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世瑜的手上用了些劲,扯开了乔芜怜攀附在他身上的手,站了起来,想要离开这个令他心烦意乱的地方。
可还没走出几步,乔芜怜带着些痛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霍世瑜,你这个懦夫,连喜欢我都不敢承认,是不是非要等到阴阳相隔的时候你才会后悔!”
阴阳相隔这几个字,深深刺痛了霍世瑜的神经。
他无法告诉乔芜怜,他就是害怕有一天他们阴阳相隔,才不去承认这些事情。
他没有经历过上一世,并不知道,在不久以后的将来,乔芜怜将会走在他的前头。
届时,他怎么后悔都来不及。
“你不是不喜欢我,是不敢喜欢我,是不是?”
“你怕你的喜欢给我带来伤害,危及我的生命安全。你怕我们不能长相厮守,我会早早替你守寡。你怕我没了名节,在离开你之后会被世俗束缚,恐我找不到如意郎君。”
“你为我考量了那么多,可你从来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
“我是你的妻子,我喜欢你,想和你好好的在一起,我不要你给我铺好的后路!”
“你所谓的危险我不害怕,你死了我更不会独活。至于你担忧的名节问题,你真以为我嫁与你三年,还有人会相信我是清白之身吗?”
“霍世瑜,你担忧的所有东西我都不害怕。我真正害怕的……我真正害怕的只是你不爱我,也不信我,还总想着把我推给别人……”
乔芜怜如今是真的委屈了,前世今生堆叠起来的委屈情绪,堙灭了她的理智。
如果不是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一世的机会,她和霍世瑜真的就要带着从未相守过一刻的遗憾,长眠于冰冷的地底。
她的心上人,胸怀国家,心怀天下,为了所谓的责任感能够将所有的私人情感都掩埋在心里。
可如今重来一世,乔芜怜不想再和霍世瑜走到前世那样凄惨的结尾。
解铃还须系铃人,说到底,他们之间的悲剧,到底还是由他们自己亲手造成。
乔芜怜今生想改变他们之间的结局,可她都一改从前内敛的本性,主动到这个份上了,霍世瑜还是这般油盐不进!
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上好的被褥之上,很快氤氲出一小块水渍。
霍世瑜此时正背对着她,原本往外走的步子也停了下来,就这样呆愣的站在原地。
没人知道,乔芜怜刚刚的一席话,在霍世瑜的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乔芜怜的猜想全然是霍世瑜的考量,可直到这一刻,霍世瑜才发现他好像做错了,他错的离谱。
她说喜欢他,她说他死了她也不会独活,她说她唯独害怕的只是他不爱她。
霍世瑜花了三年时间在内心深处筑起的城墙,在乔芜怜的这一席话间轰然倒塌。
第二十二章
是啊,他们是夫妻,本就该是两情相悦的佳侣。
就算他百般同她拉开距离,撇清关系,都已改变不了他们之间就是有着这样无法分割的关系。
更何况,乔芜怜都愿意和他同生共死,他又为何要惧怕那概率几小的不幸未来?
难道真的要等到她每日以泪洗面,郁郁而终的那天,他才会感到后悔吗?
很显然,这不是霍世瑜想要的结果。
想通了这一切,霍世瑜顿感茅塞顿开,柳暗花明,忍不住唾弃自己这些年的愚蠢。
他疾步来到床沿,将委屈至极的乔芜怜拥入怀中。
见她这般委屈,霍世瑜的一颗心也揪了起来。
他耐心的安慰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错了。”
“我爱你,也相信你,从今往后更不会再想着将你推给别人了。”
乔芜怜被霍世瑜抱着,酣畅淋漓的哭了一场,随后又让霍世瑜做了诸多保证,她才重新喜笑颜开。
她攀上霍世瑜的脖颈,飞快的在他的侧脸处印上一吻。
看着霍世瑜的耳朵上爬上可疑的红晕,乔芜怜不免得失笑。
两人这么一番折腾,早就已经到了后半夜了,刚刚又那样大动干戈的哭了一场,乔芜怜此时是真的有些困倦了。
她拽着霍世瑜在她身侧躺了下来,随后满足的抱住了霍世瑜的手臂,喟叹道:“睡吧,我困了。”
虽然两人刚刚已经互通了心意,他们也早就拜过了天地。
可如今是他们成亲三年来第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霍世瑜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
乔芜怜显然是累极了,很快呼吸便均匀了起来,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睡得极香。
霍世瑜侧过身子,描摹着她的睡颜,心中被幸福感填充,向来不苟言笑的他都忍不住弯了嘴角。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霍世瑜揽过了她的腰身,也闭上了双眼,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竟是难得的安稳觉。
次日清晨,春桃照例来到乔芜怜的房间,想要看看她家小姐醒了没有。
可她刚推开门,就看见了令她意想不到的一幕。
那宽大的床榻之上,霍世瑜和乔芜怜竟相拥而眠!
