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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爷子见两人回来自然欢喜，三人坐在一起吃了团圆饭。
但席间，谢如星却瞥见谢清央手腕上有几处淤痕。
她心里一沉。
等谢老爷子去休息了，她才拉着谢清央问：“姐姐，姐夫是不是又对你动手了？”
谢清央沉默片刻，才道：“你放心，如今我怀孕了，不会有事的。”
谢如星心里一震，猛然看向谢清央的小腹。
谢清央反握住她的手，声音轻柔而坚韧：“如星，我如今只求祖父安度晚年，摄政王那里……你若受不住，就回家，姐姐拼了命也会护住你的。”
“姐……”谢如星听着她温柔的话语，眼眶止不住的发烫。
她如儿时一般靠上谢清央的肩头，依恋的蹭了蹭。
傍晚时分，谢如星才回了摄政王府。
途径花园，却见花丛中，季怀瑾正为林雪舞的发髻簪茉莉。
谢如星怔愣一瞬，终是迈步朝季怀瑾走了过去。
见她过来，季怀瑾笑意顿无，冷声道：“有事？”
谢如星胸腔仿佛破开一个洞，寒风过境，疼痛难当。
可她退后半步，迎着季怀瑾冰冷的眼神跪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地面。
“求摄政王网开一面，放过我姐夫，谢如星愿付出任何代价！”
半晌，季怀瑾淡漠嗓音落入她耳中：“是吗？哪怕本王要你自贬为妾？”
                第2章
谢如星猛地抬头，怔怔的看着季怀瑾。
季怀瑾冷冷笑开。
“一个本就不属于你的位置，值得你思考这么久？”
谢如星心里一阵刺痛。
明明他们才是指腹为婚，可在季怀瑾心里，她却始终是那个鸠占鹊巢之人。
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她哑声开口：“我愿意。”
可就在她说出这话时，季怀瑾却已没了耐心，带着林雪舞从她面前离开。
那三个字，就这么轻飘飘的随风飘散。
谢如星看着季怀瑾的背影，手脚冰凉。
半响，她撑着站起身，踉跄着脚步走回王妃院。
刚进门，谢如星再也忍不住咳嗽起来，嘴里的鲜血溅落在石板上，触目惊心。
接着她眼前一黑，意识顿时陷入黑暗。
等她再清醒时，眼前除了双眼红肿的春桃，还有上次来给她诊脉的顾泽。
谢如星强撑起身，轻声道：“劳烦顾大夫。”
顾泽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王妃的病，已入肺腑，便是我，也只能再续命半年。”
谢如星一怔。
回过神来，却是问：“顾大夫，若是不用药，是不是能死的快一点？”
话落音，满室寂静。
顾泽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划过一丝诧异。
谢如星看着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谢家之祸皆是因她而起，若她死了，季怀瑾是不是就会放过谢家？
这时，“嘭”的一声！
顾泽将药箱重重合上，惊醒了谢如星。
“王妃若是求死，日后不必来问我。”说完，他背起药箱，快步离开。
看着那背影，谢如星唇角苦涩翻涌。
转眼又是三天。
这日，谢如星正给姐姐腹中孩儿的绣着小鞋，春桃则在院中煎着药。
就在这时，院门‘砰’一声被推开！
季怀瑾修长的身形出现在门口，谢如星下意识起身要上前行礼。
可季怀瑾却看也没看她，径直开口：“把炉子灭了。”
他身后的侍卫提着水上前，一把推开春桃，毫不犹豫的浇灭了药炉的火。
谢如星瞳孔一缩，愣愣看向季怀瑾：“王爷，这是为什么？”

季怀瑾不耐道：“你院里飘出的药味，碍到雪舞散步了，从今天开始，这院里不许再煎药！”

为了林雪舞舒服，她甚至不能在自己的院子里煎药！
如同一柄重锤重重砸在心上，谢如星霎时脸色发白。
季怀瑾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春桃红了眼眶：“王妃，王爷怎能如此欺负人？”
谢如星沉默半响，才哑声开口。
“他本就不在乎我，那药我吃不吃，他又怎会在意。”
她每说出一个字，都好像有一根针狠狠扎进心脏。
除了痛，还是痛。
翌日。
谢如星拿着绣好的虎头鞋登门侍郎府看望姐姐。
刚走到主院外，就听到姐夫何侍郎的怒骂声：“谢清央，我何家要被你害惨了！”
