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衙前又站了片刻,依旧未能等到林修齐。本想就此放弃,扭头回府,结果一转头却瞧见了不远处走来的谢祉。谢祉没有特意避开我,而是向我走了过来。我蓦然想起一月前的那晚,谢祉的呼吸与我相缠,然后问我心仪之人是不是林修齐。若是被他知道我今日是来找林修齐的,怕是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罢了,便当谢祉是来送我。
屋门外有丫鬟侍从,我并不想惊动他们,便搭着谢祉的手从窗户爬了出去。
屋外还下着雪,偶尔脖间会飘进几朵雪花,顷刻间便融化殆尽,带来丝丝凉意。
我和谢祉就地坐在窗户外的屋檐下,此时没有月光,只有屋内的昏黄烛光将黑暗一隅微微照亮。
我拔开盖子,轻轻小酌一口,连忙吐了舌头。
辛辣无比。
谢祉倒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似乎对我的反应感到很新奇。
但我实在对这酒提不起兴趣,除方才小酌一口后便再没动它。
谢祉抬起头看向远处黑沉的天边,一口接一口将自己的那坛酒解决,最后还将我怀中的酒给解决了。
约莫过了两刻钟,我觉得自己的腿都快要冷得不能动弹时,谢祉忽然开口:「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想要问你」
他扭过头,视线清明。
「我原以为你先前同我退婚,是有了心仪之人」
我知道他说的便是林修齐。
「可后来我却得知,你拒绝了他」
「所以为什么呢?」他低下眼,轻声喃喃,「为什么你执意与我退婚,避我如蛇蝎?」
我沉默片刻,忍不住问他:「那你又为什么执意与我定下婚约呢?」
分明在上一世里,我们毫无交集。
谢祉抬眼看过来,眸中像是装了些什么东西,看向我的目光很亮。
「我……」他顿了片刻,继续说道,「我曾做过一个梦」
……梦?
「梦醒来后,我的心空落落的,只记得其中的部分画面。
「梦中也出现了西燕人在渝州的踪迹,所以我才会怀疑渝州中有了西燕的细作。
「我还记得自己风尘仆仆地抽空给你写信,询问你一切是否安好」
谢祉顿住,像是在思忖究竟如何说会比较好些。
半晌,他得出结论:「梦里的我,是心悦你的」
我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无比郑重地同他说:「可是,我也做过一个梦」
既然谢祉用梦作为媒介,那我也借梦将前世之事说出口。
「梦里,西燕人在半年后攻打南渊各州,渝州深陷水深火热之中。而你平定了战乱,得到圣上重用」
他一怔,没有打断我,继续听我讲了下去。
直到我将上一世南渊的局势坦白,他陷入沉思,过了片刻若有所思地开口:「所以,梦里的我待你不好?所以你醒来后要同我退婚?」
这又是哪儿跟哪儿?
原以为在离开前能给谢祉留下些有用的信息,谁能想到他的关注点完全不在这里。
我猝然闭眼,忍住骂醒他的念头,睁眼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梦里,我和你根本就没有交集,也没有婚约」
可他却万分执拗,似乎非要得到个结果:「那在你的梦里,你又嫁了谁?」
嫁了谁?
我倏然怔住。
是啊,上一世,我究竟嫁了谁?
而我又是因为什么而死?
7
我似乎少了一段记忆。
一段最重要的记忆。
我只知谢祉平定战乱。可是,然后呢?
然后我怎样了,我的家人又怎样了。
在寒冷困顿的夜里,我却陡然清醒。
见我没有回答,谢祉似乎也明白我的这个「梦」并没有结局,遂不再开口。
过了片刻,谢祉只给我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一步步被黑暗所吞噬。
谢祉走了。
可是回到卧房的我并没有因此感到温暖起来。我看着桌前摇曳的烛光,直至它燃尽,直至天光彻底大亮,我也没有睡着。
小秋清早见我坐在榻上盯着木桌不动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扔下手中的铜匜,扑到我面前。
她拉着我的手,泫泪欲滴:「姑娘,您怎么了?」
小秋这反应,怎么像是我快要不行了?
我打起精神,同她解释:「临行前太兴奋了,怕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小秋擦了擦泪,满脸天真:「怎会回不来呢?这里是姑娘您的家啊」
我愣怔了半天,随后释然。
是了,没有剩下的半截记忆并不会如何。我只需要知道自己要趁战乱爆发前将爹娘安置在安全的地方。
如此,便足够了。
洗漱过后,我同爹娘便坐上前往延京的马车。
马车向城门驶去。看着愈来愈远的渝州城门,我终于放下心来。
宋府马车跟在一同前往延京的其他商队之后,商队约莫行驶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我却察觉到不对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