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音新书热荐快门吉他余阳褚逸-全文小说快门吉他余阳褚逸
时间：2023-05-29 06:27:46 热度：37.1℃ 作者：网络
余阳的第一首歌，便是她和谢泽贤一致选择的许巍《水妖》。
这首歌对她来说极为熟悉，前奏也好，拍子也好，熟悉到没有出任何一点差错的可能。Jeff 今天为她准备的衣服，也是为了搭配这首歌。
有了先前《维纳斯》的一曲惊艳，台上下的每一个人，都认为这会是余阳的另一次出彩的机会。
余阳的心是乱的。
她的思绪没有办法集中在脚下的舞台和手上的麦克风，纵使天辰提醒了她几次可以开始表演，她还是滞滞地站在舞台上为她划定的站位，许久的平复后，才转过头看向 Adonis，示意歌曲的开始。
她的糟糕状态全然落在了褚逸的眼中，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那天的冒犯让她今天的精神如此恍惚，又或者在这短短的几天之中，她身上发生了些许扰乱心神的事。
但无论如何，节目还是要进行下去。
乐队开始演奏后，余阳也提醒自己，一定要赶紧集中精神，找准歌词的进点，不要再像刚才的《盛开》那样，直接漏了第一句歌词的前几个音。
不要错过拍子，不要错过拍子。
她在心里重复这句话一次又一次，结果便是，她的确没有错过拍子，而是在前奏还没完全结束时，抢了拍子开口。
褚逸听见她提前唱出的歌词，唰地抬起了头。
这样低级的错误，她居然在这么重要的比赛中犯了。
余阳自己也意识到了失误，茫然地顿了顿。
褚逸的吉他声配合着她的歌声，在此停顿。
观众们并没有专业音乐人的音乐敏感性，听见余阳的歌声和伴奏的同时停顿，还以为这是歌曲的创新设计。
大家都屏住了一口气。
下一秒，褚逸的吉他声和余阳破罐子破摔的继续演唱重叠在了一起，幸而歌声和伴奏足够默契，这个明显的错误被一种没有办法的办法掩盖了过去。
余阳一只手拿着麦克风，另一只手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
乐队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接着若无其事地演奏。而余阳的歌声亦没再出什么差错。
等到最后一个乐符从吉他声中结束，余阳的手心，已被她自己的指甲盖掐出了血。
在一阵掌声之中，甘清再一次被请上台，等待谢泽贤在她和余阳之中做出选择。
作为车轮战第二个出场的选手，甘清已经前后战胜了曲自然和欧阳若。只要再战胜余阳，便可以参与到队内冠军的最后争夺。
刚才余阳的大失误，沉迷于音乐现场的观众们不一定都能发现，但台下的选手和导师们，可都是一清二楚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谢泽贤要在发挥得完美无瑕的她，与出现了失误的余阳之间做选择。甘清认为，余阳必输无疑。
走上台的时候，她脸上浮现出胜利在望的微笑。
从海选走到今天，她的《歌声》生涯步步攀高，即将到达巅峰。只要赢下今天的这场比赛，她就会是今年《歌声》的四强选手。去北京参加年度总决赛，倘若再赢下那一场比赛，她就会是《歌声》的总冠军。
以《歌声》的含金量来看，这个总冠军，能给她带来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天辰站在舞台的中间，左手边站着甘清，右手边站着余阳。
谢泽贤黑着脸坐在导师席上，传呼耳麦里传来江姗的声音。他摘下耳麦丢到一旁，看着台上那个低着头却挺直了腰的余阳。
“甘清，余阳。现在两位的演唱都已经结束，我们的选择权交到了谢泽贤老师的手里。两位中的获胜者，将与另外三位选手中媒体投票的冠军，再进行一轮个人歌曲的演唱，以此来争夺最后的谢泽贤战队冠军席位。谢泽贤老师，在您给出您的选择之前，让我们先来听听另外三位老师对两位选手的评价。”天辰从容不迫地推着流程，手摊向洪束：“洪束老师，您先来说说您的建议。”
洪束从余阳盲选第一次登台开始，就对她抱以很高的评价。他是第一个为余阳转身的导师，在前两次淘汰赛，导师们向谢泽贤给出选择建议时，洪束都毫不犹豫地支持着余阳。
今天的他，却有了些犹豫。
“余阳。”洪束说道，“在我给出意见之前，有件事我要跟你确认一下。”
余阳点点头：“您说。”
“你的第一句歌词，是不是进错了拍子？”
余阳毫不犹豫地承认：“是的。”
洪束一拍大腿，恨恨地咬牙指着余阳，叹气道：“哎呀，你这首歌！你真该感谢我们的乐队老师，你一进错拍子停下来，他也停下来，让这个错误有种人为的设计感……但余阳，作为一个十六强选手来说，你不觉得你的错误实在是太低级了吗？”
余阳低垂了眼眸，空望向远处的低点，说道：“嗯，确实是我的失误。”
洪束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你今天的表现，我说不出什么夸奖的话。至于甘清…嗯，你的演唱无功无过，对我来说也有点，怎么说呢，太过于平淡了。所以，老谢，这两个人里面，我给不了你什么选择的建议，你自己看着办吧。”
谁胜谁负，已经是一件清晰的事。
似乎只需谢泽贤开口，甘清就能成为车轮赛的胜利者。
余阳倘若在车轮赛战败，接下来的媒体投票之中，就以她现在这绯闻缠身的糟糕的媒体缘，几乎没有可能再脱颖而出。
真的就要止步于此了。
余阳舒出一口气。
就此止步，离开求偶妹的身份，她安安心心做她的摄影师余阳，这对她的现状来说应该会是件好事。
她终于可以尽情地休息，享受充足的睡眠。尽管她明白自己身上的话题度一时半会儿不会消退，但每天都在更新换代的互联网很快就会找到他们的新的乐子。
余阳低垂着眉眼，等待谢泽贤的宣判。
“谢泽贤老师，听完了三位老师的意见，那么您对于今天两位选手的演唱，有什么样的评价？”
谢泽贤问道：“我能不能不评价，直接给出我的选择？”
天辰一笑：“当然，这是您的自由。”
现场的音效师见机放起了增添紧张感的心脏跳动音，观众席上也响起不同的呼声，喊叫着“求偶妹”或是“甘清”，以此彰显自己对于选手的喜欢。
比起媒体缘，余阳的观众缘显然要更好一些。观众是吃得下沾染了不伦感的花边新闻的，在媒体眼中的污点，在观众眼中，有时能够成为一种受喜爱的个性。
但今天余阳的失误被洪束点出，再喜爱余阳的观众，也晓得若判她赢，是一件很理亏的事。
谢泽贤没有拖延自己的宣布，看着台上的两个学生，直接说道：“余阳，你是车轮赛的胜者。”
谢泽贤，选择了余阳。
并且没有给出任何的理由。
现场静默了一瞬，甘清也好，三位导师也好，甚至于是 Adonis，都在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天辰最先反应过来，露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恭喜余阳成功入围谢泽贤战队冠军赛的争夺！余阳，你可以先下台准备下一首歌曲的演唱。甘清请留步，您将同另外两位选手一起，接受现场九十九位媒体代表的投票。让我们掌声有请欧阳若、曲自然两位选手，重新站上我们的舞台！”
