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原没见过这么狼狈的傅霁清。
哪怕是当年傅家落魄,他也能挺的起背脊,扛起那要塌下来的天。
只是现在,傅霁清心中的天塌了。
傅原叹息一声,端着那粥递给他。
傅霁清没接,固执的抬起头,声音脆弱的一击就碎。
“你也是来告诉我,许洛枝已经死了的吗?”
傅原沉吟着,好半天后不答反问:“我说,你信吗?”
“信。”
隔着那粥的热气,傅霁清认真的看着对面的傅原。
“你是我兄弟,你说,我信。”
“那好。”傅原将粥放下,单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证明:“这东西,该给你的,你要就收着,接受不了,我替你保管。”
那是一张死亡证明,和助理留在傅霁清手边的那一张一模一样。
上面许洛枝三个字,刺的他眼眶通红。
这一次,傅霁清再没有反驳,抓着那证明的一角,指尖微不可闻的发着抖。
两个大男人,傅原说不出什么肉麻兮兮安慰人的话来。
将手里的粥再次送过去,他又问了一遍:“喝吗?”9
傅霁清垂头看了一眼,没答,手却乖乖将那粥接下,一口一口的往嘴里灌。
和许洛枝做的粥一模一样的味道,他喝。
傅原在值班,抽空来看的傅霁清,等他把粥喝完,他便没再多待。
走之前,想了想还是叫了个人来看着他。
从那天之后,傅霁清整个人都变了。
他好像一夜之间,忽然就接受了许洛枝离开的事实。
没闹,没疯,冷静的和平常无异。
白天在公司上班,得了空就带着孩子到处跑,许洛枝这个人好像彻底从他的世界剥离开来,连她的墓他都没再去过。
所有人都以为傅霁清看开了。
反正,他本来也没有多喜欢许洛枝,她死了,便死了……
人们从最开始的怜悯,到后来的鄙夷,人人都说他无情。
傅霁清不在乎,他把孩子照顾的很好,别墅也打理的很好,甚至还给了乔露一大笔钱。
乔露没收,骂了句败类,将卡和支票原封不动的砸在他脸上。
傅霁清捡起来,一言不发的离开。
所有人都以为,要不了多久傅霁清就会娶林安安进门,到时候两家联手,傅氏集团必定如虎添翼。
各大媒体标题文案都写好了。
可那天,大雨倾盆,林氏集团宣告破产。
林安安家的房产全部抵押变卖拿去还债,同一天,傅霁清在社交平台晒出了和孩子的合照。
他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正是当年顾盼生姿,漂亮又娇艳的许洛枝。
有狗仔拍到,那天林安安淋雨跪在傅霁清家门口哭了好久,嘴里不停地道着歉,求他放过她,放过林家。
傅霁清只是冷冰冰的站在门口。
十步远的距离,隔着雨帘,他神情漠然的好似在看一个死人。
林安安看到他的唇一张一合,吐出口的字比砸在身上的雨还要冻人。
他说:“这还只是开始,别怕,之后会更痛。”
倾盆的雨下到半夜,林家彻底完了,林安安的梦,支离破碎。
她带着不甘和怨恨,在凌晨四点爬上了青海大桥的栏杆。
看着身下漆黑冰凉的水面,她恨的咬牙:“傅霁清,你害我林家一无所有!我咒你,永生永世都得不到挚爱!”
话落,她闭眼,一跃而下。
巨大的水花打破了这深夜的宁静,林安安的人生就此结束,从此再无波澜。
第二天在头条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傅霁清墨色的眸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却也只是一瞬。
这事儿闹的很大,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傅霁清。
独独他本人,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
林安安的死,甚至都不曾牵动过他一星半点的情绪。
傅原终于察觉出他的不对劲,给他来了个电话——
“傅霁清,你到底在干什么?”
“人死不能复生,许洛枝是死了,可是你们的孩子还在,你的日子还要过,你冷静点,别做过激的事儿。”
傅霁清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
垂眸温柔的看着手里的照片,他勾着唇,眼底的温柔无以复加。
“放心,我冷静的很。”
傅原被他气的暴了粗口,还想再说什么,傅霁清已经把电话挂了。
手里的照片被他抚的平平整整,傅霁清指着那上头的人,对怀里的儿子一字一句,笑着道:“儿子你看,你妈是不是很漂亮?”
小家伙不会说话,他只是睁着一双眼睛看着照片上笑颜如花的母亲,嘴角翘起,乐呵呵的。
下午,傅霁清叫了律师来家里。
律师临走前,看着方才傅霁清签署的合同,眉头皱了又皱。
“傅先生,您确定在您去世之后,要将您名下百分之20的资产捐给天水阳光孤儿院,剩下的百分之八十分作两份,百分之50给您儿子,最后的百分之30给乔露女士吗?”
傅霁清抬头望着天边那一缕亮光,面上神情不变:“确定。”
阿枝从小在天水阳光孤儿院长大,她之前总说,等今后有能力了,她一定要给孤儿院捐一大笔钱,让那里的志愿者和孩子们生活过得更好一些。
这愿望,她到死都没能实现,那他来。5
傅霁清都想好了,等事情都安排好,他就去找她。
活着的时候没能多陪陪她,死了,他总不会太忙,脑子也不至于再糊涂。
今后,她要他陪多久,他就陪她多久,再也不会嫌她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