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淮沥面无表情落座,胳膊搭在座椅扶手,不太领情,“合同带了吗。”
姜鸳心脏噗通噗通打鼓,仿佛下一秒要窜出嗓子眼。
雅间只有四把椅子,她和邱先生中间空了一个位置,是邱太太刻意预留的,倘若再富裕一个空位,瞧司淮沥的态度,不会坐她旁边。
姜鸳嗅到他身上很呛的烟味。
他换牌子了,不是经常抽的大重九了。
“这是原件,这是复印件。”邱先生在桌上一一陈列好,“地皮的最终价格是两亿七千万,永久使用权。”
司淮沥签了字,“你先垫上,周一我汇款到你账户。”
邱先生收起合同,“你私下做生意,省里不怪罪吗?”
他左手衔了一支烟,是靠近邱先生的那边,烟雾并没呛到姜鸳,司淮沥习惯用右手,左手很不适,只吸了两口便掐灭了,“我在中海待不长。”
“我有耳闻,你是暂代副书记一职,不过你业绩出色,上面大概率会挽留你。”邱先生理解司淮沥的顾虑,“你放心,我们合伙做生意,我会干干净净,不惹麻烦。”
“梁先生以后在这边做买卖,也搬这边住吗?”邱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梁先生如果搬来,我和顾太太彻底安心了,小何俊俏,演话剧又出名,她独居总是危险的,梁先生一起住,顾局也踏实了。”
司淮沥拂去掉在衣袖的烟灰儿,仍旧没回应。
侍者这工夫端上一条鱼,鱼尾活蹦乱跳的,鱼骨剖露在外,浇了滚烫的热油甜汁,邱太太夹了一块鱼肉在姜鸳的盘子里,“我在这里有一座酒窖,酿一些葡萄酒,桂花米酒,逢年过节给客户送礼,小何知道了,非要学酿酒,说亲手酿给梁先生喝,她对梁先生啊,是真心实意。”
邱太太使眼色,“小何,斟酒啊。”
姜鸳余光瞥司淮沥,他薄唇紧抿,喘息微不可闻。
阳光射入窗柩,柔和照在他脸上,没半点温度,凉到骨头里。
那凉意,令她退缩了。
“害什么臊啊!”邱太太恨铁不成钢的,“你自己的男人,连你屁股长了几斤几两肉他都清楚,抹不开面儿了?”
司淮沥松了松衣领,说慵懒不慵懒,说板正不板正的,那样斜斜倚着,手摁住桌沿。
面色发沉。
酒坛是十斤的,绸布密封,姜鸳吃力抱起,刚要倒进他杯子,司淮沥挡住了杯口,自始至终也没看她一眼,只和邱太太解释,“不饮酒,下午回中海。”
邱太太愕然,“下午就走?有急事吗。”
“他现在是中海的领导,一把手又不在,他不坐镇行吗?”邱先生觉得尴尬,也打个圆场,“不是有秘书接送吗?小何亲手酿的酒,你好歹尝一小口,不影响你办公——”
邱先生没讲完,司淮沥已经站起,随手摘下椅背的外套,“先走了。”
姜鸳眼眶一红,“那我走,你留下吃完饭。”
男人系着扣子,还是不看她,略侧了下身,从她后面离开。
司淮沥分明是不愿触碰她的,奈何挨得太近,衣服无可避免的摩擦,他清冽的洗衣皂香,她淡淡的发香,刹那的结合,姜鸳心尖软了软,他却头也不回拉门出去。
第107章 你和他多久了
过道的风灌入,拍得姜鸳鼻腔一酸,眼泪滚下来。
邱太太推搡她,“去追啊!”
她不吭声。
“你和梁迟徽的传闻沸沸扬扬,梁先生多难堪啊,他是什么地位?他的下属,同僚,竞争对手,背地里怎么议论他?男人最在乎面子了。小何,你的错,你不服软,指望他先哄你?”邱太太捡起司淮沥落下的打火机,塞给她,“他故意留台阶了。”
姜鸳抹了下眼角,接过打火机,邱太太一边嘱咐一边送她出门,返回和邱先生抱怨,“梁先生心够狠,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我一个外人都揪心。”
“那是我的打火机!”邱先生无奈,“什么留台阶?你们女人的戏是真多。”
姜鸳跑出度假村,地下车库正好驶来一台黑色轿车,她上去拦在车头。
程洵一个急刹,颠得后座男人睁开眼,挡风玻璃覆满了哈气,哈气消散后,她削瘦纤弱的模样映在上面。
天地间倏而安静了。
静得司淮沥直起腰的窸窣声,在车厢也异常清晰。
“绕过她。”
程洵索性熄了火,“绕不了,花坛堵着。”
司淮沥脾气大,要下车自己走,门推开一道缝,姜鸳挪到他面前了,他又关门。
姜鸳在雅间出了一身汗,晚风一吹,她面颊泛起红晕。
程洵不忍心了,“梁先生...何小姐衣裳单薄,天又凉,让她上车吧,万一冻病了,您生气归生气,也心疼。”
司淮沥不咸不淡瞥他,“你下去。”
他一扶车门,男人慢悠悠吐了一句,“打辞职报告,不必再上来了。”
程洵立马缩回手。
车窗压了半截,姜鸳递给他打火机,“你忘拿了。”
司淮沥扫了一眼,掏出夹克内袋的金属打火机,沉默点燃一支烟。
程洵说,“应该是邱先生的。”
姜鸳死死攥住,藏到身后。
“程秘书,你们是去车站吗。”
“是,六点十八分的票。”
她抿唇,“那...吃晚饭了吗。”
“没吃。”程洵知道她假装问自己,实际是问司淮沥,答得很详细,“可能吃高铁餐,不过梁先生吃不惯,回中海再订餐。”
姜鸳整颗心脏拧了一下,“你就这么不愿意见我吗?”