与掌声一起响起的，是观众席中四处出现的嘘声。
有人高喊了一句“潜规则”，紧接着而来的，便是此起彼伏的“黑幕”声讨。余阳赢了，甘清输了，这件事让人很不满。
余阳手心里的血汇集了一汪，在她松开指甲的一刻，在暗处滴落在舞台的地板上。滴滴答答，除了她之外，没有人再听见。
她没有去看那个违拗了众意判了她胜利的老师，把手中的话筒交给了天辰，她便从舞台的一侧走了下去。
记录选手侯场状态的摄像头立刻对焦到了她的身上，工作人员引领着她在候场区坐下，舞台上天辰还在讲述着媒体投票的规则，然而观众席中不断传来的吵嚷已控制不住。
“余阳明明失误了，凭什么判她赢！”
“求偶妹就算失误了，也唱得比甘清好！”
“黑幕！这就是黑幕！余阳就是因为跟谢泽贤搞在一起，所以才一次又一次赢的！”
“黑幕！黑幕！黑幕！”
天辰试着控制局面，说了好几遍“请大家先安静一下”，但观众们一旦争执起来，便很难收场。
谢泽贤忽然重重一拍座椅，直愣愣站起来，转身对着观众席破口大骂：“你们这么懂，要不你们上来坐我的位置！？谁在底下诽谤我的学生，有种的就过来，到台上来说！到我面前来说！”
现场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现场导演的对讲机嗡嗡地冒出电流音，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观众席上鸦雀无声。
余阳独坐在候场的小矮凳上，低着头盯住自己的腿。她看着那被素颜霜和隔离液塑造出的“肤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指，摸了摸“肤色”下真实的纹身——她的竹。
最先反应过来控场的人依然是主持人天辰，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笑着说：“好的，那接下来就进入到我们的媒体投票环节。现场的九十九家媒体代表，请首先为曲自然选手投票。”
第三十六章 彩带
现场的九十九家媒体，为三位选手投票，投票次数不限。
曲自然最终得票四十二，欧阳若五十五，甘清七十票。
即使没有在车轮赛中取胜，甘清照样以在媒体投票中的最高人气，进入了最后的队内冠军的争夺。
谢泽贤战队最初的十四人，到了现在的两个人。七分之一的概率，只剩下了她和余阳。
余阳坐在舞台下方，并没有看媒体的投票流程。她一直低着头，负责记录她的摄影师师兄很想问问她，现在的心情究竟怎么样。
其实从刚才走下台开始，余阳的心跳就已经平复下来了。
演播棚内回荡的音响和四射的灯光晃在她的面前，她听见天辰最终宣布媒体投票的结果。
甘清赢了。
这意味着，她和甘清又要进行下一轮较量。
余阳在《歌声》的节目组中，并没有像其他选手那样交到许多朋友。她向来独来独往，不主动和人说话，也不怎么参与选手们私下里的聚餐。
她就像这个节目的局外人，除了在舞台上时，毫无存在感和参与感。
她其实并没有记全自己十四个队友的名字，甚至于各个战队的四强选手，她也不见得都能认出来。除却一两个印象深刻的人外，每个人在她眼里都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而甘清，便是能够让她产生明确印象之人。
她清晰地记得，在谢泽贤战队第一次聚齐，她拿着相机给另外十三人拍照时，是甘清带着笑意提醒她，让她把相机找个地方放下，自己也走进镜头里一起合影。
那种不言而喻的善意，给了她进入节目后的确切的温暖。
若说在这个战队里，她最不想当场竞争的人，就是甘清。
舞台又一次交给歌声，甘清先演唱完她的第二首《编号 89757》，观众席中掌声不断，她的发挥一如既往地稳定而优秀。
余阳拿到麦克风，在追光下，一步步走上台阶。
《man in the mirror》，是她为自己挑选的第二首歌。当初选择这首歌时，谢泽贤并不认可她，但她坚持了自己的想法，并在唯一一次的彩排机会中，要求 Adonis 配合她的升调改了谱子。
“哐”的一声，舞台暗下，歌曲即将开始。
余阳转声向乐队微点头，褚逸和瞿天同时动作，迈克尔杰克逊经典歌曲的前奏瞬间响彻整个演播厅。
一道明亮的光照在了余阳的身上，把她的皮肤和裙子都照得透亮。
她却在光亮中退了一步，站在了打光点之后的阴暗处。
那里虽没有从上而下的光，却能让她离褚逸的吉他声相距更近。
褚逸就在她的身后，一步之遥。
只要她一回头，就能看见此时此刻，他是这个世界上离她最近的一个人。
这样的认知让余阳的心越来越安定，她松开了自己捏紧的掌心，那道被指甲盖掐出来的凹陷已经结了痂，不再淌血。
歌曲的前半段，余阳照着平常训练时的感觉演唱。她的声音条件本来就好，演唱这种带着激情的男声歌曲，很能调动起现场的情绪。
但真正让全场都浸入疯狂的音乐氛围的，还是她作出了变调的第二个副歌。
经典曲目的改编固然冒了风险，但唱到第二个副歌的余阳，就像回到了唱《gimme gimme gimme》的那一天，忽然以高了一度的歌喉，把英文歌词一句句清晰透彻地唱响。她做出的改编在她放出自己的全部声音中得到了极佳的体现，升高的音调，把老歌唱出了崭新的力量。
每一个节拍都振振有声，每一个鼓点，能触动着听众的心跳。
余阳没在舞台上做出那些舞蹈老师规定的动作，她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光没打到的地方，拿着麦克风，用自己最纯粹的直觉唱歌。
就像谢泽贤先前说过的，好的歌手，在唱歌时根本用不着设计动作。他们的音乐直觉，自然会引导着他们做出相应的肢体语言。对于余阳来说，最好的肢体语言，便是像竹子一般驻扎在这里，任尔东西南北风。
现场观众们对于余阳的评价，在短短的几小时之中，再一次出现了反转。
她在先前的失误中获胜，这让观众们对落败的甘清产生了极大的心疼，从而折损了对余阳的好感度。而甘清又在媒体投票中胜出，余阳重新找回了状态，观众们对于两个选手忽然又同时激起了激情，掌声不断地响起。
这本就是电视节目需要追求的效果，反转，意味着讨论度；讨论度，意味着收视率；收视率，意味着节目的收益。这就是他们想要的，而今天，全然达到。
余阳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两两对决的歌曲后，与自己的对手一同站在舞台上，等待着导师的选择。
不过，即将到来的这一场选择，与先前的都不一样。
在这一场选择过后，谢泽贤战队的冠军就要诞生。
主持人天辰向观众们介绍着最终选择权的比例分成：“导师和媒体代表共同投票，九十九位媒体代表，每一位都要在两位选手中做出选择。每一家媒体代表有一票选择权。而导师手中有一百票选择权，谢泽贤老师可以在信封中给自己的两位学员分配这一百票。最终媒体的九十九票与导师的一百票相结合，得票多者，即为节目的获胜者。
谢泽贤老师，请您先进行一百票的分配，将您的分配结果写在信封中，交给我们的工作人员。我们将在媒体投票结果出来后，公布您的分配结果，以及冠军争夺赛最后的结果。”
谢泽贤坐在导师席上，再看了看台上的两个学生，便低下了头，在信封里填上两个数字。
工作人员把信封封好了口，交给舞台上的主持人天辰。