谢如星心里一惊，快步冲进门，刚好看到何侍郎扬起了巴掌！
“住手！”
她快步冲上前，将谢清央护在身后，惊惶地看着何侍郎：“你要做什么！姐姐她还怀着你的孩子！”
何侍郎没料到她会来，双眼森森的看着她。
半晌，他冷哼一声。
“王妃在王府也这般威风吗？想必没有，不然，我又怎会被你连累接二连三被贬！”
谢如星浑身一僵，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
这时，她被身后的力量轻轻一拉。
谢清央又站到她身前护住她：“够了，你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别牵扯我妹妹。”
何侍郎看了谢清央几秒，旋即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谢清央转身拍拍谢如星，柔声道：“别听他胡说。”
谢如星却看得见姐姐眼里的疲惫和无奈，心脏处瞬间吊起千斤重坠。
离开何府，谢如星回了王府。
她在书房里呆了许久，最终迈步朝王府大门走去。
大门口，谢如星看着远处渐行渐近的马车，手心不自觉渗出汗意。
等到马车停下，谢如星走上前，直直跪了下去！
街道上的行人尽皆停下脚步。
季怀瑾从马车上走下，冷冷的看着她。
谢如星将手中的请休书举过头顶，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今日，我季谢氏愿自贬为妾，还望王爷，信守承诺！”
                第3章
王府大门处落针可闻。
季怀瑾面色依旧冷淡，可眼里的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走到谢如星面前，凉薄开口：“又想逼本王？”
轻飘飘的五个字落下，谢如星身体猛地一颤。
下一刻，她下巴上措不及防传来骨裂般的剧痛。
季怀瑾扣住她下巴，冷冷与她对视：“今时今日，你以为本王还会再被你谢家人胁迫？”
他眼里的厌憎如同尖刺，狠狠扎进谢如星心底。
在王府门口下跪，她确有逼季怀瑾的意思，可为了姐姐，她只能如此！
季怀瑾甩开她的脸，转而扣住她手腕，生生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谢如星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毫无反抗之力。
季怀瑾眉心微皱，谢如星何时这般轻了？
这念头不过一瞬，季怀瑾满身怒意，毫不顾忌扯着谢如星进了府。
谢如星只能跌跌撞撞的跟着他，一直到王妃院，季怀瑾将谢如星狠狠推进院子。
“从今日起，你老实呆在这里，少给本王在外面丢人现眼！”
谢如星浑身一颤，眼见季怀瑾要走，还未站稳便扑上前拉住了季怀瑾的衣袖。
季怀瑾用力甩开她的手，神色是不加掩饰的憎恶。
谢如星心尖生疼，却仍不肯松手。
“王爷，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逼你娶我，恨我谢家逼走了林雪舞。”
“我求你你恨我一人便好，我姐姐已有身孕，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姐夫！只要您愿意，我什么都可以做，给林雪舞赔礼道歉，甚至为奴为婢，我都可以！”
谢如星喉间陡然涌上腥甜，可她死死忍了下去，哀求的看着季怀瑾。
季怀瑾微顿，眼神讥诮。
“谢家女的骨气，不过如此。”
他冷眼看着谢如星，讽声道：“若是谢家人都像你，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谢如星指甲骤然掐进掌心，疼痛直刺心脏。
季怀瑾看着她这幅样子，径直转身，冷冷的丢下两个字：“跟上。”
沉香阁。
谢如星看着眼前斗拱交错的院子，不由失神。
成婚四年，她从未踏进过季怀瑾的住处，也从未想过，原来他院里，是这般模样。
原本冷肃的院墙下花团锦簇，不和谐却生机勃勃，侧方放置着一架秋千，秋千上，林雪舞衣袂飘飘。
看见季怀瑾，她立时笑着迎上前：“阿瑾，你回来了？”
季怀瑾快步走过去，牵住林雪舞的手：“大夫不是说了让你卧床静养？”
谢如星心里一抽。
这样寻常亲昵的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季怀瑾。
