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往那边坐。”岑杳挪椅子,离他远些。
他散漫笑着,又挨上去,她唇角水汪汪,丝线黏在下巴,他要吮掉,岑杳挡住他,“自己盛一碗。”
男人彻底笑出声,“你以为老邱不清楚?”
她抱有一丝希望,盯着他,“邱先生清楚什么。”
“你是我养的女人。”陆岩屿指腹一抹,抹掉粘住的液渍,“不是我女人,我会忙里抽闲在外省陪你?”
岑杳心脏像铁夹子夹住,抻得好长,突然一弹,痛意聚集在那一处,勒得她七荤八素。
呼吸渐渐不顺畅了。
女人。
不是女朋友。
她并非没有自知之明,过分的贪婪幻想结果,只是从跟他的第一天,他没有过任岑女人,和辛欣那点传闻有名无实,压根没睡,又岑来正牌与小三之分?
那个宋小姐,到底是过去式了,岑杳没理由否决陆岩屿和自己的正当关系。
他此刻一句“我养的女人”,情理之中又感性之外,破灭了她的期待,也粉碎了她的自尊。
“小岑?小岑!”
邱太太一连喊了她四五声,她回过神,“邱太太。”
“你今年二十三岁?”
“是。”
邱太太越过她,看向陆岩屿,“陆先生呢?三十二?”
陆岩屿察觉到她情绪不太对劲,也明白哪句话惹了她别扭,一开始在一起,岑杳是很温顺的,嘴也严实,他周末到剧院接她下班,她会躲开同事,悄悄钻进他的车里,去吃日本料理,西餐,他不爱吃乱七八糟的,纯粹是适应她,或者新片上映,带她去私人影院,暧昧的环境勾起兴致了,岑杳包里总是备着避孕套,他要多省心有多省心。
后来瞒不住了,她也懂分寸,不会像崔曼丽那么大张旗鼓炫耀和药业老板的床事,吃什么牌子的壮阳药,做了多久,收了什么礼物。岑杳的安分,让这段地下情安安稳稳至今。
但凡她和崔曼丽一样,攀比,闹腾,陆岩屿不会留她一年。
至于留两年,三年,还是更久,他倒是没考虑过。
再后来,跟他的日子久了,熟悉了,岑杳也摸透了他的脾气,不似最初拘谨了,耍赖犯小性子,在他身上弄出吻痕,闹也闹得他舒舒服服的,男人舒服了,自然乐意纵容。辛欣经常在办公室吹耳边风,岑杳与男主角走得近了,影视圈某位好色的大导演瞧上她了,在剧院的化妆间秘密私会,陆岩屿听了,冷淡训斥她,警告她不要满肚子的花花肠子。
在岑杳没出现前,辛欣是他身边的大红人儿,外人称呼她辛小姐,不是辛秘书、辛经理,和称呼岑小姐是一个意思,默认辛欣是他的人,不怪他们误会,陆岩屿确实宠信她,她相当能干,酒量好,豁得出,又忠心,他需要这类女人,哪怕辛欣目的不纯,向外界释放她是陆岩屿女人的虚假信号,他也没计较。
之所以最近冷落了她,一方面因为岑杳,另一方面因为他了解宋禾,虽然爱钱,本性不坏,背地里迫害岑杳的行为,辛欣是主谋,这样蔫损狠毒的女人,他肯定容不下。
陆岩屿从往事中抽离出来,定了定神,“虚岁三十二。”
“我这记性啊——”邱太太懊恼,“陆璟秘书长三十七岁,二公子三十四岁,陆先生三十一岁,陆董的三位公子一个比一个小三岁,冀省人尽皆知的,我竟然忘了。”
邱先生瞥她,“你关心他多大岁数干什么?”
“男人三十五以后啊,质量大打折扣了,要孩子得趁早,小岑呢,青春正盛,陆先生也正值壮年,莫拖延了。我怀大女儿的时候,老邱抽烟喝酒,精子差极了,我在乌镇寻访了一位名医,给老邱煎中药喝,立马怀上了!”
“够了!”邱先生臊得面红,“我精子好好的,什么差极了?”
陆岩屿转动着茶杯,目光掠过吃燕窝的岑杳,又移向邱太太,“你管好老邱,我不用吃药。”
岑杳也感觉他不用。
别说三十一岁,四十一岁也用不着吃药调理。
陆岩屿的床笫体力不是一般的厉害,她有一种疏忽了保护措施、百分百会怀孕的错觉。
邱先生从公文包内取出一份资料,递到陆岩屿面前,“二月冀省新注册了一百家公司,有一家万和集团据说是广和集团的前身,法人也相同,是冯志奎。”
“广和集团?”邱太太有耳闻,“是出事那家吗?”
“背景最豪横的皮包公司。”邱先生笑了,“冯志奎承揽了冀省七个城市的市建工程,电力网维修,老旧居民楼的电梯安装,拆迁修缮。08年到18年是房地产发展的黄金期,在北方包工程富得流油啊,他连续五年登上胡润榜,堪称冀省的隐形首富,资产不逊色四大家族。”
陆岩屿默不作声,喝了口茶。
“广和集团”四个字,令岑杳大脑短暂的空白,四肢百骸瞬间绷得紧紧的,“是护城河对面坍塌的豆腐渣工程吗?”
“对!”邱先生蛮诧异,“你还关注新闻呢?如今的小姑娘追星,综艺啊,演唱会啊,根本不关注时事新闻了。”
岑杳双手在桌下抖着,完全控制不住,头皮也阵阵发麻,“为什么不调查?”
“省里不知情,是市里的事故,没上报。”邱先生切了一块西瓜,“建工程,打油井,挖煤矿,突发性的灾祸是无可避免的,机器故障,雨水倒灌,爆破失灵都会出事故。越大型的工程,死几个人越不算新闻了,只要补偿金到位,封住媒体的嘴,也就悄无声息摆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