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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惜月沉默地看着已经围在溪水边的那男男女女，缓缓点头，跟温湛一起走过去，选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
“曲水流觞开始之前，我们可以先做首诗预热一下。”一个身穿粉裳的女子扬声笑道，“各位觉得如何？”
“这主意不错。”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少女点头附和，“不如就以曲水流觞为题……今日六公主为尊，不如先从六公主开始吧。”
楚宜灵看了说话的少女一眼，似真似假地斥了一句：“就凭这句话就该打，到底谁为尊？”
说话的女子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似的，作势打了自己一下：“瞧我这记性，七公主刚刚册封了长公主封号，理该是长公主为尊。”
说着，她转头看向楚惜月，语气谦恭：“不知长公主殿下可有兴趣？”
然而表面上的谦恭却掩不住心里的鄙夷，这个花痴草包整日里只知道舞刀弄枪，仗着一身蛮力动辄鞭打他人，遇到好看的男子就强抢进府，她能作诗？
简直是笑话。
看她今日如何出丑还差不多。
“七妹不擅长这个，别为难她。”楚宜灵温柔笑道。
那少女闻言作惊讶状：“长公主殿下不擅长作诗？”
楚惜月冷眼瞧着她们一唱一和，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一凛，骤然安静下来。
“本宫在问你话。”楚惜月嗓音清冷，“你叫什么名字？”
溪水旁的其他人不管离得近还是离得远的，这会儿都察觉到了气氛不对，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了她们身上，眼神里有些明显的惊疑不安。
又怎么了？
鹅黄色长裙女子脸色微白，可能终于意识到了眼前这位长公主是个阴晴不定的脾气，不安地开口：“臣……臣女温裳。”
温裳？
楚惜月沉默地打量着她。
少女生了一张小巧的瓜子脸，肌肤白皙娇嫩，身段玲玲有致，身上穿着时下世家女子常穿的缎裙，料子上乘，但也不是顶级的昂贵。
见衣如见人。
这个少女家世肯定不算差，然而在众多不是公主就是郡主或者权臣世家的嫡女之中，便显得有些寻常……嗯？她姓温？
楚惜月转头看向温湛：“你家的？”
温湛缓缓点头：“准确来说，是温励的亲妹妹。”
至于跟他，不是同一个娘生的。
楚惜月了然，目光落回到温裳的脸上：“你知不知道你父亲的尚书之位是本宫在皇上面前举荐的？”
温裳咬着唇，“臣……臣女……”
“如果今日你惹了本宫不高兴，本宫随时可以去皇上面前弹劾温大人教女无方。”楚惜月拂了拂袍袖，“到时候你父亲被撤了职，回去之后会不会把你也打得皮开肉绽？”
温裳脸色一白，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臣女知罪！长公主殿下息怒，我知道错了！”
众人诡异地沉默着，然后默默转头望着眼前流动的溪水。
今天的流觞诗会只怕是办不成了吧，有楚惜月在，此处只会成为她仗势欺人耍威风的地儿，他们还怎么玩？
第72章 珍珠和鱼目
“温湛。”楚惜月冷冷开口，“你觉得本宫应该如何处罚你这位妹妹？”
温裳一脸苍白地看向温湛。
温湛沉默片刻，温软开口：“殿下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她这一次？”
温裳面露紧张之色。
“本宫饶过她，她能记住教训？”
“回……回禀长公主殿下，”温裳抖着声音开口，“臣女一定记得，下……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殿下饶恕臣女这一次。”
温湛笑了笑，再次开口求情：“殿下那是菩萨心肠，就不要跟小姑娘一般计较了。”
菩萨心肠？
在场诸人表情微妙。
