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些时日呢，不急在这一时，姑娘还是快些回去吧，别让皇上久等了。”
慕芸这才有些惊讶起来，柳然找她真的有事？
她被蔡添喜催得加快了脚步，回到乾元宫的时候，刚好遇见尚寝局的人离开，他们是为了那株被柳然摔坏的牡丹来的，眼下牡丹被重新栽种好了，光秃秃的花茎就放在廊下。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再要看时蔡添喜就又催了：“慕芸姑娘，快些啊。”
她只好收回目光，被蔡添喜推着进了正殿。
柳然正在练字，慕芸远远停下了脚步：“奴婢慕芸，请见皇上。”
柳然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睛里仿佛含着怒气，他也不说话，那么盯着慕芸看了好一会儿才硬邦邦开口：“过来。”
慕芸戳着没动。
柳然似是料到了，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大踏步走了过来，抬手就要去碰慕芸。
慕芸警惕的后退一步：“皇上有吩咐直说就好。”
柳然眼睛瞪大，沉甸甸的怒气仿佛要溢出来：“别乱动！”
他低吼一声，抓着慕芸的肩膀禁锢了她，大巴掌一抬就糊在了慕芸头上，用力揉搓了起来。
慕芸：“……”
她用力推开柳然的手：“你干什么？”
柳然瞄了一眼她已经凌乱起来的头发，冷冷“嘁”了一声：“朕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慕芸一堵，气恼地抬头看了过来，一句质问就在嘴边却又被她咽了下去，前车之鉴太多，她有些不敢开口了。
罢了，有什么好问的。
她又后退了一步：“皇上到底有什么话想说？”
柳然背转过身去：“朕要问问你宫务怎么管的，朕要个香囊半天都没人拿过来。”
慕芸目光落在衣柜上，这些随身用的小物件，都收在衣柜最下面的箱子里，她应该交代过底下人才对。
可能是东西太杂乱，忘了吧。
“翠竹，你开了柜子，去把香囊给皇上取出来。”
翠竹是掌管柳然服饰的女婢，只是慕芸当差的时候一向是什么都一把抓，她也就乐得清闲，冷不丁被慕芸点名，有些慌张地跑了进来。
“姑姑，怎么了？”
慕芸正要开口，柳然就看了过来：“一个香囊你还要喊人来取，慕芸，你是不是太懒散了些？”
慕芸被这般指责也不恼，声音平静如水：“奴婢的确懒散，德不配位，很该让贤。”
柳然脸一黑，又是这种话。
他烦躁地一挥手：“都出去。”
“香囊……”
“不要了！”
慕芸转身就走，出了门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其实该猜到的，柳然哪有什么话会和她说，不过是找茬而已。
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蔡添喜笑嘻嘻凑了过来，原本想恭喜慕芸一句，可一见她的脸色，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
这和他想的，和好如初的样子不大一样。
他谨慎地没多言，十分委婉地打听了一句：“姑娘的脸色看着不大好啊，可是又遇见了烦心事？”
慕芸木着脸摇了摇头：“能有什么烦心事，都习惯了……皇上私库的钥匙在公公那里是吧？您看什么时候的空，我得进去一趟。”
蔡添喜连忙将钥匙递了过去：“姑娘自己去就是了，这种事何须咱家陪同？”
慕芸也只是不想越俎代庖，私库是蔡添喜管着，她就得把对方当成管事来看。
“多谢公公。”
她道了别迫不及待似的走了，蔡添喜也没留人，见她走远才进了正殿。
柳然正站在御案前，他原本以为对方又在涂墨团，走近了一看才知道他竟是在作画，只是画的东西有些古怪，一枝红杏长出了墙头。
这寓意可不大好啊。
蔡添喜小心翼翼起来：“皇上，您和慕芸姑娘的事儿说清楚了吗？”
柳然动作一顿，随即将上色的朱砂笔戳进砚台里，饱蘸了墨汁，然后恶狠狠地涂在了那满枝头的红杏上。
好好的一幅画顿时面目全非。
他犹不解气，又将那墙画高了两寸才丢下笔，绷着脸开口：“有什么好说的？红杏出墙……朕和这样的人没有话好说！”
蔡添喜懵了，慕芸和齐王的事又不是今天才闹出来，这忽然之间是生的哪门子气？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虽然皇帝在牵扯上慕芸的时候，很容易阴阳怪气，喜怒不定，可这也太阴阳怪气，太喜怒不定了。
“皇上，您之前不是说，不能和她计较吗？这怎么又改口了？”
柳然脸色漆黑，他也不想和慕芸计较，可她……