天辰随即转向媒体席：“现场的九十九位媒体代表，下面是你们的投票时间。投给余阳选手的代表，请举起红色的灯牌。投给甘清选手的媒体代表，请举起蓝色的灯牌。”
红红蓝蓝的光散漫在媒体代表席中，九十九家媒体，各有喜好。
甘清和余阳一同面向着他们，看着那些红色的蓝色的灯牌闪烁着，甘清忽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忍再看。她的心几乎要跳到了嗓子眼，那里的任何一种颜色，都可能决定她将来人生的命运。
这么隆重，又这么轻巧。
天辰一排一排确认着票数，而常常在舞台上低着头的余阳，却抬起了头，直直看着媒体席。
主持人在数票数，她也在数。
她的眼睛对于颜色和光亮灵敏得很，在天辰数清楚票数之前，已经对于自己的得票有了数。
“好的，各位代表，请放下你们的灯牌。”
天辰转向观众与导师席，用职业微笑宣布：
“谢泽贤战队第三轮淘汰赛，冠军争夺赛，余阳对阵甘清，余阳得票，三十六票；甘清得票，六十三票！”
三十六对六十三，媒体投票之中，余阳大票数落败。
甘清放下了捂住脸的手，光打在她脸上，那泪汪汪的痕迹过于明显。她为媒体们对她的偏爱而震惊，感动的热泪从眼眶中盈出。
但媒体的投票，并不意味着最终的结果。
投票的最终结果，也取决于谢泽贤填在信封里的那一百票的分配。
信封在天辰的手上，他慢吞吞地拆开。
演播棚里再一次响起模拟心跳声的音效，砰，砰，砰，砰。
甘清静默着，余阳静默着，谢泽贤也静默着。
天辰再拿出信封中的纸条的那一瞬，面上的表情僵了一僵。
他当了十几年的综艺节目的主持人，最是知道节目中发生什么样的意外，能最大幅度地提升节目效果。
但今天这样的一波三折，让他这个综艺节目的老炮儿，都深感偶然性的魔力。
“现场的观众朋友们，以及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
天辰的声音显然带上了激动。
“现在，大型歌唱类综艺节目《歌声》，谢泽贤战队导师考核的最终冠军已经产生！谢泽贤导师的投票结果就在我手中的这张纸上。”
“谢泽贤老师，为甘清分配的票数是，三十五票。而余阳获得的票数是，六十五票。”
现场安静得落针可闻，大家已在心里计算出最终的结果。
“综合媒体投票，我宣布，谢泽贤战队的冠军学员是，余阳！”
演播棚内早已布置好的喷花彩带从天而降，伴随着冠军胜利的音乐，五彩斑斓地飘落在余阳的头上、身上。四位导师和观众席上的观众们都站了起来，无论他们支持的选手是谁，都在用音乐带来的激情为余阳的胜利而鼓掌。
偶尔也响起的“黑幕”的嘘声，在现场，被激情的背景音乐掩盖。
甘清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最终还是输了这场较量。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台下人为余阳鼓掌，又看见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的谢泽贤。
他是余阳的老师，也是她的老师。
但他今天，两次判了她的失败。
一句为什么，她没有机会问出口。
天辰调动着现场的气氛，鼓励余阳和甘清相互拥抱。但两人没有人行动，都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有彩带飘到了余阳的脸上，窄窄一条挡在眼前，五光十色地遮住了她眼前的画面。
再一次，她成为了幸存者。
正如十年前一样，尽管她并不在乎生死，但最终活下来的人，是她。
上天不会问她究竟想不想要，就把这些好好坏坏，一股脑地塞进了她的怀里。
她轻轻取下眼前粘住的彩带，在人声鼎沸中转身，看向了舞台侧方的褚逸。
她的手心再一次滴下了血，滚烫地落在她的腿上，正中竹叶。
褚逸瞧见她腿上的肌肤被血红色晕开，露出粉饰下的青苍色。
第三十七章 认出
余阳低着头，从舞台一侧退了场，把舞台交给发表感言的甘清。
工作人员带着她来到了采访区，小小的房间内，挤了四个机位，对准了她所坐的位置。
一束补光灯把光拍在她脸上，她抬了手挡了挡眼睛，让瞳孔得以适应忽然出现的明亮。采访区导演皱着眉骂向灯光实习生：“会不会打光？不会打就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实习生赧赧地调节着光源亮度，“刚才它断了电，就恢复默认亮度了。”
余阳放下了手，说道：“没关系。”
“导演，这个亮度可以吗？”实习生又问。
导演在监视器里看了一眼，余阳身上的主光和轮廓光都清晰明显。
采访区的门忽然砰地开了，众人转头看去，便见 Jeff 提着一个化妆箱奔来，喜笑颜开道：“啊啊啊啊我的冠军求偶妹！我来了我来了！”
Jeff 掏出全套的化妆工具，给余阳上上下下补了妆，又拉了拉她的裙子，拉平腰臀上的褶皱。
导演看着他忙活，问道：“Jeff，你好了没？我这里拍完了，一会儿还有甘清呢。”
“啧，着急什么。”Jeff 回头看她一眼，笑道，“这里坐着的这个，可是咱们的四强，队内冠军！跟别的那些失败者怎么能一样。我们的冠军，就要美美地上镜。”
他拿着唇刷，给余阳补完口红的嘴唇又涂上了一层亮晶晶的唇油，让她的嘴唇看起来饱满水润。
终于完成，Jeff 一拍手：“行了，太美了我的宝贝！”
赛后的采访正式开始，正面对准着余阳的摄像头亮着红灯，导演拿来一张采访单，一个个问题问下去。
余阳作为摄影师，参与过许多赛事采访，对于采访的流程还是有所了解。节目组一开始抛给她的问题都属于常规，例如获胜了的感受，有什么想对支持自己的观众朋友们说的话。
这些问题都不用她自己来琢磨回答，面前的提词器已经给了她答案。
但六七个问题过后，提词器忽然黑了屏，导演的问题也犀利起来：“余阳选手，相信你最近应该也看到过网上关于你和谢泽贤老师的关系之间的讨论。请问你对于这个问题，有什么看法？”
四个机位的摄像头都对准着余阳，她知道，这是在为了《歌声》的播出创造话题。她和谢泽贤的绯闻不仅是狗仔和网民们的热议话题，也会是电视观众们下一次打开电视收看《歌声》的动力之一。
余阳叹了口气，不知道这样无聊的问题是不是会就此没完没了地持续下去。
“谢泽贤老师是我一直以来很尊敬的歌手、老师，在节目中给了我很多歌曲上的指点。”
“对于流传的绯闻，你有什么回应吗？”
“身正不怕影子斜吧。我与谢泽贤老师究竟关系怎样，我也好、谢泽贤老师也好，都做出过很多次回应了。”
余阳声音轻柔，但言辞坚定。
Jeff 站在一旁，为她的话语点头。身正不怕影子斜，余阳没有做过的事，任凭旁人怎么言说，她自有自己的身正。
导演招了招手，叫来场记低声说了句话，又接着问道：“我们下一个问题。我们的总决赛会在北京进行，面对其他的三支队伍的冠军，你有没有战胜他们、夺得年度总决赛冠军的信心？”
余阳思索片刻，说道：“没有。”
“为什么？”
“我不想给自己赋予太高的期望，期望就会带来失望，所以先不给自己树立信心，或许对我备战的心态会更有帮助。”