长公主殿下好一副菩萨心肠，温家庶子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真是不浅。
楚惜月沉默地看着温湛好一会儿，才淡淡点头：“既然如此，本宫就饶过她一次，下次再犯，本宫定让温大人这尚书之位换个人来做。”
温湛浅笑：“谢殿下。”
温裳仿佛死里逃生般松了口气，连忙谢恩：“多谢长公主殿下开恩！臣女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决定以后见着长公主就绕道走，实在绕不过去的话一定乖乖跪下，绝不再嘴欠，长公主殿下的气势太吓人了。
楚惜月没说话。
温裳小心谨慎地觑着她的脸色，缓缓起身坐在一旁，见楚惜月对此没什么反应，紧绷着的神经才彻底松懈下来。
众人沉默着，好一会儿都没人再轻易开口。
此间气氛实在太凝重，完全没有了往年举办流觞诗会时的轻松闲适——虽然往年也有世家贵女之间无形的针锋相对，争强好胜，试图在诗词才艺上比个高低，可谁也没有楚惜月这般强势的脾气和强大的威压。
流觞诗会尚未开始，接二连三的冲突已经让所有的轻松气氛化为乌有。
沉默了良久，楚宜灵适时地开口缓和气氛：“有本宫和七妹在这里，你们可能玩得不会太愉快，这样吧，我跟七妹去山间逛逛，诸位玩得开心点。”
说着，转头看向楚惜月：“七妹。”
楚惜月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漠看不出情绪波动，却在楚宜灵期待的目光下，漫不经心地点头：“嗯。”
温湛跟着起身：“殿下。”
“你留在这里陪他们玩。”楚惜月道，“若能拔得头筹，回去之后本宫有赏。”
温湛谦恭低头：“多谢殿下。”
楚惜月转头往山间走去。
楚宜灵跟楚惜月并肩走了一段，转头看向她身侧如影子般跟随的扶宴，淡淡笑道：“我有私密话想跟七妹单独说说。”
楚惜月嘴角掠过嘲弄的弧度，态度非常配合：“扶宴，你留在这里等我。”
扶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低头应了声是。
楚宜灵笑了笑，跟楚惜月一起往山间走去。
“前面有座凉亭，我们可以到那里坐着说话。”楚宜灵语气温婉平和，听着当真像是对着好姐妹一样，仿佛连日来发生的事情都已云淡风轻随风消散了似的，不留半点怨恨，“七妹现在喜欢温湛？”
楚惜月淡淡应了一声，也不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温公子看着也不错，容貌斯文儒雅，俊秀出众，浑身透着一股书卷气，的确是七妹喜欢的类型。”楚宜灵叹了口气，“可庶子到底是庶子，哪有嫡子天生清贵的气度和傲骨？”
楚惜月没说话。
“庶子身份卑微，除了以色侍人攀附权贵，根本没有真心可言。”楚宜灵语重心长地开口，“七妹聪慧，应该能分得清珍珠和鱼目。”
楚惜月淡问：“谁是珍珠，谁是鱼目？”
“自然相爷家嫡子是珍珠。”楚宜灵笑了笑，“温家庶子怎么能跟瑾之相提并论？”
楚惜月正要说话，前面忽然响起一个嘲讽的声音：“这不是长公主驸马吗？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被长公主休弃之后黯然神伤，没脸见人了？”
“要是真没脸见人，今天凤公子就不会来这里了。”另外一个男子冷笑着说道，“不会是想挽回跟长公主这段感情吧？劝凤公子还是别抱有幻想了，没看见长公主殿下身边已经有了新欢？”
“我要是凤公子，今天肯定不会出来丢人现眼，毕竟那日在长街上三跪九叩可是那么多人都看见了，短短数日过去，印象还深刻着呢。”
“是啊，相府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今日居然还真敢出来见人？”
楚宜灵脸上浮现怒色，疾步走了过去，看见站在凉亭里的几个人：“你们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凉亭里的几个年轻男子都是皇族勋贵子弟，此时见到六公主，脸上也并无多少慌乱之色，只是嬉笑着行礼：“参见六公主。”
