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霄痛苦的闭上眼睛,心头钝痛。
从小到大,母亲确实为他付出良多,甚至为了他不惜与父亲闹翻。
父亲自中毒以后,受不得寒,只能去气候宜人的南边生活,便自请去镇守南关。他厌倦了京都的争权夺利,想要一家三口一同去边城安家,以此远离勾心斗角。如若听从父亲的安排,想要和和美美获得安宁,首先得放弃侯府的爵位,放弃京中的富贵。
但母亲却割舍不下,她想给他最优渥的生活,也想让他做受人敬仰的人上人。
一个人想要受人敬仰,首先得有地位;同样,一个人想做人上人,必须拥有权势。
因此,他必须继承爵位!为了能让自己顺利承爵,母亲舍弃了父亲,心甘情愿带着他留在京城。一来想让他在京接受最好的教育;二来替他守住侯府这份巨大的家业;三来便是为了避免皇帝猜疑;从古至今,没有哪个帝王会放心让拥有实权的武将举家离京。说的难听点,就是将大将的亲眷留在京城做人质,以免大将在外拥兵自重,起兵造反。
自此母亲便与父亲离了心,两人聚少离多,夫妻情分渐薄。
可以说,母亲这一辈子都在为他而活。为他放弃了爱情,放弃了自由,十年如一日苦苦支撑着侯府的家业。他深知她的不易,亦感恩她的付出。
因此,从小到大,他甚少忤逆她。
但这一次,他必须忤逆!
沈霄表情逐渐坚定,目光沉沉的望向老夫人,他知她有心疾,也不打算与她争执,而是假道伐虢。
他面色凝重,声音透着股悲凉的意味,“母亲是想让儿子连个后都没有吗?”
老夫人听见他竟然这样说,气得差点跳脚,声音提高了八度:“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这是想直接诛我的心呐!!”
说着还拿拳头猛捶自己的胸口,她真是气得狠了,这个兔崽子不说话则已,一说话直接要人老命!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了媳妇忘了娘!
大家快来看啊喂,这儿有个活生生的例子!!
沈霄见她如此生气,也怕她气出个好歹来,只得收敛了些,上前钳制住她的双手,“好了!您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
老夫人动作一顿,警觉起来,“发生了何事?”
沈霄面色凝重,半跪在老夫人跟前,将声音压到最低,道:“这本是军机要密,如今我却不得不向母亲透个信,还望母亲莫要声张!我即将……”
话只说一半,留给老夫人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老夫人惊愕,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如今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哪会有什么战事?”
“岭南从去年就有异动,皇上准备让我去削藩!从下个月开始,我将假借出兵剿匪,一路往南驻兵!母亲,言至于此,您还不懂吗?”
“什么?你是说…”
“母亲,我在家待不了多久了!战场上刀剑无眼…”
老夫立即捂住他的嘴,声音颤抖:“不要再说了!我儿,是母亲错了,母亲这就停了你妾室们的药,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呀?你这是比杀了我还要我的命啊……”
一想到她有可能已经错过了两个孙子,她的心就犹如在油锅上烹!
什么狗屎面子,哪里有侯府之后来的重要?
老夫人突然精神一震,双眼亮晶晶的抓住沈霄的手:“我儿,你干脆把西院那十几个一并收了吧!广撒网,广播种,不怕没有收获!”
沈霄:………
老夫人看见他瞬间又黑了的脸,讪讪一笑,“要是嫌多,挑几个圆润好生养的也行……”
沈霄的脸黑似锅底,起身退后几步,气道:“还望母亲莫要再插手我和魏瑶之间的事,要不然,我就带着她去将军府住!”
老夫人气结,“好了好了,不插手就不插手。我唯有一个要求,你既松口要娶桢姐儿,就得对她好,我不希望她走上我的老路。还有,无论你再怎么喜欢魏姨娘,也得把心思给藏好了!”
她说着重重一叹,掏心掏肺道:“你是我儿,你喜欢什么我怎会不知道?你放心,你不在侯府母亲也会替你庇佑好她。但母亲会有老去的那一天,你也会有不在侯府的时日。母亲是过来人,唯有郑重提醒你:女人的嫉妒心是这世上最毒的物。你对叶桢好,才是对魏瑶好!你与叶桢相敬如宾,她才能容得下你与魏瑶的孩儿,这个道理,你懂吗?”
沈霄面色刷的一变,老夫人醍醐灌顶的话提醒了他,叶桢即将是侯府的主母,而魏瑶只是个妾。她若惹了主母妒忌,不会有好果子吃,他再想护着她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他心里沉甸甸的,堵得慌,难受得喘不上气!
老夫人继续念叨沈霄重小听到大的紧箍咒:“南宁侯府就你这一根独苗,你要时刻谨记自己身上的责任与使命。你不能像周小公子那样肆意妄为,他家里有顶事儿的兄长,他可以不顾家族的兴衰荣辱。而你孤军奋战,唯有寻个有声望的岳家,才有了助力。你的几个叔叔一直群虎视眈眈盯着这个爵位,你一旦行差踏错,他们就会像疯狗一样扑上来撕咬咱们……”
沈霄的怒火瞬间熄灭了,他这辈子,好似没有资格谈情说爱。他脊背上的使命有千斤重,压得他背都快弯了!
他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凝固,直到再次变得面无表情。眸中的七情六欲亦被藏到了深渊,似乎瞬间又变回到那个清冷铁血的沈侯爷。
良久之后,他迟钝的行了一礼,声音透着悲凉。
“儿子,谨记母亲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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