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里里往后退了小半步,腾地方给女主大展拳脚。
没设防一回头,被老太太瞪了眼。
“我身体已无大碍。”裴琅轻摇头。
顾瑾钰急道:“公子说这话,便是不愿意原谅我们了!如若不然,就是要让我与二妹心怀愧疚,昼夜难安,以此来惩罚我们。”
“顾小姐多虑了,少爷是不想让您劳累。”
“瑾钰不觉得累。”顾瑾钰答得笃定。“反倒是公子的身体一日不调理好,瑾钰就一日无法安心。”
这事情忽转急下,倒成了顾瑾钰的事一般。
别人觉得怪异,顾里里倒是不意外。
原文里,顾瑾钰本就是重生的。前世她被惯坏了,在知晓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一时难以接受。
娇养的花朵,在顾里里层出不穷的手段下,很快遭了顾家厌弃。
最后落得个失节为妾,还在孕中被顾里里气死的结局。
今生她有了前世记忆,一边想着对付顾里里,一边则打算抱个金大腿。
这个人选自然就是男主裴琅了。
裴琅现年十八,看起来病恹恹活不到二十岁的模样。顾瑾钰却知道,裴琅日后会位极人臣,权倾天下。
想要早日抓住未来权臣的心,自然不免苦心经营了。
“大小姐还会做药膳啊?”红缨在顾里里背后跟人咬耳朵。
“这你都不知道,此前表夫人患病,就是吃大小姐的药膳调理好的。”
红缨沉默了下:“表夫人得的,不是妇人病吗?”
“二小姐。”
顾里里没做好表情管理,被人逮了个正着。
众目睽睽下,她强行收好抽搐的表情,恢复了此前哀恸的神色。
常嬷嬷看见她心里就来气,他们家少爷这还没死呢!
唯有裴琅面不改色,眼里温暖如常:“既是如此,那便劳烦二小姐了。”
劳烦?她?
顾里里抬头,见老太太微笑着应道:“本就是她惹下的事,就该她来弥补才是,没有牵连瑾钰的道理。”
“你也别太惯着她了,省得她越发无法无天。”老太太看了眼顾瑾钰。
顾瑾钰只得答道:“是。”
抬眼泪汪汪满腹委屈地看着顾里里。
顾里里:……
她就开了个小差,这是怎么了。
顾里里直到坐上马车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瑾钰要日日来府中照顾裴琅,老太太说不合适,裴琅也不愿麻烦顾瑾钰。
于是就变成了麻烦她。
毕竟她才是罪魁祸首。
“奶奶,这万万不可。”顾里里满脸严肃。“我连妇人病都不会治。”
穿着端庄,面容慈祥的老太太翻了个白眼:“用得着你,忠国公府上,可还住着两御医。”
顾里里心下一松。
“但这祸是你闯的,总要拿出些态度来才是。”老太太一时又冷笑。“你那爹倒是个会想的,无论如何都要把瑾钰塞过来,瞧着她刚才的架势,若非我拦着,她都要在裴琅那院子里住下了!”
上马车前,顾瑾钰推说自己有事,这回府的车上就只剩下了她们祖孙两个。
“你就当每日过来应个卯。”
念及顾里里平日里那些算计,老太太也不管她爱不爱听,厉声道:“至于你那些小心思,最好全都收拾干净了。”
“裴琅这块香饽饽,京城里人人都盯着,你以为凭着你和咱们家,能吃得下?”
这话出口,换作往常,顾里里怕是要翻脸。
今日却异常乖觉:“好。”
老太太诧异地看着她,又觉得有些欣慰。
她就说老顾家的种,都不会太差。
“饿了吧,想吃什么?”她面上不显,口气却温和了许多。
“饽饽?”
“啪!”
“奶奶,打人不打头。”
马车外的人,听到里面欢声笑语一片,都惊掉了下巴。
那个每日苦大仇深,说一句话要在肚子里绕三绕的二小姐,何时变得这么活泼了?
活泼的二小姐回到府中,就受到了各种异样的目光注视。
顾里里好脸面,被人退了亲,还不知要如何发作。
进了院子,红缨在一群瑟瑟发抖的下人中,视死如归地走了出来:“小姐,这是明日茶会的帖子。”
原身好出风头,大小宴会都少不了她的身影。
只是眼下送来的帖子,说是品茶,其实就是想看她的热闹,毕竟得罪的人不少。
“都推了。”顾里里不准备去应付原身的塑料姐妹们。
她站起身,就瞧见身边的下人如潮水般散开了去,每人眼里都带着惊恐。
顾里里:……
她不吃人,真的。
她住的院子,是顾府内最漂亮的院落——从顾瑾钰手里抢来的。
最左侧的一间单独僻开,用作书房。
原身在乡下时没机会读书识字,进了顾府后远跟不上顾瑾钰的进度,学了几天就放弃了。
这书房对她而言就是个摆设。
习惯了她动辄就打骂下人撒气的众人,眼睁睁看着她进了书房,还叫了人进去磨墨……
红缨看了眼天边,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再看顾里里让人找了颜料出来,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要作画。
可这位二小姐一向粗鄙浅薄,大字都不认得几个,还会作画?