林雪舞柔柔一笑，看向谢如星：“姐姐这是？”
季怀瑾淡道：“她说有愧于你，从今天起，甘愿给你为奴为婢。”
他淡薄的语气，林雪舞诧异的目光，交织化作利刃，将谢如星扎的千疮百孔。
季怀瑾见谢如星不动，斥道：“还不过来，给夫人请安！”
谢如星浑身冰凉，犹如行尸走肉般上前，从喉间挤出声音。
“奴婢，给林夫人请安。”
寥寥几字，却仿佛抽空了她全身力气。
林雪舞笑意不减，声音放轻：“素闻姐姐琴技了得，不知可否愿意为我和王爷弹一曲‘相思曲’？”
谢如星猛然抬眸，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
林雪舞这是要让她，亲自歌颂他们的爱情？
季怀瑾见她不动，眉心一皱。
“来人，去取古琴，让王妃献技！”
喉间的腥甜再度涌上，谢如星忍到身体发颤，才没有失态。
很快，古琴便放置在院中。
谢如星缓缓坐下，琴弦被拨动，悦耳琴音从她指间流出。
林雪舞扭头对季怀瑾道：“王爷，姐姐弹得真好，若是能枕着这琴音入睡，该多幸福。”
季怀瑾笑了笑：“你喜欢，便让她彻夜为你奏曲。”
说罢，他带着林雪舞去了里屋。
夜幕降下，屋内灯火通明。
季怀瑾与林雪舞相拥的身影倒映在纸窗上。
谢如星慌忙收回视线，眼眶滚烫，指尖的剧痛更让她浑身颤抖。
可她不能停，更不敢停！
很快，她十指指腹都被割出了伤，鲜血几乎要染红整片琴面！
她的血与泪，混着滴滴落在古琴之上，无人能见，更无人能救！
翌日清晨。
季怀瑾起身时，仍能听见断断续续的琴声。
他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缓步走了出去。
走入院中，他猛然顿住。
只见谢如星脸色苍白如纸，脊背却挺直如青松。
而她面前那把古琴血迹斑驳，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
谢如星鲜血淋漓的手仍在抚琴，十指连心，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一般了。
铮！
琴弦骤断，发出最后的绝唱。
谢如星望着那断了的弦怔然片刻，抬眸看向季怀瑾：“王爷，这一夜抚琴，您可还满意？”
她眼底的死寂，让季怀瑾陡然心里一颤。
下一刻，谢如星弯了腰，爆发出剧烈的咳嗽。
她朝前倾倒，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第4章
季怀瑾顿住脚步，眼神沉了沉。
谢如星浑身一僵，紧接着，季怀瑾冰冷的嗓音如惊雷响彻耳畔。
“少在本王面前装模作样！”
谢如星心脏像是被拧成一团，止不住的往下滴血。
许久，她眨了眨眼，声音轻的几乎听不清。
“王爷教训的是。”
季怀瑾抬脚从她面前走过，临出门时，吩咐了一句：“赶紧打扫干净，别让雪舞见了恶心。”
谢如星强撑着从地上爬起，走到院内的水井旁。
入冬的水冰寒刺骨，和着手上的伤，疼的谢如星止不住的发颤。
她拧了抹布，跪在地上，将自己的血一点点擦净。
就在她擦完的那一刻，一双绣花鞋停在她面前。
谢如星动作一顿，抬起头来，便看见林雪舞带着打量的眼。
她笑了笑，声音轻柔：“王妃辛苦了，打扫的很干净，起来给我奉茶吧。”
谢如星神情微僵，起身去端了茶来，低声道：“夫人，请喝茶。”
林雪舞看着杯盏上的血迹，用手帕捻着接过，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
谢如星怔怔看着林雪舞半响，终是忍不住开口问：“当年你为什么要主动离开？”
林雪舞抿茶的动作一顿，旋即轻声开口：“我当然要离开，这样一来，阿瑾会永远都记得，是你逼走了我。”
谢如星瞳孔一缩，明明眼前的林雪舞是个人，可她却像是看到了蛇蝎一般身上发冷。
林雪舞眼中嫉恨与得意相融，显得诡异至极。
“我除了出身青楼，哪点不比你强？”
“可你是先帝赐下的王妃，哪怕在王府所有人都叫我夫人，可在皇家玉牒上，我算什么？”
“谢如星，是你占了我的位置！”
谢如星浑身一颤，竟无力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入夜，谢如星才回到王妃院。
春桃看着她伤痕累累的手，骤然红了眼：“王妃，我去请大夫。”
谢如星疲惫的坐下，目光落在桌上那副半成的护膝上。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唇边溢出一抹苦笑。
