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扬手将礼盒打翻在地,。
盯着虚空中的一团黑暗,嗓音艰涩,。
「阿宇,她是你女朋友,那我算什么?」
静默片刻,熟悉的嗓音传进我耳中。
「不只是女朋友,」路承宇说,「我还会和她订婚。」
宛如平地惊雷炸响,全场哗然。
不少人窃窃私语——
「路少疯了吧。」
放着我这个名门贵女不娶,偏要和不知名小演员订婚。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肆意揉捏心脏,我几乎痛到无法呼吸。
「那我算什么?」我喃声重复。
落针可闻的包厢里,路承宇轻轻笑了一声,半是愧疚半是怜悯。
「渺渺,路家的儿媳,不能是个瞎子。」
「我们……结束了。」
我恍惚了一瞬,几乎要站不稳。
张了张嘴,艰涩出声:
「……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三年前,这座城市突发地震,我和路承宇因撤离不及时被埋在了废墟里。
等待救援队的时间格外漫长,两人饿得头晕眼花时,路承宇头顶的钢材板忽然开始摇摇欲坠。
来不及思考,几乎是出于身体的本能反应——
我手脚并用爬过去,并不宽阔的脊背形成一小片屏障,把路承宇保护在内,生生接下了坠落的、巨大的钢板。
剧痛来袭,我眼前发黑即将晕过去之际,还不忘紧紧抱住他。
「……活下去呀,阿宇。」
再醒来是在医院里。
头部重击导致我的视觉神经管断裂,医生说手术有极大的风险,保守治疗下,我成了一名盲人。
犹如堕入无边黑暗,从此我盲杖不离手,再没见过世界的色彩。
路承宇曾颤抖着吻上我缠着纱布的眼睛,红着眼向我承诺。
「渺渺,我路承宇这辈子非你不娶。」
「从今以后,我来做你的眼。」
如今。
也是他,嫌弃我是瞎子。
3
「我已经在物质上尽力补偿你了,道德绑架有意思吗,江渺?!」
路承宇不耐烦的地低吼拉回我的思绪。
周围人都大气不敢出,只有林馨笑嘻嘻地摸他的头,像在给发怒的老虎顺毛。
「我的男朋友这么优秀,前女友舍不得,故意耍小性子挽回很正常。」
她叹一口气,似是极为不忍,「看在今天是渺渺姐生日的份儿上,你就别和她计较啦。」
三两句把我定义成了「爱闹脾气的前女友」。
路承宇极为受用这一套,面色缓和不少,「江渺,你如果像林馨一样体贴懂事,咱们也不至于闹得这么难看。」
「呵……」
凉意自心底扩散至四肢百骸,我在桌上摸索着灌了一大口酒。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管,呛得我咳嗽不止。
圈子里的人都说,太子爷路承宇偏执暴躁,唯独爱我如命,一句重话都没对我说过。
二十多年青梅竹马,我和他分享过每一份快乐。
迷茫失意之时,也是他陪在我身边,倾听或者开导。
我不明白。
记忆中桀骜张扬的少年,怎么就变心了呢?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家大小姐江渺,也有她自己的骄傲。
「既然大家都在,那便做个见证吧。」
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眶,抬手抚上脖颈上的项链。
那是去年路承宇送我的生日礼物,由国内知名设计师打造,吊坠内侧刻着我和他名字的首字母。
我很喜欢它,将它视为代表我俩爱情的信物,连洗澡都要戴着,常常摸到吊坠会无意识露出傻笑。
但是现在,我平静地把项链摘下来,朝看不见的虚空摊开手。
「阿宇。」
在所有人震惊或吃瓜的表情中,我扯了扯唇角,笑意温婉。
「我提前祝你们……订婚快乐。」
许是没料到我会是这样的反应,路承宇低低骂了句脏话,发泄般踹了桌角一脚,周身气压冷得能结冰。
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啊,怎么一个两个都板着张脸?」
僵持不下时,有人携着晚风推门而入。
淡淡的木质香钻进鼻尖,我朝着来人颔首,「庭樾哥,你来了。」
4
周庭樾是豪门周家的长子,早前江家和周家的别墅相邻,我最爱穿着公主裙去他家串门。
虽然自从他出国学医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但在我心里,一直拿他当半个亲哥。
「好久不见,渺渺……今儿确定是你生日吧?」
我愣了下,点头应是。
「啧。」