想起刚才那刺眼的一幕，他不自觉攥紧了椅子，冷冷笑了一声：“朕现在打算计较了，她也就这点本事，朕不松口她又能如何？她还敢逃宫不成？”
倒也的确是如此，再怎么说柳然也是九五之尊，不是慕芸能反抗的。
蔡添喜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可这么下去，您只会把慕芸姑娘越推越远的。”
柳然沉默下去，心里的烦躁却控制不住地显露在了眉宇间，他把慕芸推远？分明是她自己不甘寂寞……
总不能是因为他那句话，她才去找得祁砚吧？
可第一次瞧见两人亲近，似乎就是在慕芸失踪回来之后。
他指尖不自觉蜷缩了一下，抿着嘴唇沉默了下去。
然而就算真是这样，又能如何呢？她还是开始找下家了，对这样一个人，他怎么可能再放下身段去哄？
但就这么不管，慕芸和祁砚……
他左右为难，冷不丁想起来蔡添喜似乎对此颇有经验，要不然问问？
他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你说的也有道理……你有没有什么内敛些的法子？”
蔡添喜一愣，一时间满脸新鲜，皇帝竟然纡尊降贵地来问他……可见是真的没办法了，可是——
他幽幽叹了口气：“奴才连个菜户都没有，能有什么法子呢？”
柳然：“……”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
他瞪了蔡添喜一眼：“你说不说？”
蔡添喜也只是浅浅挤兑一下，并不敢真的藏着掖着，闻言讪笑一声凑了过去：“奴才是觉得，皇上如果实在不能宣之于口，倒不如直接用做的。”
柳然一怔：“做？”
第101章奴婢烦了
蔡添喜悄咪咪说了几句话，柳然听得脸色发青。
为了解释而传慕芸来侍寝，那和慕芸当初为了救慕家而来献身有什么区别？
“你这是什么馊主意？”
他不耐烦的扭开头，蔡添喜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不同意的，心里很纳闷：“这怎么能算馊主意呢？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当初是因为这种事出的岔子，自然是要在这上面弥补的……”
柳然不听他的歪理，把人撵了下去，自己窝在椅子上生闷气。
他才不会和慕芸似的为了某种目的才做那种事，再说了不过一句话而已，要表现出来他不是真心嫌弃能有多难？
第二天一早，宫人们来伺候他更衣的时候，他摆了摆手，将上前来伺候的蔡添喜撵了下去，目光隔着密密麻麻伺候的宫人落在了慕芸身上。
她仍旧站在门口，不说话也没看他。
柳然搓了下指腹，心里默默叮嘱了自己两句要和气一些，这才清咳一声开了口：“慕芸，你来伺候。”
慕芸似是被这句话惊动，抬眼看了过来：“皇上说什么？”
她的抗拒都写在了脸上，显然是听清了刚才那句话，可是因着不愿意，所以只能再问一次，盼着会有不同的结果。
然而柳然态度很坚决的重复了一遍：“朕说，你来伺候。”
慕芸再不能装傻，却也没上前，只侧头看向了身边的宫女：“翠竹，去伺候皇上更衣。”
虽然心里一直嘱咐自己不要生气，不要和慕芸计较，可眼看着她这幅态度，柳然心口还是堵了口气。
他语气不自觉加重了一些：“朕说的是你，慕芸，不要让朕再重复一遍。”
“奴婢说过的话也不想再重复一遍，皇上换个人伺候吧。”
慕芸不想与他争执，说完话就要退出去。
“站住！”
柳然低吼一声，他虽然极力压抑，心头还是有火气冒了出来，他就是讨厌慕芸这幅样子，仿佛在她的骄傲和坚持面前，什么东西都不重要，也包括他。
朕今天非要把你的性子掰过来！
他沉下眼神，语气也跟着冷漠起来：“慕芸，你今日不伺候朕，明天就得去昭阳殿伺候悦嫔。”
慕芸身形明显一僵，过了许久她才慢慢转过身，抬眼看了过来：“皇上真是了解奴婢，刀子一捅一个准。”
柳然有些无法直视她的目光，只好侧开了头：“你若听话，自然就不会走到那一步。”
“所以，皇上并不是说笑的，若奴婢不肯，明天你就会把我送给悦嫔？”
柳然眯起眼睛，他看出了慕芸被逼到绝境时的无助和难堪，看见了她隐在袖子里不停颤抖的手，可他仍旧缓慢又坚决的开了口：“是。”
人只有一次次的碰到头破血流，才会知道低头。
他希望这是慕芸最后一次和他对着干。
慕芸不知道是不是体会到了他的想法，长久的沉默了下去。
柳然莫名焦躁，半是催促半是不安道：“慕芸。”
慕芸微微一颤，像是被人硬生生从虚幻拉到了现实，她轻轻地闭了下眼睛，然后抬脚，穿过人群慢慢朝他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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