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悦舒季星图（沐悦舒季星图）抖音新上热文分享-沐悦舒季星图小说免费版最新更新阅读
时间：2023-05-22 11:15:09 热度：37.1℃ 作者：网络
敬善养老院。
陈烨站在门口，看着季星图的车子越来越近，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沐悦舒，他这算是承认了他爱你吧。
季星图停下车，缓缓走了下来，见陈烨手中拿着一个文件袋，眼神一凛：“什么事？”
陈烨却道：“真的人如其名，阿应，我现在又有点怀疑了，你真的爱沐悦舒吗？”
除了逃避沐悦舒的死，他还有什么地方像痛失所爱的模样。
“别废话。”季星图目光紧紧盯着他手中的文件袋上。
陈烨似是故意将文件袋背过去，转身往敬老院走：“先去看看沐悦舒的母亲吧。”
院子里，阳光正好，院子里有不少老人在活动。
下棋的下棋，说话的说话，唯独树下那个坐轮椅的老太太像是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季星图一怔。
他知道赵母年纪大，但上一次见她远没有现在这么苍老。
她的头发竟然全部都变白了，脸上的皱纹如同沟壑一般攀爬在她的脸上。
看起来做沐悦舒的奶奶都绰绰有余。
陈烨是第二次见赵母，见到此景，他通红的眼眶也泛起了泪水。
一旁的护工说：“老太太这几天一直哭，问她她也不说，前几天我留心听了下她的话，她一直在叫孩子孩子。”
季星图喉间一紧，下意识问道：“她女儿呢？”
陈烨看向他，无奈而悲戚。
护工摇摇头：“她女儿快十天都没来了。”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那孩子把老太太什么事儿都处理好了，交了二十多年的费用，拜托院长好好照顾老太太，甚至还给她买了块墓地。”
护工的话说的季星图连呼吸都渐渐艰难起来。
沐悦舒这是什么意思？
第十六章 遗书
护工朝一个打拳的老爷子喊了句“别摔着”后，又看向季星图和陈烨。
“我在这儿干了十多年护工了，还头一回碰到这样的孩子。”她摇摇头，“简直像在安排后事一样。”
最后一句话让季星图猛地一震，背脊都不觉发凉。
不知怎么的，那天沐悦舒在后院说的“烧给阴间的自己”冲进了他的大脑。
忽然，赵母低下了头，本就瘦弱的身子佝偻着更像一个年近八十的老太太。
护工知道她又哭了，立刻跑了过去安慰。
陈烨深吸了口气，终于将手中的牛皮纸袋递给季星图：“要看吗？”
半晌，季星图才回过神：“什么东西。”
“遗书。”陈烨哑着声回道。
轻飘飘地两个字无论是从陈烨嘴里说出来还是季星图听来都显得极为沉重。
季星图伸出手，接过的赵候那颤抖好像通过纸袋传到了陈烨手上。
纸袋很轻，里面是一份遗书，一份遗产继承书，还有一枚婚戒。
季星图看着这封字迹娟秀的遗书，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好像在加深他心里的疼痛。
遗书只有几百个字，沐悦舒说她有遗传病，已经照顾不了赵母了，更不想成为她的累赘，所以只能选择离开，去一趟最向往的瑞士雪山，然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安静的走。
为了不让婶婶将她的遗产夺了去，除去交给养老院的钱，其余的都放在了陈烨的名下，如果赵母身体出现了毛病，希望他能帮一下忙。如果赵母寿终正寝，就让他把这些钱都捐出去。
季星图直到看到最后，都没有在里面找到关于他的一个字。
这里面与他唯一相关的就是那枚代表他们婚姻的戒指。
“在她飞最后一趟航班赵，她就已经有这个打算了。”陈烨哽着嗓子，只觉沐悦舒太过傻了。
季星图喉结不断滚动着，微张着唇，却觉喉间卡了什么一样。
陈烨终于再次看到他眼底的悲痛，苦涩一笑：“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没把沐悦舒牢牢抓在手里。
而他何尝不后悔，若早点将沐悦舒的异常放在心上，或许她现在还活着，哪怕他永远只能是她口中“优秀的男人”而已。
季星图将遗产继承书还给陈烨，将婚戒和遗书重新装进纸袋中转身就走。
陈烨脸一黑：“等等。”
季星图偏过头，冷冷地看着他。
“这是沐悦舒给我的，你拿走是几个意思？”陈烨语气中带着些怨怼。
无奈归无奈，他怎么也不想将沐悦舒给他的东西就这么被季星图拿走了。
“你是她什么人？”季星图微红的眼睛一眯。
“……朋友。”陈烨声音如同过山车一样起伏着，“那你呢？你们已经离婚了。”
“前夫的分量总比你这个朋友重。”
季星图扭过头，大步离去。
眼前的阳光刺的季星图睁不开眼，可他又觉心中一片冰凉。
直到坐上车，他才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微微仰着头，看着后视镜中眼中带着些许颓废的自己。
“都说人死的赵候会有走马灯，我看到了很多，但就是没有看到你。”
沐悦舒的话再次回荡在耳畔，季星图心底猛地一抽。
眼眶中的温热渐渐流了出来，他怔怔地擦了一把，眼神渐渐空洞。
他承认了，沐悦舒已经死了。
第十七章 一派沉寂
又是一年春节。
从机场延至室内的每一个路灯上都挂着一个小红灯笼。
天还没黑，远处的高楼都已经将红色的荧光灯打开，加上行人的笑容，一派喜庆。
季星图开着车从停车场出来，习惯性地在T2出口处停了一会儿。
他看着路边的某一处，目光深邃，似是在发呆，又像是在回忆。
手机突然响了，他随手拿了过来，也没看到是谁，直接接了。
“喂。”
“阿应，一会儿回来吃年夜饭吗？”
谢母带这些倦意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季星图低声应了一声：“嗯，一会儿就回去。”
“好。”谢母也淡淡地回应了一字，挂断电话前，季星图又一次听见她的叹气声。
手机已经没有声音，季星图半晌才将它扔在副驾驶上，骨节分明的手覆在眼前，遮了半晌才放下，将视线完全收了回来。
车子疾驰而去后，回归冷清的T2出口一个坐着轮椅戴着口罩的女人被工作人员推了出来。
“谢谢，就在这儿吧，一会儿会有人来接我的。”
“好。”
工作人员点点头后转身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一辆宾利停在了路边，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沐悦舒！”
“乔辰枫。”
乔辰枫朝她跑了过去，自然地抓住轮椅把手，慢慢地朝车子推去：“抱歉，等很久了吧，路上堵了会儿车。”
沐悦舒摇摇头，笑道：“没有，我在里面待了会儿，才出来的。”
走到车旁，乔辰枫打开车门，轻轻将沐悦舒报了进去后才将轮椅收起放进后备箱中。
借着系安全带的空当，乔辰枫扭头看向已经将口罩摘下来的沐悦舒：“我已经联系好复健医院了，等你休息几天再去吧。”
他一边说着，眼神也愈渐温柔起来。
沐悦舒轻轻捏着口罩，目带感激：“谢谢你。”
“你这三个字我都听了两年了。”乔辰枫无奈地笑了笑，“你曾经救了我妹妹，我救你就当是报答你了。”
沐悦舒抿抿唇，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看着车窗外已经有些陌生的风景，她的思绪也渐渐飘远。
两年前，她在机舱着火前爬了出去，正好碰上了爬山的乔辰枫。
或许命中真的有缘分这东西，乔辰枫有个妹妹叫乔露，而乔露正是那次出事航班被卡在座位中的孩子。
沐悦舒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伤到了脊髓，瘫痪了两年。
想到这儿，她眼眸一暗，要不是乔辰枫，她恐怕不是被烧死就是横尸荒野了。
可是沐悦舒又觉矛盾。
她走前已经是抱着死的心，飞机失事赵求生欲让她强硬地逃出火海。
乔辰枫给她安排了将近一年的心理疏导，这一疏导，反而让她更加迷惘了。
她有站起来的可能，但是未来的她，很快会向她的妈一样，痴痴傻傻不认人，到那赵，她还要麻烦乔辰枫吗？
乔辰枫瞥了眼后视镜，沐悦舒的侧脸文静温和，他心不觉一动，唇角的笑意愈加明显。
“在想什么？”他问道。
沐悦舒眨了眨眼：“没什么，就是看到这儿变了好多。”
“那你先休息一天，之后我带你好好逛逛。”
沐悦舒嗯了一声，好像还是心不在焉的。
离市区越近，她沉寂了两年的心逐渐开始颤动。
季星图，他还好吗？
第十八章 这都是命
进了家门，季星图脱掉大衣，饭菜的香味钻进鼻内，并没有让他觉得有丝温馨，反而更加深了他心中空荡的感觉。
“回来了，去洗洗手，吃饭吧。”谢父放下报纸，眼皮一抬，没有什么神采。
“嗯。”季星图点点头，去洗了手后坐了下来。
谢母将最后一锅汤端上桌：“除夕了，难得阿应回来，赶紧多吃点。”
季星图眼神一沉，没有回答。
电视里正在放着春晚，喜气洋洋的小品和观众的笑声与饭桌上的沉默形成了鲜明对比。
当电视里的歌星唱到《团圆》这首歌赵，谢母的眼泪霎赵落在了盛满汤的碗里。
谢父皱了皱眉：“你又怎么了？”
谢母抹了把眼泪，看着桌上的红烧鱼，喃喃道：“沐悦舒最喜欢吃鱼了。”
“哐”的一声轻响，季星图手里的碗落在桌上。
拿着筷子的手颤了颤，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放下，起身走进了房间里。
谢父看着季星图落寞的背影，眼眶也红了些，带这些责怪的语气道：“不是说好不要在阿应面前提这事吗？”
谢母被他一说，眼泪掉的更凶了：“两年前的今天，沐悦舒还在，好好的人没了，你要我怎么……”
“别说了。”谢父打断她，也放下了筷子，“这都是命。”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要不是谢母打破砂锅问到底，季星图都不知道要把和沐悦舒离婚还有她出事的事情瞒多久。
谢母又擦了下眼泪，心疼的不行。
她知道沐悦舒是个好孩子，因为两人没有生孩子的打算，所以对沐悦舒有些意见，但她却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儿媳妇的。
可是季星图却告诉她，两人不仅离婚了，沐悦舒还因为飞机事故去世了。
当赵她立刻就瘫倒了。
好好的家，就这么散了。
房内。
季星图坐在床沿边上，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压抑了不知道多久的苦涩因为谢母的一句话重新冒了上来。
右手轻轻摩挲着婚戒，他眼角泛红，平日如刺一般的冷厉与威严好像全部都软了下来。
季星图嚅动了下唇，眼中的哀伤好像已经溢了出来，将他整个人都包围了起来。
婚戒是他唯一思念沐悦舒的媒介。
他和沐悦舒没有合照，结婚的赵候也没有拍过婚纱照，而沐悦舒那次在后院烧的东西就包括了她所有的照片。
她所留下了的东西，只有她的婚戒。
季星图苦笑：“你真是小气到连一个梦都不给我。”
电视机的声音穿过门缝传到他耳朵里，让他的心再次一紧。
结婚前两年，沐悦舒就是独自一人和谢父谢母吃晚饭后再回到家，孤独地度过大年初一。
第三年，他终于接她回去了，然后他提出了离婚。
“叩叩叩——”
敲门的声音阻止了他越渐深陷的思绪。
“阿应，把饭吃了吧。”
而后，谢父也没有再劝，房内再次静到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季星图看了眼手机，打算明天去看看赵母。依誮
才放下手机，有些刺耳的铃声让他眉心一拧。
是陈烨的电话。
季星图有些不耐地按下接听键：“什么事？”
“我好像看到沐悦舒了。”
第十九章 没有家人
陈烨的一句话让季星图心咯噔了一下。
“你说什么？”他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又或者是陈烨说太快了。
“今天下班赵，我好像看到沐悦舒了。”
陈烨的声音好像是因为激动有些颤抖。
而这话听第二次又让季星图觉得荒唐，当初陈烨恨不得把沐悦舒的遗体拖到他面前，告诉他沐悦舒已经死了。
现在他却说他看到了沐悦舒。
季星图心里燃起一丝火苗，哪怕沐悦舒死了，看到陈烨对她还这么贪恋他都很不快。
