜连忙将钥匙递了过去:“姑娘自己去就是了,这种事何须咱家陪同?”
唐淑也只是不想越俎代庖,私库是蔡添喜管着,她就得把对方当成管事来看。
“多谢公公。”
她道了别迫不及待似的走了,蔡添喜也没留人,见她走远才进了正殿。
林宴正站在御案前,他原本以为对方又在涂墨团,走近了一看才知道他竟是在作画,只是画的东西有些古怪,一枝红杏长出了墙头。
这寓意可不大好啊。
蔡添喜小心翼翼起来:“皇上,您和唐淑姑娘的事儿说清楚了吗?”
林宴动作一顿,随即将上色的朱砂笔戳进砚台里,饱蘸了墨汁,然后恶狠狠地涂在了那满枝头的红杏上。
好好的一幅画顿时面目全非。
他犹不解气,又将那墙画高了两寸才丢下笔,绷着脸开口:“有什么好说的?红杏出墙……朕和这样的人没有话好说!”
蔡添喜懵了,唐淑和齐王的事又不是今天才闹出来,这忽然之间是生的哪门子气?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虽然皇帝在牵扯上唐淑的时候,很容易阴阳怪气,喜怒不定,可这也太阴阳怪气,太喜怒不定了。
“皇上,您之前不是说,不能和她计较吗?这怎么又改口了?”
林宴脸色漆黑,他也不想和唐淑计较,可她……
想起刚才那刺眼的一幕,他不自觉攥紧了椅子,冷冷笑了一声:“朕现在打算计较了,她也就这点本事,朕不松口她又能如何?她还敢逃宫不成?”
倒也的确是如此,再怎么说林宴也是九五之尊,不是唐淑能反抗的。
蔡添喜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可这么下去,您只会把唐淑姑娘越推越远的。”
林宴沉默下去,心里的烦躁却控制不住地显露在了眉宇间,他把唐淑推远?分明是她自己不甘寂寞……
总不能是因为他那句话,她才去找得祁砚吧?
可第一次瞧见两人亲近,似乎就是在唐淑失踪回来之后。
他指尖不自觉蜷缩了一下,抿着嘴唇沉默了下去。
然而就算真是这样,又能如何呢?她还是开始找下家了,对这样一个人,他怎么可能再放下身段去哄?
但就这么不管,唐淑和祁砚……
他左右为难,冷不丁想起来蔡添喜似乎对此颇有经验,要不然问问?
他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你说的也有道理……你有没有什么内敛些的法子?”
蔡添喜一愣,一时间满脸新鲜,皇帝竟然纡尊降贵地来问他……可见是真的没办法了,可是——
他幽幽叹了口气:“奴才连个菜户都没有,能有什么法子呢?”
林宴:“……”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
他瞪了蔡添喜一眼:“你说不说?”
蔡添喜也只是浅浅挤兑一下,并不敢真的藏着掖着,闻言讪笑一声凑了过去:“奴才是觉得,皇上如果实在不能宣之于口,倒不如直接用做的。”
林宴一怔:“做?”
第101章奴婢烦了
蔡添喜悄咪咪说了几句话,林宴听得脸色发青。
为了解释而传唐淑来侍寝,那和唐淑当初为了救唐家而来献身有什么区别?
“你这是什么馊主意?”
他不耐烦的扭开头,蔡添喜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不同意的,心里很纳闷:“这怎么能算馊主意呢?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当初是因为这种事出的岔子,自然是要在这上面弥补的……”
林宴不听他的歪理,把人撵了下去,自己窝在椅子上生闷气。
他才不会和唐淑似的为了某种目的才做那种事,再说了不过一句话而已,要表现出来他不是真心嫌弃能有多难?
第二天一早,宫人们来伺候他更衣的时候,他摆了摆手,将上前来伺候的蔡添喜撵了下去,目光隔着密密麻麻伺候的宫人落在了唐淑身上。
她仍旧站在门口,不说话也没看他。
林宴搓了下指腹,心里默默叮嘱了自己两句要和气一些,这才清咳一声开了口:“唐淑,你来伺候。”
唐淑似是被这句话惊动,抬眼看了过来:“皇上说什么?”