楚宜灵面上怒意未消，冷冷怒斥：“堂堂相府嫡子，岂容你们落井下石？都给我滚！”
“六公主息怒，”一个穿着天蓝色缎袍的男子似假似真地告了个罪，“我们这也是为了开导凤公子，让他别在一棵树上吊死，这天下的女子多如繁星，何必总是奢望不属于自己的？”
楚惜月平静地站在凉亭外，抬头就对上了凤瑾之那双黯然隐忍的眸子。
第73章 山中多虫蛇
演得挺像那么回事的。
楚惜月心里想着，长公主往日痴心喜欢着的男子一朝落魄，立时引得皇族勋贵落井下石，他却一句不曾辩驳，默默忍下所有的嘲讽踩踏，只为了勾起长公主殿下的心疼，重新挽回两人之间的感情。
多痴心的男子，多精湛的演技。
难得还有一个楚宜灵心甘情愿、处心积虑地配合着他，再找上几个家世不错的子弟配合演出……
若是以前的楚惜月，大概就要被这出戏码骗了过去。
“长……长公主殿下。”凉亭里有男子发现了楚惜月，脸色微变，立刻恭敬地行礼，“参见殿下。”
其他人纷纷行礼：“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楚宜灵满脸怒色：“还不快滚？”
几个男子飞快地转身离开凉亭，然而他们却不是往山下走去，而是三三两两往山上密林的方向而去，也不知是见着楚惜月吓得慌不择路，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凉亭中很快安静了下来。
楚宜灵沉默片刻，黯然苦笑：“让七妹见笑了，没想到这些人会如此……”
如此什么？
楚惜月明白她的意思，却并未接茬。
凤瑾之没说话。
他的手里还捧着本书，看样子方才是单独在这里看书图个清静，不愿意去小溪边凑热闹。
没想到躲在这里也没能躲个清静，反而遭到了几个人的言语围攻，若非楚宜灵和楚惜月出现得及时，不知道那几个人还会冒出怎样不堪入耳的话来。
楚惜月目光微转，沉默地打量着四周，须臾，抬脚走进凉亭，淡淡道：“山上密林多虫蛇，待在这里只怕不太安全。”
楚宜灵神情微顿，看向那几人离开的方向，冷冷说道：“真让他们受些教训才好，一个个只知道捧高踩低，落井下石，不知家里怎么教出这样的东西来。”

“捧高踩低？”楚惜月淡哂，“堂堂丞相府嫡子，应该还没有低到尘埃里去。”

楚宜灵苦笑：“帝都皇城少不了喜欢看笑话的世家公子，瑾之那日所受的委屈，很多人都亲眼所见……七妹应该知道，越是清贵骄傲的人，一朝受辱，多的看笑话的人。”
楚惜月唇角微扯：“是吗？”
凤瑾之坐在凉亭一角，眉目微敛，看起来多了几分隐忍和内敛，不若往日高高在上，看起来真真让人心疼。
楚惜月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出拙劣的戏码，耳膜里忽然钻入簌簌的声响，像是某种爬行物发出的声音。
眉心微皱，她不动声色地看着四周，草丛微动，那声响越来越近。
“七妹。”楚宜灵看着楚惜月，“你怎么不说话？”
楚惜月抬眸看着她，眼底划过一丝怜悯：“你今天出门时，身上是否抹了驱虫的香？”
楚宜灵心头咯噔一下，随即镇定地笑了笑：“香？我每次出门都会系着香囊，尤其在山脚密林一带，这是习惯……七妹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味道？”
“倒也没有不喜欢。”楚惜月语气淡淡，“凤公子也喜欢这样的香囊？”
凤瑾之攥着书册的手一紧，语气平静：“山中多虫蛇，小心一点都没坏处。”
“是吗？”楚惜月淡漠扬唇，“今日只怕这香囊要失效了，你们小心一点。”
说完这句，她转身走出凉亭，脚步从容地沿着山间小路往下走去。
楚宜灵跟凤瑾之对视一眼，两人心头同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随即看向凉亭外的草丛。
簌簌的声响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明显。
楚宜灵脸色一点点发白。
蛇。
五彩斑斓的蛇。
一条，两条，三条……数不清的蛇从四面八方突突而来，嘶嘶地吐着信子，让人血液凝结，寒气从脚底窜上脊背。
更可怕的是，众蛇的目标有志一同，齐齐往凉亭方向包围而来。