周庭樾环视现场一圈,清越的声音夹杂着两分戏谑,「看这架势,我以为是路少和不知名小演员的订婚宴呢。」
他刻意加重了「不知名小演员」几个字。
果不其然,林馨最先破防,「你谁啊,懂不懂尊重女生,会不会说话啊?」
周庭樾并不搭理她,冲路承宇抬了抬下巴。
「你就是这么对渺渺的?」
端的是哥哥为妹妹出气的气势。
我和路承宇十八岁在一起,最开始不敢告诉家里,周庭樾是首先发现猫腻的那个。
他叮嘱我女孩子恋爱要注意分寸,又「严刑逼供」路承宇要他承诺一辈子对我好,婆婆妈妈的样子令人啼笑皆非。
周庭樾堪称我们恋爱道路上的见证者,我把他当兄长看待,路承宇也对他存着三分敬意。
所以即使烦躁,他依旧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
「我们……是和平分手。」
周庭樾撇嘴夸张地「哈」了声,「你听听这话你自己信吗?」
「这个生日宴就到此为止吧,渺渺,我送你回家。」
周庭樾不欲废话,应是瞥见了路承宇和林馨交握的双手,又道,「……咱不跟负心渣男待在一个空间里。」
我被他的话逗笑,嘴角漾起细微的笑意。
「……好。」
盲杖敲击地板,我慢慢朝他靠近。
却在经过林馨时,陡然伸出的脚将我绊倒,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栽。
「渺渺!」
路承宇惊呼出声,焦急不似作假,温热的手掌揽上我的腰。
「分手就要有分手的样子,还是管好你旁边那位吧。」
周庭樾打掉他的手,又稳稳拖住我的后背,待我站稳,一触即分。
若是以往,有人多次挑衅,以路承宇娇纵的脾气,早一拳揍上去了。
但今日他只是压着戾气说了句,「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哦,他是说桌上那条无人认领的项链。
「那便扔了吧。」
我有些疲惫了,嗓音也轻飘飘的。
慢吞吞折返回去,拿起项链,毫不留恋地丢进了垃圾桶。
5
夜晚的风透过车窗拂过脸颊,吹散了缠绕在心头的郁结。
「谢谢你啊,庭樾哥。」
周庭樾刚回国不久就冒着得罪路承宇的风险替我出头,是我没想到的。
他是在地震那年出国的,算起来已三年未见,我一门心思放在路承宇身上,年少的情谊早已变得模糊不清。
「听说周伯父喜欢古玩,我爸新拍下一套清朝的茶器,改天我带上它登门拜访。」
生怕他觉得空口道谢不够诚意,我如是说。
周庭樾停顿两秒,笑了,「渺渺,不必和我见外。」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听出了他努力隐藏的,一丝极难察觉的失落,转瞬即逝。
「喏,你的生日礼物。」
周庭樾很快恢复自如,丢进我怀里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谢谢,这是……一条项链?」
我玩笑般调侃,「果然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周庭樾没有笑,沉默地看了我很久,才像老友寒暄般问:
「这三年,你过得怎么样?」
感受到空气波动,是他在我眼前挥了挥手。
我不禁失笑,「别试了,是真的看不见。」
周庭樾握紧了拳,咬牙切齿,「要早知路承宇是这么个东西……」
周庭樾有一双很温柔的桃花眼,脾气也向来温和,惯爱笑着损人于无形,这是我第一次感知到他显而易见的怒气。
有些惊讶,又忍不住因为他的维护感到触动。
「从今晚起,我和他,再没关系了。」
我的语调轻缓而坚定。
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岁,我们一起度过七年。
爱一个人我用尽全部力气,放手时也绝不会拖泥带水。
「他配不上你。」
周庭樾顿了下,嗓音发涩,「渺渺,你也该看看……别的男人。」
我只当他是在安慰我,笑着称是。
「对了。」
车子重新启动,周庭樾话题一转,。
「你的眼睛,是有机会可以治愈的,这点你知道吧?」
「嗯,但是有很大的风险,手术失败的话,可能会变成脑瘫。」
我将头转向窗外,即便努力睁大眼,入目仍是黑暗。
「这三年来,我爸妈动用人力财力,访遍名医,但都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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