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南初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还黑着。
一窗之隔,清冷的月色从床帘的缝隙里洒落下来,满室昏暗,仅靠着那零星半点的光视物。
身侧已经空荡荡,整张大床上,只剩纪南初一个人,光裸的身子缩在被子下。
那松软的被子上全是腥味,空气里也有,经久不散,好难闻。
纪南初不想动,好累,好疼,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身上又湿又黏,哪哪都疼。
这一次,是最疼的一次。
陆桁全程就像一只发狂的野兽,在她身上又是啃又是咬。
一场欢爱,纪南初没有半点欢愉可言。
她仰面躺在床上,泪水从眼眶滑落,大抵是因为没有人,她哭起来也更加的肆无忌惮些。
可是,为什么?
纪南初有满腹的疑惑,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她和陆桁,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年少的欢喜,怎么能变成这样?
她哭的发颤,手指抓着身下的被褥,努力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那颗好不容易愈合的心,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陆桁掏出来。
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他对她从来都没有怜惜。
清冷的月色照到她的眼角的晶莹,将她眼底的脆弱袒露无疑。
巨大的悲伤将她笼罩其中,她好像掉进了一个无尽的深渊,只要陆桁出现,她就会痛不欲生。
忽然,房门被人推开。
暖色调的橘光从门后倾斜入内,却也只在门边。
纪南初跟那道光隔的好远,就好像那浸在光里身长玉立的男人,纵使花费两辈子,她得不到的,终究得不到。
哽咽抽泣戛然而止,纪南初哭的脑袋发胀,空荡荡的肚子也在刺激着她的神经。
陆桁站在门口看了好久,清透的声音才从门口传来。
“醒了就别装死,穿好衣服起来,出来吃饭。”
纪南初缄默无言,固执的连脑袋都没有偏一分。
一秒、两秒、三秒……
陆桁的耐心被耗尽。
‘砰’的一声响。
那抹暖色调的光被再度回收,一点都不肯吝啬给她。
纪南初自嘲的勾起嘴角,嗤笑出声。
笑她的可悲,笑她,两辈子都逃不脱陆桁这两个字。
死死咬紧牙根从床上爬起来,纪南初除却贴身衣物,就只看到了满地的布条。
那条早上陆桁递给她的裙子,和他的温柔体贴一样,再拼凑不回来。
好在,她今早自己穿过来的裙子还在。
顾不得裙子上显眼的白浊,纪南初将自己裹好。
推门出去时,她腿还在打颤。
穿衣时,借着窗外的月光瞄了一眼,她身上,没有一处好地方。
分不清是红痕还是青紫,大片的痕迹,只要她低头,随处可见,腿根处都是。
难怪,会那么疼……
纪南初好似被人从高楼扔下,整个人摔成了无数瓣,拼都拼不整。
如今,她全靠着一口气,支撑着破碎不堪的尊严,支撑着残破的身子。
客厅里,满桌的菜,有时蔬小炒还有一条草鱼。
很香,起码,她一出门就闻到了香味。
陆桁就坐在桌子边,面前摆着碗筷,却没动。
听见声音,他冷冷抬头,清冷的眸光,比他身后窗户外,那一轮清凉的月还要冰凉渗人。
“吃饭。”
干巴巴的两个字,听不出情绪,只有生理上的嘶哑。
纪南初的视线却从他面上略过,脚下似赘了千斤沉。
走到门边,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包,手才搭上门把手,后衣领便被人拎着。
下一秒,她的身子撞进了男人的胸膛。
“纪南初,我的耐心有限,过去吃饭,别让我说第二遍。”
第30章
入鼻的气息熟悉异常,却头一次让纪南初生出作呕的欲望。
她没回头,只木讷的看着身前。
沙哑的嗓音好像被碎玻璃划过,她的眸子里,是支离破碎的暗光。
“放开我……”
她拼尽全力挤出三个字。
身子在不住的颤抖。
陆桁心尖坠痛。
怀里娇小的身子被他揽在怀里,却没有一丝真实感。
她颤抖着,周身连呼吸都透着脆弱和破败,好像被风化的纸,都不用用力,轻轻一碰,就会碎成无数片,再也拼凑不回来。
陆桁手指也在抖,却在纪南初看不见的地方。
他后悔了,在醒来时,看到纪南初身上那一身的青紫的时候就后悔了。
那是他继五年前失去纪南初后,这辈子第二次生出那样无所适从的恐慌和无措。
可是视线落到她小腹上的那道疤上,他又忍不住的生气。
她是他的老婆,她的身子,明明只能他碰,可她却一点都不乖,居然背着他和别的男人连孩子都有了。
难怪她不回来,难怪她那么抗拒自己,他想罚她,想让她知错,想让她给自己服个软,他甚至还给她做了饭,可她不肯。
她连朝他低个头都不肯,明明,只要纪南初服个软,他就能原谅她。
一口气一压再压,他有气,面对这样的纪南初,却发不出来。
算了……
他叹气,颇为无奈。
将脑袋埋进纪南初的颈间,他再一次让步,声音里都染上了几分服软的味道
“阿初,别跟我闹了,发生过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孩子生了就生了,我会视如己出,我只求你乖一点,你乖乖的,我们好好过日,好不好?”