顾里里没理会那些诡异的目光。
与老太太相处半日,她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位无条件向着她的老人家。她自小父母离异,也是被外婆带大的孩子,对这样的慈爱很有感触。
原文里对老太太的病提及不多,只说是中风后救了回来,却忘了大半的事,如痴儿一般。
用现代的话来解释,就是阿兹海默症,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
现在病没发作,顾里里也不是医生,没有什么太有力的法子给老太太预防。
她盯着宣纸看了下,提笔作画。
红缨端着茶盏站在她旁边,一双眼睛瞪得极大。
“少爷,您不能就这么进去。”
“还请少爷莫要让小的们为难。”
安静没一会,顾里里听到一阵嘈杂声。
抬眼就看见一个人冲了进来。
“砰!”来人穿着身蓝色直缀,腰间系着块白色暖玉,面容清俊。
就是下手很重,差点没把书房的门给拆了。
“顾里里,你还要不要脸了?”
顾里里眨了眨眼,这人是她的庶兄,顾家长子顾淮尹。
“你究竟要把瑾钰逼到什么地步,才肯善罢甘休?”顾淮尹怒上心头,见她提笔伏案,上前就将整张书案掀翻!
书案上的颜料、笔筒甚至砚台,全都毁于一旦。
顾里里刚画的东西,也被墨迹沾染。
“你抢了她的父母、她的院子还有她的婚事,却什么都不珍惜,连累她名声被害!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作画?”
顾淮尹见她伸手却捡那张画纸,便几步上前,看也不看直接将宣纸撕毁。
“难以想象,我们顾家的血脉,居然是你这等恶毒之人!”顾淮尹冷笑了瞬,手一扬,碎纸散落一地。
“当初就不该把你接回来!瑾钰心慈,你就偏要骑到了她的头顶上去。她为了帮你收拾残局,熬了几宿做出药膳,临到头却被你给抢了功劳。”
“你真当没人为她撑腰了吗!?”
“大少爷!”院里的嬷嬷反应过来,要去拉他。“您这是做什么!”
顾淮尹愤愤地甩开了她的手。
一抬眼,却见院里的下人都来这边跪下了。
“奴婢该死!”
“大少爷非要往内闯,小的实在是拦不住。”
“求小姐开恩,饶了小的吧。”
顾淮尹瞬间暴怒,指着顾里里的鼻子:“你看看你,哪里像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残暴跋扈,根本就不配姓顾!”
“说完了?”顾里里声音出奇的冷静,一开口,叫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她。
“说完了就请你出去吧。”
顾淮尹怒极:“你这是什么态度?”
“比起你做的,我的态度还不够好?”顾里里的眼神轻描淡写地自那一地狼藉滑过。
“还有,下次替人出头之前,劳你先搞清楚状况。被退亲的人是我,主动要求送药膳被裴家拒绝的人是你妹妹,抢功劳?”
“抢着去鞍前马后的伺候人吗?”
顾淮尹脸色微变,但只是瞬间。
顾里里性格狡诈阴狠,就算真是这样,那也是她设计的。
“你再敢伤害瑾钰,我必不会放过你。”
顾淮尹冲过来,就是想给她一个教训。如今话也说完了,气也撒了,也不愿意久待。
他人是走了,留下这院里的下人胆战心惊地跪着。
都觉得自己完了。
“把这收拾干净。”顾里里一开口,他们皆是打了个激灵。
然而却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好些人面面相觑,反应过来,拿扫帚、抹布的乱成一团,就怕自己晚了一步,又挨处罚。
“红缨。”
所有人心都悬了起来。
“还有颜料吗?”
只是问颜料啊……
“没有了,小姐可还需要?”
“宣纸、笔墨和颜料,多买一些。”
红缨应声离开。
留下的人心更虚了,就这样?
这也太好说话了!
换了从前,顾淮尹这么闹腾一通,只怕整个顾府上下都会不得安宁。
顾里里去换了身衣服,躺在贵妃榻上,底下的丫鬟送来点水果,见她好言语,眉宇间也不见怒色,深觉诡异。
匆匆从屋内出去,逢人就说,二小姐转性了。
顾里里懒洋洋地闭上了眼。
顾家一共三个孩子。秦氏嫁进顾府多年,都不曾有孕,顾淮尹是通房所出。
后来秦氏好不容易有了她,所以才格外疼爱。没想到被奶娘换了人,这疼爱就转移到了顾瑾钰身上。
但对顾朗来说,无论顾瑾钰还是顾里里,都是个女孩,不如长子来得重要。
直到顾里里进府前一年,秦氏生下了个男孩,情况才有所转变。
所以顾里里入府的时候,正是顾淮尹最迷茫之时。家里突然多了两个身份都比他重的弟弟妹妹,加上父亲对弟弟明显的偏爱,顾淮尹难受倒也正常。
那时间段内,女主把握机会,对顾淮尹无微不至,彻底笼络了他。而顾里里则因为他与女主亲近,对自己的排斥,对他产生厌恶。
顾里里不止一次折辱过顾淮尹。
这是两人根本的矛盾所在。
但顾里里不知道,顾淮尹马上要参加秋闱,这场秋闱彻底转变了他在家中地位,也让顾里里在家中更难生存。
现在变成了她,她一不想跟女主斗,二不愿讨好顾淮尹改变他对自己的看法。
但她也不会让对方跳到她头上来舞,这就行了。
红缨的东西还没买回来,主院就来人叫顾里里过去用饭。
说是用饭,其实就是顾里里□□大会。
往常顾里里都不会去的,今天突然出现,倒是叫那一家人不适应了。
更诡异的是,他们说什么,顾里里都好像没听到,一个人吃得愉快。
饭桌上的其他人没了胃口,顾淮尹则不断拿眼看她。
之前他们也闹过几则,每次顾里里都要哭闹不休,非要让顾朗罚了他,才能甘心。
今天的情况不一样,永昌伯府的事在前,加上马上就是秋闱,顾淮尹料定顾朗不会拿他如何。
可顾里里居然不吱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