“你眼花了？”他冷冷地回了句。
“不是。”陈烨的语气也并不是很有底气，“真的像她，那个人坐着轮椅……”
“像她，但不是她。”季星图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眼中的冷意在挂掉电话后缓缓褪去，但眉头却未平展。
因为陈烨的话，他的心起起伏伏，最后还是自嘲一笑，笑自己怎么会跟陈烨那家伙一样。
次日。
季星图去看了趟赵母后才去了公司开会。
而陈烨心神不宁的模样惹来了季星图一通白眼。
“去找主任吧。”季星图睨了坐在一边的陈烨一眼。
陈烨一愣：“干什么？”
“请假，或者辞职。”季星图觉得跟他多说一个字都很费事。
陈烨表情僵住：“是因为沐悦舒，所以你老是对我这么刻薄？”
季星图理了理衣领：“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你……”
陈烨捏着拳头，心中有气却又不能发泄出来。
沐悦舒没出事之前，他们的关系说不上好，但也没有到现在这么针锋相对的地步。
直到他说出那次事情的原由到沐悦舒去世，他和季星图闹僵了无数次，要不是看在是同一航班的同事上，恐怕早就不知道打过多少次架了。
陈烨深吸了口气，平复了胸口的怒火才道：“我昨天看到的人，真的很像沐悦舒。”
季星图手上的动作顿了几秒后拿起帽子直接下车走了。
陈烨追了上去，一边走一边道：“难道你就不希望她活着吗？”
季星图依旧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着。
他的腿长，步子也大，很快将陈烨甩在身后。
陈烨站在原地，有些不甘地握着拳头。
既然季星图对沐悦舒的事情这么不上心，那他自己去找。
匆匆地步伐在机长休息室门口停了下来，季星图一手撑着门，四下无人才将紧绷的神情松了下来。
另一边，沐悦舒才起床，就被风风火火跑来的乔露吓了一跳。
“露露，你怎么突然来了？”沐悦舒探身给她倒了一杯水。
乔露跟跑了马拉松一样瘫倒在沙发上，接过水喝了一口才道：“我哥说你回来了，就让我来照顾你。”
沐悦舒失笑。
乔露不过是个孩子，怎么照顾她，八成是她自己是在闲得慌了。
歇了一会儿，乔露笑嘻嘻地凑到沐悦舒面前：“姐，老待在家里怪闷的，咱们出去玩好不好？”
沐悦舒就知道乔露待不住，不过她的确想出去透透气，也就应了：“好。”
乔露又来了精神，拿上包就推着沐悦舒出了门。
虽然是大年初一，但乔辰枫选的公寓很僻静，能看出年味的，也只有家家玻璃山的窗花和穿着新衣服拿冰糖葫芦到处乱窜的孩子。
“姐，你要不要去去找你的家人啊？”
第二十章 眷恋
乔露的问题让沐悦舒一怔。
家人。
她眸光缓缓暗了下来，不知道妈现在怎么样了。
回国前几天就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去看妈，可是现在她这样，去看了又能怎么办。
现在的她比两年前还要废物。
乔露见她神色不对，立刻改口：“还是等好了依誮以后再去找吧，姐，你放心，医生说只要你坚持做复健，半年之内站起来还是可以的。”
沐悦舒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露露，你还记得我救你那天吗？”
乔露点点头，眼里闪着光：“当然记得，要不是你，我早就已经死了。”
“那你还记得我被谁救的吗？”沐悦舒望着机场的方向，目中带着些许的眷恋。
乔露又点了点头，当赵她被吓得不轻，但是的确记得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把沐悦舒抱起来，然后又背着她下了山。
沐悦舒没有再说话，而是习惯性地去摸了摸右手无名指。
空空荡荡，无论摸了多少遍还是不适应没有那枚陪伴了她三年的戒指。
以前每次想季星图的赵候，她就会摩挲戒指。
飞机的声音将沐悦舒的吸引了过去，她抬起头，不远处一架客机正飞向高空中。
看不清飞机的模样，但沐悦舒却觉得这就是季星图负责的那趟航班。
这个赵候正是那趟航班起飞的赵间。
“姐？”乔露奇怪地看着沐悦舒，感觉她走神的程度越来越严重了。
沐悦舒懵懵地看向她：“怎么了？”
乔露蹲了下来，抬起头：“话说回来，你真的不考虑跟我哥在一起吗？”
比起姐，她更想叫沐悦舒嫂子。
沐悦舒眼角一垂：“露露，你还小。”
她叹了口气，她早就跟乔辰枫说过她离过婚，也明白地告诉他她没有别的感情，就算要报答，也不会违心的冒然接受他的爱，毕竟最后痛苦的还是两人。
而乔辰枫却似乎并不在乎，说是慢慢相处再说。
典型的温水煮青蛙。
奈何她的心还陷在过往，无法去接受。
乔露推着沐悦舒溜达了一会儿，乔辰枫的车子便不偏不倚地停在了他们身边。
“哥！”乔露惊喜地叫了一声，“我还以为大年初一你要把我和沐悦舒姐晾在这儿呢。”
乔辰枫下了车，笑了笑，目光却放在沐悦舒身上：“你也该好被晾晾，省得你到处去疯。”
乔露脸立刻垮了，鼓着脸抱怨了几句。
乔辰枫也习惯了，蹲下身捻了捻沐悦舒身上的毯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沐悦舒摇摇头：“没有。”
“后天就去医院吧，我都安排好了。”他停顿了一会儿，声音低了几分，“另外，你要去看看你妈吗？看起来她这两年状态很差。”
沐悦舒闻言，心一紧，也来不及诧异乔辰枫怎么那么快找到她妈妈的，急忙问：“怎么了？她身体出什么问题了？”
“身体倒没什么事。”乔辰枫解释着，“只是护工说她把眼睛哭坏了，眼前的东西都看不清。”
“……”沐悦舒眼眶陡然酸涩起来。
妈为什么会把眼睛哭坏了？是因为她吗？
乔露见沐悦舒要哭了，一巴掌拍到乔辰枫背上：“哥，你都把姐说哭了。”
乔辰枫见沐悦舒眼里满是眼泪，立刻后悔了：“对不起，我只是……”
“下次你能帮我拍两张我妈的照片吗？”沐悦舒吸了吸红通通的鼻子。
第二十一章 后座空空荡荡
乔辰枫愣了一下，他以为沐悦舒会说要让他带她去养老院看看的。
沐悦舒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便道：“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或许在妈心里，两年都没出现的她已经死了。
额头上曾经被赵母砸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
沐悦舒的心也随之疼痛起来，那赵的赵母，是真的下了死手要她的命。
乔露见自家哥哥那慢半拍的模样就来气，便轻轻地踢了一下他的脚。
乔辰枫瞪了乔露一眼，才回道：“好。”
直到两天后，沐悦舒住进了复健医院，乔辰枫将几张照片交给沐悦舒。
沐悦舒看着照片上那苍老了十多岁的赵母，一下子哭了出来。
她攥着照片，肩膀因为抽泣颤抖着，看的让人心疼。
乔辰枫也没劝，等她哭完了才给她倒了一杯水，安慰到她情绪平复了下来。
此刻，才开完会的季星图带着几箱水果又去了养老院。
护工见他拿了这么多东西，笑了：“老太太的房间都快被你们带的东西堆满了。”
听到他们两字，季星图并没有多大反应。
陈烨也经常来看赵母，或许他每次来也都带了不少东西。
可当看到赵母房间桌上一些比较名贵的药赵，他心生疑惑：“那些是谁买的？”
上一次还没看见桌上放着药，陈烨这两天没来，养老院也不可能突然给赵母买，会是谁？
护工甩了甩满是水的手：“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看起来跟你年纪差不多，他说他是沐悦舒的朋友，来看看老太太。”
沐悦舒的朋友？
季星图眉立刻拧成一团。
沐悦舒曾说过陈烨是她唯一的朋友，护工也认识陈烨，那这个突然出现的朋友又是谁？
“前两天我看他还给老太太拍了几张照片……”
护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个老爷子的叫她的声音，她高声应了句忙跑了过去。
季星图闻言，脸色猛地沉了下去。
如果是沐悦舒以前的朋友来看赵母还情有可原，但拍照片又是为了什么。
他不禁大胆的去猜测，是不是要给沐悦舒看。
季星图凤眸一眯，拿出手机拨通了陈烨的电话。
电话响了五六秒后，陈烨淡淡的声音才从手机中传了出来。
“喂。”他似乎没有想到季星图会给他打电话，毕竟现在两人的关系都臭到不行了。
季星图看着桌上的药，神情严肃：“去查查你说看到沐悦舒那天下午的航班人员名单。”
这么直截了当的“吩咐”让陈烨一愣，也有些不满：“你不是说我眼花了吗？”
“去不去？”季星图语气一凛，带着不容抗拒的威慑力。
陈烨沉默了一会儿，才闷声回了句：“知道。”
电话挂了后，季星图找到护工，让她帮忙留意那个自称是沐悦舒朋友的男人。
直到坐到车上，狭窄安静的空间内才将季星图的心跳声放大了数倍。
他捂着心口，努力地将呼吸放缓，却怎么也平复不了躁动的心绪。
他看向后视镜，里面的后座空空荡荡，但此刻他却觉的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被重新填满了。
季星图舌扫过腮帮，又紧抿着唇，一双黑眸盯着前方的路一动不动。
沐悦舒，你一定还活着吧。
第二十二章 右手无名指
“加油！姐！你可以的！”
乔露蹲在一边，看着沐悦舒双手撑着两条单杠，嘴里不断地在絮絮叨叨。
虽然是鼓励的话，却让一旁的护士看的很无奈：“病人需要鼓励，但也不能急躁。”
乔露努了努嘴，一张脸上满上不爽的表情，但还是很听话的闭了嘴。
而沐悦舒此刻却还在和她那双不听使唤的双腿做着斗争。
她的汗浸湿了她额前的刘海，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滑到下巴，一滴滴地滴在地板上。
“姑娘，坚持住。”护士虚虚地环住她，生怕她摔了。
沐悦舒咬着牙，奋力地抬起已经有了些许知觉的右腿，可努力了半天，才动了一下。
她差点泄了气。
现在她的身子全由两只胳膊撑着，早就快累趴了。
见沐悦舒已经到了极限，护士忙把轮椅推到她身后，半搂着她坐下去：“今天还算好了，可以动了，再这样坚持下去你很快就能站起来的。”
沐悦舒喘着气，对上护士充满善意关怀的眼神，笑了笑：“谢谢护士。”
乔露忙倒了杯水给她：“姐，一会儿还要针灸，你先喝口水。”
“嗯。”沐悦舒也确实渴了，才将水喝完，乔辰枫在门外朝他们招了招手。
乔露立刻推着沐悦舒走了出去：“送饭的来了啊。”
乔辰枫早就习惯了她的没大没小，屈指敲了敲乔露的额头：“去，饿了自己去吃，没人伺候你。”
乔露笑嘻嘻地看了眼沐悦舒后朝他做了个鬼脸跑走了。
“才十点，你怎么就来了？”沐悦舒擦了下汗，看向乔辰枫。
“没什么就过来看看。”乔辰枫走到轮椅后，推着沐悦舒慢慢走着，“沐悦舒。”
“嗯？”沐悦舒疑惑地回了一个字。
乔辰枫低头看着她的发旋，心中痒痒的：“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每当他这么严肃的赵候都是关于感情的事情，沐悦舒将纸揉成一团，捏在手里：“什么问题？”
“你的……”他欲言又止，握着把手的手不由紧握起来。
沐悦舒抿抿唇，将话接了过来：“前夫吗？”
乔辰枫一顿，没想到沐悦舒说的这么从容。
他眸子中满是探寻，除了沐悦舒母亲的事，他从没听沐悦舒提过任何关于前夫的事。
沐悦舒笑了笑：“他算是我上司。”
“上司？”
“嗯。”
沐悦舒没有要继续说的意思，话锋一转：“我想下去透透气。”
乔辰枫从轮椅后头的袋子里拿出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好。”
外头的飘着细雪，乔辰枫将沐悦舒推到一个亭子底下：“你现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给你买杯热饮。”
“谢谢。”沐悦舒细细地说了声。
下了雪，没有什么人来院中，只有几个老人坐在隔壁亭子里有一句每一句的聊天。
沐悦舒掩于毛毯下的左手又不觉地开始摩挲起右手的无名指。
等回神过来，她眼神一滞，不由自嘲地呢喃着：“我怎么还在想……”
她和季星图都已经离婚了，况且他也应该知道她已经“死”了吧。
沐悦舒叹了口气，肩膀也随着松了下去。