司淮沥叼着烟,揭过蔓延开的烟雾,凝视她。
“你和他多久了。”
“我没有!”姜鸳哭腔,“我和梁总不是那种关系。”
“是哪种关系?”
男人一甩,甩出一摞相片,是苏苏拍的,在电梯口,在剧院的走廊,在梁迟徽的车里,他眉目含笑,她神色也轻松自如,连她自己都不相信,所谓的没关系。
苏苏太会拍了。
演戏的女孩天生细腻,擅于捕捉爱与恨,对视间的拉丝,也许只存在了零点零一秒,恰恰是那零点零一秒,姜鸳百口莫辩。
她怔怔盯着,发不出一个音。
“是你吗。”
司淮沥在逼问。
姜鸳双臂环胸,不自觉收紧,她战栗得太厉害,她试图控制,可是从骨缝里渗出的痛麻感,撞得她五脏六腑打颤,控制到最后,她所有的细胞都在炸裂,粉碎,难受得一塌糊涂。
“说话。”
“是我...”
“什么时候的事。”
姜鸳眼前蒙了一层雾,“梁董月初来看话剧,说梁夫人也住丽水公馆,邀我去吃顿饭,梁迟徽是特意帮我解围。”
程洵倒吸一口气。
果然被宋小姐言中了。
梁二公子铁石心肠不管闲事是众所周知的,他和司淮沥不一样,司淮沥是政法大学毕业,有正气情怀,即使他不从政,遇到有危险、不公正的场面,大概率也会路见不平。
而梁迟徽一向自私惜命,爱权势,极其看重继承人的身份,搅了梁延章的好兴致,又独自涉险与绑匪搏斗救下何小姐,太不符合他的性子了。
司淮沥面孔结了冰霜,“然后。”
姜鸳脑子发懵,她在外省生活一个多月了,一桩桩一件件的突发意外,梁迟徽似乎全部在场。
她有心解释,一时又理不清思绪。
生怕说错了,说乱了。
“无话可说了?”司淮沥目视前方,升起车窗,“开车。”
程洵叹气,驶出度假村大门。
姜鸳像是被捅了一刀,浑身虚虚浮浮,头重脚轻。
去高铁站路过长安区,司淮沥本可以捎她一程。
他没捎。
大抵是眼不见为净罢。
司淮沥在名利场厮混,最讲究格局,邱太太组局,女人做东,他既然赴宴,证明他赏了邱太太脸面,却又不顾礼数中途离席,是打定主意远离她了。
程洵拐个弯,开上高速大桥,“梁先生。”
男人愠怒未平,皱着眉。
“如何处置辛欣?”程洵试探他的心意,“是辞退还是...”
司淮沥脸色更阴森了,“先关押。”
“她一直负责公关部,调到分公司之后,为了重新调回总部,各种酒局应酬非常勤勉,拉拢不少客户,订单也多,分公司的总经理很欣赏她。在公事上,辛欣有功无过,您贸然动她,只怕中海集团又要非议。”
程洵等了片刻,男人没任何示下。
他心中有数了,司淮沥是百分百要动辛欣了。
......
姜鸳回到酒店,梁迟徽不在客厅,她朝房间喊,也无人回应。
刚要打他的电话,浴室内传出男人的声音,“何小姐。”
她走过去,隔着磨砂门,哗哗的水流响,“你在洗澡吗,后背的伤口不能沾水。”
“我知道。”水声冲淡了梁迟徽的音量,“衣柜晾了浴袍,麻烦你摘下给我。”
姜鸳取出浴袍,敲了敲门,一只手探出,握住浴袍的同时,也凑巧握住她的手,男人的手温烫热,洗澡水的温度很高,姜鸳以为只有女人喜欢热水洗澡,因为司淮沥喜欢温水,三九隆冬也固定偏温凉的水。
“多谢。”
门掩住,姜鸳转了个身,背后的镜子照出梁迟徽的轮廓,他身躯在灯下起伏,微微仰头,湍急的水柱淋着他,在逼仄的空间里飞溅,腿和腰臀是他最健硕的部位,明亮的白炽灯洒下,一室的水汽。
姜鸳坐在会客厅,电视播放动物世界。
一头雄狮,一头雌狮,在茂密的丛林深处交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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