楚宜灵吓得花容失色，再也无法维持温柔镇定的表象，蓦地发出一声尖叫：“啊！”
转过身，毫无形象地疾步跑出凉亭，往山下疯跑而去。
“啊啊啊！救命！救命啊！”凄厉的惨叫一声声溢出喉咙，形象崩溃的六公主再也没有了高贵优雅，只剩下恐惧和失态，“来人啊！快来人啊！蛇！蛇！啊啊啊——”
簌簌！簌簌！
凤瑾之浑身血液仿佛都僵住了，呆坐在凉亭里好半晌没反应，直到山上也响起恐惧慌乱的惨叫声：“救命啊！蛇啊！毒蛇，啊——”
他才如梦初醒般，扔掉手里的书就慌慌张张跑出凉亭。
簌簌！簌簌！
数不清的蛇仿佛如影随形般追着他们而去。
“七妹！七妹等我！”楚宜灵看到了山间脚步悠闲的楚惜月，眼底划过一抹狠毒，恐惧地喊道，“七妹救我！”
说着，她疯狂跑到楚惜月身侧，伸手想要把楚惜月嫁给拽住，长公主殿下身子轻轻一避，就避开了她的触碰。
楚宜灵脸色白得透彻，戒备地盯着那些速度极快的蛇，很快发现，众蛇吐着信子朝她蜂拥而来，哪怕楚惜月就站在她身侧，众蛇也像是睁眼瞎似的看不见，独独就对准了楚宜灵。
六公主殿下吓得魂飞魄散，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这些蛇明明是冲着楚惜月来的，为什么到头来却全部追着她，楚惜月反而一点事都没有？
楚惜月像是没看到周围数不清的毒蛇围攻，目光嘲讽地看着楚宜灵：“是不是又失算了？”
楚宜灵惊骇地看着她。
“今日一点小小的教训，希望你记忆深刻一点。”楚惜月嘴角微扯，抬手打了个响指，“玩得开心一点。”
簌簌！
蛇的速度更快了，眼看着就要爬到了楚宜灵的脚下，楚宜灵吓得脸色惨白，转身往山下冲刺：“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啊——”
山下人影一闪，扶宴如一阵风般急掠而过，当他看到完好无损的楚惜月正闲庭信步走来，才蓦然停下脚步，眼底的不安缓缓褪去，转头看着像是讨债似的追着楚宜灵和凤瑾之而去的蛇群，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第74章 形象全无
溪水边的诸位公子贵女好不容易盼走了楚惜月，卯足了劲，打算在诗会上好好表现一番。
然而酒盏沿着小溪才走了两个来回，凌敬作了首诗，赢得满场叫好声，堪堪拂去了方才被楚惜月影响的坏心情，第二盏酒好巧不巧地停在了温湛面前，温二公子喝了酒，正要作诗一首，山间就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
众人神经一凛，不约而同地起身看向山间方向。
“啊啊！救命啊！”
“救命啊！蛇啊！啊！来人啊——”
恐惧的求救声有越来越加剧的迹象，一声比一声凄厉，众人不安地看着。
“好像是六公主的声音。”
“的确是六公主……她怎么了？”
“不会又是惹到了长公主殿下吧？”
“这次应该不是。”温湛拧眉，“我好像听六公主大喊有蛇？”
蛇？
众人一惊，随即不安地面面相觑。
山中多虫蛇，他们知道，但诸人并未深入密林外围，应该不至于招惹到蛇才是。
他们往年在此举办过多少次曲水流觞诗会，都没有遇到过被蛇围攻的情况，这次是怎么了？
“你们谁会武功？”
“糟了！七公主也在山上。”温湛脸色微变，抬脚就往山间方向而去，“六公主喊得这么凄厉，七公主却没动静，不会遇到了危险吧？”
他的表情太过真实，以至于其他人也被影响到，不由想到了这种可能。
“长公主殿下可是皇上最宠的女儿，万一她发生意外，今日在场的人只怕都逃不了干系。”
此言一出，其他人纷纷色变。
不管众人心里是厌恶长公主，还是恐惧长公主，都无法否认如今的楚惜月的确是皇帝最宠的女儿，而身为世家嫡子嫡女，他们显然很清楚，一旦长公主发生意外，皇帝雷霆震怒之下，他们在场之人能保住性命就算烧高香了，轻则父亲丢官去爵，重则直接打入死牢，秋后问斩都有可能。
这般一想，公子们抬脚就往山间跑过去，慌忙之下连喊护卫救人都忘了，然而他们刚奔到山间小径上，就见踉踉跄跄的六公主花容失色地奔跑而来。