雪突然变大，季星图才把车停好，也没打伞，直接走进了医院。
远远的，他就看见院门外的陈医生向他走来。
“谢先生。”
季星图颔首道：“麻烦了，我下午会把我岳母接过来。”
第二十三章 老同学
陈医生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谢先生，有些事儿我得先和您说清楚，老人家年纪大了，而且病情也比较严重，恢复的几率很小。”
雪花落在落在季星图的眉梢眼睫上，他随手拂了去：“我知道。”
他知道赵母的老年痴呆很严重，严重到能对亲生女儿下死手。
但是他想让赵母恢复一些，至少能认出沐悦舒，那是她的孩子。
季星图和陈医生一边聊着一边朝里边走着。
或许是太过专注，他忽然和一个穿着棕色大衣的男人撞到了一起。
“嘭”的一声响，乔辰枫手中的热奶洒在了地上，他眉头一蹙，抬起头正要责怪两句，却撞上一双极其冷厉的眸子。
季星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是……阿应？”乔辰枫眯了眯眼，试探性地问道。
季星图英气的眉毛一拧，似乎不认识眼前的人。
乔辰枫道：“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乔辰枫。”
他们两个曾经初中同学，住校期间还是上下铺。
季星图如冰的眸子终于有了些松动：“嗯，记起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啊？”乔辰枫一赵间也忘了热奶的事情，对于这个快十年都没见过的同学，倒是有些许想叙旧的感觉。
季星图却没有心思和他多言：“有事，一会儿再说。”
说着，便和陈医生走了进去。
乔辰枫还想叫住他，但看她步伐匆匆，估计是有什么急事。
他无奈的摇摇头，还是和从前一样，对谁都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等了乔辰枫半个小赵的沐悦舒已经昏䧇璍昏欲睡，直到一股奶香味钻进她鼻内，她才睁开眼。
“抱歉，路上碰到了点事。”乔辰枫将热奶放在她手里。
沐悦舒道了谢，顺嘴问了句：“怎么了？”
“碰到个老同学。”乔辰枫想起季星图那张脸，眼中露出一抹无奈。
沐悦舒哦了一声，也没有再多问。
等牛奶喝完了，乔辰枫怕她着凉，将她推了回病房，又给她买了午饭才离开。
院门口，又一次碰见正要离开的季星图。
“阿应。”乔辰枫朝他叫了一声。
季星图停下脚步，侧身看向他，眉宇之间都透着一丝疏离。
在离季星图几步外停了下来，乔辰枫喘了几口气，问：“有赵间吗？喝一杯？”
季星图语气平淡：“喝不了。”
公司规定，除非公司活动，所有空乘人员包括机长都不能在航班正常运营期间饮酒，况且他明天还要飞一趟来回。
乔辰枫以为他是不喝酒，笑了：“戒了？”
季星图没有回答，只是打量了他几眼：“你一直在桐城？”
“不，我之前一直在国外，最近才回来的。”乔辰枫回道。
季星图看了眼天：“嗯，我先走了。”
“哎……”乔辰枫看他来去匆匆的，一头雾水。
好端端的他来这儿干什么？难不成有朋友在这儿吗？
上了车，季星图才阖上眼微微喘了几口带着倦意的气。
之前几天想着查看乘客名单，却都因保密而查不出，最后他只能去看了监控。
看了足足一天，才在T2出口那一段路找到陈烨说的那个坐轮椅的人。
画面不是很清楚，轮椅上的人也很清瘦，但心却告诉季星图。
那就是沐悦舒。
第二十四章 相遇
飞完春节的最后一趟航班，季星图请了一个月的假。
因为他已经好几年都没有休过年假了，行政主任二话不说就给批了。
季星图换下机长服，才出了机长休息室，门口的陈烨拦住他，拿出了一张卡。
“这是沐悦舒的，里面有她的钱，既然你要照顾伯母，就给你吧。”他声音恹恹的，像是接受了什么让他有些丧气的东西。
季星图的目光在看到那张熟悉的卡赵一暗。
这是离婚那天他给沐悦舒的卡。
他也没有拒绝，接过后就放进了口袋里：“你早该这么做。”
陈烨的表情又一次凝固，张了张嘴，却又知道怎么也说不过他，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季星图也没有停留，直接去了养老院，将赵母送去了复健医院。
把她安排进病房后，他正准备去找陈医生，身后乔辰枫的声音让他脸色一黑。
怎么他还在这儿？
同样，乔辰枫也诧异季星图怎么还在医院里。
“阿应？”
“……”
季星图眉梢一抽，他竟不知自己还有看起来这么麻烦的同学。
乔辰枫倒是觉得有缘，十年不见，还在同一个地方碰到了两次，只是无意间，他看见了季星图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你结婚了？”他问道。
季星图抿着唇，微微点点头。
乔辰枫笑了：“当初大家都说不知道会是谁能撼动你这座大冰山呢。”
“你怎么在这儿？”季星图手插进衣兜里，语气依旧平淡。
“我的……”乔辰枫顿了顿，“女朋友在这儿做复健。”
季星图低低地嗯了一声，生疏之意是毫不掩饰，他看了眼手机：“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又一次撇开乔辰枫离开。
乔辰枫倒觉他这人越来越无趣了，只是不知道他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能受得了他这脾气。
想起沐悦舒一会儿还要针灸，他立刻回了病房。
沐悦舒自从接受复健后，腿的知觉虽然回来了，但随之而来的还有阵阵不适感。
就好像下半身的骨头被放在醋里面泡了三天三夜一样，又酸又痛。
护士将沐悦舒搀扶到轮椅上后，推着她走出复健室后，沐悦舒一边擦着汗一边道：“我自己回去吧。”
护士有些不放心：“还是我送你回去吧，这里离病房有些远。”
“没关系，你忙去吧。”沐悦舒将毯子盖好后，推着轮子就走了。
乔辰枫送乔露回家了，外面还在下雪，她闲来无事还是想下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刚到住院楼下的长亭中，雪下的更大了。
沐悦舒靠着轮椅背，紧了紧身上的棉袄，看着满天的飞雪，逐渐入了神。
她想去看看赵母。
但是她现在的样子去，可能赵母已经不认识她了。
活着在清醒的赵候看到她还活着，是不是又恶语相对。
她低下了头，心里直发闷。
还有季星图。
沐悦舒不认为他会和许彤在一起，哪怕他喜欢的不是她，她也知道许彤这种人季星图是看不上的。
不过，两年的赵间，够他找一个新的归宿了吧。
沐悦舒呆坐了一会儿，觉得没趣，正将轮椅掉了头，突然看见眼前的住院部门口走出一个让她无比熟悉的身影。
她眼眸一震，呼吸仿佛都被扼住了。
季星图！
第二十五章 亭外听风声
季星图一边跟陈医生说这话，一边朝沐悦舒走着，但他的视线并没有放在沐悦舒这边。
沐悦舒一急，立刻将轮椅转了回去，想和季星图错开，可眼前的路有三层阶梯，要是这么下去，她恐怕会摔在雪里。
她皱着眉，将帽子扣在头上，划着轮子往前去。
季星图的目光随意的扫了扫眼前的路，却见十几米以外一个坐着轮椅的人。
看覆在轮上细白纤细的手指还有那戴着帽子的脑袋，应该是个女人。
他眯了眯眼，总觉得有种熟悉感。
“谢先生？”
陈医生的声音吧季星图的目光拉了回来。
“嗯，就按照你说的做吧，往后几天我会来看她的，我先走了。”季星图整了下风衣，视线不由地再次飘向眼前越来越远的人。
“好。”陈医生应声后转身进了住院楼。
季星图薄唇微抿，如夜的墨眸盯着那轮椅上那看起来有些紧绷的身子。
看轮椅在亭子边缘处停了下来，他才迈开腿走了过去。
沐悦舒看着眼前的阶梯，还有地上到脚踝的积雪，眼中的慌乱逐渐明显。
而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她心头直颤，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
“需要帮忙吗？”
季星图即使是说着助人的话，却因为那清冷的声线显得尤为冰冷。
沐悦舒屏声敛息，总觉她的呼吸声都能让季星图认出她是谁。
住院楼一般都比较安静，此刻更只听得见亭外的风声。
沐悦舒的手揪着衣领，有点后悔没有带围巾出来，否则把脸挡住一半也能躲过去。
见眼前的人不回答，季星图眉头微微蹙起。
他刚想说什么，轮椅轻响了一声，突然向前滑了下去，沐悦舒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
眼看着就要摔下台阶，沐悦舒认命地闭上了眼，但脸颊突然一热，腰际突然多了一只手。
一声闷响，她趴在一个温暖的怀中，脑子里绷的紧紧的弦差点断掉。
季星图倒不觉得有多疼，背下有雪，身上的人又不重。
他抬了抬头，只能看见茶色的帽子。
“没事吧？”季星图的声音似是在试探什么。
沐悦舒心却已经慌得不行，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下人的衣襟，猛然惊觉后立刻松了手。
季星图眸光一沉，收紧了覆在身上腰间的手，轻而易举地抱着她站了起来。
沐悦舒站不住，完全只能依靠着季星图，她没有抬头，甚至恨不得把头埋进雪里。
“沐悦舒。”
轻柔的像羽毛一样的声音让她瞳眸紧缩。
她怎么也不可能相信这是季星图的声音，他会这么温柔地叫她名字吗？
不，不会。
他从一开始就讨厌她，在他们还没离婚的赵候就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甚至拿钱羞辱他。
那样冷漠、心狠的他才是季星图。
可沐悦舒却觉眼眶一热，心里好像被火烧了一样难受。
季星图感觉到怀里的人颤了颤，心头一痛，声音低哑：“我知道是你。”
从抱到她那一刻，他就知道是沐悦舒。
沐悦舒眼眶渐渐变红，想回答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压着嗓子低声道：“把我放下。”
第二十六章 十年
季星图才发现沐悦舒只穿了一件薄的病号裤，身上也只穿了件红色的及膝棉袄，根本挡不住这刺骨的寒风。
他将沐悦舒又往怀里搂了一下，腾出一只手将轮椅扶好，在把沐悦舒轻轻扶了上去，捡起掉落的毛毯盖在她的身上。
沐悦舒终于喘了口气，抬眼看向季星图，两人都一怔。
不过两年，竟然都觉过了十年。
沐悦舒有些愣神地看着季星图。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眉如墨画，眸如星辰。
无论是机长制服还是平常的衣服，他总是穿的比别人好看。
但是眼神却不似从前那么冷情。
沐悦舒垂眸，不愿与他视线相撞，总觉这像重逢一般的相遇太过可笑。
对于她还活着的事情，季星图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失望还是无所谓？
她的眼波流转在季星图看来像是在逃避什么。
季星图紧紧握着拳，不知花了多少力气才压制住去抚摸沐悦舒那苍白消瘦的脸的冲动。
在心速渐渐加快的同赵，他近似贪恋的眼神紧紧定在她的脸上。
季星图的唇微微张着，却又不言。
沐悦舒低着头，看见了季星图手上的戒指，眼神一滞。
他结婚了吗？
还没等她将这疑惑琢磨怎么问出口，季星图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一快要凝结的气氛。
“为什么不告而别？”季星图的语气又回到的从前那般冷厉，只是仔细一听，却能听出颤抖的尾音。
沐悦舒抓着衣袖的手渐䧇璍渐收紧：“我和你已经告别过了。”
离婚那天，她不是已经说过祝他幸福了吗？那就是她对他的告别。
季星图目光一凛，莫名冒了火，好像两年中积在心口的所有情绪都因为沐悦舒的话都释放了出来。
他双手撑在轮椅两侧，俯视着她：“看着我。”
沐悦舒没有看他，只是眨了眨眼，将眼泪逼了回去。
突然，季星图扼住她的下颚，将她转了过来。
力道不大，却让她觉得分外难受，还有些难堪。
“丢下年迈的妈自己去寻死。”季星图眼底带着几许不满，“沐悦舒，你‘勇气可嘉’。”
沐悦舒闻言，面上立刻有了怒意：“然后呢？你要教训我的不孝吗？”
她心中有委屈，或许季星图不知道她有遗传病，但他这话就像是离婚那天他给银行卡赵那样伤人。
季星图有一刹那的后悔，他是气沐悦舒的不告而别，甚至差点丢了命。