“好的，我们再来最后一个问题。余阳，我们都知道，因为你第一次盲选演唱的歌曲《gimme gimme gimme》，观众们给你取了一个‘求偶妹’的绰号。虽然绰号是一种玩笑，但也可以看出观众们对你的情感状况还是有所好奇。能不能就这一方面，给我们透露一下？”
“感情状况方面？”
“嗯。”
“……”余阳微微一笑，“这个问题跟《歌声》没有什么关系吧？”
导演也一笑：“没关系，就随便说一说就可以。”
“嗯，谢谢你们的关心，但我没什么可以说的。大家可以多关心下一场比赛的事，我的个人隐私问题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这是这一间选手采访室里第一次出现拒绝被回答的问题，几个摄影师都瘪了嘴，导演顿了顿，说道：“好，没事。那我们今天的采访就是这样。也要再次恭喜你成为谢泽贤导师战队冠军，预祝你在总决赛中取得良好的成绩。谢谢你。”
余阳站了起来，微微弯腰：“谢谢各位。”
她走出采访区时，今天的录制已经正式结束。
甘清正等在采访间的门外，见到余阳出来，避之不及般退开两步，不与她对视。
谢泽贤被几个扛相机的工作人员包围，就在不远处。
余阳一出现在公众视野之中，便被工作人员喊住：“余阳！来这里合张影吧！”
谢泽贤在人群里看着她，一双凌厉的眼睛锁在她的身上，像是她如果现在不过去，他就会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余阳当作没看见没听见，径直走回了自己和 Jeff 的小化妆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将节目组给的总决赛流程单塞进包里。把相机挂上脖子，便到楼下坐上了大巴车，等着回酒店去。
十六强选手尽管被淘汰了，依然要住在节目组安排的酒店里，届时与每一支队伍的冠军一同前往北京，参加年度总决赛的比赛现场，进行暖场表演和拉票活动。
余阳坐在大巴车的最后一排，耳机里听着歌，靠在窗边小憩。
时间早已过了饭点，她没有吃过晚饭，也不觉得饿，只等着赶紧回到自己的酒店房间，先睡到明天再说。
曲自然和欧阳若结伴着，在她后两分钟上了车。看见她已经坐在了车上，本想跟她打个招呼，却看见她闭着眼睛睡着觉，也没再上去打扰。
耳机里的歌随机播放到了《盛开》，余阳懒得睁开眼睛，随手摁了 mp3 两下，把这首歌切过去。
大巴车在地下室停留了将近一个小时，等陆陆续续下楼坐车的选手们都把位置填满，才发车前往酒店。
车在酒店的停车场停下时，门外的天都已经黑了。
余阳从大巴车上下来，小憩过后的眼睛格外肿胀，视线模糊了一片。一个没踩稳，踏空地从下车的小楼梯上往下跌。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差点惊呼出声，好在身后一只手及时拉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扶稳。
她感激地往回看，发现自己身后的人竟是褚逸。
褚逸刹地松开了手，沉声问道：“扭着了？”
“没有，我没事。”余阳赶紧下了车，“谢谢你。”
“……”褚逸跟在她身后也下了车，又问：“你今天怎么了？”
“啊，我状态不太好，可能是这几天都没睡好的缘故。”余阳低着头走路，不再回头看他。
“如果是因为那天我…我跟你道歉，余阳，我无意冒犯你。”
“没关系，不是你的原因。”
“你的手，上了药吗？”
余阳摊开自己的手心，看见浅浅的一道痂，笑了：“这么点小伤，怎么会要用药呢？”
两人进了酒店后，便没再说过话。
Adonis 的另外三人都在褚逸身后四五米处跟着，不上前打扰，但也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哪知这两人只说了几句话，就跟陌生人似的分了开。
到电梯前，电梯门开了，余阳看了眼里头站满了的人，不踏足进去，反而折了反，往酒店外头的方向走。
褚逸回过头追望她的背影，没再跟上去。
酒店外不远处，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余阳上次便是在这里买的烟，现下肚子饿了，便也到这里来买盒饭。
收银员站在柜台前喊着欢迎光临，亮堂的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商品，而悬挂在柜台上方的小电视机里传来兰萍的声音。余阳抬起头瞥了一眼，发现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歌声》。
今晚又是《歌声》的放映，全国无数观众都守在电视机前，等着看自己喜欢的歌手登台亮相。
余阳买了一份加热式的鳗鱼饭和一罐可乐，拿到柜台结账。
收银员扫了商品，把她的饭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微笑着对余阳说道：“美女，你长得好像《歌声》里面的一个选手。”
余阳含着笑低头，把找来的零钱一枚枚放进自己的钱包，平平淡淡地问：“是吗？”
“就是跟谢泽贤搞地下恋的那个…那个，求偶妹！忘了叫什么名字了，反正大家都叫她求偶妹。”
“叮”的一声，微波炉加热完成。
收银员把盒饭热腾腾地从微波炉里取出来，跟一次性筷一次放进了塑料袋，交到余阳手上。
“谢谢光临，请慢走。”
“余阳。”余阳忽然开口道。
收银员恍然：“对，对，就是余阳。求偶妹的名字！美女，你真的好像她！”
余阳笑道：“我就是余阳，不过我没有和谢泽贤搞地下恋。”
第三十八章 代言
余阳拎着盒饭和汽水走出了便利店，留收银员在原地茫然。
她走出好一会儿，收银员再抬眼看见电视机里出现的余阳，和刚才站在她面前的那个姑娘相比较，觉得世界都恍惚起来。
虽然她知道《歌声》的节目组就住在附近的酒店，但那些人气选手，原来也会和普通人一样，到便利店来买九块钱一份的盒饭吗？
余阳回到酒店，随便把盒饭吃了，洗了个澡便躺到床上睡觉。
她累了一整天，总算有了能休息的时候。可惜晚上又是一夜乱梦，该梦到的、不该梦到的，都在她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潜入脑海，把夜间又添上疲惫的色彩。
因连续数天一大早上被闹钟叫醒，她已有了生物钟，六点不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醒，才想起队内的淘汰赛都已经结束，她已经不用那么早逼着自己从床上爬起来了。
但再次闭上眼后，翻来覆去却难以再入眠。
躺在床上纠结了十分钟，她最终还是穿上衣服起了床，简单的洗漱之后，打算先去楼下吃个自助早餐，再回来睡回笼觉。
浑浑噩噩地踱步到了电梯门口，电梯门叮地打开，她也没抬头看，朦朦胧胧地便往里头走。
刚一只脚迈进电梯厢，便撞在了硬邦邦热乎乎的身体上。
“啊，抱歉！”余阳瞬间清醒过来，抬起头看这个被自己撞到的受害者，随即愣了愣，“诶，褚逸？”
“撞疼了？”
褚逸站在电梯里，上身一件黑背心已经汗湿，额头上也是薄薄一层汗，浑身青筋浮起，力量感十足。
热气腾腾的男人。
“没事。”余阳揉揉脑袋，退后了一步，“你这是，刚运动完吗？”
“嗯，绕着西湖跑了一圈。你要下去？”
“我去楼下吃早饭。”