如果不是屋外此时已有晨曦,春桃可能真的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毕竟成亲的三年来,霍指挥使和她家小姐连共处一室的机会都少得可怜,怎么可能相拥而眠?!
分明她昨夜替她家小姐吹灭烛台,关好门窗之时,霍指挥使都还没回府呢!
怎么过了一夜,二人的关系便如此突飞猛进了?
春桃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
第二十三章
霍世瑜早已习惯了危机四伏、睡不安稳的日子,所以在春桃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他便睁开了眼。
他耳力极好,没有错过春桃在看见他们相拥而眠后,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霍世瑜是背对着门睡得,因此也就没转过身去,对上春桃的眼神。
春桃不愧是乔府上下最机灵的丫头,在看见如此情境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替他们关上了门。
昨夜分明睡得那么晚,却一夜无梦,半夜也没有惊醒,是个难得的好觉。
因此,霍世瑜此刻便是一副餍足的神态,打量着近在咫尺的乔芜怜。
昨晚闹了那样一场,她倒也是真的累坏了,还没有转醒的迹象。
乔芜怜睡觉的时候很乖,昨夜抱着他的手臂入睡,此时一夜过去,她依旧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不施粉黛的小脸上尽显娇憨,看得霍世瑜心痒。
霍世瑜侧目看了眼屋外,天已经亮了,到了他平日里起床的时辰。
他虽不用上朝,但作为一个肩上担子不轻的指挥使,霍世瑜已经做惯了工作狂。
今日虽是他的月假,但往月里,霍世瑜哪里休过什么假?
每日都是早早的来到锦衣卫,看看有没有什么事务需要他处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如此。
可唯独这个早晨,霍世瑜的心中生出了几分懒倦之意,决定今天不去锦衣卫了。
那群混小子,也是时候该学会独当一面了。
霍世瑜的睡眠向来不好,一旦醒来,便再也睡不着了。
于是他只得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静静地看着乔芜怜的睡颜。
从前他总嗤谈情说爱是浪费时间的举动,可直至今日,他坠入爱河才发现,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和她一起浪费时间。
霍世瑜想要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起床去梳洗一下。
可他才刚刚动作,乔芜怜却猛然惊醒,眸子里尽是未来得及掩饰的慌张:“别走,别离开我!”
她这副样子,显然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想到乔芜怜昨晚的哭诉,霍世瑜的心不由得一疼,愈发觉得自己过去三年的所作所为真是荒唐的离谱。
他轻抚乔芜怜的脸颊,柔声安慰道:“我在这,我不走,也不会离开你。”
彻底从梦境中清醒,乔芜怜的眼神才终于聚焦。
看见霍世瑜的俊脸放大在她眼前,乔芜怜才终于确定,原来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噩梦。
她钻进霍世瑜的怀中,撒娇般蹭了蹭,闷声道:“世瑜,我好害怕昨晚你我之间的一切只是我的一场梦,我好怕我一觉醒来,你对我便又回复到那样冷冰冰的样子。”
她更害怕,她一觉醒来,又回到那炼狱般的上一世。
霍世瑜摸了摸乔芜怜的头,承诺道:“芜怜,我永远都不会再那样对你。”
……