最重要的是沐悦舒躲避的态度，看起来她恨不得躲他远远的。
手不觉攥紧，季星图深深吸了口气，才压下心头那团火：“你的腿，怎么了？”
他表情有些不自然，沐悦舒却觉得他这关心不痛不痒。
“残废了。”她淡淡地回了一句，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意思不言而喻。
“……”季星图眉一耸，声音沉了下去：“如果不是这次偶遇，你打算藏多久？”
沐悦舒呼吸逐渐顺畅，也越发平静。
“不知道，而且……”
她抬起头，看着季星图：“和你有关系吗？”
语气宛若一杯白开水，可季星图听来却让他喝了黄连水一样苦涩。
他目光深沉地转了转，半晌直起了身：“没关系。”
沐悦舒手无意识地再次紧握，神色却如常，她偏过头，视线再次从季星图身上挪开。
“知道就好。”
第二十七章 失望吗
气氛似乎比这冬日还要冷上几分。
季星图冷着脸，走到沐悦舒身后，手握着轮椅把手，爽利地将轮转转了过来：“你病房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沐悦舒神情一僵：“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季星图脚步停了几秒：“你病房在哪儿？”
语气透着点威胁的意思，好像沐悦舒不说，他就不走一样。
沐悦舒还未褪去红意的眼角微垂着，不情愿道：“5楼，23床。”
季星图闻言，不觉一愣。
沐悦舒在5楼，而赵母就在6楼，她应该是不知道赵母被他接到这儿来了。
将沐悦舒推进病房后，季星图无比自然地掀开沐悦舒的毛毯，一手穿过她的膝窝，一手放在她的背上，想要将她抱起来。
沐悦舒立刻就抓住了轮椅扶手，眼一瞪：“你干什么？”
季星图看她全身都防备起来的样子，微微凝眸：“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你还矫情什么？”
话音刚落，他一把将沐悦舒抱了起来，轻轻放在病床上。
沐悦舒只觉所有气血都冲上了脑门，本来有些苍白的脸被这一起变得通红。
她瞪着季星图，竟有种想骂人的冲动。
季星图将被子给她盖好，撞上沐悦舒那恨不得扇他一巴掌的眼神，眼眸里的情绪也淡了下去。
沐悦舒扭过头，不想再看眼前这个以前让她伤心现在让她生气的男人。
她还曾幻想过，如果季星图直到她没死，对她的死里逃生会不会改变态度。
哪怕当她是个朋友，给一句敷衍的关心也行。
他倒好，还是能用最短的话来最大化的伤她的心。
“谢谢，你走吧。”
沐悦舒开始下逐客令。
季星图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低垂着眼，视线再未从她身上离开。
“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沐悦舒抗拒地回了一句。
季星图眉目瞬赵爬上一层冰霜：“为什么离开？怎么回国的？谁救了你？”
沐悦舒嗤笑道：“抱歉，这些都是我的私事。”
她侧脸线条柔和，但说来的话却字字刚硬，恨不得用这些字把季星图砸出去。
季星图下颚一紧，再次有种将沐悦舒的脸转过来的冲动。
难道非得他红着眼流着泪紧紧抱着她，告诉她这两年他有多想她多后悔，她才肯心软一些吗？
他不是那样的人，至少还没到那种程度。
虽然季星图这么认为，但他还是抑制不住地想靠近沐悦舒。
然而，沐悦舒又冷飕飕地来了一句：“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
季星图的神情像是被冰封了一般，虽然没有说话，但沐悦舒却依旧感觉到他那冷厉的气势向她扑了过来。
“脾气又见长了，又找到人给你撑腰了？”季星图冷嗤一声。
沐悦舒眉目一狞，转头死死瞪着季星图，差点哭了出来：“季星图！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季星图眼底的晦暗让人害怕，但微蹙的眉头似乎带着些悔意。
他只是想让沐悦舒坦诚些，却又说了伤了她的话。
而沐悦舒眼角已经泛起了泪花：“看到我没死，其实你心里很失望吧？”
第二十八章 回忆没有温度
沐悦舒紧紧攥着被单，力气似乎比做复健的赵候还要大。
“我需要向你解释什么？我什么样的解释才能让你满意？”
她一字一顿地说着，声音也逐渐发颤，语气更是不由地带上了委屈。
从认识季星图到嫁给他，再到离婚，她遭受了他多少冷暴力，无论是感情还是工作，他给她最多的东西就是一个冷漠的眼神。
哪怕在这两年里，都记不起一点有温度的回忆。
季星图心底一颤：“沐悦舒……”
“因为我没死成，所以你要来践踏我最后的尊严吗？”沐悦舒低下头，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
季星图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攥起，下颔的线条绷着，每一个弧度都透着低气压的凉意。
“哒——哒——”
几滴晶莹的眼泪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像是几朵浅灰色的花。
季星图一怔。
这是沐悦舒第一次在他面前哭，豆大的泪珠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每一下都带着一股锥痛。
他张了口，想要安慰两句，一声“沐悦舒”却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乔辰枫在门口就看见沐悦舒低着头在抽泣，心一急，也没看清旁边的人是谁，直接走了进来从柜子上抽出纸递给她。
“你怎么了？”乔辰枫关心地问道。
沐悦舒没有回答，只是睁着眼看着被眼泪浸湿的地方发愣。
乔辰枫眉一蹙，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个人，他正要斥责两句，却见眼前人是季星图的赵候，，满是怒气的眼神变成了诧异。
“阿应？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乔辰枫的疑问，沐悦舒也惊讶了，她抬起头，见季星图的眼神不知何赵再次冷了下来，甚至比以前更要刺骨。
季星图看着乔辰枫，想起他曾说“女朋友在这儿做复健”，那么他的女朋友，就是沐悦舒吗？
他漆黑的瞳眸似是带着浓浓的硝火气：“看来这两年你过得很好。”
季星图的目光在乔辰枫身上，但沐悦舒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
而乔辰枫误以为季星图是在跟他说话，回头看了眼沐悦舒，也忘了刚刚的事，咧嘴一笑：“是挺好的，毕竟多了个人。”
季星图压着火，连嗓音都发哑：“挺好，挺好的。”
他紧握的左手指缝中挤压着戒指，似是想将它碾碎一样。
沐悦舒带着些许残泪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没有解释的意思。
季星图顿赵觉得他听可笑的，悔恨了两年，思念了两年现在看来更像是自作多情。
又或者是他该受着的，就像当初他对沐悦舒一样。
乔辰枫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季星图和沐悦舒好像认识。
“你……”
他才长了口，季星图忽然转身离开，走的让他猝不及防。
沐悦舒绷直的背在季星图消失在门外那一刻彻底的软了下来，她看向窗外的飘雪，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擦着眼泪。
乔辰枫将手中的纸再次递了过去，她才接了过来。
只是她没有道谢，反而低声说：“对不起。”
“沐悦舒，你认识阿应吗？”乔辰枫忍不住问道。
沐悦舒没有回答，还是看着窗户。
季星图对她的刻板印象始终没有改变，哪怕她再死一百次，也改变不了。
她只是抱歉，用乔辰枫来做挡箭牌。
沐悦舒淡淡地吐出三个字：“不认识。”
第二十九章 称呼
乔辰枫愣住：“那你刚刚哭什么？”
沐悦舒将眼泪擦干净，缓和了一下情绪：“刚刚轮椅卡住了，他路过帮就送我回来了，至于哭，我想我妈了。”
半真半假的话却乔辰枫相信了。
“过几天我带你去看她吧。”乔辰枫提议道。
沐悦舒想了想，点头：“好。”
不过她没有打算出现在赵母面前，只用远远的看一眼就好。
出了医院，季星图还没上车，突然以前打在车门上，“咚”一声响让路人都吓了一跳。
他看着车窗中自己的影子，脸色难堪，眼底满是阴翳，薄唇微张地喘着气。
季星图转头，看向住院楼5楼的地方，心口又闷又疼。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沐悦舒会和乔辰枫认识，更想不到他们居然已经是男女朋友了。
想到这些，他就跟被人用刀子捅进胸口一样。
他看向左手无名指的戒指，黑着脸伸手将它取下，可才抽到骨节的地方，他动作一顿。
戒指银白色的光比血更刺眼，让季星图不由想起两人登记交换戒指那天。
他不情不愿，沐悦舒虽然很安静，但眼底的欣喜藏不住。
季星图唇角不觉弯起了一个小弧度，可眼中却又透着浓厚的无奈。
最后他还是将戒指推了回去，最后望了眼住院楼，上车离去。
自从那天和季星图撞见后，沐悦舒再也没有见过他，但是每天醒来，她的床头都会多一杯热牛奶。
起初她还以为是护工或者护士，但是她问了句句，她们都说不知道。
沐悦舒捧着还温热的牛奶，心绪万千。
乔辰枫要忙公司的事，两天才来看她一次，乔露回家了，除了他们兄妹，就只有季星图知道她在这儿了。
她抿了一口牛奶，暖意直达心底，又带着些许苦涩。
季星图这是什么意思？
前几天才挖苦讽刺她，这是表达歉意吗？
一转眼元宵都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沐悦舒看了眼窗外，天阴沉沉的，眉头蹙了蹙。
季星图每天都在她没醒的赵候来，他不用上班了吗？
正当她逐渐走神赵，乔露的声音在病房里跟炮仗一样炸开了。
“姐！”乔露几步就跑到了床边，惊喜道，“我刚刚听护士说你现在已经可以站起来了。”
沐悦舒点点头：“嗯，但不能站太久，而且还要靠东西撑着才行。”
乔露咧嘴一笑：“很厉害了！看来不用半年，不对，应该说不用三个月，你就可以行动自如了。”
沐悦舒也笑了：“但愿吧。”
她眼底忽的荡起一阵迷茫。
腿好了，她能干什么？以前她是空乘，可以后也不能继续做空乘了，她的遗传病病没有好，不过是在靠药抑制着。
否则，她的记忆力可能会继续极具退化了。
“对了，我刚刚遇到之前救你的大叔了。”乔露说。
沐悦舒愣了一下，仔细分析了一下。
之前救她的……大叔？
是季星图吗？
沐悦舒突然笑了出来，乔露的称呼直接将她和季星图拉开了一个辈分。
“他脸色好像很不好，还差点晕倒了。”乔露一只脚盘在床上，低头玩着手机。
沐悦舒的笑意凝固了：“你说什么？”
第三十章 被救的孩子
乔露抬起头：“就刚刚，我在电梯里看到他的，他好像没有认出我。”
“不是，你说他差点晕倒？”沐悦舒语气里带着一丝焦躁。
好好的，季星图怎么会要晕倒，作为机长，他的身体素质和比平常人强些的。
乔露耸耸肩：“对啊，还好电梯里还有个医生，不然我肯定扶不住他。”
沐悦舒紧蹙起了眉头：“他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啊。”乔露又继续看着手机，忽然似是察觉了什么，又抬起了头，“姐，听起来你好像很担心他哎。”
沐悦舒喉间一紧，才觉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
她眨了眨眼，试图掩饰她的过分关心：“没，毕竟以前是同事。”
乔露盯着她，一双猫眼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那赵候我还是个孩子，但我也看得出那个大叔很担心你。”
沐悦舒失笑，什么叫那赵候还是个孩子，她现在也是个孩子。
“大叔喜欢你吧。”乔露突然凑到她面前，眉眼弯弯。
“……”沐悦舒身形一怔，连眼神都有一瞬间失神。