这首歌对她来说极为熟悉，前奏也好，拍子也好，熟悉到没有出任何一点差错的可能。Jeff 今天为她准备的衣服，也是为了搭配这首歌。
有了先前《维纳斯》的一曲惊艳，台上下的每一个人，都认为这会是余阳的另一次出彩的机会。
余阳的心是乱的。
她的思绪没有办法集中在脚下的舞台和手上的麦克风，纵使天辰提醒了她几次可以开始表演，她还是滞滞地站在舞台上为她划定的站位，许久的平复后，才转过头看向 Adonis，示意歌曲的开始。
她的糟糕状态全然落在了褚逸的眼中，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那天的冒犯让她今天的精神如此恍惚，又或者在这短短的几天之中，她身上发生了些许扰乱心神的事。
但无论如何，节目还是要进行下去。
乐队开始演奏后，余阳也提醒自己，一定要赶紧集中精神，找准歌词的进点，不要再像刚才的《盛开》那样，直接漏了第一句歌词的前几个音。
不要错过拍子，不要错过拍子。
她在心里重复这句话一次又一次，结果便是，她的确没有错过拍子，而是在前奏还没完全结束时，抢了拍子开口。
褚逸听见她提前唱出的歌词，唰地抬起了头。
这样低级的错误，她居然在这么重要的比赛中犯了。
余阳自己也意识到了失误，茫然地顿了顿。
褚逸的吉他声配合着她的歌声，在此停顿。
观众们并没有专业音乐人的音乐敏感性，听见余阳的歌声和伴奏的同时停顿，还以为这是歌曲的创新设计。
大家都屏住了一口气。
下一秒，褚逸的吉他声和余阳破罐子破摔的继续演唱重叠在了一起，幸而歌声和伴奏足够默契，这个明显的错误被一种没有办法的办法掩盖了过去。
余阳一只手拿着麦克风，另一只手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
乐队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接着若无其事地演奏。而余阳的歌声亦没再出什么差错。
等到最后一个乐符从吉他声中结束，余阳的手心，已被她自己的指甲盖掐出了血。
在一阵掌声之中，甘清再一次被请上台，等待谢泽贤在她和余阳之中做出选择。
作为车轮战第二个出场的选手，甘清已经前后战胜了曲自然和欧阳若。只要再战胜余阳，便可以参与到队内冠军的最后争夺。
刚才余阳的大失误，沉迷于音乐现场的观众们不一定都能发现，但台下的选手和导师们，可都是一清二楚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谢泽贤要在发挥得完美无瑕的她，与出现了失误的余阳之间做选择。甘清认为，余阳必输无疑。
走上台的时候，她脸上浮现出胜利在望的微笑。
从海选走到今天，她的《歌声》生涯步步攀高，即将到达巅峰。只要赢下今天的这场比赛，她就会是今年《歌声》的四强选手。去北京参加年度总决赛，倘若再赢下那一场比赛，她就会是《歌声》的总冠军。
以《歌声》的含金量来看，这个总冠军，能给她带来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天辰站在舞台的中间，左手边站着甘清，右手边站着余阳。
谢泽贤黑着脸坐在导师席上，传呼耳麦里传来江姗的声音。他摘下耳麦丢到一旁，看着台上那个低着头却挺直了腰的余阳。
“甘清，余阳。现在两位的演唱都已经结束，我们的选择权交到了谢泽贤老师的手里。两位中的获胜者，将与另外三位选手中媒体投票的冠军，再进行一轮个人歌曲的演唱，以此来争夺最后的谢泽贤战队冠军席位。谢泽贤老师，在您给出您的选择之前，让我们先来听听另外三位老师对两位选手的评价。”天辰从容不迫地推着流程，手摊向洪束：“洪束老师，您先来说说您的建议。”
洪束从余阳盲选第一次登台开始，就对她抱以很高的评价。他是第一个为余阳转身的导师，在前两次淘汰赛，导师们向谢泽贤给出选择建议时，洪束都毫不犹豫地支持着余阳。
今天的他，却有了些犹豫。
“余阳。”洪束说道，“在我给出意见之前，有件事我要跟你确认一下。”
余阳点点头：“您说。”
“你的第一句歌词，是不是进错了拍子？”
余阳毫不犹豫地承认：“是的。”
洪束一拍大腿，恨恨地咬牙指着余阳，叹气道：“哎呀，你这首歌！你真该感谢我们的乐队老师，你一进错拍子停下来，他也停下来，让这个错误有种人为的设计感……但余阳，作为一个十六强选手来说，你不觉得你的错误实在是太低级了吗？”
余阳低垂了眼眸，空望向远处的低点，说道：“嗯，确实是我的失误。”
洪束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你今天的表现，我说不出什么夸奖的话。至于甘清…嗯，你的演唱无功无过，对我来说也有点，怎么说呢，太过于平淡了。所以，老谢，这两个人里面，我给不了你什么选择的建议，你自己看着办吧。”
洪束保留了意见，但天辰接下来问到的兰萍和梁振东，给出的意见便直接得多。
兰萍直言不讳道余阳的表现太让人失望，相比之下，她建议谢泽贤选择甘清。梁振东也直说自己更欣赏今天甘清的表现。
谁胜谁负，已经是一件清晰的事。
似乎只需谢泽贤开口，甘清就能成为车轮赛的胜利者。
余阳倘若在车轮赛战败，接下来的媒体投票之中，就以她现在这绯闻缠身的糟糕的媒体缘，几乎没有可能再脱颖而出。
真的就要止步于此了。
余阳舒出一口气。
就此止步，离开求偶妹的身份，她安安心心做她的摄影师余阳，这对她的现状来说应该会是件好事。
她终于可以尽情地休息，享受充足的睡眠。尽管她明白自己身上的话题度一时半会儿不会消退，但每天都在更新换代的互联网很快就会找到他们的新的乐子。
余阳低垂着眉眼，等待谢泽贤的宣判。
“谢泽贤老师，听完了三位老师的意见，那么您对于今天两位选手的演唱，有什么样的评价？”
谢泽贤问道：“我能不能不评价，直接给出我的选择？”
天辰一笑：“当然，这是您的自由。”
现场的音效师见机放起了增添紧张感的心脏跳动音，观众席上也响起不同的呼声，喊叫着“求偶妹”或是“甘清”，以此彰显自己对于选手的喜欢。
比起媒体缘，余阳的观众缘显然要更好一些。观众是吃得下沾染了不伦感的花边新闻的，在媒体眼中的污点，在观众眼中，有时能够成为一种受喜爱的个性。
但今天余阳的失误被洪束点出，再喜爱余阳的观众，也晓得若判她赢，是一件很理亏的事。
谢泽贤没有拖延自己的宣布，看着台上的两个学生，直接说道：“余阳，你是车轮赛的胜者。”
谢泽贤，选择了余阳。
并且没有给出任何的理由。
现场静默了一瞬，甘清也好，三位导师也好，甚至于是 Adonis，都在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天辰最先反应过来，露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恭喜余阳成功入围谢泽贤战队冠军赛的争夺！余阳，你可以先下台准备下一首歌曲的演唱。甘清请留步，您将同另外两位选手一起，接受现场九十九位媒体代表的投票。让我们掌声有请欧阳若、曲自然两位选手，重新站上我们的舞台！”
与掌声一起响起的，是观众席中四处出现的嘘声。
有人高喊了一句“潜规则”，紧接着而来的，便是此起彼伏的“黑幕”声讨。余阳赢了，甘清输了，这件事让人很不满。
