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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忽然浮起之前的记忆，我才知道，我又昏过去了。
死后逃生的我，昏迷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醒来不过半月，突然昏迷的次数已然数不清。
下了床榻，我便朝着门而去，却还未动作，便瞧见门从外打开。
看着站在地上的我，沈洵风似乎有些惊喜：“你醒了！？”
“让开。”
我不想同他说话，只想离开这里。
我冷冷的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光随着我的话熄灭，却只觉可怕。
“阿拂，刚刚皇上派人来传了口信，说你去求和离，你骗我。”沈洵风的神情有些委屈，“你说过，只要我杀了林瑾毓，你便同我回来。”
闻言我笑了。
“那你杀了她么？”
我听见我的声音响起，也看见沈洵风脸上闪过的愧疚。
“既然没有，那就让开！”
我懒得再纠缠，打算绕过他离开。
“你就这么想她死么？”

沈洵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漠然转身，迎上他的目光道：“是！我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
看着他眼底闪过的惊愕，我心中莫名的堵着一口气。
果然，他还是护着她的！
“沈洵风，我不仅想她死，更想你死！如果不是你，我苏拂怎么会落得这个地步？如果老天有眼，你和她都该死！”
我用尽了我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可沈洵风只是悲伤的看着我。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悲伤。
他如今权利在握，也娶了林瑾毓，官场情爱他都已然赢了，他还在悲伤什么？
“阿拂，如果我说我爱你，你会相信么？”
我怔然的看着沈洵风的嘴唇张合，却什么都听不清。
他……刚刚说他爱我？
我像是受到了打击一般整个人晃了晃。
他……真的爱我么……
我望着沈洵风的眼睛，心中突然慌张无措。
可下一瞬，便陡然清明。
醒醒吧，苏拂，你怎么还会为他的一句话而心慌意乱？
你难道忘了，他就是这样骗了你五年，让你一无所有！
“……沈洵风，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我听见我凉薄的声音响起，看着沈洵风眼中重归寂灭。
“沈洵风，如果你还念着哥哥……不，如果你还念着我诚郡王府曾帮过你走到如今的位置，就请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给我一纸和离书，我保证，从此我做我的孤女，你做你的首相，再也不来打搅你。”
我看着他，而后退了一步到：“如果和离书你不愿给，休书也成，如果你连休书都不愿，那你就当我死了，像半月前一样。”
我已然将自己放进了尘埃之中，像哥哥说的一样，我不报仇了，什么都不想，只想安安稳稳的度过残生。
“可你活着……”
沈洵风的四个字像是扑灭了我所有的希冀，我笑看着他，可眼中的热气却让我霎时红了双眼。
“沈洵风，我苏拂自认不曾对不住你，你为何不愿放过我？难道非要我死你才满意！？”
“不是，阿拂，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你。”
我不知道沈洵风的眼中为什么含泪，我此刻只想逃离。
“可我连看到你都觉得恶心！”
我怒目看着他，看着他因为我的话陡然僵住的手。
“你杀了我哥，杀了我爹，害死了我娘，沈洵风，你凭什么觉得经过了这些我还会不知廉耻的和你在一起？你知道么，你就是一个刽子手，你的手上沾满了我家人的血。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同你在一起！”
“都是我的错，阿拂，我知道你恨我，你给我个补偿的机会好不好？我是爱你的，阿拂……”
沈洵风上前将我揽在怀中，鼻间萦绕着我曾经最熟悉，最陶醉的气息，可如今却满是血腥。
我不知道我怎么的就突然冷静了下来。
我不再嘶喊，不再挣扎，只是听着他在我耳边的呢喃。
我笑了，眼中含着泪。
我抬起手轻抚过他的脸颊，看着他眼中陡然生起的亮光，轻声喃道：
“可是沈洵风，我爱的人从来不是你。”
我说谎了。
我知道。
可是这是我知道沈洵风爱上我之后，我唯一能想到的报复。
我恶意满满。
看到他痛苦的模样，我是该高兴的，可是我却笑不出来。
我看着他怔愣的模样，一字一句道：“我爱的人从来不是你，我喜欢的是你的哥哥，沈重熹！”
“我不信！”
“七年前我对他一见倾心，五年前我以为你是他，便叫哥哥上门提亲，而后我们夫妻五年，我一直将你当做是他，我爱的人从来都是沈重熹，我——不爱你！”
我从没想过有一日我会在沈洵风面前如此冷静，如此绝情。
“你以为这五年我隐忍你对我的无情是为什么，因为我以为你是沈重熹。”
“你以为我明知你不爱我，却仍对你死心塌地是为什么，因为我以为你是沈重熹。”
“你以为我为什么明知你不愿要我的孩子，却仍旧想要，因为我以为你是沈重熹。”
“沈洵风，你以为我爱你，却不知，我爱的人从来都只有沈重熹一个。阴差阳错我嫁给了你，这个错误延续了七年，而如今真相大白，我不想再继续错下去。”
我推开僵硬的沈洵风，转身欲走。
“那如果我说我不介意呢？”
什么？
我惊愕的看向他，不敢置信刚刚听到的话。
“你说……什么？”
“只要你回来，我不介意你爱的人不是我。”
我不明白沈洵风这话代表着什么。