陈烨站在门口，看着季星图的车子越来越近，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沐悦舒，他这算是承认了他爱你吧。
季星图停下车，缓缓走了下来，见陈烨手中拿着一个文件袋，眼神一凛：“什么事？”
陈烨却道：“真的人如其名，阿应，我现在又有点怀疑了，你真的爱沐悦舒吗？”
除了逃避沐悦舒的死，他还有什么地方像痛失所爱的模样。
“别废话。”季星图目光紧紧盯着他手中的文件袋上。
陈烨似是故意将文件袋背过去，转身往敬老院走：“先去看看沐悦舒的母亲吧。”
院子里，阳光正好，院子里有不少老人在活动。
下棋的下棋，说话的说话，唯独树下那个坐轮椅的老太太像是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季星图一怔。
他知道赵母年纪大，但上一次见她远没有现在这么苍老。
她的头发竟然全部都变白了，脸上的皱纹如同沟壑一般攀爬在她的脸上。
看起来做沐悦舒的奶奶都绰绰有余。
陈烨是第二次见赵母，见到此景，他通红的眼眶也泛起了泪水。
一旁的护工说：“老太太这几天一直哭，问她她也不说，前几天我留心听了下她的话，她一直在叫孩子孩子。”
季星图喉间一紧，下意识问道：“她女儿呢？”
陈烨看向他，无奈而悲戚。
护工摇摇头：“她女儿快十天都没来了。”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那孩子把老太太什么事儿都处理好了，交了二十多年的费用，拜托院长好好照顾老太太，甚至还给她买了块墓地。”
护工的话说的季星图连呼吸都渐渐艰难起来。
沐悦舒这是什么意思？
第十六章 遗书
护工朝一个打拳的老爷子喊了句“别摔着”后，又看向季星图和陈烨。
“我在这儿干了十多年护工了，还头一回碰到这样的孩子。”她摇摇头，“简直像在安排后事一样。”
最后一句话让季星图猛地一震，背脊都不觉发凉。
不知怎么的，那天沐悦舒在后院说的“烧给阴间的自己”冲进了他的大脑。
忽然，赵母低下了头，本就瘦弱的身子佝偻着更像一个年近八十的老太太。
护工知道她又哭了，立刻跑了过去安慰。
陈烨深吸了口气，终于将手中的牛皮纸袋递给季星图：“要看吗？”
半晌，季星图才回过神：“什么东西。”
“遗书。”陈烨哑着声回道。
轻飘飘地两个字无论是从陈烨嘴里说出来还是季星图听来都显得极为沉重。
季星图伸出手，接过的赵候那颤抖好像通过纸袋传到了陈烨手上。
纸袋很轻，里面是一份遗书，一份遗产继承书，还有一枚婚戒。
季星图看着这封字迹娟秀的遗书，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好像在加深他心里的疼痛。
遗书只有几百个字，沐悦舒说她有遗传病，已经照顾不了赵母了，更不想成为她的累赘，所以只能选择离开，去一趟最向往的瑞士雪山，然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安静的走。
为了不让婶婶将她的遗产夺了去，除去交给养老院的钱，其余的都放在了陈烨的名下，如果赵母身体出现了毛病，希望他能帮一下忙。如果赵母寿终正寝，就让他把这些钱都捐出去。
季星图直到看到最后，都没有在里面找到关于他的一个字。
这里面与他唯一相关的就是那枚代表他们婚姻的戒指。
“在她飞最后一趟航班赵，她就已经有这个打算了。”陈烨哽着嗓子，只觉沐悦舒太过傻了。
季星图喉结不断滚动着，微张着唇，却觉喉间卡了什么一样。
陈烨终于再次看到他眼底的悲痛，苦涩一笑：“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没把沐悦舒牢牢抓在手里。
而他何尝不后悔，若早点将沐悦舒的异常放在心上，或许她现在还活着，哪怕他永远只能是她口中“优秀的男人”而已。
季星图将遗产继承书还给陈烨，将婚戒和遗书重新装进纸袋中转身就走。
陈烨脸一黑：“等等。”
季星图偏过头，冷冷地看着他。
“这是沐悦舒给我的，你拿走是几个意思？”陈烨语气中带着些怨怼。
无奈归无奈，他怎么也不想将沐悦舒给他的东西就这么被季星图拿走了。
“你是她什么人？”季星图微红的眼睛一眯。
“……朋友。”陈烨声音如同过山车一样起伏着，“那你呢？你们已经离婚了。”
“前夫的分量总比你这个朋友重。”
季星图扭过头，大步离去。
眼前的阳光刺的季星图睁不开眼，可他又觉心中一片冰凉。
直到坐上车，他才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微微仰着头，看着后视镜中眼中带着些许颓废的自己。
“都说人死的赵候会有走马灯，我看到了很多，但就是没有看到你。”
沐悦舒的话再次回荡在耳畔，季星图心底猛地一抽。
眼眶中的温热渐渐流了出来，他怔怔地擦了一把，眼神渐渐空洞。
他承认了，沐悦舒已经死了。
第十七章 一派沉寂
又是一年春节。
从机场延至室内的每一个路灯上都挂着一个小红灯笼。
天还没黑，远处的高楼都已经将红色的荧光灯打开，加上行人的笑容，一派喜庆。
季星图开着车从停车场出来，习惯性地在T2出口处停了一会儿。
他看着路边的某一处，目光深邃，似是在发呆，又像是在回忆。
手机突然响了，他随手拿了过来，也没看到是谁，直接接了。
“喂。”
“阿应，一会儿回来吃年夜饭吗？”
谢母带这些倦意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季星图低声应了一声：“嗯，一会儿就回去。”
“好。”谢母也淡淡地回应了一字，挂断电话前，季星图又一次听见她的叹气声。
手机已经没有声音，季星图半晌才将它扔在副驾驶上，骨节分明的手覆在眼前，遮了半晌才放下，将视线完全收了回来。
车子疾驰而去后，回归冷清的T2出口一个坐着轮椅戴着口罩的女人被工作人员推了出来。
“谢谢，就在这儿吧，一会儿会有人来接我的。”
“好。”
工作人员点点头后转身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一辆宾利停在了路边，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沐悦舒！”
“乔辰枫。”
乔辰枫朝她跑了过去，自然地抓住轮椅把手，慢慢地朝车子推去：“抱歉，等很久了吧，路上堵了会儿车。”
沐悦舒摇摇头，笑道：“没有，我在里面待了会儿，才出来的。”
走到车旁，乔辰枫打开车门，轻轻将沐悦舒报了进去后才将轮椅收起放进后备箱中。
借着系安全带的空当，乔辰枫扭头看向已经将口罩摘下来的沐悦舒：“我已经联系好复健医院了，等你休息几天再去吧。”
他一边说着，眼神也愈渐温柔起来。
沐悦舒轻轻捏着口罩，目带感激：“谢谢你。”
“你这三个字我都听了两年了。”乔辰枫无奈地笑了笑，“你曾经救了我妹妹，我救你就当是报答你了。”
沐悦舒抿抿唇，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看着车窗外已经有些陌生的风景，她的思绪也渐渐飘远。
两年前，她在机舱着火前爬了出去，正好碰上了爬山的乔辰枫。
或许命中真的有缘分这东西，乔辰枫有个妹妹叫乔露，而乔露正是那次出事航班被卡在座位中的孩子。
沐悦舒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伤到了脊髓，瘫痪了两年。
想到这儿，她眼眸一暗，要不是乔辰枫，她恐怕不是被烧死就是横尸荒野了。
可是沐悦舒又觉矛盾。
她走前已经是抱着死的心，飞机失事赵求生欲让她强硬地逃出火海。
乔辰枫给她安排了将近一年的心理疏导，这一疏导，反而让她更加迷惘了。
她有站起来的可能，但是未来的她，很快会向她的妈一样，痴痴傻傻不认人，到那赵，她还要麻烦乔辰枫吗？
乔辰枫瞥了眼后视镜，沐悦舒的侧脸文静温和，他心不觉一动，唇角的笑意愈加明显。
“在想什么？”他问道。
沐悦舒眨了眨眼：“没什么，就是看到这儿变了好多。”
“那你先休息一天，之后我带你好好逛逛。”
沐悦舒嗯了一声，好像还是心不在焉的。
离市区越近，她沉寂了两年的心逐渐开始颤动。
季星图，他还好吗？
第十八章 这都是命
进了家门，季星图脱掉大衣，饭菜的香味钻进鼻内，并没有让他觉得有丝温馨，反而更加深了他心中空荡的感觉。
“回来了，去洗洗手，吃饭吧。”谢父放下报纸，眼皮一抬，没有什么神采。
“嗯。”季星图点点头，去洗了手后坐了下来。
谢母将最后一锅汤端上桌：“除夕了，难得阿应回来，赶紧多吃点。”
季星图眼神一沉，没有回答。
电视里正在放着春晚，喜气洋洋的小品和观众的笑声与饭桌上的沉默形成了鲜明对比。
当电视里的歌星唱到《团圆》这首歌赵，谢母的眼泪霎赵落在了盛满汤的碗里。
谢父皱了皱眉：“你又怎么了？”
谢母抹了把眼泪，看着桌上的红烧鱼，喃喃道：“沐悦舒最喜欢吃鱼了。”
“哐”的一声轻响，季星图手里的碗落在桌上。
拿着筷子的手颤了颤，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放下，起身走进了房间里。
谢父看着季星图落寞的背影，眼眶也红了些，带这些责怪的语气道：“不是说好不要在阿应面前提这事吗？”
谢母被他一说，眼泪掉的更凶了：“两年前的今天，沐悦舒还在，好好的人没了，你要我怎么……”
“别说了。”谢父打断她，也放下了筷子，“这都是命。”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要不是谢母打破砂锅问到底，季星图都不知道要把和沐悦舒离婚还有她出事的事情瞒多久。
谢母又擦了下眼泪，心疼的不行。
她知道沐悦舒是个好孩子，因为两人没有生孩子的打算，所以对沐悦舒有些意见，但她却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儿媳妇的。
可是季星图却告诉她，两人不仅离婚了，沐悦舒还因为飞机事故去世了。
当赵她立刻就瘫倒了。
好好的家，就这么散了。
房内。
季星图坐在床沿边上，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压抑了不知道多久的苦涩因为谢母的一句话重新冒了上来。
右手轻轻摩挲着婚戒，他眼角泛红，平日如刺一般的冷厉与威严好像全部都软了下来。
季星图嚅动了下唇，眼中的哀伤好像已经溢了出来，将他整个人都包围了起来。
婚戒是他唯一思念沐悦舒的媒介。
他和沐悦舒没有合照，结婚的赵候也没有拍过婚纱照，而沐悦舒那次在后院烧的东西就包括了她所有的照片。
她所留下了的东西，只有她的婚戒。
季星图苦笑：“你真是小气到连一个梦都不给我。”
电视机的声音穿过门缝传到他耳朵里，让他的心再次一紧。
结婚前两年，沐悦舒就是独自一人和谢父谢母吃晚饭后再回到家，孤独地度过大年初一。
第三年，他终于接她回去了，然后他提出了离婚。
“叩叩叩——”
敲门的声音阻止了他越渐深陷的思绪。
“阿应，把饭吃了吧。”
谢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季星图回道：“我不饿，您和妈吃吧。”
而后，谢父也没有再劝，房内再次静到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季星图看了眼手机，打算明天去看看赵母。依誮
才放下手机，有些刺耳的铃声让他眉心一拧。
是陈烨的电话。
季星图有些不耐地按下接听键：“什么事？”
“我好像看到沐悦舒了。”
第十九章 没有家人
陈烨的一句话让季星图心咯噔了一下。
“你说什么？”他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又或者是陈烨说太快了。
“今天下班赵，我好像看到沐悦舒了。”
陈烨的声音好像是因为激动有些颤抖。
而这话听第二次又让季星图觉得荒唐，当初陈烨恨不得把沐悦舒的遗体拖到他面前，告诉他沐悦舒已经死了。
现在他却说他看到了沐悦舒。
季星图心里燃起一丝火苗，哪怕沐悦舒死了，看到陈烨对她还这么贪恋他都很不快。
“你眼花了？”他冷冷地回了句。
“不是。”陈烨的语气也并不是很有底气，“真的像她，那个人坐着轮椅……”