余阳手心里的血汇集了一汪，在她松开指甲的一刻，在暗处滴落在舞台的地板上。滴滴答答，除了她之外，没有人再听见。
她没有去看那个违拗了众意判了她胜利的老师，把手中的话筒交给了天辰，她便从舞台的一侧走了下去。
记录选手侯场状态的摄像头立刻对焦到了她的身上，工作人员引领着她在候场区坐下，舞台上天辰还在讲述着媒体投票的规则，然而观众席中不断传来的吵嚷已控制不住。
“余阳明明失误了，凭什么判她赢！”
“求偶妹就算失误了，也唱得比甘清好！”
“黑幕！这就是黑幕！余阳就是因为跟谢泽贤搞在一起，所以才一次又一次赢的！”
“黑幕！黑幕！黑幕！”
天辰试着控制局面，说了好几遍“请大家先安静一下”，但观众们一旦争执起来，便很难收场。
谢泽贤忽然重重一拍座椅，直愣愣站起来，转身对着观众席破口大骂：“你们这么懂，要不你们上来坐我的位置！？谁在底下诽谤我的学生，有种的就过来，到台上来说！到我面前来说！”
现场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现场导演的对讲机嗡嗡地冒出电流音，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观众席上鸦雀无声。
余阳独坐在候场的小矮凳上，低着头盯住自己的腿。她看着那被素颜霜和隔离液塑造出的“肤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指，摸了摸“肤色”下真实的纹身——她的竹。
最先反应过来控场的人依然是主持人天辰，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笑着说：“好的，那接下来就进入到我们的媒体投票环节。现场的九十九家媒体代表，请首先为曲自然选手投票。”
第三十六章 彩带
现场的九十九家媒体，为三位选手投票，投票次数不限。
曲自然最终得票四十二，欧阳若五十五，甘清七十票。
即使没有在车轮赛中取胜，甘清照样以在媒体投票中的最高人气，进入了最后的队内冠军的争夺。
谢泽贤战队最初的十四人，到了现在的两个人。七分之一的概率，只剩下了她和余阳。
余阳坐在舞台下方，并没有看媒体的投票流程。她一直低着头，负责记录她的摄影师师兄很想问问她，现在的心情究竟怎么样。
其实从刚才走下台开始，余阳的心跳就已经平复下来了。
演播棚内回荡的音响和四射的灯光晃在她的面前，她听见天辰最终宣布媒体投票的结果。
甘清赢了。
这意味着，她和甘清又要进行下一轮较量。
余阳在《歌声》的节目组中，并没有像其他选手那样交到许多朋友。她向来独来独往，不主动和人说话，也不怎么参与选手们私下里的聚餐。
她就像这个节目的局外人，除了在舞台上时，毫无存在感和参与感。
她其实并没有记全自己十四个队友的名字，甚至于各个战队的四强选手，她也不见得都能认出来。除却一两个印象深刻的人外，每个人在她眼里都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而甘清，便是能够让她产生明确印象之人。
她清晰地记得，在谢泽贤战队第一次聚齐，她拿着相机给另外十三人拍照时，是甘清带着笑意提醒她，让她把相机找个地方放下，自己也走进镜头里一起合影。
那种不言而喻的善意，给了她进入节目后的确切的温暖。
若说在这个战队里，她最不想当场竞争的人，就是甘清。
舞台又一次交给歌声，甘清先演唱完她的第二首《编号 89757》，观众席中掌声不断，她的发挥一如既往地稳定而优秀。
余阳拿到麦克风，在追光下，一步步走上台阶。
《man in the mirror》，是她为自己挑选的第二首歌。当初选择这首歌时，谢泽贤并不认可她，但她坚持了自己的想法，并在唯一一次的彩排机会中，要求 Adonis 配合她的升调改了谱子。
“哐”的一声，舞台暗下，歌曲即将开始。
余阳转声向乐队微点头，褚逸和瞿天同时动作，迈克尔杰克逊经典歌曲的前奏瞬间响彻整个演播厅。
一道明亮的光照在了余阳的身上，把她的皮肤和裙子都照得透亮。
她却在光亮中退了一步，站在了打光点之后的阴暗处。
那里虽没有从上而下的光，却能让她离褚逸的吉他声相距更近。
褚逸就在她的身后，一步之遥。
只要她一回头，就能看见此时此刻，他是这个世界上离她最近的一个人。
这样的认知让余阳的心越来越安定，她松开了自己捏紧的掌心，那道被指甲盖掐出来的凹陷已经结了痂，不再淌血。
歌曲的前半段，余阳照着平常训练时的感觉演唱。她的声音条件本来就好，演唱这种带着激情的男声歌曲，很能调动起现场的情绪。
但真正让全场都浸入疯狂的音乐氛围的，还是她作出了变调的第二个副歌。
经典曲目的改编固然冒了风险，但唱到第二个副歌的余阳，就像回到了唱《gimme gimme gimme》的那一天，忽然以高了一度的歌喉，把英文歌词一句句清晰透彻地唱响。她做出的改编在她放出自己的全部声音中得到了极佳的体现，升高的音调，把老歌唱出了崭新的力量。
每一个节拍都振振有声，每一个鼓点，能触动着听众的心跳。
余阳没在舞台上做出那些舞蹈老师规定的动作，她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光没打到的地方，拿着麦克风，用自己最纯粹的直觉唱歌。
就像谢泽贤先前说过的，好的歌手，在唱歌时根本用不着设计动作。他们的音乐直觉，自然会引导着他们做出相应的肢体语言。对于余阳来说，最好的肢体语言，便是像竹子一般驻扎在这里，任尔东西南北风。
现场观众们对于余阳的评价，在短短的几小时之中，再一次出现了反转。
她在先前的失误中获胜，这让观众们对落败的甘清产生了极大的心疼，从而折损了对余阳的好感度。而甘清又在媒体投票中胜出，余阳重新找回了状态，观众们对于两个选手忽然又同时激起了激情，掌声不断地响起。
这本就是电视节目需要追求的效果，反转，意味着讨论度；讨论度，意味着收视率；收视率，意味着节目的收益。这就是他们想要的，而今天，全然达到。
余阳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两两对决的歌曲后，与自己的对手一同站在舞台上，等待着导师的选择。
不过，即将到来的这一场选择，与先前的都不一样。
在这一场选择过后，谢泽贤战队的冠军就要诞生。
主持人天辰向观众们介绍着最终选择权的比例分成：“导师和媒体代表共同投票，九十九位媒体代表，每一位都要在两位选手中做出选择。每一家媒体代表有一票选择权。而导师手中有一百票选择权，谢泽贤老师可以在信封中给自己的两位学员分配这一百票。最终媒体的九十九票与导师的一百票相结合，得票多者，即为节目的获胜者。
谢泽贤老师，请您先进行一百票的分配，将您的分配结果写在信封中，交给我们的工作人员。我们将在媒体投票结果出来后，公布您的分配结果，以及冠军争夺赛最后的结果。”
谢泽贤坐在导师席上，再看了看台上的两个学生，便低下了头，在信封里填上两个数字。
工作人员把信封封好了口，交给舞台上的主持人天辰。
天辰随即转向媒体席：“现场的九十九位媒体代表，下面是你们的投票时间。投给余阳选手的代表，请举起红色的灯牌。投给甘清选手的媒体代表，请举起蓝色的灯牌。”