谢老爷子七十寿诞在即，她本想给祖父做一对护膝当寿礼，可如今却办不到了。
很快，春桃带着顾泽进了院子。
顾泽踏进房门，脚步便是一顿。
桌前的谢如星，身形孱弱，面色苍白，一双素手更是惨不忍睹。
顾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认识的谢如星，是丞相府惊才绝艳的二小姐。
而不是眼前这个，在王府日渐失去光芒的女子。
他诊脉后，看着谢如星，语气微沉：“王妃不曾按时用药？”
谢如星淡淡答：“昨日事忙，忘记了。”
顾泽心里蓦的腾起怒意。
“什么事能比命还重要？堂堂王妃活成这幅样子，说出去简直坠了谢家名声！”
“你过得这样惨，还要同那青楼女子相争，不肯和离么？”
谢如星愣了愣，随即心里猛地发酸。
顾泽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外头人都怎么传的。
她忍了忍，却终究没忍住。
“顾大夫知道的不少，但你忘了，我只是一介女流。”
“若我是男儿身，若我真能想和离就和离，拼上性命我也不会让谢家落到如此地步！如果可以，我甚至不会选择嫁给季怀瑾！”
她压下喉间刺痛，字字句句如同泣血。
若不是季怀瑾当年毁约闹的人尽皆知，她祖父又怎会求先帝赐婚？
谢如星剧烈咳嗽起来，鲜血顷刻染湿手帕。
她抬头，苍白脸上血色染唇：“若是自甘堕落能护住谢家，我甘之如饴。”
顾泽彻底怔住。
“你走吧。”谢如星站起身来，指向门口。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她下意识看去，呼吸骤然一顿。
季怀瑾站在门口，脸色阴沉至极。
下一刻，他走上前，抬手便给了谢如星一耳光！
                第5章
谢如星的脸偏向一边，瞬间浮起红印。
她耳朵嗡嗡作响，可季怀瑾的话却再清晰不过：“要不是雪舞心细，本王还想不到你胆子竟大到在王府私会奸夫！”
他眸色冰冷，字字如刀，划在谢如星心上，刹那间鲜血淋漓！
顾泽脸色大变：“王爷慎言！王妃与草民再清白不过，此番前来，只因王妃病重。”
“什么病非得晚上看不可？”季怀瑾扫他一眼，眼底凉薄尽显。
顾泽还要再说，却被谢如星拦住。
“顾大夫，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与你无关，还请你离开。”
顾泽抿紧唇，只得背上药箱离开。
季怀瑾冷冷一笑：“你倒是想护着他走，但他跑得掉吗？”
话刚落音，门外便传来侍卫的声音：“拿下！”
下一刻，顾泽被人压着重重跪倒在地，不得动弹！
谢如星浑身一震，她看着季怀瑾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声音发颤：“你放了他！我以性命起誓，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季怀瑾上前一步，声音森寒：“你这条命，也配拿来起誓？”
心脏像是被捅开一个大洞，浑身血液都透过它往外涌，手脚瞬间冰冷。
谢如星脸色惨白，就在此刻，春桃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哀求出声。
“王爷，王妃真的是清白的，她的守宫砂还在啊！”
灵魂仿佛被再度拉回躯壳，谢如星听见春桃的话，却只觉得一股耻辱遍布全身。
她眼眶骤然酸胀，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哪怕一个字
季怀瑾看她不说话，心底的怒意更甚，他攥住谢如星的手腕，声音森森。
“本王只信自己看到的！”
他动作发狠，扯着谢如星就往里屋走。
感受到他身上的戾气，谢如星心底生寒，下意识开口：“你要做什么？”
季怀瑾扫了门边的顾泽一眼，嗓音冰冷：“本王倒要看看，你是否真的清白！”
谢如星恍然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瞬间挣扎起来。
可她病弱之躯，又怎抵得过季怀瑾？
谢如星被重重摔在床上，她甚至没来得及反抗，身上便是一凉。
手臂上那颗嫣红似血的守宫砂瞬间暴露。
季怀瑾看着，眼底似有火焰升腾，他猛地覆了上去。
一阵剧痛袭来，谢如星不受控的喊叫出声，下一刻便死死咬住唇瓣。