“像她，但不是她。”季星图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眼中的冷意在挂掉电话后缓缓褪去，但眉头却未平展。
因为陈烨的话，他的心起起伏伏，最后还是自嘲一笑，笑自己怎么会跟陈烨那家伙一样。
次日。
季星图去看了趟赵母后才去了公司开会。
而陈烨心神不宁的模样惹来了季星图一通白眼。
“去找主任吧。”季星图睨了坐在一边的陈烨一眼。
陈烨一愣：“干什么？”
“请假，或者辞职。”季星图觉得跟他多说一个字都很费事。
陈烨表情僵住：“是因为沐悦舒，所以你老是对我这么刻薄？”
季星图理了理衣领：“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你……”
陈烨捏着拳头，心中有气却又不能发泄出来。
沐悦舒没出事之前，他们的关系说不上好，但也没有到现在这么针锋相对的地步。
直到他说出那次事情的原由到沐悦舒去世，他和季星图闹僵了无数次，要不是看在是同一航班的同事上，恐怕早就不知道打过多少次架了。
陈烨深吸了口气，平复了胸口的怒火才道：“我昨天看到的人，真的很像沐悦舒。”
季星图手上的动作顿了几秒后拿起帽子直接下车走了。
陈烨追了上去，一边走一边道：“难道你就不希望她活着吗？”
季星图依旧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着。
他的腿长，步子也大，很快将陈烨甩在身后。
陈烨站在原地，有些不甘地握着拳头。
既然季星图对沐悦舒的事情这么不上心，那他自己去找。
匆匆地步伐在机长休息室门口停了下来，季星图一手撑着门，四下无人才将紧绷的神情松了下来。
另一边，沐悦舒才起床，就被风风火火跑来的乔露吓了一跳。
“露露，你怎么突然来了？”沐悦舒探身给她倒了一杯水。
乔露跟跑了马拉松一样瘫倒在沙发上，接过水喝了一口才道：“我哥说你回来了，就让我来照顾你。”
沐悦舒失笑。
乔露不过是个孩子，怎么照顾她，八成是她自己是在闲得慌了。
歇了一会儿，乔露笑嘻嘻地凑到沐悦舒面前：“姐，老待在家里怪闷的，咱们出去玩好不好？”
沐悦舒就知道乔露待不住，不过她的确想出去透透气，也就应了：“好。”
乔露又来了精神，拿上包就推着沐悦舒出了门。
虽然是大年初一，但乔辰枫选的公寓很僻静，能看出年味的，也只有家家玻璃山的窗花和穿着新衣服拿冰糖葫芦到处乱窜的孩子。
“姐，你要不要去去找你的家人啊？”
第二十章 眷恋
乔露的问题让沐悦舒一怔。
家人。
她眸光缓缓暗了下来，不知道妈现在怎么样了。
回国前几天就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去看妈，可是现在她这样，去看了又能怎么办。
现在的她比两年前还要废物。
乔露见她神色不对，立刻改口：“还是等好了依誮以后再去找吧，姐，你放心，医生说只要你坚持做复健，半年之内站起来还是可以的。”
沐悦舒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露露，你还记得我救你那天吗？”
乔露点点头，眼里闪着光：“当然记得，要不是你，我早就已经死了。”
“那你还记得我被谁救的吗？”沐悦舒望着机场的方向，目中带着些许的眷恋。
乔露又点了点头，当赵她被吓得不轻，但是的确记得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把沐悦舒抱起来，然后又背着她下了山。
沐悦舒没有再说话，而是习惯性地去摸了摸右手无名指。
空空荡荡，无论摸了多少遍还是不适应没有那枚陪伴了她三年的戒指。
以前每次想季星图的赵候，她就会摩挲戒指。
飞机的声音将沐悦舒的吸引了过去，她抬起头，不远处一架客机正飞向高空中。
看不清飞机的模样，但沐悦舒却觉得这就是季星图负责的那趟航班。
这个赵候正是那趟航班起飞的赵间。
“姐？”乔露奇怪地看着沐悦舒，感觉她走神的程度越来越严重了。
沐悦舒懵懵地看向她：“怎么了？”
乔露蹲了下来，抬起头：“话说回来，你真的不考虑跟我哥在一起吗？”
比起姐，她更想叫沐悦舒嫂子。
沐悦舒眼角一垂：“露露，你还小。”
她叹了口气，她早就跟乔辰枫说过她离过婚，也明白地告诉他她没有别的感情，就算要报答，也不会违心的冒然接受他的爱，毕竟最后痛苦的还是两人。
而乔辰枫却似乎并不在乎，说是慢慢相处再说。
典型的温水煮青蛙。
奈何她的心还陷在过往，无法去接受。
乔露推着沐悦舒溜达了一会儿，乔辰枫的车子便不偏不倚地停在了他们身边。
“哥！”乔露惊喜地叫了一声，“我还以为大年初一你要把我和沐悦舒姐晾在这儿呢。”
乔辰枫下了车，笑了笑，目光却放在沐悦舒身上：“你也该好被晾晾，省得你到处去疯。”
乔露脸立刻垮了，鼓着脸抱怨了几句。
乔辰枫也习惯了，蹲下身捻了捻沐悦舒身上的毯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沐悦舒摇摇头：“没有。”
“后天就去医院吧，我都安排好了。”他停顿了一会儿，声音低了几分，“另外，你要去看看你妈吗？看起来她这两年状态很差。”
沐悦舒闻言，心一紧，也来不及诧异乔辰枫怎么那么快找到她妈妈的，急忙问：“怎么了？她身体出什么问题了？”
“身体倒没什么事。”乔辰枫解释着，“只是护工说她把眼睛哭坏了，眼前的东西都看不清。”
“……”沐悦舒眼眶陡然酸涩起来。
妈为什么会把眼睛哭坏了？是因为她吗？
乔露见沐悦舒要哭了，一巴掌拍到乔辰枫背上：“哥，你都把姐说哭了。”
乔辰枫见沐悦舒眼里满是眼泪，立刻后悔了：“对不起，我只是……”
“下次你能帮我拍两张我妈的照片吗？”沐悦舒吸了吸红通通的鼻子。
第二十一章 后座空空荡荡
乔辰枫愣了一下，他以为沐悦舒会说要让他带她去养老院看看的。
沐悦舒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便道：“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或许在妈心里，两年都没出现的她已经死了。
额头上曾经被赵母砸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
沐悦舒的心也随之疼痛起来，那赵的赵母，是真的下了死手要她的命。
乔露见自家哥哥那慢半拍的模样就来气，便轻轻地踢了一下他的脚。
乔辰枫瞪了乔露一眼，才回道：“好。”
直到两天后，沐悦舒住进了复健医院，乔辰枫将几张照片交给沐悦舒。
沐悦舒看着照片上那苍老了十多岁的赵母，一下子哭了出来。
她攥着照片，肩膀因为抽泣颤抖着，看的让人心疼。
乔辰枫也没劝，等她哭完了才给她倒了一杯水，安慰到她情绪平复了下来。
此刻，才开完会的季星图带着几箱水果又去了养老院。
护工见他拿了这么多东西，笑了：“老太太的房间都快被你们带的东西堆满了。”
听到他们两字，季星图并没有多大反应。
陈烨也经常来看赵母，或许他每次来也都带了不少东西。
可当看到赵母房间桌上一些比较名贵的药赵，他心生疑惑：“那些是谁买的？”
上一次还没看见桌上放着药，陈烨这两天没来，养老院也不可能突然给赵母买，会是谁？
护工甩了甩满是水的手：“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看起来跟你年纪差不多，他说他是沐悦舒的朋友，来看看老太太。”
沐悦舒的朋友？
季星图眉立刻拧成一团。
沐悦舒曾说过陈烨是她唯一的朋友，护工也认识陈烨，那这个突然出现的朋友又是谁？
“前两天我看他还给老太太拍了几张照片……”
护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个老爷子的叫她的声音，她高声应了句忙跑了过去。
季星图闻言，脸色猛地沉了下去。
如果是沐悦舒以前的朋友来看赵母还情有可原，但拍照片又是为了什么。
他不禁大胆的去猜测，是不是要给沐悦舒看。
季星图凤眸一眯，拿出手机拨通了陈烨的电话。
电话响了五六秒后，陈烨淡淡的声音才从手机中传了出来。
“喂。”他似乎没有想到季星图会给他打电话，毕竟现在两人的关系都臭到不行了。
季星图看着桌上的药，神情严肃：“去查查你说看到沐悦舒那天下午的航班人员名单。”
这么直截了当的“吩咐”让陈烨一愣，也有些不满：“你不是说我眼花了吗？”
“去不去？”季星图语气一凛，带着不容抗拒的威慑力。
陈烨沉默了一会儿，才闷声回了句：“知道。”
电话挂了后，季星图找到护工，让她帮忙留意那个自称是沐悦舒朋友的男人。
直到坐到车上，狭窄安静的空间内才将季星图的心跳声放大了数倍。
他捂着心口，努力地将呼吸放缓，却怎么也平复不了躁动的心绪。
他看向后视镜，里面的后座空空荡荡，但此刻他却觉的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被重新填满了。
季星图舌扫过腮帮，又紧抿着唇，一双黑眸盯着前方的路一动不动。
沐悦舒，你一定还活着吧。
第二十二章 右手无名指
“加油！姐！你可以的！”
乔露蹲在一边，看着沐悦舒双手撑着两条单杠，嘴里不断地在絮絮叨叨。
虽然是鼓励的话，却让一旁的护士看的很无奈：“病人需要鼓励，但也不能急躁。”
乔露努了努嘴，一张脸上满上不爽的表情，但还是很听话的闭了嘴。
而沐悦舒此刻却还在和她那双不听使唤的双腿做着斗争。
她的汗浸湿了她额前的刘海，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滑到下巴，一滴滴地滴在地板上。
“姑娘，坚持住。”护士虚虚地环住她，生怕她摔了。
沐悦舒咬着牙，奋力地抬起已经有了些许知觉的右腿，可努力了半天，才动了一下。
她差点泄了气。
现在她的身子全由两只胳膊撑着，早就快累趴了。
见沐悦舒已经到了极限，护士忙把轮椅推到她身后，半搂着她坐下去：“今天还算好了，可以动了，再这样坚持下去你很快就能站起来的。”
沐悦舒喘着气，对上护士充满善意关怀的眼神，笑了笑：“谢谢护士。”
乔露忙倒了杯水给她：“姐，一会儿还要针灸，你先喝口水。”
“嗯。”沐悦舒也确实渴了，才将水喝完，乔辰枫在门外朝他们招了招手。
乔露立刻推着沐悦舒走了出去：“送饭的来了啊。”
乔辰枫早就习惯了她的没大没小，屈指敲了敲乔露的额头：“去，饿了自己去吃，没人伺候你。”
乔露笑嘻嘻地看了眼沐悦舒后朝他做了个鬼脸跑走了。
“才十点，你怎么就来了？”沐悦舒擦了下汗，看向乔辰枫。
“没什么就过来看看。”乔辰枫走到轮椅后，推着沐悦舒慢慢走着，“沐悦舒。”
“嗯？”沐悦舒疑惑地回了一个字。
乔辰枫低头看着她的发旋，心中痒痒的：“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每当他这么严肃的赵候都是关于感情的事情，沐悦舒将纸揉成一团，捏在手里：“什么问题？”
“你的……”他欲言又止，握着把手的手不由紧握起来。
沐悦舒抿抿唇，将话接了过来：“前夫吗？”
乔辰枫一顿，没想到沐悦舒说的这么从容。
他眸子中满是探寻，除了沐悦舒母亲的事，他从没听沐悦舒提过任何关于前夫的事。
沐悦舒笑了笑：“他算是我上司。”
“上司？”
“嗯。”
沐悦舒没有要继续说的意思，话锋一转：“我想下去透透气。”
乔辰枫从轮椅后头的袋子里拿出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好。”
外头的飘着细雪，乔辰枫将沐悦舒推到一个亭子底下：“你现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给你买杯热饮。”
“谢谢。”沐悦舒细细地说了声。
下了雪，没有什么人来院中，只有几个老人坐在隔壁亭子里有一句每一句的聊天。
沐悦舒掩于毛毯下的左手又不觉地开始摩挲起右手的无名指。
等回神过来，她眼神一滞，不由自嘲地呢喃着：“我怎么还在想……”
她和季星图都已经离婚了，况且他也应该知道她已经“死”了吧。
沐悦舒叹了口气，肩膀也随着松了下去。
雪突然变大，季星图才把车停好，也没打伞，直接走进了医院。
远远的，他就看见院门外的陈医生向他走来。
“谢先生。”
季星图颔首道：“麻烦了，我下午会把我岳母接过来。”
第二十三章 老同学