红红蓝蓝的光散漫在媒体代表席中，九十九家媒体，各有喜好。
甘清和余阳一同面向着他们，看着那些红色的蓝色的灯牌闪烁着，甘清忽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忍再看。她的心几乎要跳到了嗓子眼，那里的任何一种颜色，都可能决定她将来人生的命运。
这么隆重，又这么轻巧。
天辰一排一排确认着票数，而常常在舞台上低着头的余阳，却抬起了头，直直看着媒体席。
主持人在数票数，她也在数。
她的眼睛对于颜色和光亮灵敏得很，在天辰数清楚票数之前，已经对于自己的得票有了数。
“好的，各位代表，请放下你们的灯牌。”
天辰转向观众与导师席，用职业微笑宣布：
“谢泽贤战队第三轮淘汰赛，冠军争夺赛，余阳对阵甘清，余阳得票，三十六票；甘清得票，六十三票！”
三十六对六十三，媒体投票之中，余阳大票数落败。
甘清放下了捂住脸的手，光打在她脸上，那泪汪汪的痕迹过于明显。她为媒体们对她的偏爱而震惊，感动的热泪从眼眶中盈出。
但媒体的投票，并不意味着最终的结果。
投票的最终结果，也取决于谢泽贤填在信封里的那一百票的分配。
信封在天辰的手上，他慢吞吞地拆开。
演播棚里再一次响起模拟心跳声的音效，砰，砰，砰，砰。
甘清静默着，余阳静默着，谢泽贤也静默着。
天辰再拿出信封中的纸条的那一瞬，面上的表情僵了一僵。
他当了十几年的综艺节目的主持人，最是知道节目中发生什么样的意外，能最大幅度地提升节目效果。
但今天这样的一波三折，让他这个综艺节目的老炮儿，都深感偶然性的魔力。
“现场的观众朋友们，以及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
天辰的声音显然带上了激动。
“现在，大型歌唱类综艺节目《歌声》，谢泽贤战队导师考核的最终冠军已经产生！谢泽贤导师的投票结果就在我手中的这张纸上。”
“谢泽贤老师，为甘清分配的票数是，三十五票。而余阳获得的票数是，六十五票。”
现场安静得落针可闻，大家已在心里计算出最终的结果。
“综合媒体投票，我宣布，谢泽贤战队的冠军学员是，余阳！”
演播棚内早已布置好的喷花彩带从天而降，伴随着冠军胜利的音乐，五彩斑斓地飘落在余阳的头上、身上。四位导师和观众席上的观众们都站了起来，无论他们支持的选手是谁，都在用音乐带来的激情为余阳的胜利而鼓掌。
偶尔也响起的“黑幕”的嘘声，在现场，被激情的背景音乐掩盖。
甘清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最终还是输了这场较量。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台下人为余阳鼓掌，又看见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的谢泽贤。
他是余阳的老师，也是她的老师。
但他今天，两次判了她的失败。
一句为什么，她没有机会问出口。
天辰调动着现场的气氛，鼓励余阳和甘清相互拥抱。但两人没有人行动，都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有彩带飘到了余阳的脸上，窄窄一条挡在眼前，五光十色地遮住了她眼前的画面。
再一次，她成为了幸存者。
正如十年前一样，尽管她并不在乎生死，但最终活下来的人，是她。
上天不会问她究竟想不想要，就把这些好好坏坏，一股脑地塞进了她的怀里。
她轻轻取下眼前粘住的彩带，在人声鼎沸中转身，看向了舞台侧方的褚逸。
她的手心再一次滴下了血，滚烫地落在她的腿上，正中竹叶。
褚逸瞧见她腿上的肌肤被血红色晕开，露出粉饰下的青苍色。
第三十七章 认出
余阳低着头，从舞台一侧退了场，把舞台交给发表感言的甘清。
工作人员带着她来到了采访区，小小的房间内，挤了四个机位，对准了她所坐的位置。
一束补光灯把光拍在她脸上，她抬了手挡了挡眼睛，让瞳孔得以适应忽然出现的明亮。采访区导演皱着眉骂向灯光实习生：“会不会打光？不会打就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实习生赧赧地调节着光源亮度，“刚才它断了电，就恢复默认亮度了。”
余阳放下了手，说道：“没关系。”
“导演，这个亮度可以吗？”实习生又问。
导演在监视器里看了一眼，余阳身上的主光和轮廓光都清晰明显。
采访区的门忽然砰地开了，众人转头看去，便见 Jeff 提着一个化妆箱奔来，喜笑颜开道：“啊啊啊啊我的冠军求偶妹！我来了我来了！”
Jeff 掏出全套的化妆工具，给余阳上上下下补了妆，又拉了拉她的裙子，拉平腰臀上的褶皱。
导演看着他忙活，问道：“Jeff，你好了没？我这里拍完了，一会儿还有甘清呢。”
“啧，着急什么。”Jeff 回头看她一眼，笑道，“这里坐着的这个，可是咱们的四强，队内冠军！跟别的那些失败者怎么能一样。我们的冠军，就要美美地上镜。”
他拿着唇刷，给余阳补完口红的嘴唇又涂上了一层亮晶晶的唇油，让她的嘴唇看起来饱满水润。
终于完成，Jeff 一拍手：“行了，太美了我的宝贝！”
赛后的采访正式开始，正面对准着余阳的摄像头亮着红灯，导演拿来一张采访单，一个个问题问下去。
余阳作为摄影师，参与过许多赛事采访，对于采访的流程还是有所了解。节目组一开始抛给她的问题都属于常规，例如获胜了的感受，有什么想对支持自己的观众朋友们说的话。
这些问题都不用她自己来琢磨回答，面前的提词器已经给了她答案。
但六七个问题过后，提词器忽然黑了屏，导演的问题也犀利起来：“余阳选手，相信你最近应该也看到过网上关于你和谢泽贤老师的关系之间的讨论。请问你对于这个问题，有什么看法？”
四个机位的摄像头都对准着余阳，她知道，这是在为了《歌声》的播出创造话题。她和谢泽贤的绯闻不仅是狗仔和网民们的热议话题，也会是电视观众们下一次打开电视收看《歌声》的动力之一。
余阳叹了口气，不知道这样无聊的问题是不是会就此没完没了地持续下去。
“谢泽贤老师是我一直以来很尊敬的歌手、老师，在节目中给了我很多歌曲上的指点。”
“对于流传的绯闻，你有什么回应吗？”
“身正不怕影子斜吧。我与谢泽贤老师究竟关系怎样，我也好、谢泽贤老师也好，都做出过很多次回应了。”
余阳声音轻柔，但言辞坚定。
Jeff 站在一旁，为她的话语点头。身正不怕影子斜，余阳没有做过的事，任凭旁人怎么言说，她自有自己的身正。
导演招了招手，叫来场记低声说了句话，又接着问道：“我们下一个问题。我们的总决赛会在北京进行，面对其他的三支队伍的冠军，你有没有战胜他们、夺得年度总决赛冠军的信心？”
余阳思索片刻，说道：“没有。”
“为什么？”
“我不想给自己赋予太高的期望，期望就会带来失望，所以先不给自己树立信心，或许对我备战的心态会更有帮助。”
“好的，我们再来最后一个问题。余阳，我们都知道，因为你第一次盲选演唱的歌曲《gimme gimme gimme》，观众们给你取了一个‘求偶妹’的绰号。虽然绰号是一种玩笑，但也可以看出观众们对你的情感状况还是有所好奇。能不能就这一方面，给我们透露一下？”