他丝毫不介意我爱的人是沈重熹么？

“我介意！”
我冷然的拒绝着，“我不想再同你又任何的瓜葛。沈洵风，你爱我又如何，我不会爱上你。”“可你就算离开了，也不可能嫁给他不是么？”
沈洵风看着我，眼中翻涌的情绪我看不懂，却心中不安。
“这五年来，与你夫妻相称的人是我。这五年来，同你睡在一张床榻上的人是我，这五年来同你有肌肤之亲的人是我，就连当初那个孩子也是我的。阿拂，即使你爱他又如何，你只能是我的人。”
“阿拂，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以为你说你不爱我，我便会放开你。可是阿拂，我不是傻子，我不信这五年你对我没有一丝感情。你爱的人真的是沈重熹么？还是只是你自己不愿承认，你爱的人是我！”
“噹！”
我被他逼迫的后背撞在了门扇上，心中慌张。
“我没有！我不爱你！”
我不知道我此时的怒声是在反驳他的话，还是在告诫自己的心。
我只能是道：“沈洵风，信不信由你，现在放我离开。”
我与他对峙着，他眼中的执拗同我一般无二。
“……相……相爷。”
小厮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我们两人的对视。
“说。”
我听见他不耐的声音，垂眸不语。
“地牢里那位要见您。”
地牢？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沈洵风，却直接对上了他的目光。
我转头避开，手腕却被他拉住。
“阿拂，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我不明所以，人被他拉着走。
直到站在地牢中，看着那个伤痕累累的人时，才陡然响起那日的话。
我从没想过，林瑾毓会变成如今的样子，这也更加的让我害怕沈洵风。
“沈洵风，你真狠！”

“苏拂，你没死！”
林瑾毓的惊叫我听在耳中，心中却没有任何的波澜。
“是啊，我没死。”
我看着她，昔日明艳的她如今却是蓬头垢面的被吊在这里。
“沈洵风，慎之！”
林瑾毓却不再理我，而是看向沈洵风大喊道：“苏拂没死！你放了我！”
我不知道我不在的时日，沈洵风同她说了什么，只是看如今这样子，沈洵风是因为我的死才如此对待林瑾毓的？
“阿拂，你说过的，只要我杀了她，你就会回到我身边。”
沈洵风的声音响起，我迎上林瑾毓惊骇的面容，恶意的点了点头。
昔日，林瑾毓是如何说我哥哥的，我历历在目，而如今轮到她，我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慎之，你不能这么对我！她是骗你的，你杀了她哥，杀了她爹娘，杀了她孩子，她怎么可能还跟你在一起！沈洵风，她根本不爱你，爱你的只有我，你不能杀了我！”
林瑾毓的嘶喊响在耳边，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拍个手。
的确，如她所说，我从未想过要和沈洵风在一起。
可如今，给哥哥报仇的机会近在眼前，我怎么可能会放过。
林瑾毓的尖叫声越来越大，沈洵风手中的剑离她的胸口越来越近。
我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像是个旁观者。
“阿拂，这是我欠你的。”
随着沈洵风声音的落下，便是剑捅进血肉的声音。
鲜血迸溅在脸上，我下意识的闭上眼，耳边是林瑾毓临死前的嘶喊。
哥哥，我帮你报仇了。
我心中默念着。
熟悉的触感与脸颊相触，我猛然睁开眼，打掉他的手。
“阿拂，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那你答应我的呢？”
“我答应你什么了？”
迎着沈洵风错愕的目光，我笑了。
“沈相，我怎么不记得我答应过你任何事？”
“……不记得便不记得，只要阿拂喜欢。”
沈洵风的目光晦涩难懂，却不是我想要的态度。
他不是应该发怒么？
我骗了他啊？
他为什么不生气，还一副包容我胡闹的样子？
凭什么！
“沈洵风，我要去找沈重熹。”
我毫不犹豫的选择用沈重熹去刺激他，我不想看见他成竹在胸的样子，我想让他失措！
“不行。”
“你刚刚说，只要我喜欢！”
我拿他的话去堵他，可他却是一副看小孩子般的目光看着我：“我不能放你离开，阿拂，我怕我一放手，就再也找不回你了。”
“我要见沈重熹！”
我重复着，却听得他道：“我让他来沈府见你。”
我不知道沈洵风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想费尽心思揣测。
毕竟我揣测了五年，发现自己一败涂地。
见到沈重熹是在第二日。
他来的时候，我正无所事事的在沈府内闲逛，都是些我不曾看过的景色。
“郡主，慎之说，你想要见我？”
沈重熹的眼中满是疑惑。
我静静的看着他，清澈的眼眸什么也藏不住，我好像看到了半个月前的我，天真且愚蠢。
“沈重熹，你不是说你想要替沈洵风补偿我么？”
“……是。郡主想要什么？”
“你娶我。”
我没有去看他眼中的惊愕，因为我知道他不会同意。
果然，他拒绝了，而理由却不是我以为的。
我以为他会说，我是沈洵风的妻，他不能。
可是他却对我说，我不爱他，爱的是沈洵风。
“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挑眉看着他，他脸上一惯的温和，根本不觉的我刚刚的话是冒犯。
“因为你看慎之的时候，眼中有光。”
闻言我笑了笑，光？看到仇人的光么？
“郡主，我不知道你和慎之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是既然相爱，有什么事情不能说清楚呢？”
说清楚？
我心中失笑。
说的多简单啊，可沈重熹不知道，沈洵风与我之间就是因为说的太清楚了。
杀父杀兄杀母杀子之仇，纵然是她爱他又如何，终究是跨不过去的！
“沈重熹，我真羡慕你。”
我没有再同他说起婚嫁之事，也不想同他再说什么。
我其实很想告诉他，我曾经也像他这般天真，以为只要相爱便够了。
可这五年的一切告诉我，爱，是这个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沈重熹，你走吧，离开京城，你不是最喜闲云野鹤，游山观水么？那样的生活才是最适合你的。”
我背过身，看着满园的绿意，幽声说着。
“那你呢？”
“我的事，与你无关。”
我不知道听到我这句话，他是什么想法。
也许是失望吧，他照顾了我半个月，我却这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