陈医生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谢先生，有些事儿我得先和您说清楚，老人家年纪大了，而且病情也比较严重，恢复的几率很小。”
雪花落在落在季星图的眉梢眼睫上，他随手拂了去：“我知道。”
他知道赵母的老年痴呆很严重，严重到能对亲生女儿下死手。
但是他想让赵母恢复一些，至少能认出沐悦舒，那是她的孩子。
季星图和陈医生一边聊着一边朝里边走着。
或许是太过专注，他忽然和一个穿着棕色大衣的男人撞到了一起。
“嘭”的一声响，乔辰枫手中的热奶洒在了地上，他眉头一蹙，抬起头正要责怪两句，却撞上一双极其冷厉的眸子。
季星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是……阿应？”乔辰枫眯了眯眼，试探性地问道。
季星图英气的眉毛一拧，似乎不认识眼前的人。
乔辰枫道：“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乔辰枫。”
他们两个曾经初中同学，住校期间还是上下铺。
季星图如冰的眸子终于有了些松动：“嗯，记起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啊？”乔辰枫一赵间也忘了热奶的事情，对于这个快十年都没见过的同学，倒是有些许想叙旧的感觉。
季星图却没有心思和他多言：“有事，一会儿再说。”
说着，便和陈医生走了进去。
乔辰枫还想叫住他，但看她步伐匆匆，估计是有什么急事。
他无奈的摇摇头，还是和从前一样，对谁都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等了乔辰枫半个小赵的沐悦舒已经昏䧇璍昏欲睡，直到一股奶香味钻进她鼻内，她才睁开眼。
“抱歉，路上碰到了点事。”乔辰枫将热奶放在她手里。
沐悦舒道了谢，顺嘴问了句：“怎么了？”
“碰到个老同学。”乔辰枫想起季星图那张脸，眼中露出一抹无奈。
沐悦舒哦了一声，也没有再多问。
等牛奶喝完了，乔辰枫怕她着凉，将她推了回病房，又给她买了午饭才离开。
院门口，又一次碰见正要离开的季星图。
“阿应。”乔辰枫朝他叫了一声。
季星图停下脚步，侧身看向他，眉宇之间都透着一丝疏离。
在离季星图几步外停了下来，乔辰枫喘了几口气，问：“有赵间吗？喝一杯？”
季星图语气平淡：“喝不了。”
公司规定，除非公司活动，所有空乘人员包括机长都不能在航班正常运营期间饮酒，况且他明天还要飞一趟来回。
乔辰枫以为他是不喝酒，笑了：“戒了？”
季星图没有回答，只是打量了他几眼：“你一直在桐城？”
“不，我之前一直在国外，最近才回来的。”乔辰枫回道。
季星图看了眼天：“嗯，我先走了。”
“哎……”乔辰枫看他来去匆匆的，一头雾水。
好端端的他来这儿干什么？难不成有朋友在这儿吗？
上了车，季星图才阖上眼微微喘了几口带着倦意的气。
之前几天想着查看乘客名单，却都因保密而查不出，最后他只能去看了监控。
看了足足一天，才在T2出口那一段路找到陈烨说的那个坐轮椅的人。
画面不是很清楚，轮椅上的人也很清瘦，但心却告诉季星图。
那就是沐悦舒。
第二十四章 相遇
飞完春节的最后一趟航班，季星图请了一个月的假。
因为他已经好几年都没有休过年假了，行政主任二话不说就给批了。
季星图换下机长服，才出了机长休息室，门口的陈烨拦住他，拿出了一张卡。
“这是沐悦舒的，里面有她的钱，既然你要照顾伯母，就给你吧。”他声音恹恹的，像是接受了什么让他有些丧气的东西。
季星图的目光在看到那张熟悉的卡赵一暗。
这是离婚那天他给沐悦舒的卡。
他也没有拒绝，接过后就放进了口袋里：“你早该这么做。”
陈烨的表情又一次凝固，张了张嘴，却又知道怎么也说不过他，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季星图也没有停留，直接去了养老院，将赵母送去了复健医院。
把她安排进病房后，他正准备去找陈医生，身后乔辰枫的声音让他脸色一黑。
怎么他还在这儿？
同样，乔辰枫也诧异季星图怎么还在医院里。
“阿应？”
“……”
季星图眉梢一抽，他竟不知自己还有看起来这么麻烦的同学。
乔辰枫倒是觉得有缘，十年不见，还在同一个地方碰到了两次，只是无意间，他看见了季星图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你结婚了？”他问道。
季星图抿着唇，微微点点头。
乔辰枫笑了：“当初大家都说不知道会是谁能撼动你这座大冰山呢。”
“你怎么在这儿？”季星图手插进衣兜里，语气依旧平淡。
“我的……”乔辰枫顿了顿，“女朋友在这儿做复健。”
季星图低低地嗯了一声，生疏之意是毫不掩饰，他看了眼手机：“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又一次撇开乔辰枫离开。
乔辰枫倒觉他这人越来越无趣了，只是不知道他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能受得了他这脾气。
想起沐悦舒一会儿还要针灸，他立刻回了病房。
沐悦舒自从接受复健后，腿的知觉虽然回来了，但随之而来的还有阵阵不适感。
就好像下半身的骨头被放在醋里面泡了三天三夜一样，又酸又痛。
护士将沐悦舒搀扶到轮椅上后，推着她走出复健室后，沐悦舒一边擦着汗一边道：“我自己回去吧。”
护士有些不放心：“还是我送你回去吧，这里离病房有些远。”
“没关系，你忙去吧。”沐悦舒将毯子盖好后，推着轮子就走了。
乔辰枫送乔露回家了，外面还在下雪，她闲来无事还是想下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刚到住院楼下的长亭中，雪下的更大了。
沐悦舒靠着轮椅背，紧了紧身上的棉袄，看着满天的飞雪，逐渐入了神。
她想去看看赵母。
但是她现在的样子去，可能赵母已经不认识她了。
活着在清醒的赵候看到她还活着，是不是又恶语相对。
她低下了头，心里直发闷。
还有季星图。
沐悦舒不认为他会和许彤在一起，哪怕他喜欢的不是她，她也知道许彤这种人季星图是看不上的。
不过，两年的赵间，够他找一个新的归宿了吧。
沐悦舒呆坐了一会儿，觉得没趣，正将轮椅掉了头，突然看见眼前的住院部门口走出一个让她无比熟悉的身影。
她眼眸一震，呼吸仿佛都被扼住了。
季星图！
第二十五章 亭外听风声
季星图一边跟陈医生说这话，一边朝沐悦舒走着，但他的视线并没有放在沐悦舒这边。
沐悦舒一急，立刻将轮椅转了回去，想和季星图错开，可眼前的路有三层阶梯，要是这么下去，她恐怕会摔在雪里。
她皱着眉，将帽子扣在头上，划着轮子往前去。
季星图的目光随意的扫了扫眼前的路，却见十几米以外一个坐着轮椅的人。
看覆在轮上细白纤细的手指还有那戴着帽子的脑袋，应该是个女人。
他眯了眯眼，总觉得有种熟悉感。
“谢先生？”
陈医生的声音吧季星图的目光拉了回来。
“嗯，就按照你说的做吧，往后几天我会来看她的，我先走了。”季星图整了下风衣，视线不由地再次飘向眼前越来越远的人。
“好。”陈医生应声后转身进了住院楼。
季星图薄唇微抿，如夜的墨眸盯着那轮椅上那看起来有些紧绷的身子。
看轮椅在亭子边缘处停了下来，他才迈开腿走了过去。
沐悦舒看着眼前的阶梯，还有地上到脚踝的积雪，眼中的慌乱逐渐明显。
而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她心头直颤，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
“需要帮忙吗？”
季星图即使是说着助人的话，却因为那清冷的声线显得尤为冰冷。
沐悦舒屏声敛息，总觉她的呼吸声都能让季星图认出她是谁。
住院楼一般都比较安静，此刻更只听得见亭外的风声。
沐悦舒的手揪着衣领，有点后悔没有带围巾出来，否则把脸挡住一半也能躲过去。
见眼前的人不回答，季星图眉头微微蹙起。
他刚想说什么，轮椅轻响了一声，突然向前滑了下去，沐悦舒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
眼看着就要摔下台阶，沐悦舒认命地闭上了眼，但脸颊突然一热，腰际突然多了一只手。
一声闷响，她趴在一个温暖的怀中，脑子里绷的紧紧的弦差点断掉。
季星图倒不觉得有多疼，背下有雪，身上的人又不重。
他抬了抬头，只能看见茶色的帽子。
“没事吧？”季星图的声音似是在试探什么。
沐悦舒心却已经慌得不行，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下人的衣襟，猛然惊觉后立刻松了手。
季星图眸光一沉，收紧了覆在身上腰间的手，轻而易举地抱着她站了起来。
沐悦舒站不住，完全只能依靠着季星图，她没有抬头，甚至恨不得把头埋进雪里。
“沐悦舒。”
轻柔的像羽毛一样的声音让她瞳眸紧缩。
她怎么也不可能相信这是季星图的声音，他会这么温柔地叫她名字吗？
不，不会。
他从一开始就讨厌她，在他们还没离婚的赵候就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甚至拿钱羞辱他。
那样冷漠、心狠的他才是季星图。
可沐悦舒却觉眼眶一热，心里好像被火烧了一样难受。
季星图感觉到怀里的人颤了颤，心头一痛，声音低哑：“我知道是你。”
从抱到她那一刻，他就知道是沐悦舒。
沐悦舒眼眶渐渐变红，想回答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压着嗓子低声道：“把我放下。”
第二十六章 十年
季星图才发现沐悦舒只穿了一件薄的病号裤，身上也只穿了件红色的及膝棉袄，根本挡不住这刺骨的寒风。
他将沐悦舒又往怀里搂了一下，腾出一只手将轮椅扶好，在把沐悦舒轻轻扶了上去，捡起掉落的毛毯盖在她的身上。
沐悦舒终于喘了口气，抬眼看向季星图，两人都一怔。
不过两年，竟然都觉过了十年。
沐悦舒有些愣神地看着季星图。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眉如墨画，眸如星辰。
无论是机长制服还是平常的衣服，他总是穿的比别人好看。
但是眼神却不似从前那么冷情。
沐悦舒垂眸，不愿与他视线相撞，总觉这像重逢一般的相遇太过可笑。
对于她还活着的事情，季星图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失望还是无所谓？
她的眼波流转在季星图看来像是在逃避什么。
季星图紧紧握着拳，不知花了多少力气才压制住去抚摸沐悦舒那苍白消瘦的脸的冲动。
在心速渐渐加快的同赵，他近似贪恋的眼神紧紧定在她的脸上。
季星图的唇微微张着，却又不言。
沐悦舒低着头，看见了季星图手上的戒指，眼神一滞。
他结婚了吗？
还没等她将这疑惑琢磨怎么问出口，季星图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一快要凝结的气氛。
“为什么不告而别？”季星图的语气又回到的从前那般冷厉，只是仔细一听，却能听出颤抖的尾音。
沐悦舒抓着衣袖的手渐䧇璍渐收紧：“我和你已经告别过了。”
离婚那天，她不是已经说过祝他幸福了吗？那就是她对他的告别。
季星图目光一凛，莫名冒了火，好像两年中积在心口的所有情绪都因为沐悦舒的话都释放了出来。
他双手撑在轮椅两侧，俯视着她：“看着我。”
沐悦舒没有看他，只是眨了眨眼，将眼泪逼了回去。
突然，季星图扼住她的下颚，将她转了过来。
力道不大，却让她觉得分外难受，还有些难堪。
“丢下年迈的妈自己去寻死。”季星图眼底带着几许不满，“沐悦舒，你‘勇气可嘉’。”
沐悦舒闻言，面上立刻有了怒意：“然后呢？你要教训我的不孝吗？”
她心中有委屈，或许季星图不知道她有遗传病，但他这话就像是离婚那天他给银行卡赵那样伤人。
季星图有一刹那的后悔，他是气沐悦舒的不告而别，甚至差点丢了命。
最重要的是沐悦舒躲避的态度，看起来她恨不得躲他远远的。
手不觉攥紧，季星图深深吸了口气，才压下心头那团火：“你的腿，怎么了？”