“感情状况方面？”
“嗯。”
“……”余阳微微一笑，“这个问题跟《歌声》没有什么关系吧？”
导演也一笑：“没关系，就随便说一说就可以。”
“嗯，谢谢你们的关心，但我没什么可以说的。大家可以多关心下一场比赛的事，我的个人隐私问题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这是这一间选手采访室里第一次出现拒绝被回答的问题，几个摄影师都瘪了嘴，导演顿了顿，说道：“好，没事。那我们今天的采访就是这样。也要再次恭喜你成为谢泽贤导师战队冠军，预祝你在总决赛中取得良好的成绩。谢谢你。”
余阳站了起来，微微弯腰：“谢谢各位。”
她走出采访区时，今天的录制已经正式结束。
甘清正等在采访间的门外，见到余阳出来，避之不及般退开两步，不与她对视。
谢泽贤被几个扛相机的工作人员包围，就在不远处。
余阳一出现在公众视野之中，便被工作人员喊住：“余阳！来这里合张影吧！”
谢泽贤在人群里看着她，一双凌厉的眼睛锁在她的身上，像是她如果现在不过去，他就会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余阳当作没看见没听见，径直走回了自己和 Jeff 的小化妆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将节目组给的总决赛流程单塞进包里。把相机挂上脖子，便到楼下坐上了大巴车，等着回酒店去。
十六强选手尽管被淘汰了，依然要住在节目组安排的酒店里，届时与每一支队伍的冠军一同前往北京，参加年度总决赛的比赛现场，进行暖场表演和拉票活动。
余阳坐在大巴车的最后一排，耳机里听着歌，靠在窗边小憩。
时间早已过了饭点，她没有吃过晚饭，也不觉得饿，只等着赶紧回到自己的酒店房间，先睡到明天再说。
曲自然和欧阳若结伴着，在她后两分钟上了车。看见她已经坐在了车上，本想跟她打个招呼，却看见她闭着眼睛睡着觉，也没再上去打扰。
耳机里的歌随机播放到了《盛开》，余阳懒得睁开眼睛，随手摁了 mp3 两下，把这首歌切过去。
大巴车在地下室停留了将近一个小时，等陆陆续续下楼坐车的选手们都把位置填满，才发车前往酒店。
车在酒店的停车场停下时，门外的天都已经黑了。
余阳从大巴车上下来，小憩过后的眼睛格外肿胀，视线模糊了一片。一个没踩稳，踏空地从下车的小楼梯上往下跌。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差点惊呼出声，好在身后一只手及时拉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扶稳。
她感激地往回看，发现自己身后的人竟是褚逸。
褚逸刹地松开了手，沉声问道：“扭着了？”
“没有，我没事。”余阳赶紧下了车，“谢谢你。”
“……”褚逸跟在她身后也下了车，又问：“你今天怎么了？”
“啊，我状态不太好，可能是这几天都没睡好的缘故。”余阳低着头走路，不再回头看他。
“如果是因为那天我…我跟你道歉，余阳，我无意冒犯你。”
“没关系，不是你的原因。”
“你的手，上了药吗？”
余阳摊开自己的手心，看见浅浅的一道痂，笑了：“这么点小伤，怎么会要用药呢？”
两人进了酒店后，便没再说过话。
Adonis 的另外三人都在褚逸身后四五米处跟着，不上前打扰，但也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哪知这两人只说了几句话，就跟陌生人似的分了开。
到电梯前，电梯门开了，余阳看了眼里头站满了的人，不踏足进去，反而折了反，往酒店外头的方向走。
褚逸回过头追望她的背影，没再跟上去。
酒店外不远处，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余阳上次便是在这里买的烟，现下肚子饿了，便也到这里来买盒饭。
收银员站在柜台前喊着欢迎光临，亮堂的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商品，而悬挂在柜台上方的小电视机里传来兰萍的声音。余阳抬起头瞥了一眼，发现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歌声》。
今晚又是《歌声》的放映，全国无数观众都守在电视机前，等着看自己喜欢的歌手登台亮相。
余阳买了一份加热式的鳗鱼饭和一罐可乐，拿到柜台结账。
收银员扫了商品，把她的饭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微笑着对余阳说道：“美女，你长得好像《歌声》里面的一个选手。”
余阳含着笑低头，把找来的零钱一枚枚放进自己的钱包，平平淡淡地问：“是吗？”
“就是跟谢泽贤搞地下恋的那个…那个，求偶妹！忘了叫什么名字了，反正大家都叫她求偶妹。”
“叮”的一声，微波炉加热完成。
收银员把盒饭热腾腾地从微波炉里取出来，跟一次性筷一次放进了塑料袋，交到余阳手上。
“谢谢光临，请慢走。”
“余阳。”余阳忽然开口道。
收银员恍然：“对，对，就是余阳。求偶妹的名字！美女，你真的好像她！”
余阳笑道：“我就是余阳，不过我没有和谢泽贤搞地下恋。”
第三十八章 代言
余阳拎着盒饭和汽水走出了便利店，留收银员在原地茫然。
她走出好一会儿，收银员再抬眼看见电视机里出现的余阳，和刚才站在她面前的那个姑娘相比较，觉得世界都恍惚起来。
虽然她知道《歌声》的节目组就住在附近的酒店，但那些人气选手，原来也会和普通人一样，到便利店来买九块钱一份的盒饭吗？
余阳回到酒店，随便把盒饭吃了，洗了个澡便躺到床上睡觉。
她累了一整天，总算有了能休息的时候。可惜晚上又是一夜乱梦，该梦到的、不该梦到的，都在她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潜入脑海，把夜间又添上疲惫的色彩。
因连续数天一大早上被闹钟叫醒，她已有了生物钟，六点不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醒，才想起队内的淘汰赛都已经结束，她已经不用那么早逼着自己从床上爬起来了。
但再次闭上眼后，翻来覆去却难以再入眠。
躺在床上纠结了十分钟，她最终还是穿上衣服起了床，简单的洗漱之后，打算先去楼下吃个自助早餐，再回来睡回笼觉。
浑浑噩噩地踱步到了电梯门口，电梯门叮地打开，她也没抬头看，朦朦胧胧地便往里头走。
刚一只脚迈进电梯厢，便撞在了硬邦邦热乎乎的身体上。
“啊，抱歉！”余阳瞬间清醒过来，抬起头看这个被自己撞到的受害者，随即愣了愣，“诶，褚逸？”
“撞疼了？”
褚逸站在电梯里，上身一件黑背心已经汗湿，额头上也是薄薄一层汗，浑身青筋浮起，力量感十足。
热气腾腾的男人。
“没事。”余阳揉揉脑袋，退后了一步，“你这是，刚运动完吗？”
“嗯，绕着西湖跑了一圈。你要下去？”
“我去楼下吃早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