向来姿态高雅端庄的六公主头发乱了，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华贵漂亮的裙装因摔跤而沾了泥土草渍，看起来当真是形象全无，狼狈至极。
她身后的凤瑾之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发白僵硬，额头上冷汗涔涔，眼底掩饰不住恐惧之色，脚步数次趔趄而差点摔跤，看起来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众人沉默地看着。
“救命！”楚宜灵抬头看到眼前众人，眼前一黑，身体摇晃着栽了过去，嘴里还在低喊着，“救命啊，有蛇，很多很多蛇……”
“六公主！”一个丫鬟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及时扶住楚宜灵，“六公主殿下！”
众人朝山上看去，入目没看到一条蛇，只看见神色从容淡漠的楚惜月缓缓走来，纤细修长的身姿，清冷疏离的眉眼。
那张堪称绝美倾城的少女容颜泛着冰霜似的色泽，让人望而生畏。
“长公主殿下。”温湛担忧地迎过去，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楚惜月，“您没事吧？六公主说有蛇，我可担心死了。”
“哪来的蛇？”楚惜月蹙眉，有些不耐地看着晕过去的楚宜灵，“她得了癔症？”
呃？
众人神色微僵，不自觉地转头看向倒在丫鬟怀里的楚宜灵，须臾，又转头看了看同样狼狈失态的凤瑾之，表情莫名古怪。
到底是怎么回事？有蛇还是没蛇？
六公主得了癔症，凤瑾之也得了癔症？
众人沉默间，山间又响起一阵慌乱的大喊声：“救命啊！救命！有蛇！快跑啊，蛇群追过来了！”
众人抬头看去，发丝凌乱脸色苍白的几个皇室勋贵公子慌不择路地跑下来，个个神情难掩恐惧，一路跌跌撞撞，像是撞见鬼了似的。
众人下意识地又去看楚惜月，长公主殿下依然是那副冷漠疏离、从容镇定的模样，仿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众人表情越发古怪。
所以除了长公主之外，其他上山的人都得了癔症？
第75章 自作自受
其他人得没得癔症，谁也不知道，反正楚惜月肯定没得。
“扶宴。”楚惜月声音淡漠，透着几分冷硬无情的色泽，“这几个人记一下名字，稍后查一查都是谁家的儿子，本宫得了空会好好跟他们算账。”
“是。”
楚惜月说着，目光从在场诸人面上掠过：“各位继续玩，本宫不打扰你们的好兴致。”
丢下这句话，楚惜月转身往马车方向走去。
扶宴跟随左右。
温湛朝众人颔首告辞，也跟着楚惜月离去。
众人神色各异，沉默地注视着楚惜月离开的背影，有人心惊胆战，有人若有所思，有人惶惶不安，然而毫无疑问的，众人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玩闹的兴致。
继续玩？
谁还有心情继续玩？
被楚惜月点了名的几个皇室勋贵脸色原本就脸色惨白，方才被蛇群追逐的惊吓尚未褪去，此时听到楚惜月撂下的这句话，瞬间眼前一黑，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才好。
“凤公子，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人不解地看向凤瑾之，忍不住提出心里的疑问，“山上当真有蛇？”
凤瑾之脸色极为难看，僵白而带着惊悸，闻言木然地看了一眼问话的人，什么也没说，很快转身离开。
只是下盘虚脱，两条腿发软，走路时身体像是飘在棉絮上，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像极了惊吓的样子。
长公主府的马车很快行驶起来，慢慢离开众人的视线。
“殿下，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温湛蹙眉，“有人搞幺蛾子？”
楚惜月斜倚在车内软榻上，手翻着兵书：“嗯。”
温湛心里好奇，不由问道：“真有蛇？”