肌肤相触青丝纠缠，谢如星如同巨浪下的孤舟，在浪头下一点点破碎……
这日过后，接连几日，谢如星都昏昏沉沉的反复发烧，连床都下不了。
自然也没能赶到为祖父庆贺寿辰。
谢家。
主厅内圆桌一张，人影一双。
谢老爷子看了看天色，声音低低：“都这么晚了，我们先吃饭吧。”
谢清央见他情绪低落，忙道：“祖父别担心，如今摄政王府诸事繁杂，如星或许是抽不开身……”
谢老爷子无奈的扯扯唇：“莫要诓我这个老头子了，我怎会不知你姐妹二人艰难，只恨祖父人老无用，护不住你们……”
“都是祖父的错，若是你们父母泉下有知，只怕都会恨我。”
他语气悲凉，谢清央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强撑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偏开了头。
谢老爷子没再说下去，只是望向摄政王府的方向，眼中隐有泪光闪动。
翌日，谢如星终于清醒。
春桃见她醒来，忙擦去眼角的泪，将她扶坐起来。
“王妃，是奴婢不好，奴婢该死！”
谢如星张了张嘴，嗓音沙哑：“不关你的事，我睡了多久？”
“五日有余了。”
谢如星瞳孔骤缩，她掀开被子下床。
“祖父的寿辰我没回去，他老人家定然担心，春桃，给我上妆，我要回家。”
这时，门口传来声音。
“王妃确实该回去，否则，怕是都见不到谢老爷子最后一面。”
“你说什么？！”谢如星呼吸一窒，她惶然看向出现在门口林雪舞，惊的声音都变了调。
林雪舞施施然走进屋内，语调带笑：“我说，谢老爷子为了向王爷求你的和离书，如今还在府门口跪着呢！”
                第6章
轰！
谢如星脑海中一片空白，她踉跄两步，下一刻疯了一般朝门口冲去。
凉凉细雪纷纷扬扬，落在她的乌黑的发和苍白的脸上。
王府的院落层层叠叠，好似永远没有尽头。
谢如星终于冲到门口，脚步却瞬间停滞！
雪铺满地，王府外，却人头攒动。
台阶下，谢老爷子跪于台阶下，满头雪白，直教人分不清他头上究竟是白发，还是落雪！
疼！胸腔中的那颗心仿佛疼的要炸开！
而人群中的声音也字字传入谢如星耳中。
“摄政王府还没出来人啊？谢老丞相可跪了整整一天了。”
“是啊，摄政王倒也罢了，没想到谢老丞相的孙女都不出来。”
“真是个白眼狼，从婚事到和离都要老人家操心！”
谢如星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撕心裂肺！
若不是看出她对季怀瑾情窦丛生，祖父绝不可能去求先帝赐婚。
若不是因为她嫁了季怀瑾，祖父壮志未酬，又怎会被逼致仕？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谢如星冲上前去，重重跪倒在谢老爷子面前，喉间哽咽几乎字不成句：“祖父，您不要跪了，您起来，我们回家……”
这一刻，她后悔了！
心脏剧烈跳动，溢出无尽的悲哀与怨悔！
谢老爷子看见她，眼里的担忧骤然一松，他艰难抬手，想要抹去她满脸的泪。
可下一刻，年过古稀的老人，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满地洁白！
“祖父！”
谢家府邸。
谢如星站在谢老爷子床前，紧张的看向顾泽。
“顾大夫，我祖父怎么了？”
顾泽神情凝重：“我只能吊着老爷子的命，若想活，必须有雪莲为药引。”
谢如星浑身一颤，但随即她便记起，季怀瑾的私库里，便有一株雪莲！
她看着唇色惨白的祖父，转身就往外走：“还请你照顾我祖父，我一定会拿回雪莲。”
季怀瑾脸色阴沉的坐在正厅。
林雪舞柔声道：“王爷，莫生气了，王妃只是太看重谢家人罢了……”
这时，下人来报：“王爷，王妃回来了！”
季怀瑾猛然抬眸，眼中染尽冷意。
然后，谢如星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她连气都没喘匀，便对着季怀瑾直直跪下：“王爷，我祖父危在旦夕，求王爷赐下雪莲，救他性命！”
她红着眼，浑身都发烫，可季怀瑾的话，却仿佛一盆凉水兜头淋下。
“你祖父这一跪，让本王沦为整个京都的笑柄，即便是死，也是他咎由自取。”
谢如星只能重重磕下头去，声音嘶哑到了极致：“王爷，所有罪责我愿一力承担，求求您将雪莲给我！”
她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头，整个房间都回荡着沉闷的声响。