她的抗拒都写在了脸上,显然是听清了刚才那句话,可是因着不愿意,所以只能再问一次,盼着会有不同的结果。
然而林宴态度很坚决的重复了一遍:“朕说,你来伺候。”
唐淑再不能装傻,却也没上前,只侧头看向了身边的宫女:“翠竹,去伺候皇上更衣。”
虽然心里一直嘱咐自己不要生气,不要和唐淑计较,可眼看着她这幅态度,林宴心口还是堵了口气。
他语气不自觉加重了一些:“朕说的是你,唐淑,不要让朕再重复一遍。”
“奴婢说过的话也不想再重复一遍,皇上换个人伺候吧。”
唐淑不想与他争执,说完话就要退出去。
“站住!”
林宴低吼一声,他虽然极力压抑,心头还是有火气冒了出来,他就是讨厌唐淑这幅样子,仿佛在她的骄傲和坚持面前,什么东西都不重要,也包括他。
朕今天非要把你的性子掰过来!
他沉下眼神,语气也跟着冷漠起来:“唐淑,你今日不伺候朕,明天就得去昭阳殿伺候悦嫔。”
唐淑身形明显一僵,过了许久她才慢慢转过身,抬眼看了过来:“皇上真是了解奴婢,刀子一捅一个准。”
林宴有些无法直视她的目光,只好侧开了头:“你若听话,自然就不会走到那一步。”
“所以,皇上并不是说笑的,若奴婢不肯,明天你就会把我送给悦嫔?”
林宴眯起眼睛,他看出了唐淑被逼到绝境时的无助和难堪,看见了她隐在袖子里不停颤抖的手,可他仍旧缓慢又坚决的开了口:“是。”
人只有一次次的碰到头破血流,才会知道低头。
他希望这是唐淑最后一次和他对着干。
唐淑不知道是不是体会到了他的想法,长久的沉默了下去。
林宴莫名焦躁,半是催促半是不安道:“唐淑。”
唐淑微微一颤,像是被人硬生生从虚幻拉到了现实,她轻轻地闭了下眼睛,然后抬脚,穿过人群慢慢朝他走了过来。
林宴紧绷的脸色一松,看来今天的坚决还是有用的,唐淑又一次低头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他的火气自然而然的也就消了,其实大多数时候,想让他消气都是很简单的,只要唐淑听话。
今天也是。
他开始琢磨之后的事,自己既然肯让她近身伺候,那意思应该就是很明确了吧?唐淑那么聪明,应该能领悟到他那句嫌弃的话,只是气头上的口不择言吧?
他正思考,冷不丁察觉到唐淑自他身边走了过去,他微微一愣,下意识看了过去,就见对方抬手取下了墙上挂着的剑。
那是天子剑,也叫尚方宝剑,自林宴住进来开始,那东西便没动过,可现在却被唐淑取了下来。
他眼皮忽然一跳,心脏也跟着不安稳起来:“你拿这个干什么?”
唐淑拔剑出鞘,语气平和的近乎冷漠:“奴婢在想,若是没了这双手,是不是就不用伺候人了?”
你也好,悦嫔也好,我都可以躲得远远的。
她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疲惫的叹了口气,随即眼神一厉,挥剑就往手腕上砍。
林宴瞳孔骤缩,一个箭步蹿上前,死死抓住了她的小臂。
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身体颤抖的厉害,甚至一开口,嗓音都是哑的:“唐淑,你疯了吗?”
“奴婢只是烦了。”
唐淑轻叹一声,语气里仍旧无波无澜,仿佛根本没意识到如果林宴没有来拦,她会有什么下场。
她只是看着自己那双不知不觉间就粗糙的无可救药的手,慢慢摇了摇头:“奴婢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请皇上松手。”
林宴下意识握的更紧,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后怕的他心脏直跳,连带着思绪都断了:“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后面的话来。
蔡添喜也被吓得不轻,想上前劝一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远远看着唐淑跺脚:“唐淑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呀?!”
唐淑沉默无言,偌大一个乾元宫内殿,也跟着针落可闻。
林宴似乎用了许久才平复了情绪,将天子剑自唐淑手里夺过来扔在了地上:“你就这么不愿意伺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