方才楚宜灵和凤瑾之受到惊吓的样子不像是伪装，楚宜灵一直喊着有蛇，凤瑾之虽然没有大喊大叫，但表情跟楚宜灵如出一辙，而后来下山的几个人更加慌乱惊惧，同样惨叫着有蛇追过来，所以不太可能是假话。
“凤瑾之和楚宜灵使出的拙劣伎俩罢了。”楚惜月语气虽淡，眼底色泽却冷漠，“故意引本宫上山，在凉亭里看到凤瑾之被人贬低羞辱，想让本宫对凤瑾之旧情复燃。”
温湛表情一顿，随即缓缓点头：“的确挺拙劣的。”
“眼见着本宫没上当，那几人在山上引了蛇群过来，想用毒蛇来对付本宫。”楚惜月声音冷了冷，“本宫让他们好好尝尝被蛇群追赶的滋味。”
没直接要了他们的命，已经是她格外仁慈。
“引了蛇群？”温湛皱眉，“他们用了什么办法？不担心反噬？”
楚惜月想到楚宜灵方才尖叫着逃窜的模样，心情不错，不介意满足温湛的好奇心，“楚宜灵和凤瑾之都戴着特殊气味的香囊，原以为可以避开蛇群的攻击，没料到最终自作自受。”
温湛沉默片刻：“这个计策实在是歹毒。”
山中蛇群种类多，引来的蛇群之中定有剧毒之蛇，一旦被它们咬上一口，说不定立时就会致命。
楚宜灵这是想置楚惜月于死地。
而且就算楚惜月真的被毒蛇咬到，也没人能证明是六公主所为，最多就说是个意外，毕竟谁都知道山上有蛇出没，被毒蛇咬到不是什么稀罕事。
六公主计策之深沉，可见一斑。
“歹毒？”楚惜月冷冷一哂，“没人能在算计本宫之后还能安然无恙，楚宜灵很快就会尝到作茧自缚的后果。”
坐在车外的扶宴沉默地驾着车，耳畔听到楚惜月和温湛的对话，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楚宜灵和凤瑾之被蛇群追逐逃窜的那一幕。
眼见着到了山脚下，楚惜月弹指一挥，只说了句：“自己去玩。”
那些仿佛有灵性的蛇就像收到特殊的指令一样，纷纷隐入草丛，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他们面前，被追得狼狈失控的楚宜灵和凤瑾之没有看到这一幕，走在楚惜月身侧的扶宴却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当山下众人听到楚宜灵尖叫救命的声音匆匆赶到之后，那些蛇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条蛇都没能见到。
温湛叹息着，楚宜灵和凤瑾之原本只是把长公主当成了可以利用的傻子，后来在事情超出他们掌控之后演变为算计和敌意，直到现在却已经完全转化成杀机。
看来以后不管走到何处，长公主殿下时刻都得注意人身安全了。
第76章 陌生少年
马车行到长公主府大门外，楚惜月下车之后遇到一个人，一个十七八岁温润如水的少年。
“长公主殿下。”少年一袭白衣，如芝兰玉树，礼仪恭敬而周正，“在下楚陵川，见过长公主。”
管家和护卫统领陆骏都站在门外。
显然这个陌生少年的出现对他们来说是值得戒备的，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又并没有自作主张赶走这个少年，反而默许他留在这里等候长公主归来。
楚惜月沉默地打量着他。
少年肌肤白皙，身段修长，有着一张秀美雅致的脸庞，俊雅的眉眼轮廓带着点熟悉的感觉，看着干净而淡泊，勾起了她的一丝丝回忆。
“楚陵川？”
“是。”
“会医术的楚陵川？”
“是。”
“擅长做生意的楚陵川？”
少年依然回答：“是。”
连续三个“是”，让楚惜月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和善了许多，她嘴角勾了勾，“随本宫进府。”
“是。”
跟在楚惜月身侧的扶宴薄唇抿紧，从看见这个少年开始，他的表情就有些戒备，不知为何，即便楚惜月的后院有四位侍君，那四人也口口声声说要争宠，可他没有丝毫敌意和危机感。
这个少年的出现却让他浑身的神经都绷了起来。
只是他素来善于控制情绪，此时稍稍敛眸便掩去了眼底的敌意，沉默地跟着楚惜月一路往东上阁走去。
少年随楚惜月去了书房。
扶宴走到房门前停下，沉默地驻足，楚惜月伸手关门之际见他站着没动，淡道：“进来。”
扶宴抿唇，恭敬地应了声是，随即跟着走进书房。