很快，她额前便见了血。
季怀瑾神色一厉。
“够了！你这么喜欢磕，那就滚去外面，磕足五百个！”
谢如星动作一顿，随即眼中燃起希冀：“只要我磕足了头，王爷就将雪莲给我？”
“等你做到再说！”
谢如星毫不犹豫朝屋外走去，又朝门跪下。
一下，两下，三下……
季怀瑾冷眼看着，不知何时，放在桌上的手掌攥的死紧。
他豁然起身，朝林雪舞道：“我还有事，先去书房了。”
说罢，他径直离开。
直到日暮西沉，谢如星终于停下了动作。
她额前血肉模糊，鲜血顺着鼻梁滴落在地。
她强撑着站起，踉跄朝屋内走去，希冀的看向林雪舞：“我完成了王爷说的要求，还请林夫人将雪莲给我。”
林雪舞笑了笑：“那是自然。”
谢如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晕眩感传来，几乎要栽倒在地。
盛放雪莲的盒子被下人拿了过来。
谢如星眼睛一亮，正要接过，林雪舞却拿起雪莲在指间把玩：“王妃可知，王爷临走前，交代了我什么事？”
谢如星的心再度提了起来。
下一刻，那朵雪莲轻飘飘落在地上。
林雪舞抬脚重重碾去，声音轻柔。
“他说，就算是毁了，也不要给你。”
                第7章
雪莲洁白的花瓣被碾成泥泞。
“不要！”
谢如星目眦欲裂，那一刻她什么都没想，扑了上去猛地抓住了林雪舞的脚腕！
林雪舞受惊的收回脚，但随即又毫不犹豫的踩上了谢如星的手背。
谢如星眉心痛苦的拧成一团，却还是死死护着混着泥的雪莲……
林雪舞看着狼狈无比的谢如星，轻笑一声后抬脚离开。
谢如星疼的眼前都出现了重影，可她顾不上那么多，一点点将那堆泥土拢在手帕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冲回了谢府。
刚进正房院门，谢如星便看到站在门口的顾泽。
她立即快步走上前，声音满怀希望：“顾大夫，我把雪莲拿回来了，可以给祖父配药了。”
顾泽的视线从她额上狰狞的伤口移到她手中那脏污不堪的雪莲上。
心里狠狠一颤，他别开了眼，从喉间挤出一句话。
“……太迟了。”
谢如星瞳孔骤缩！
她推开顾泽，冲进正房。
跪在床边的谢清央扭过头来，待看清谢如星的伤时，眼圈骤然红透。
谢如星看着床上满脸死气的谢老爷子，大脑一片空白。
她一步步挪近床边，重重跪倒在地，攥住谢老爷子的手：“祖父，您醒醒……我把药带回来了，您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一直毫无动静的谢老爷子眼皮颤了颤，下一刻，竟真的睁开了眼。
“祖父……！”谢如星惊喜出声，眼泪唰得落了下来，砸在谢老爷子干枯的手上。
“莫哭……”
谢老爷子看了看一身伤痕的谢如星，又看看苍白消瘦的谢清央，浑浊的眼里一片悲凉。
“如星……清央……”
他艰难抬手，将两人的手攥在手心，交叠在一起。
“是祖父……没能好好护住你们,……祖父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将你二人所托非人。”
“我走后……只能你们姐妹相依为命。”
清正了一辈子的丞相，临终前，竟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谢如星早已泣不成声，胸腔内剧痛乍起，她死死抵住牙忍住喉间涌上的腥甜。
谢老爷子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打转，瞳孔渐渐放大。
“是……祖父，对不起……你们……”
尾音消散在空气中，谢如星手心也随之一空！
她看着谢老爷子闭上的眼，浑身都在颤抖。
“祖父，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过新年吗？您还说过，要给曾外孙启蒙……”
“祖父，您不能说话不算话……”她攥着谢老爷子的手哀求着，声音哑得像在泣血。
“如星……”谢清央流着泪将她拉进怀里，“以后，谢家就只剩你我二人了……”
谢如星只觉心脏仿佛被什么生生撕裂。
下一刻，她猛地咳嗽起来，嘴里控制不住地溢出鲜血。
“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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