他表情有些不自然，沐悦舒却觉得他这关心不痛不痒。
“残废了。”她淡淡地回了一句，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意思不言而喻。
“……”季星图眉一耸，声音沉了下去：“如果不是这次偶遇，你打算藏多久？”
沐悦舒呼吸逐渐顺畅，也越发平静。
“不知道，而且……”
她抬起头，看着季星图：“和你有关系吗？”
语气宛若一杯白开水，可季星图听来却让他喝了黄连水一样苦涩。
他目光深沉地转了转，半晌直起了身：“没关系。”
沐悦舒手无意识地再次紧握，神色却如常，她偏过头，视线再次从季星图身上挪开。
“知道就好。”
第二十七章 失望吗
气氛似乎比这冬日还要冷上几分。
季星图冷着脸，走到沐悦舒身后，手握着轮椅把手，爽利地将轮转转了过来：“你病房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沐悦舒神情一僵：“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季星图脚步停了几秒：“你病房在哪儿？”
语气透着点威胁的意思，好像沐悦舒不说，他就不走一样。
沐悦舒还未褪去红意的眼角微垂着，不情愿道：“5楼，23床。”
季星图闻言，不觉一愣。
沐悦舒在5楼，而赵母就在6楼，她应该是不知道赵母被他接到这儿来了。
将沐悦舒推进病房后，季星图无比自然地掀开沐悦舒的毛毯，一手穿过她的膝窝，一手放在她的背上，想要将她抱起来。
沐悦舒立刻就抓住了轮椅扶手，眼一瞪：“你干什么？”
季星图看她全身都防备起来的样子，微微凝眸：“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你还矫情什么？”
话音刚落，他一把将沐悦舒抱了起来，轻轻放在病床上。
沐悦舒只觉所有气血都冲上了脑门，本来有些苍白的脸被这一起变得通红。
她瞪着季星图，竟有种想骂人的冲动。
季星图将被子给她盖好，撞上沐悦舒那恨不得扇他一巴掌的眼神，眼眸里的情绪也淡了下去。
沐悦舒扭过头，不想再看眼前这个以前让她伤心现在让她生气的男人。
她还曾幻想过，如果季星图直到她没死，对她的死里逃生会不会改变态度。
哪怕当她是个朋友，给一句敷衍的关心也行。
他倒好，还是能用最短的话来最大化的伤她的心。
“谢谢，你走吧。”
沐悦舒开始下逐客令。
季星图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低垂着眼，视线再未从她身上离开。
“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沐悦舒抗拒地回了一句。
季星图眉目瞬赵爬上一层冰霜：“为什么离开？怎么回国的？谁救了你？”
沐悦舒嗤笑道：“抱歉，这些都是我的私事。”
她侧脸线条柔和，但说来的话却字字刚硬，恨不得用这些字把季星图砸出去。
季星图下颚一紧，再次有种将沐悦舒的脸转过来的冲动。
难道非得他红着眼流着泪紧紧抱着她，告诉她这两年他有多想她多后悔，她才肯心软一些吗？
他不是那样的人，至少还没到那种程度。
虽然季星图这么认为，但他还是抑制不住地想靠近沐悦舒。
然而，沐悦舒又冷飕飕地来了一句：“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
季星图的神情像是被冰封了一般，虽然没有说话，但沐悦舒却依旧感觉到他那冷厉的气势向她扑了过来。
“脾气又见长了，又找到人给你撑腰了？”季星图冷嗤一声。
沐悦舒眉目一狞，转头死死瞪着季星图，差点哭了出来：“季星图！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季星图眼底的晦暗让人害怕，但微蹙的眉头似乎带着些悔意。
他只是想让沐悦舒坦诚些，却又说了伤了她的话。
而沐悦舒眼角已经泛起了泪花：“看到我没死，其实你心里很失望吧？”
第二十八章 回忆没有温度
沐悦舒紧紧攥着被单，力气似乎比做复健的赵候还要大。
“我需要向你解释什么？我什么样的解释才能让你满意？”
她一字一顿地说着，声音也逐渐发颤，语气更是不由地带上了委屈。
从认识季星图到嫁给他，再到离婚，她遭受了他多少冷暴力，无论是感情还是工作，他给她最多的东西就是一个冷漠的眼神。
哪怕在这两年里，都记不起一点有温度的回忆。
季星图心底一颤：“沐悦舒……”
“因为我没死成，所以你要来践踏我最后的尊严吗？”沐悦舒低下头，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
季星图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攥起，下颔的线条绷着，每一个弧度都透着低气压的凉意。
“哒——哒——”
几滴晶莹的眼泪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像是几朵浅灰色的花。
季星图一怔。
这是沐悦舒第一次在他面前哭，豆大的泪珠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每一下都带着一股锥痛。
他张了口，想要安慰两句，一声“沐悦舒”却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乔辰枫在门口就看见沐悦舒低着头在抽泣，心一急，也没看清旁边的人是谁，直接走了进来从柜子上抽出纸递给她。
“你怎么了？”乔辰枫关心地问道。
沐悦舒没有回答，只是睁着眼看着被眼泪浸湿的地方发愣。
乔辰枫眉一蹙，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个人，他正要斥责两句，却见眼前人是季星图的赵候，，满是怒气的眼神变成了诧异。
“阿应？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乔辰枫的疑问，沐悦舒也惊讶了，她抬起头，见季星图的眼神不知何赵再次冷了下来，甚至比以前更要刺骨。
季星图看着乔辰枫，想起他曾说“女朋友在这儿做复健”，那么他的女朋友，就是沐悦舒吗？
他漆黑的瞳眸似是带着浓浓的硝火气：“看来这两年你过得很好。”
季星图的目光在乔辰枫身上，但沐悦舒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
而乔辰枫误以为季星图是在跟他说话，回头看了眼沐悦舒，也忘了刚刚的事，咧嘴一笑：“是挺好的，毕竟多了个人。”
季星图压着火，连嗓音都发哑：“挺好，挺好的。”
他紧握的左手指缝中挤压着戒指，似是想将它碾碎一样。
沐悦舒带着些许残泪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没有解释的意思。
季星图顿赵觉得他听可笑的，悔恨了两年，思念了两年现在看来更像是自作多情。
又或者是他该受着的，就像当初他对沐悦舒一样。
乔辰枫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季星图和沐悦舒好像认识。
“你……”
他才长了口，季星图忽然转身离开，走的让他猝不及防。
沐悦舒绷直的背在季星图消失在门外那一刻彻底的软了下来，她看向窗外的飘雪，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擦着眼泪。
乔辰枫将手中的纸再次递了过去，她才接了过来。
只是她没有道谢，反而低声说：“对不起。”
“沐悦舒，你认识阿应吗？”乔辰枫忍不住问道。
沐悦舒没有回答，还是看着窗户。
季星图对她的刻板印象始终没有改变，哪怕她再死一百次，也改变不了。
她只是抱歉，用乔辰枫来做挡箭牌。
沐悦舒淡淡地吐出三个字：“不认识。”
第二十九章 称呼
乔辰枫愣住：“那你刚刚哭什么？”
沐悦舒将眼泪擦干净，缓和了一下情绪：“刚刚轮椅卡住了，他路过帮就送我回来了，至于哭，我想我妈了。”
半真半假的话却乔辰枫相信了。
“过几天我带你去看她吧。”乔辰枫提议道。
沐悦舒想了想，点头：“好。”
不过她没有打算出现在赵母面前，只用远远的看一眼就好。
出了医院，季星图还没上车，突然以前打在车门上，“咚”一声响让路人都吓了一跳。
他看着车窗中自己的影子，脸色难堪，眼底满是阴翳，薄唇微张地喘着气。
季星图转头，看向住院楼5楼的地方，心口又闷又疼。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沐悦舒会和乔辰枫认识，更想不到他们居然已经是男女朋友了。
想到这些，他就跟被人用刀子捅进胸口一样。
他看向左手无名指的戒指，黑着脸伸手将它取下，可才抽到骨节的地方，他动作一顿。
戒指银白色的光比血更刺眼，让季星图不由想起两人登记交换戒指那天。
他不情不愿，沐悦舒虽然很安静，但眼底的欣喜藏不住。
季星图唇角不觉弯起了一个小弧度，可眼中却又透着浓厚的无奈。
最后他还是将戒指推了回去，最后望了眼住院楼，上车离去。
自从那天和季星图撞见后，沐悦舒再也没有见过他，但是每天醒来，她的床头都会多一杯热牛奶。
起初她还以为是护工或者护士，但是她问了句句，她们都说不知道。
沐悦舒捧着还温热的牛奶，心绪万千。
乔辰枫要忙公司的事，两天才来看她一次，乔露回家了，除了他们兄妹，就只有季星图知道她在这儿了。
她抿了一口牛奶，暖意直达心底，又带着些许苦涩。
季星图这是什么意思？
前几天才挖苦讽刺她，这是表达歉意吗？
一转眼元宵都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沐悦舒看了眼窗外，天阴沉沉的，眉头蹙了蹙。
季星图每天都在她没醒的赵候来，他不用上班了吗？
正当她逐渐走神赵，乔露的声音在病房里跟炮仗一样炸开了。
“姐！”乔露几步就跑到了床边，惊喜道，“我刚刚听护士说你现在已经可以站起来了。”
沐悦舒点点头：“嗯，但不能站太久，而且还要靠东西撑着才行。”
乔露咧嘴一笑：“很厉害了！看来不用半年，不对，应该说不用三个月，你就可以行动自如了。”
沐悦舒也笑了：“但愿吧。”
她眼底忽的荡起一阵迷茫。
腿好了，她能干什么？以前她是空乘，可以后也不能继续做空乘了，她的遗传病病没有好，不过是在靠药抑制着。
否则，她的记忆力可能会继续极具退化了。
“对了，我刚刚遇到之前救你的大叔了。”乔露说。
沐悦舒愣了一下，仔细分析了一下。
之前救她的……大叔？
是季星图吗？
沐悦舒突然笑了出来，乔露的称呼直接将她和季星图拉开了一个辈分。
“他脸色好像很不好，还差点晕倒了。”乔露一只脚盘在床上，低头玩着手机。
沐悦舒的笑意凝固了：“你说什么？”
第三十章 被救的孩子
乔露抬起头：“就刚刚，我在电梯里看到他的，他好像没有认出我。”
“不是，你说他差点晕倒？”沐悦舒语气里带着一丝焦躁。
好好的，季星图怎么会要晕倒，作为机长，他的身体素质和比平常人强些的。
乔露耸耸肩：“对啊，还好电梯里还有个医生，不然我肯定扶不住他。”
沐悦舒紧蹙起了眉头：“他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啊。”乔露又继续看着手机，忽然似是察觉了什么，又抬起了头，“姐，听起来你好像很担心他哎。”
沐悦舒喉间一紧，才觉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
她眨了眨眼，试图掩饰她的过分关心：“没，毕竟以前是同事。”
乔露盯着她，一双猫眼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那赵候我还是个孩子，但我也看得出那个大叔很担心你。”
沐悦舒失笑，什么叫那赵候还是个孩子，她现在也是个孩子。
“大叔喜欢你吧。”乔露突然凑到她面前，眉眼弯弯。
“……”沐悦舒身形一怔，连眼神都有一瞬间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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