“属下楚陵川，参见小公主。”楚陵川撩着衣袍跪下，郑重地行参拜大礼，“公主殿下千岁。”
扶宴眉心微拢。
小公主？
“起来。”楚惜月走到书案后的椅子上坐下，“你来得挺快。”
楚陵川道：“接到殿下的信报就急急赶了过来，不敢耽搁殿下的要事。”
“在哪儿接到的信报？”
少年默了一瞬，“北疆。”
“北疆？”楚惜月皱眉，“你大老远的从北疆赶了过来？”
“是。”楚陵川低眉，“北疆那边有桩较大的生意，父亲命属下亲自去处理，属下已经在北疆待了一月有余。”
楚惜月沉默片刻：“辛苦了。”
“不敢言苦。”楚陵川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透着恭敬，“听从公主调派，是属下分内之责。”
楚惜月道：“我的影卫身体有点问题，想让你过来给他看看。”
影卫？
楚陵川俊秀雅致的脸上难得浮现一抹错愕，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在楚惜月身侧的扶宴，眼底划过一抹异色，随即低眉：“是。”
他走到扶宴身侧，淡道：“麻烦伸出手腕。”
扶宴沉默着没动。
“扶宴。”楚惜月淡淡开口，“让他给你把把脉。”
扶宴抿了抿唇，不发一语地伸出手腕，任由少年掐住他的命门。
时间一点点过去。
楚惜月没有打扰他，径自拿起书案上几本册子翻看起来，心里思忖着下一个该去抄谁的家？
楚陵川迟疑：“他……”
“他叫扶宴，我的影卫。”
“扶宴的身体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楚陵川松开他的手腕，如实回道，“就脾胃有点不太好，慢慢调养一下即可，身体往日有些透支，最近休息得不错，已经无碍。”
楚惜月拧眉，淡道：“扶宴，你出去一下。”
扶宴抿唇，应了声是，沉默不发一语地走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楚惜月眉心微拧：“其他方面当真没什么问题？”
“属下没察觉到异常。”
“他每到晚上独自睡着时，身子就冷得发抖。”楚惜月斟酌片刻，实话实说，“抱着本宫睡时就不会，这种情况有没有可能是中毒？”
楚陵川微愕：“抱着殿下睡？”
他方才就觉得这个影卫跟殿下的关系有些不太寻常，没料到是真的不太寻常，然而一个影卫……公主殿下多尊贵的身份，怎么能跟一个影卫如此亲密？
楚惜月点头：“不是他放肆越矩，是我见他晚上冷得厉害，主动让他到床上睡，然后不知怎么的，就……”
局势的发展就有些超出她预料了。
楚陵川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心里想的是东陵那几位爷如果知道小公主被一个影卫占了便宜，这个影卫会怎么死？
楚惜月默默看着他。
楚陵川暂时回神，想到楚惜月方才的问题，缓缓摇头：“没有中毒，如果殿下所言是真的，不是他刻意伪装的话，那么最有可能是被人下了摄魂术。”
摄魂术？
“属下写信问问羽王。”楚陵川道，“他也许会清楚这种情况。”
羽王擅长预知占卜之术，精通命格之相，想必能看出扶宴身上的问题所在。
第77章 属下嘴贱
楚惜月嗯了一声：“此事倒也不急，你一个人过来的？”
“不是。属下带了几个护卫，都安顿在了客栈。”
“打算什么时候走？”
“属下暂时就不走了。”楚陵川笑了笑，“刚好留在西齐这边查一下账，殿下有什么需要，属下也能随叫随到。”
楚惜月抬眸看他：“皇兄收到消息了没有？”
“殿下不用担心，陛下和战王都得知了殿下的下落，只是东陵与西齐路途遥，赶过来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楚惜月皱眉：“谁让他们过来的？”
“两位主子都担心殿下，急着过来也是为了确认殿下安然。”楚陵川道，“不过陛下暂时走不开，先过来的可能会是战王殿下。”
楚惜月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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