陆桁已经将姿态放的一低再低,只要她点头,她今后做什么他都纵容着她。
早在五年前他就看明白了,这辈子,他是彻底折在纪南初身上了。
纪南初的身子却颤的愈发厉害,单薄的身子如蝉翼一般,脆弱不堪。
“陆桁!你放开我!我不想看见你!”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纪南初甚至都分不清是委屈更多还是愤怒更多。
一颗心,好像被人赤手揉拧,疼的她呼气都不敢用力。
男女力量悬殊,纪南初逃不开陆桁的桎梏,她只能尽可能的将自己缩成一团,离他远些再远些。
意识消散前,男人最后那句话还历历在目。
他凭什么把她当成生育工具。
见她不动,陆桁便将她拦腰抱起走到客厅。
饭桌上摆着两个小瓷碗,一个他的,一个她的。
什么苦活累活都做过的陆桁,这辈子唯独没有伺候过人。
端着满满当当的饭碗递到纪南初身前,等了半天也不见她接时,他皱着眉,拿着筷子一筹莫展。
“纪南初,你想饿死自己报复我吗?”
他无奈极了。
纪南初却一动不动,眸子还湿哒哒的望着前方。
陆桁拗不过她,只能认命的跑到厨房去换个勺子来。
盯着那勺子,他小心翼翼的喂出了这辈子第一口喂人的饭。
纪南初还是不动,哪怕那饭送到嘴边。
两人僵持不下,那口饭上滚着的热气都没了。
陆桁只得把勺子收回来。
低头时,视线触及到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那些触目惊心的青紫,他的手生生僵住,心中愧疚更深。
“阿初,对不起。”
他声音低沉下去,眼底的光也碎了。
第31章
纪南初身子极小幅度的轻动,却也只是一瞬。
她倔强的含着眼底的热泪不肯落下。
身上的疼痛还在刺激着她的大脑。
陆桁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皱着眉想起身去拿药。
纪南初却好像受了惊,瑟缩着就要躲,抬手的幅度稍大了些,放在桌边的碗被打翻在地。
白嫩饱满的米饭散落一地。
陆桁却被她这下意识的举动刺的心间皱缩。
她,怕他……
他动作停住,整个身子僵在原地。
纪南初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惊慌一瞬,往后退了些许。
陆桁看了她好久,才硬邦邦的吐出一句话:“没事……”
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自然。
“碗碎了,你先别动,等我收拾好。”
话落,他敛了眸子里的情绪,不再开口,好像这样,就能维持住眼下这不可多得的平静。
偌大的客厅,一时之间只剩扫帚和撮箕相互碰撞的声响。
等到收拾妥当,陆桁额角已经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渗出来。
再坐到纪南初跟前,他手里多了一管药膏和几个棉签。
这一次纪南初没再抗拒他的触碰。
白色的药膏涂抹在身上,冰凉异常,陆桁力道很轻不会让她感觉到什么疼痛。
陆桁的眼睛却有些红:“阿初,疼吗?”
他不记得自己下手有多重,可是他长了眼睛,看得见。
纪南初缄默了好久都没说话。
直到那药膏被陆桁全部挤在她身上。
纪南初忍着眼底的酸涩,手指落在他脸上。
“陆桁,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吧……”
她声音极轻,跟阵风似得,不仔细听,或许都听不见。
陆桁也的的确确装作没听见,将用空的药膏连带着棉签一起扔进垃圾桶,他起身去厨房重新盛了一碗饭回来。
“阿初,你喜欢吃什么?我帮你夹。”
纪南初冷眼看着他,眸子里尽是寒凉:“不用,我待会儿回去吃。”
拿筷子的手一顿,陆桁扯了扯发僵的嘴角,继续忽视她的话。
“阿初,你还没吃过我做的饭吧,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捡着冰箱里有的菜做了这些,你要是不喜欢吃,我带你出去吃?”
“陆桁,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纪南初不傻。
可她真的不想再和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没意思,真的很没有意思。
“陆桁,你相信人有轮回吗?你信不信,我已经爱过你一辈子了。”
她这话明明是说给陆桁听的,那双冷冰冰的眸子却一直看着窗外那轮冰冷的月。
上辈子,她不止一次对着月亮发呆。
四季轮回真的很快,她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每天的月亮都不一样,他们除却冷,再没有其他共同性。
陆桁只觉得心头有什么在慢慢抽离。
因为他的鲁莽,因为他的盛怒。
“陆桁,其实你挺好的。”
纪南初从沙发上站起身,长长的吐了口气,好像累极了。
眼角的泪,这一次是真的哭干了,心间的血也流尽了。
“放过我吧,像你娶我那天一样,果断一些。”
“你不是一早就想和我离婚了吗?这一次,我们谁都不缠着谁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